第51章 撩拨 二更

    饶初柳没发现什么异状,但莫名觉得有些违和感,决定还是先老实几天。

    海妖大多是群居,族中有高阶海妖的都用结界将族地罩了起来,族地暴露在外人眼里的多半都是些无妖庇护的小型族群。

    不过因着族地距离海心城不远,再加上长相可爱,这些海妖的日子也不难过,几乎都是长到两阶就出来打工,服务的对象主要就是他们这些人类修士。

    饶初柳三言两语就把来为自家客栈拉客的绒水狸忽悠地心甘情愿做了向导,它边带两人抄近路边热心道:“以后你们再来海心城就从这条路走,珊瑚大道那边不光卖假货,你们不买点什么,它们就能骗你们去凭证司买门票。”

    “几十万灵石一颗冥龙珠泪,每年都有傻子买。”绒水狸晃晃脑袋,大概因为是水生妖兽,它毛发很短,但颜色雪白,耳朵尖尖,左右两边各垂挂着一颗亮晶晶的黄色珍珠,脑后有一块闪电形状的黄色晶体,看上去可爱极了。

    征得绒水狸同意后,饶初柳高高兴兴把它抱在了怀里,闻言含笑瞥了邬崖川一眼。

    邬崖川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

    饶初柳悻悻收回视线,又温声细语地哄了绒水狸几句,就知道邬崖川上次也不是完全被骗了,冥龙珠泪的确是进内城跟极海秘境的信物,但若是只进内城,其实可以去通陆司领任务。至于冥龙珠泪,海妖各族每年皆有产出,其实在海妖中并不稀罕,只是卖给人类修士比较贵而已。

    又经过一个拐角,饶初柳就看到了一座巨大的发光体,高达数丈,从远处看像是一条盘着珠子睡觉的巨龙,珠子比龙身更高,离近了才看出组成龙身的鳞片竟是一粒粒已经耗光了能量的玄晶。

    这便是海心城了。

    此刻,城门口排着一列长队,排队的有修士也有妖,饶初柳疑惑地看了眼宽阔的城门,再看向队伍时,便见十几只龙须海妖正在队伍中穿梭,触须时不时就卷着花花草草在排队的人跟妖眼前晃晃,大部分被拒绝,但也有小部分拿过它们手里的东西,仔细嗅过后,给了龙须海妖灵石。

    饶初柳恍然,原来不是龙须海妖族出了事。

    她不由看了邬崖川一眼,幸好不是他走到哪,哪里就出事。

    邬崖川:“……”

    邬崖川漠然偏过头去。

    绒水狸歪着脑袋,眼珠子跟着一只龙须海妖转,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提醒道:“对了,城主夫人最近食欲不振,通陆司最近发布的任务就是做出一顿让城主夫人满意的美食,奖励就是一颗冥龙珠泪,你们会做人类吃的灵膳吗?”

    “城主夫人是个……”饶初柳话说出口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侧眸看向邬崖川,后者凉凉瞥她一眼,还是补上了后半句,“人?”

    “是啊,半年前城主去……”绒水狸回想了下,不确定道:“无渊之海旁边的人类修士城池是叫什么松海城吧?”

    得到饶初柳肯定的点头后,它继续道:“去了趟松海城,回来时就带了一个好漂亮的女修,城主下令让我们所有人喊她夫人呢,不过前几个月,夫人还经常出来买吃的,但近两月她就没再出过城主府,之后通陆司就多了这么一个任务,但至今都没被完成过一次呢!”

    饶初柳立刻心动了,她储物袋里堆了不知道多少灵膳,本来就打算来海心城卖一批,现在有用灵膳换冥龙珠泪的机会,她怎么可能不抓住?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胳膊就被邬崖川抓住了。

    饶初柳诧异回头,见邬崖川微不可查地朝她摇了摇头,便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

    绒水狸把两人送到通陆司,饶初柳送了它一瓶灵兽丹当谢礼,这还是给茂茂准备的储备粮,绒水狸很高兴,主动表示她要是想换冥龙珠泪可以去城外的客栈找它,五万灵石便可以换一颗。

    饶初柳又用两瓶灵兽丹跟它换了妖兽能在低阶就磨掉喉间横骨学会说话的法子,准备回去后就让茂茂练起来,

    她笑眯眯地跟它道了声谢,目送它离开后,跟邬崖川去找了间客栈。

    这间客栈难得是修士开的,客堂里坐着的客人也都是修士,邬崖川房间在二楼拐角末尾,正好避开楼梯,其他客人都不会经过这里,位置隐蔽,饶初柳就跟着进了他的房间,房间内居然是干燥的,并没有海水。

    她快速检查确定没有阵法跟机关后,布下隔音阵法。

    邬崖川也抬手布下隔音术,才沉着脸解释道:“海心城并非一家独大,如今的城主是青龙族的青崎,千年前黑龙族的玄喜跟白龙族的白锦再一次惜败于他,这些年也一直预谋着夺走城主之位,如今距离真龙大比还剩不到一年,这时候有机会削弱对手,黑龙族跟白龙族肯定不会错过。”

    饶初柳闻弦歌而知雅意,“绒水狸是其中一族的附庸妖族?”

    “不是。”邬崖川道:“我们跟擎天宗皆有高阶修士在海心城驻守,擎天宗为首的修士是八部掌座之一的陆名举,据我所知,其子灵宠便是一只绒水狸,而陆名举向来与玄喜交好。”

    饶初柳沉思片刻,笃定道:“星衍宗支持的是白锦吧。”

    海心城是迷渊之海已知唯一的秩序之地,准确来说,是唯一能让月琅洲修士安全稳定获得海中宝物的地方,星衍宗跟擎天宗在此地布局真是毫不令人意外,其他大宗门大概也有驻点,只是没有这两家手伸得长。

    邬崖川淡淡瞥了她一眼,脸上半点笑意也无。

    不是,这都一个时辰了,他怎么还在生气?

    最多只允许情绪浪费自己十分钟时间的饶初柳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她之前又不是没占过他便宜,但他之前可都没这么大反应,那就是……她的话触碰到他的道德底线了?

    猜到了半个真相的饶初柳识趣地拉着凳子稍稍坐远了些,也是,邬崖川的思想包袱要是这么容易卸下来,星衍宗早就出手了,哪能任由让他被心魔劫卡几年啊!

    这会儿邬崖川倒是笑了,只是眼底的寒意比之刚才更甚,冻得饶初柳不敢再多看一眼。

    好在他生气归生气,问题照样回答,饶初柳也不敢在这时候还搞什么小动作,又问了一些问题,邬崖川知无不言,海心城内的局势就在饶初柳心里渐渐清晰起来。

    十万年前,迷渊之海红、黄、青、白、黑五大龙族带领海妖群攻月琅,一开始无往不利,就在最得意忘形的时候,红龙首领赤霄被星衍宗当时的掌门田锡州所斩,黄龙黄信也被擎天宗司启星所杀,剩下的白龙首领白霆、青龙首领青沅跟黑龙首领玄商带着海妖们逃回迷渊之海,有感于人修的生活便利,建立了海心城。

    此后,海心城一直在三大龙族的掌控之中。

    城主之位千年一选,龙族寿命绵长,青崎做城主已经做了近三千年,在这三千年里,青龙族的发展远远超过白龙黑龙族,两族早就不满,如今青崎多了一个软肋,他们不趁机做些什么才怪。

    饶初柳单手托腮,其实龙族内斗什么的跟她这个当前的小虾米没啥关系,只要别搅进风口浪尖,成了几方争斗的炮灰就好。

    不过……

    饶初柳偷偷看了邬崖川一眼。

    星衍宗在海心城有驻点了,他买冥龙珠泪居然还要三十万灵石啊?!

    邬崖川余光瞥见她仿佛看冤大头的眼神,略一思忖,淡声道:“在海妖们嘴里,冥龙珠泪每年产出有限,即使是白锦,也不愿意便宜卖给我们,那位青虹蛇族的管事给的三十万已经算是便宜过的价格了,旁人买时不会低于四十万。”

    饶初柳干笑两声,“原来如此。”

    三阶的小绒水狸都能作价五万一颗卖她冥龙珠泪,想想也知道,擎天宗那边肯定是能便宜买到的,而星衍宗……

    饶初柳想想宋清瑜、荆南,再想想驻守多年都没发现问题的星衍宗长老,欲言又止。

    星衍宗万年来跟擎天宗斗得旗鼓相当,靠得是武力吧?

    邬崖川忽然道:“多谢。”

    饶初柳诧异回眸,就见邬崖川起身拱手朝她郑重行了一礼,虽表情还有些疏离,态度倒是十分诚恳,“若无道友提醒,我们只怕还要被蒙骗下去,此等恩情不能不报,道友想要冥龙珠泪?”

    邬崖川的态度明明白白,只要饶初柳想要,他定会送给她。

    饶初柳胸口却有些发闷,起身走到邬崖川身前,拱手想要鞠躬,“对不起!”

    但她还没弯下腰,手肘就被身前的青年托住了,“为何道歉?”

    “我们是朋友,我却没有尊重你的想法,此为一错。”

    饶初柳确实没觉得那个提议有什么不对,毕竟他们又不是真有血缘,但邬崖川有自己的原则,她不该以自己的想法要求他改变,这不啻于对他人品的羞辱,“仗着你对友人纵容得寸进尺,言行举止骚扰,此为二错。”

    邬崖川看着饶初柳眼中真诚的歉意,心尖轻颤,眸中的冰霜无声无息化开。

    他开始反思是不是他太过分,吓到了她。

    然而就在邬崖川准备开口时,就听到她铿锵有力道,“不过,这一错我不打算改。”

    邬崖川被气笑了,“阿初,我记得跟你说过很多次,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明明一点都不喜欢他,还总要撩拨他。

    “曾有人说过,我不可能成为修士,即便侥幸可以,也注定无法在这条路上走得长远。”饶初柳眉眼弯弯,下巴微扬,语气中满是笃定,“能走多远我不知道,但绝对比他想得更远。”

    邬崖川放开她的肘弯,眸中闪过晦暗的锋芒,他知道饶初柳口中的那个‘他’是谁。

    白月宗掌门,月长硫。

    “别人说一句不可能,我就放弃,那我还修什么仙,悟什么道?”饶初柳微微扬起下巴,眼底是蓬勃的意气,照亮了那张清秀的脸,“我并非喜欢挑战不可能,但我想要的,就一定会竭尽所能争取到底!”

    “修仙如此,你亦如此!”

    饶初柳对自己这些话十分满意,但她看向邬崖川时,却捕捉到了对方唇角的一丝轻嘲,然而她只是眨了眨眼,他便已恢复成本来的模样,让她都有些疑心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我想,你喜欢的并不是我。”邬崖川语气仍旧温和,但那莫名加重的咬字带着些许讥讽,让饶初柳确认,她刚才没看错。

    可若说知道她虚情假意,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之前从未揭破,怎么现在……

    饶初柳顿时得出结论,邬崖川还没消气!

    可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再哄人,邬崖川已然转身准备出门,饶初柳连忙过去张开双臂挡在门前,她可没有明知有问题却不解决反而任其自然发展的习惯,“这是你的房间,你要去哪?”

    邬崖川淡淡瞥了她一眼,“去将此事禀告汪师叔。”

    饶初柳只得让开,总不能耽误别人的正事。

    邬崖川手指按在门栓上,却没急着开门,似是想到什么,侧目看向饶初柳,“如果有朝一日你修炼到渡劫,不必再计较寿命长短,亦无人能再威胁你安危,你会想要做什么?”

    饶初柳不假思索道:“渡劫之上还有飞升呢。”

    每千年都有一两个飞升的渡劫修士,就连她们合欢宗,也有一位祖师飞升后还曾想办法给宗门传过消息。

    前人验证过的正确道路,她也想走到尽头。

    一个资质连突破筑基都困难的炼气修士大言不惭说要飞升,偏偏说者理所当然,听者也没觉得这不可能。

    邬崖川道:“我曾见过几位渡劫尊者,他们都说过,到了那一步其实已经与修炼无关,全靠感悟,只是具体感悟什么,他们便不肯再说,只说知道太多对我如今有害无益。”

    感悟啊?饶初柳幻想着如果自己经济自由、拥有足够抵挡一切危险的能力,还有两三万年寿命……她嘴角情不自禁翘起,而且越扬越高,根本压不住,“那我可能会想要到处走走吧。”

    “我看修真通史时,说咱们这个世界有六洲七境,蓝溪洲本土的人都是蓝色的皮肤;咱们五六岁时测灵根,而净羽洲则要看六岁时能不能激活隐藏在体内的翅膀,西华洲只修肉身,据说最矮都有一丈多,婴孩出生便有五尺高……”

    邬崖川静静听着,没有打断,直到听到一句,“那么多有趣的地方,一定有很多我没学过的技能吧。”

    他嘴角有一瞬间上扬,但这弧度出现极浅,消失又极快,饶初柳根本没发现。

    邬崖川从门口布下笼罩整间房的灵盾,道:“我要出去几日,你就先待在这个房间里修炼,等我回来就带你进内城。”

    饶初柳走出房间,站在围栏处看他给掌柜结了一月房费,才似有所感地回眸朝二楼望来。

    饶初柳笑眯眯地朝他挥了挥手。

    邬崖川没什么表情,朝她点点头,视线扫过客堂中那些暗自打量他们的客人,眼神微凛,勾动了风行建那致命一击的些许气息,并轻抬手指,将气息拢在二层楼梯之下。

    顷刻间,一股强大的气劲包裹住整个一楼,客人们连带着掌柜小二瞬间被压弯了腰,众人大惊失色,立刻恭顺地低下头去,无一人再敢抬头打量饶初柳。

    邬崖川震慑住这些人,才抬头看向饶初柳,声音不算大,但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意儿,你且安心待在这里,三哥就在这城内,即便你刮破点油皮,三哥也能随时赶回来。”

    饶初柳其实并未感觉到什么气劲,但看着众人的腰几乎弯到处于同一水平线上,也知道邬崖川必定做了什么。

    她有些动容,看看,多好的人啊,明明还在生气,离开前却还是会为她留下安全保障。

    “三哥,你放心。”饶初柳嫣然一笑,柔声叮嘱道:“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邬崖川微微颔首,收起气息,走出了客栈。

    饶初柳目送他跟街上的修士和海妖们匆匆擦身而过,进入一个拐角,没了身影,才走下楼,笑吟吟取出先前从花溪城批量制作的灵兔肉丸,往这些明显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客人面前各自放了一小盘,数量不多,每盘只有三颗,连掌柜跟小二也不例外。

    “我哥哥太在意我,惊吓到诸位,实在不好意思,给诸位加个菜,算是聊表歉意。”

    邬崖川替她唱了白脸,她便该把这场子圆回来,否则别人什么都没做就受了一顿冤枉气,岂不是胡乱结仇?

    这些客人被饶初柳细语温声安慰了几句,心里那点怨气顿时也化开了,他们吃着鲜嫩可口的肉丸,便都有些理解了邬崖川,这么好的妹妹,当然应该保护好。

    其中一个虬髯大汉大口喝着酒,嚼着肉丸,抱怨道:“你这么好的人,怎么有那样的——”

    “道友慎言!”饶初柳心中隐隐有些不舒服,脸上笑容收敛,右手一招,守心倏地落在她掌心打了个转,枪尖转至虎口处,饶初柳手指一拢,轻松握紧了变大的长枪往下一顿,与地面撞击震得桌面都被水波冲击颤动。

    同时,她左手一旋,探出灵力,掌柜就惊恐地发现自家客栈的防护阵法控制权明明没被夺走,但属于该阵法的气息却瞬间变得肃杀,像是一张大网,单独笼罩住了虬髯大汉所在的那张桌子。

    原本和缓的气氛再度变得凝肃,众人皆噤若寒蝉地看着这一幕。

    掌柜想要操纵阵法解除这变故不成,一边心中暗骂哪来的一对煞星兄妹,一边小跑到脸色通红却说不出一句话的虬髯大汉桌旁,朝饶初柳拱手,“这位客官,他有口无心,您别跟他计较。”

    他回头朝虬髯大汉拼命使眼色。

    虬髯大汉被这一吓,酒劲也霎时散了,他跟掌柜是熟人,自然清楚对方若是能解决眼前的阵法变故,就不会任由对方在这里示威。再想想刚才的威压,他干笑一声,陪着不是,“是我不对,喝了酒就开始胡言乱语了。”

    “到底是我兄妹二人莽撞,道友平白受了委屈,心中有气难以发散也是人之常情。”饶初柳不急不缓地收回手,笼罩在桌旁蓄势待发的杀阵无声无息消散,毫无痕迹地融回了原本的防护阵法中。

    这一手顿时让掌柜等人屏住了呼吸。

    她脸上一如刚才那般带着温柔无争的笑,但谁也不会再把她当成需要哥哥保护的柔弱妹妹,“我可再次对诸位赔礼道歉。”

    饶初柳微微欠身行了一礼,在众人摆手表示不会再生气后,她礼貌一笑,郑重道:“但我们兄妹自小相依为命,三哥最见不得有人欺负我,我也最听不得有人诋毁三哥,所以还请诸位——”

    她视线扫过虬髯大汉跟掌柜等人,一字一顿道:“留些口德。”

    饶初柳一顿连消带打,清晰看到了所有人包括虬髯大汉跟掌柜眼底都升起了敬畏,便知他们不敢再心底记恨,礼貌跟几人道别,转身便往楼上走去,顺便招呼了小二一声。

    小二小心看了掌柜一眼,得到掌柜点头应许后,才跟在饶初柳身后也上了楼。

    饶初柳根据小二的描述,画了一张图纸,将各方势力在外城生意范围,美食购物跟进货的地方都仔细标注在了地图上,便打赏小二块一阶火琰石,樱园岛上因着火山群,就属这种火属性灵矿最多。

    一阶火琰石在月琅洲一块明码标价十块灵石,买消息饶初柳也不算心疼。但因着这是海底,她给的这块足够卖出三四十灵石,于是小二也很欢喜,捧着火琰石千恩万谢出去了。

    饶初柳这才回到邬崖川布下灵盾的房间,单独拿出一张纸,给邬崖川留了张字条,告诉他若是回来时没见到她就给她传讯,同样走出了客栈,朝着跟邬崖川离开时相反的反向走去。

    饶初柳准备观察下城内的情况,一方面要摸清楚海心城跟月琅洲的物品差价,琢磨下怎么利益最大化,若有机会她甚至还想争取那个用一顿饭换冥龙珠泪的机会。

    当然,若是风险太大就算了,如今她已脱离赤贫,区区五万灵石还不值得赌上小命。

    破境增加寿元之前,她的每分每秒都很珍贵,等邬崖川回来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等!

    第52章 生猛 万更

    海心城外城共有六个区域,客栈的位置是在最外侧的海草区,外城高手跟权贵定居在最靠近内城——也就是龙抱珠的那颗珠子——的海洋区,中间四区多是做买卖的地方。

    有一趟街是专卖鲛纱的,店主都是鲛人,饶初柳路过时便见店主们懒洋洋地靠在贝壳床里,波光粼粼的大尾巴一甩一甩,它们将海水抽成线,手指灵活地编织起来,一块块看上去就柔软晶亮的鲛纱在它们还连着蹼的趾爪间快速成型。

    饶初柳挑了几家店进去,发现价格相同,比月琅洲便宜些,但也没便宜太多,她又问了问大量批发是什么价格,这回倒是便宜不少,但得千匹起售,一匹六七百灵石,只买鲛纱就得用掉她十分之一的身家。

    司宫誉给的那四个亿倒是很够用,但目前饶初柳也只敢用那些钱买些能立即变现的,譬如灵物、灵矿之类,鲛纱这种用来制作法衣的灵材需求量显然还没大到这种程度。

    饶初柳便决定还是再看看,若是没有更好的赚钱项目,再选择鲛纱也不迟。

    路过一趟街时,远远便见一群人围在一起,人群中隐隐传来女子的喝骂,“你简直是这世上最无耻的混蛋,天道怎么会给你这种人修炼的资质!花心就花心,还狡辩什么你对每个女子都真心实意,既然这样,那你怎么不干脆把那玩意儿劈成八瓣,一个姑娘分一截呢!”

    嚯,好生猛的姑娘!

    饶初柳向来不怎么喜欢看热闹,但这句话硬生生把她的脚步控在了原地。

    她朝人群看去,透过缝隙便见一男修背对着她所在的方向,被两名女修各自压着一条胳膊踩着腿跪在地上,一位黑裙女修边大声喝骂边揪着男修狂甩巴掌。

    而男修对面站着一位身着鹅黄色纱裙的美人,她左手托着一包鱼干,右手时不时捏起一条塞进嘴里,杏眼亮晶晶,看得眼都不舍得眨一下,浑身洋溢着快乐。

    饶初柳双眼一亮,立刻从人群中挤过去,绕到美人身侧,自然地拍拍她的胳膊,“颜姐姐,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颜芷疑惑回头,看着饶初柳的脸,眼中满是陌生,但视线扫过她身上群青色的法裙时,面上先是恍然,随后变成了惊喜,她把鱼干塞进饶初柳手里,亲亲热热地搂住她的肩膀:“好妹妹,我总算是见到你了!”

    饶初柳就知道颜芷能认出来,毕竟身上的法裙还是当初她送的。

    她传音把现在的名字告诉颜芷,颜芷点点头,就开始兴致勃勃跟饶初柳分享眼前的瓜。

    过段时间便是海心城千年一次的竞龙节,这男修便是带未婚妻——那位说话生猛的黑裙女修——过来看热闹的,可这人自诩俊朗,平时便花心,这次也瞒着未婚妻约了另外两位——现在压着他跪下那两位——一起来了海心城。

    当然,那两位姑娘事先并不知道他已有了未婚妻,听他说海心城见,因着对恋人的信任,便独自出了海,男修给三人分别在海草区、海鱼区跟海风区赁了间院子,轮流带着三人出来,没空时应对其余两人时便让她们帮忙在院子里处理灵材,竟也被他瞒了两个月没被发现。

    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他在海心城很快又盯上了一位合欢宗的女修,男修确实长相俊美又会说话,合欢宗女修也不介意跟他发生些什么,然而就在两人相约客栈时,这三位姑娘终于受不了整日在院子里等待还要干活的日子,便想出来透透气。

    结果就是这么巧,三人都看到了男修跟合欢宗女修眉目传情的一幕,于是,就发展成了现在这样。

    合欢宗女修?

    饶初柳目光疑惑地扫过在场每个人的脸,并未看到熟悉的面孔,然后她猛然意识到什么,脖子像是卡顿般,僵硬地一点一点转过头盯着颜芷,声音发虚,“你……”

    颜芷吃瓜吃得美滋滋,被饶初柳一叫,顿时满眼不解地偏头看她。

    饶初柳正想再问问,黑裙女修已经一脚踹在了男修□□,这一脚极狠,周围的男性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男修登时凄厉地惨叫一声,想躲却被另两位死死压住,避水珠隔出来的气泡里清晰看见他衣袍下的血色。

    在黑裙女修之后,另两位也分别朝他丹田跟心脉处狠狠打了一掌,两人对视一眼,依旧一人一条胳膊,拖着已经七窍流血、俨然生死不知的男修往外走。

    围观的海妖跟修士纷纷让出道路,黑裙女修路过颜芷跟饶初柳时,狠狠瞪了她们一眼,“合欢宗的修士怎么什么臭鱼烂虾也瞧得上眼?你以后吃点好的吧!”

    饶初柳:“……”

    行,破案了。

    黑裙女修说完,就扬长而去。

    另两位直接无视了颜芷,拖着男修跟在了黑裙女修身后,不一会儿就都没了身影。

    围观群众见没有热闹看了,也纷纷散开。

    饶初柳跟着颜芷回了忆心楼的据点,据点在海洋区,是一座小型庄园,来来往往的‘知心人’——忆心楼的情报贩子们见到颜芷便停下来亲昵地叫上一声楼主,再好奇地打量着饶初柳,几乎每个人都问了一句:“楼主,这位是?”

    就,不愧是干情报的。

    “我友人。”颜芷三个字简单敷衍过他们,就带着饶初柳进了自己的院落,打开了各种防止旁人偷听偷看的阵法,才没骨头似的往桌子上一趴,揶揄道:“小师妹厉害啊,司宫誉都被你拿下了?不过这祖宗可不好甩,他知道你失踪的消息后大发雷霆,现在整个月琅洲除了中域外,其他四域的城池中都挂了你的画像,悬赏金开得可高了!”

    “提供消息就有十上品灵石,若是抓到你送去圣都,便直接给一百块极品灵石呢!”颜芷说着,遗憾地看了饶初柳一眼。

    全洲通缉?

    饶初柳瞳孔骤缩,“这么狠?”

    “狠?”颜芷奇怪地看着她,后知后觉明白了自家小师妹的意思,顿时哭笑不得,“悬赏令上加粗标注了一行字,要活的,若是谁敢伤了你,他必将那人碎尸万段,神魂湮灭。”

    饶初柳揉了揉太阳穴,“真够霸道的。”

    这家伙分明就是在宣誓主权,被他这一搞,还有几个人敢与她双修?

    “整个月琅洲最会投胎的人,当然有霸道的底气。”颜芷艳羡道:“许师姑祖现在还在圣都呢,圣主圣后也明令禁止他纠缠你,可他现在就是明目张胆跟父母对着干,哪怕被禁足,也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饶初柳也很羡慕司宫誉,真是被偏爱的就有恃无恐。

    但紧接着,她又头疼起来,圣主圣后愿意看在许师姑祖的情面上把司宫誉禁足已经是极限了,这样都不能让这家伙妥协,哪还有什么限制他的办法?

    “小师妹,你为什么不愿意啊?”颜芷掏出一包梅干,边嚼边好奇地看着饶初柳,做足了吃瓜准备,“司宫誉修为不就比邬崖川低一层?他脾气确实大,但长得好,又有钱,而且司家人还都挺专情呢。”

    “师姐,这么跟你说吧。”饶初柳不打算告诉颜芷天道誓言之事,甚至她已经开始后悔,当初不该将此事告诉封度跟素年。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除她之外没人知道若邬崖川死了,这个誓言也能得到解除,就连茂茂,她都没说得那么仔细。

    “司宫誉喜欢我,但我从他嘴里听过最多的一句话便是“过来”,而邬崖川即便最厌烦我的时候,见到我也是主动迎接。”

    “邬崖川再生我的气,也会在分别时为我留下安全保障。”饶初柳笑了笑,眉眼不自觉柔和起来,颜芷看在眼里,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往嘴里塞了一把梅干,酸得表情扭曲。

    饶初柳及时给她递了一杯水,“司宫誉……他顺心时自然千好百好,可一旦让他不高兴,便是多年的情分都不能让他宽容些,哪有人能让他一直顺心呢!”

    颜芷一口气干了半杯,才缓解了嘴里的酸,她还在月琅洲时也听说过司宫誉身边又换了个阿宝,“但道侣跟下属是不一样的吧?圣主也心狠手辣,但还不是要听圣后的话?”

    “或许,你就是司宫誉的偏爱呢?”

    饶初柳摇摇头,“我不敢赌。”

    她有两对父母,一对五岁抛弃她,从此再未见过;另一对若泉下有知必定恨她入骨。

    她祖父母、外祖父母俱全,可四位老人看她像看垃圾,总冷言冷语试图将她撵走。

    猫妖袭村后,饶家村就活下来两个遗孤,一个是双灵根,被月长硫收为亲传,当做下一代掌门培养;而她则被月长硫评价为天性凉薄,拒绝收她入门,她拼命磕头哀求,才得以留在白月宗做了个膳房杂役。

    老太太柳惜恩是前世对她最好的人,但那只是因为她心地善良,老太太帮过无数女孩,她的好从不只属于饶初心。

    饶初柳藏在桌下的手攥了攥,眸中的落寞倏地被昂扬的斗志取代。

    她不是任何人的偏爱跟例外,但比起得到某人的偏爱,她更愿意被世人崇拜!

    颜芷看着饶初柳这一系列的表情变化,默默将安慰的话咽回了肚子里,才关切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不仁,休怪我无义。”饶初柳毅然决然道:“我要用光他的灵石!”

    “真的吗?”颜芷好奇道:“不算司家那些,只司宫誉自己就有几十条灵石矿,连极品灵石矿都有三条,你怎么用光啊?”

    饶初柳真是要被自己穷笑了。

    所以那四亿两千万真的不是聘礼,而是司宫誉给她的零花钱?

    “师姐,麻烦你帮我收一批提升资质跟修为的天材地宝。”不管是不是聘礼,现在饶初柳都打算用来转化为自己的实力。

    她惦记着息事宁人,可司宫誉摆明不打算给她留后路,那她还是先发育起来再说吧!

    饶初柳拿出宋清瑜给的小本本,说着自己想要的灵物,盘算着差不多了,就把一箱极品灵石推到颜芷面前,“按忆心楼的规矩来,先买这些,不够再跟我要。”

    “司宫誉除了那张脸外,最大的优点应该就是大方了。”颜芷打开箱子看了眼,将记录下来的名单拍进箱子里,就收进了储物戒里,“应对这种霸道的男人,你该跟你月溪师姐好好学学。”

    饶初柳眼睛一亮,“是哦!”

    素年、颜芷跟月溪被所有合欢宗弟子称为三大不合群。

    这个不合群并不是她们跟其他同门相处不来,而是她们除了不跟同门男修双修外,猎艳也跟其他人大相径庭。

    素年师姐或许因为原本是体修出身,并不怎么需要猎艳,有荣景律就足够了。

    颜芷师姐则是本代弟子中最符合合欢宗‘逍遥享乐、红尘炼心’宗旨的一个,她不像其他弟子那样或多或少有几个固定相好,从来都是随意聚散,兴致上来就勾搭,兴致下去便毫不留恋的离开,突破多半靠顿悟,不靠采补。

    月溪就更特别。

    她每次出归望山都是冲着某地美食去的,猎艳算是顺便的事,但每次猎艳没多久,就被对方强取豪夺甚至囚禁,然后用不了多久,就又不忍心伤害月溪,将她放回。

    “月溪拜进合欢宗一百多年,总共猎艳二十五次,就被囚禁了二十五次。”颜芷啧了一声,语气凝重,但杏眸中隐藏不住的兴奋出卖了她吃瓜人的本质,“这已经是第二十六次了,在被抢这件事上,月溪就没让我失望过!”

    饶初柳立刻反应过来,“城主夫人?”

    “没错,她去松海城吃海鲜,结果招惹到了一条龙。”颜芷笑得一脸幸灾乐祸,看上去对月溪的处境并不担心。

    倒不是颜芷没有同门情义,只是任谁看着月溪被抢二十五次又完美脱身二十五次,也不会觉得月溪第二十六次有什么意外,“现在她海鲜吃腻了,身上又没带着法船,就找了个知心人传话,让我来接她。”

    饶初柳点点头,“那你们什么时候走?”

    “大概要在竞龙节之后了。”颜芷道:“青崎如今正是最艰难的时候,月溪是不忍心在这时候离开他的,估计要等到青崎打败白锦跟玄喜连任城主,她才能放心离开吧。”

    颜芷遗憾地叹了口气,“她传信时就该把这话一并告诉我啊,结果我火急火燎赶来接人,就被青崎赶出来了,他现在还不许我再进城主府,我还想看看月溪是怎么拿捏他的呢。”

    传话时急着走,如今又想留下?

    饶初柳微微蹙眉,“有没有一种可能,月溪师姐是迫不得已才说出要陪青崎的话?”

    “啊?”颜芷茫然地看着她,“月溪她,有这个脑子?”

    饶初柳不敢置信地看回去,“虚与委蛇,还需要用脑子吗?”

    颜芷更疑惑了,“不需要吗?”

    “算了,这不重要。”饶初柳放弃跟她争论,捏了块梅干塞进自己嘴里,“当务之急,咱们得确定月溪师姐现在是否安全。”

    “有道理!”颜芷顿时就坐正了,满眼写着搞事,兴奋道:“那我们今晚就去夜袭!”

    “……稍等。”饶初柳叹了口气,想了想,让颜芷在空中展现城主府的样子后,取出纸笔开始画图,颜芷好奇地凑到她旁边,就见层层叠叠的繁复线条快速在白纸上交叠成了一个个看不懂但造型严密的结构。

    颜芷纳闷道:“小师妹,你在干什么?”

    “我观察过,海心城的光源都由墙面提供,想要暂时遮蔽城主府的光源,又不想闹出太大动静,用雾隐阵是最好的选择。”

    颜芷晕晕乎乎地盯着饶初柳笔尖在图上某些点画圈,语气冷静地说出十分可怕的话,“我先前已经打听过,这几个点是白锦跟玄喜手下的海妖每日巡逻的地方,这段时间他们跟城主府冲突不断,正好方便嫁祸。”

    她留意过,几乎每个海妖身上都有一两样发光的饰物,显然光亮对他们而言即便不是意义非凡,也喜爱异常,城主府的光源一旦消失,白锦跟玄喜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打击青崎的机会。

    只要他们一动手,这锅他们不背也得背,青崎也一定会狠狠反击,等到他们彻底斗起来,青崎顾不上月溪师姐的时候,那她们抽身而退的时机就到了。

    颜芷手里的梅干‘啪叽’一下掉在了桌子上,恍惚道:“……就因为我说夜袭?”

    小师妹未免太纵容她了!

    “也因为想救出月溪师姐。”饶初柳朝颜芷笑得依旧甜美,谁知道她未来会不会落到司宫誉手里?救月溪就是救她自己。

    颜芷感动地泪眼汪汪,捧着饶初柳的脸,吧唧就亲在了她侧脸上,“你要是个男修,师姐我恐怕就忍不住吃窝边草了!”

    饶初柳狡黠笑道:“但我若是个男修,哪里舍得采摘门前花呢?”

    颜芷被逗得噗嗤一笑。

    尽管颜芷很感动饶初柳对她跟月溪的用心,但还是拒绝了饶初柳这个可怕的主意,当然,她也总算意识到了自己计划的不靠谱,一并放弃了夜袭的计划。

    饶初柳也暗自松了口气,又顺势提出利用一顿饭获取冥龙珠泪的任务混进去。

    颜芷对自家小师妹的厨艺还是很有信心的,闻言当即表示要去排队的那些人里买一块位置靠前的牌子来,饶初柳立刻阻止了她,“师姐,我打听过,那些人做的灵膳得被层层品尝,还未必能送到月溪师姐面前,咱们不用这么麻烦。”

    小师妹怎么什么都打听过?

    “我就说你适合忆心楼吧!”颜芷的眼神满是震撼,“那咱们怎么办?”

    饶初柳笑得意味深长,“麻烦师姐帮我在这条街赁几天铺子。”

    她指尖点在了图纸上距离城主府一条街的位置上。

    饶初柳想租下来的铺子正好位于海洋区的美食街,颜芷挑了家生意最不好的铺子先租了五天,店家蟹妖前脚带着灵石摇摇晃晃地离开,后加饶初柳就拉着换了张脸的颜芷进了铺子。

    毕竟海心城里还有擎天宗的人,饶初柳没敢拿出甜品这种几乎只有自己做过的食物,将其他的库存灵膳一一列上菜单,准备趁机清一波,才开始着手准备烧烤。

    在惜子城时,有一家摊主做的食物上都有着细碎的微光,饶初柳问了才知道这是他独创的调料,除了好看并没有什么增味的作用,但饶初柳觉得美观也很重要,便买了一份配方。

    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看看,这不就用上了?

    事情也如饶初柳预想中一样顺利,几个知心人拿着烤串边走边吃后,仿佛缀着细碎星光的肉串瞬间吸引了正在这条街上觅食的海妖们的注意,问清楚在什么地方能买到后,便蜂拥而至。

    海洋区的海妖毫无疑问是海心城外城最有钱的一批妖,他们进来时其实只是想拿着星光烤串去跟朋友同族炫耀,并没指望这东西多好吃,但在饶初柳一声声夸赞中迷失了自我。

    他们不但吃了烤串,在尝过烤串竟然也像外表那样美味后,不但又要了许多烤串,还打包了一大堆菜带走,带着傻笑晕晕乎乎地逢人就安利。

    饶初柳开店仅几个时辰,门口就排起了长队。

    颜芷爱吃也会做,因而在饶初柳忙着招呼客人时,都是她忙着在厨房里看着火候。

    此刻颜芷透过缝隙看着一个个被饶初柳夸到几乎整张脸只能看到嘴巴的海妖们,再看看旁边高高兴兴穿串打白工的知心人们,一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也被忽悠了。

    但应该不是吧?小师妹对她多好啊,她一句夜袭,小师妹二话不说就准备计划。

    “哇,好香啊!”颜芷正迷茫,身后已经响起小师妹如今温柔的声线。

    她回头,就见饶初柳从旁边拿了一把刚烤好的串,笑吟吟地夸赞道:“颜姐姐真不愧是合欢宗厨艺最好的弟子,烤串的色泽跟火候也只有颜姐姐才能掌握的这么好。”

    颜芷拼命压着唇角,故作镇定道:“还行吧,这又不难。”

    小师妹哪里忽悠她了?分明是欣赏她!

    “也就是颜姐姐来做才不难,我当初可没这么快学会。”颜芷又高高兴兴去烤串了,饶初柳瞥了烤串一眼,看着坐在角落里眼巴巴望着她的知心人们笑道:“这些串每块肉的大小跟距离竟然都完全一样,可见各位道友有多用心,等结束后,在下一定请诸位吃一顿大餐,以犒劳各位的辛苦。”

    知心人们连声说着不用,可穿串的速度顿时又加快了。

    安抚了干活的人,饶初柳又笑容满面的拿着烤串去招呼客人了。

    只短短两天时间,饶初柳储物袋原本囤积的大量菜肴便处理了大部分,只剩下些她专门给月溪留着的,因着都是海心城罕见的菜色,这次买卖称得上大赚,不算司宫誉给的那些,她自己的身家便一举突破千万,达到了惊人的1163万。

    到了第三天,城主府的海妖总算来了,为首的是一只头上顶着犄角的海蟒妖,开口就说夫人要见她。

    饶初柳把提前准备好的谢礼跟美食给了几个知心人,拜托他们将店面还给蟹妖,带着颜芷跟上了海蟒妖,后者本来只说只带她一人,但听着她温声细语说着让友人给她打打下手总能把菜做得快些,不会让夫人久等,想了想便同意了。

    海蟒妖带着她们进了城主府,没走几步就看到一座威风凛凛的青龙雕像,雕像前正有一只脸上粘着珍珠的漂亮女蚌妖走来走去,看见海蟒妖便上前打了声招呼,就带着饶初柳跟颜芷继续往里走。

    拐弯时,颜芷回头看了眼还站在原地的海蟒妖,偷笑着传音,“他们俩肯定是一对。”

    饶初柳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心中一动,蚌妖是如今月溪师姐身边的侍女,海蟒妖是城主府的守卫统领,若是月溪师姐真的被困,关键时候倒是可以利用这一点。

    蚌妖把她们带到一座宫殿外,进去通禀了一声,就请两人进去。

    饶初柳刚走到门外,就听到男人夹着嗓子道:“乖乖,再吃一口,看你都饿瘦了。”

    她打了个激灵,心情复杂地看向殿内。

    一袭橙黄色鲛纱裙的女子窝在藏青色衣袍的英俊男人怀里,男人身形高大健壮,手臂粗壮,看着很有力量感,但端着碗勺喂到女子嘴边的动作却娴熟又轻柔,不时夹着嗓子轻哄。

    可任他怎么哄,容貌秀美纯稚的女子都只是恹恹地别开头,不肯张开嘴。

    听到脚步声,两人一起朝门口看来,男人眼中是浓浓的审视,女子眼中却瞬间迸发出了惊喜,然而视线在饶初柳跟颜芷两人身上看来看去,表情逐渐变得迷惑。

    她迟疑道:“……师?”

    饶初柳眼皮一跳,立刻看向颜芷。

    颜芷心知饶初柳不愿意暴露身份,便果断跳出来,用回了原声,“师妹,我变一个样子,你居然也能认出我啊!”

    师姐妹相处百年还是有默契的,月溪只是恍然地看了饶初柳一眼,解释道:“烤肉是你做的,我尝出来了。”

    饶初柳有些头疼。

    也就是说,她做的菜,月溪也尝出来了?

    青崎时刻注意着月溪的一举一动,把她那一眼看得清清楚楚,便蹙眉朝饶初柳看去,见她虽容貌普通,但眼眸明亮灵动,气质也颇佳,就猜出这多半又是个合欢宗弟子。

    他先前把颜芷撵走,不许她进城主府是因为颜芷张口就要月溪跟她走,还说什么哪里的儿郎长得水灵、东西也特别好吃,每句话都踩在青崎容忍极限上,他不赶人才怪!

    但看着这段时间月溪心情郁郁,青崎也准备再把颜芷请进来陪陪她,但还没去请,隔壁街上就折腾出了大动静,眼见着月溪喜欢吃那家店里的菜,他连忙让蟹统领把厨子请来了。

    没想到又是颜芷,这次还捎带了个聪明点的。

    正巧这时有妖侍进来汇报贵客到了,青崎便起身往外走去,顺手将食物往角落一扔,盘在柱子上的大蛇探出头叼住吞入腹中,“溪儿,你先与你师姐妹玩吧,我去待客。”

    路过两人时,他无视了笑得古怪的颜芷,朝饶初柳礼貌地点了点头。

    饶初柳含笑回礼。

    大门在二人身后关闭,饶初柳闭眼检查殿内是否有阵法,发现没有后松了口气,睁开眼正准备布一个隔音阵法,就被两张几乎快贴在她眼前的俏脸吓得瞳孔一缩。

    她看着两双眼睛中如出一辙的好奇,疑惑道:“你们在看什么?”

    月溪仔细看了她两眼,又退后两步,更认真地打量着她,才郑重道:“小师妹,我感觉你现在有点像一个人。”

    饶初柳玩笑道:“师姐,你也不能因为自己现在的猎艳对象是龙,就把我开除人籍吧?”

    颜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真的觉得你现在很像一个人。”月溪歪着头回忆片刻,笃定道:“邬崖川。”

    另一间房内,正防备这两个合欢宗弟子又撺掇月溪离开的青崎看着端坐在对面的清隽青年挑了挑眉,他抬手往身前一挥,殿中的三女对话的场景瞬间浮现在桌面上。

    “合作的事待会儿再说。”青崎爱怜地摸了摸月溪的投影,再看向邬崖川时,眼中就带了些防备,“邬魁首与内子相识?”

    几乎是投影出来的一瞬间,邬崖川目光就落在了饶初柳身上。

    “曾与尊夫人有过一面之缘。”邬崖川面上还端着风轻云淡的模样,心里却不由自主生出了慌乱跟怒意,明明说好了在客栈待着,怎么又胡乱跑,若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遇到危险,那他——

    话音刚落,影像中唯一不认识的那个女子就笑得更开心了,她揶揄道:“那你看得真准,咱们小师妹一下山就奔着邬崖川去了,跟人家相处了几个月,像也正常。”

    “几个月?”月溪瞪大了眼,崇拜地看着饶初柳,“我当初三天就被赶走了。”

    这话里的意思……

    饶初柳嘴角一抽,“月溪师姐,你也猎艳过邬崖川啊?”

    封师兄当初说什么来着?

    另一间房里,青崎似笑非笑地瞥了邬崖川一眼,“一面之缘?”

    邬崖川礼貌一笑,“于在下而言。”

    青崎看着他此刻的表情,再想起刚才饶初柳回礼时那一笑,顿时觉得他夫人眼光真准。

    师姐妹三人并不知此刻的言行有其他人能看到,为防万一,饶初柳还是布下了阵法,然而在阵法起效的瞬间,另一根柱子内的珠子转动了一下,桌面上的影像并无任何变化。

    “是啊。”月溪拉着饶初柳跟颜芷坐下,回想了一下,认真道:“三年前我听说周慎煮汤好喝,就去猎艳邬崖川了。”

    饶初柳跟颜芷面面相觑,不解道:“那为什么不直接猎艳周慎?”

    月溪扁嘴,遗憾道:“他不跟我说话。”

    颜芷霎时笑倒在椅背上,饶初柳想起周慎单字单字往外蹦,也有点想笑,但还是憋住了,“那师姐喝到了吗?”

    月溪点头,表情还有点失望,“邬崖川问明白我的来意后,就让周慎卖给我几锅汤,好喝是好喝,但我还喝过好几种比他做的更好喝的汤,所以我只买了三锅汤就走了。”

    饶初柳努力憋笑。

    “你这哪是猎艳啊!”颜芷啧了一声,身体没骨头似的往饶初柳身上一歪,调笑道:“小师妹,其实我也猎艳过邬崖川呢。”

    饶初柳:“……”

    她就很想问问封度平时对师姐妹是不是太忽视了,说好的只有她愿意啃硬骨头呢?

    “我应该是咱们师姐妹中最早猎艳邬崖川那个,那时候他才突破金丹,还没当成正道魁首。”颜芷偏着头打量着饶初柳,见她听得认真,面上却并无紧张跟醋意,不由松了口气。

    她笑道:“我看他长得水灵,就上前调戏,他那时候多少还有点年轻气盛,远没有现在这么沉稳,拒绝两次后见我还纠缠,一枪就朝我抡过来,吓得我拔腿就跑。”

    月溪笑得很开心,“那我比你还强点,起码没被打。”

    另一间房里的青崎宠溺地看着月溪的笑脸,看邬崖川的眼神都友善了许多,“邬魁首可真是受欢迎啊。”

    邬崖川礼貌地扯了扯唇角,视线从始至终未在饶初柳脸上移开过,此刻她脸上也带着笑,他低垂下眼睫,心尖像是冰块砸了个窟窿,遍体生寒,还带着细密的钝痛。

    颜芷并不介意月溪笑她,她对这些事情向来洒脱,她可以笑别人,别人自然也可以笑她,“咱们宗门挨过白乌鸦打的姐妹可不少,当然,最惨的就是银清,养了半年呢!”

    饶初柳眉头下意识蹙起。

    坐在她对面的月溪立刻就发现了,“小师妹,怎么了?”

    颜芷也支起身体,纳闷地看着饶初柳。

    “师姐……”饶初柳转头看向颜芷,犹豫片刻,还是下定了决心,“以后能不能别叫他白乌鸦?”

    邬崖川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抬起了眼,眸中是掩藏不了的惊喜,青崎抬头正好看到这一幕,挑了挑眉,心中了然。

    颜芷表情忽然严肃起来,“小师妹,你是不是喜欢邬崖川?”

    月溪双目圆瞪,屏住了呼吸,也看向了饶初柳。

    被两个师姐这样盯着,饶初柳反问:“在师姐眼里,什么叫做喜欢呢?”

    颜芷跟月溪一时都被问住了,沉默片刻,满脸凝重的月溪不确定道:“应该是成全?哪怕不能永远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也希望她能过得很好?”

    “你说的是那些男人对你的喜欢,但你喜欢那些男人吗?”颜芷伸长胳膊戳了戳月溪的脑门,才脱力般倒在了饶初柳的腿上,仰头看着天花板,“我觉得,如果有一个人能让我放弃现在的逍遥日子,愿意每天陪着他,只要看到他我就开心,那我肯定很喜欢很喜欢他。”

    饶初柳陷入沉思。

    邬崖川希望她离得远一点,她愿意成全吗?

    不愿,她不可能任由誓言桎梏她。

    她希望邬崖川过得好吗?

    希望。

    她看到邬崖川开心吗?

    好像……有点开心。

    那她愿意为了邬崖川放弃变强的计划吗?

    绝!无!可!能!

    若说不喜欢,人心都是肉长的,邬崖川是个那么好的人,她不心动才奇怪。但若说喜欢,似乎也没到这一步,如果放弃邬崖川会让她直接突破到元婴,不,哪怕是金丹,她都会毫不迟疑。

    饶初柳沉默了多久,邬崖川就看了她多久,旁边青崎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不断往下流的沙漏,一粒粒沙子堵在他的胸口,坠着他的心脏不停下落,心每一次跳动都仿佛被磨擦得抽痛。

    她最终也没回答,十分自然地转移了话题,颜芷跟月溪也没意识到不对,兴致勃勃跟她一起说起旁人的八卦。

    青崎没兴趣听这些私事,见颜芷跟饶初柳始终没有提到带月溪离开,便挥散了影像,意味深长地看着邬崖川,“本座听说,这一代的正道魁首未来可是要修无情道的。”

    “传闻中青城主行事鲁莽,空有武力而无头脑。”邬崖川压下心底的涩意,笑得如沐春风,即便对面的青崎实力远高于他,气势也丝毫不输,“难道青城主也是如此认为吗?”

    青崎笑容一敛,冷冷看着他,“这就是你们星衍宗合作的态度吗?”

    “比起合作,在下更愿称之为帮忙。”邬崖川笑意渐深,将一份玉简放在桌上,手指抵着缓缓推到青崎面前,气定神闲道:“如果青城主只想留下一座空壳城池,当然可以拒绝星衍宗的友谊。”

    青崎狐疑地拿起玉简,往眉心一按,不多时,他怒吼一声,汹涌的气劲从身上迸发出来,直逼对面的邬崖川。

    七阶青龙发怒时的威势骇人,但邬崖川并未运起灵盾抵挡,指尖微动,青崎面前的茶杯就挪到了他身前,他倒了半杯茶,又将茶杯挪回去,全程面不改色,未受到一点影响。

    青崎再不悦,心中也不免有些欣赏,“你们手伸得这么长,白锦知道吗?”

    他原本以为玄喜跟白锦只是想抢城主之位,却没想到这两族竟如此短视,搬些东西回族还算不了什么,他们还竟然试图将龙祖建城时埋下的十一阶冥龙尸挖出来带回族里!

    要知道,极海秘境依附在冥龙目上,冥龙骨更是海心城防护力量的来源,更是指引海妖跟修士找到海心城的灯塔!

    一旦龙骨被挖,秘境一定会崩塌,海心城也会跟其他海底城市一样迷失在迷渊之海中,再也不能跟修士做买卖!

    毁了先祖的心血,他们要骨头还有个什么用?带回去整天给老祖宗磕头请罪吗!

    “在这点上,我们的立场当然跟青城主一致。”邬崖川笑道:“星衍宗是诚心想要帮助青城主的,毕竟就算立场一致,你我两方面临的损失也不同,不是吗?”

    邬崖川原本对长辈还是很信任的,但饶初柳一提醒,他也发现了不对劲:白锦糊弄星衍宗长老这么敷衍,就不怕事情败落后,星衍宗会放弃支持她夺城主之位?

    他首先便警惕有其他势力摘果子。

    但等回到据点,邬崖川看过近年来所有资料后,才发现白锦要的根本就不是城主之位。

    他立刻联系了风行建,师徒俩商量过,决定更换合作对象,也就是青崎。

    青崎眉头紧锁,始终下不了决心,但对面的邬崖川没有催促,闲适打量着墙上的青龙雕像,姿态从容而不失气度。

    半晌,青崎长长吐出一口气,妥协了,“你说吧,怎么合作。”

    邬崖川微微一笑,非但没因为成功拿捏青崎而表现出得意,态度反而更谦逊起来。

    当然,这谦逊只限于说话的语气,涉及到利益问题,邬崖川寸步不让,有些条件青崎实在不肯松口,他也会更换条件,青崎实在不耐烦跟他一条一条的抠字眼,觉得不重要的便都答应下来。

    等到天道契约降下来时,青崎看着上面的条例,才发现居然比自己不答应的损失更多,顿时就气笑了,忍不住刺了邬崖川一句,“邬魁首这么会算计,怎么你的心上人就不喜欢你呢?”

    邬崖川从见面以来就一直表现得泰然自若,但听到这句话,他笑容凝在了脸上,眼神有一瞬间十分阴沉。

    尽管邬崖川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但青崎看在眼里,刚才被这个岁数还没有他零头大的小子压制的气顿时出去了大半,当着邬崖川的面就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但他还没笑多久,就听到邬崖川淡声道:“彼此彼此。”

    青崎笑不出来了,反唇相讥道:“至少我得到了人!”

    邬崖川微笑道:“青城主如此喜欢月道友,也一定会像那些前辈一样选择成全她吧?”

    青崎脸都青了,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才又憋出一句,“至少我得到了人!”

    邬崖川笑不达眼底,“那在下便祝愿青城主亦能守得住。”

    合作已经达成,两人此时都觉得对方面目可憎,青崎不愿留饭,邬崖川也不想跟他再争执,便主动起身告辞。

    邬崖川出门时,对面的殿门也正好打开,饶初柳第一个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一眼就瞧见了邬崖川,虽有些意外,但也并没有被抓包的心虚,自然地朝他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就像是第一次见面那般。

    本以为邬崖川会对她颔首回礼,但谁知道,这家伙只是冷冷瞥了她一眼,径直走了。

    不是,都几天了,他还没消气?!

    饶初柳盯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第53章 血吻 万更

    颜芷跟月溪落后饶初柳一步,恰好看到邬崖川的态度,惊讶地对视一眼,颜芷传音道:“你见过脸这么黑的邬崖川吗?”

    月溪回忆着,摇了摇头,“他对我挺礼貌的。”

    “他对我,也还算是礼貌吧。”颜芷啧了一声,“至少打我之前,还说一声得罪了。”

    两人又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搭上饶初柳的肩膀,异口同声道:“你到底怎么得罪他了?”

    饶初柳干笑一声,“可能,调戏狠了?”

    月溪“哦”了一声,跟颜芷不同,她对美食之外的其他事都不是很感兴趣,之所以追问也是只担心邬崖川会对饶初柳动手。

    她摸了摸饶初柳的手腕,担忧道:“离开归望山快一年了,你缠意覆至今没入门,不然我让青崎找几条元阳尚在的青龙来?你放心,我看过四五阶的青龙,虽没完全修成人形,但头顶龙角,眼尾那些龙鳞其实也挺好看……”

    饶初柳没什么反应,颜芷眼睛却亮了起来,正想询问青崎是不是给月溪这么看过了,另一边就响起一声干咳。

    三人回头,就见青崎大步走了过来。

    他自然地走到月溪身侧,揽着她的腰,把她搂进了怀里,才笑着看向饶初柳,“小谢师妹,你身体不够强健,恐怕承受不住青龙族男儿……唔!”

    月溪抬手捂住了他的嘴,臊得满脸通红。

    “我不说了,你们人类就是太容易害羞。”青崎夹着嗓子,在月溪掌心亲了亲,拉下她的手自然地握住,再对饶初柳说话时便成了正常的爽朗音色,“你是月溪的师妹,就是我的师妹,我也不白当你的师姐夫,若是你需要,我在府内为你办一场选夫宴。”

    青崎巴不得邬崖川被气死,但不得不说,他莫名有些怵这个小子,所以怎么也不可能让自家族龙去趟这个浑水。

    饶初柳‘感动’地拒绝了青崎的提议,看着一人一龙腻腻歪歪,仿佛下一瞬就要发生些审核通过不了的事情,便也回绝了月溪留饭的邀请,拽着双眼冒贼光还想近距离观看人家甜蜜日常的颜芷就要离开城主府。

    离开前,青崎从月溪嘴里得知饶初柳想去澜卷洞跟极海秘境,大手一挥,分别送了她跟颜芷十颗冥龙珠泪。

    饶初柳观察着月溪的态度,见她很自然地靠在青崎怀里撒娇,看着他的眼神也十分信赖,不见半点排斥,顿时松了口气,道着谢欢欢喜喜地收起了冥龙珠泪。

    与月溪两人道别后,饶初柳跟颜芷说着话并肩往外走,“意儿,只要在内城范围内,捏碎冥龙珠泪就能进入极海秘境,不过你捏碎的时候别忘了吃颗清心丹,传送的感觉挺恶心的……”

    刚出了城主府的大门,饶初柳就感觉一道凉飕飕的视线黏在了她身上。

    饶初柳心中一凛,下意识攥紧腰间的守心,朝气息所在的方向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意儿,怎么了?”颜芷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疑惑道。

    饶初柳心里隐约有点不安,“颜姐姐,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们?”

    颜芷用神识在附近仔细感应了下,纳闷地摇了摇头,“现在还有那种感觉吗?”

    饶初柳迟疑着点了点头。

    那股视线猖狂至极,即使是颜芷放出神识时,也并未从她身上移开半分,摆明了根本不怕颜芷发现,境界必在颜芷之上。

    颜芷顿时也紧张起来,一把将饶初柳拉到了身后,警惕地朝周围张望,并未发现任何动静,便严肃道:“过段时间就是竞龙节,可能是有海妖发现咱们进了城主府,你又实力弱,就打上你的主意了。”

    饶初柳心中一暖,颜芷师姐不满脑子八卦的时候,还是很靠谱的,“颜姐姐说的是。”

    “你跟我回忆心楼吧,那里阵法重重,还有几个师姑在闭关。”颜芷道:“或者我现在就送你回城主府,看在月溪的情面上,青崎肯定不会拒绝庇护你。”

    饶初柳很快做了决定,她可不想做电灯泡,“师姐,我——”

    腰上的通讯玉符忽然震动了一下。

    这时候会给她传讯的大概也就只有邬崖川了。

    饶初柳拿起来一看,果然就见‘谢意’给她发了条,“四妹,客栈见,有要事相告。”

    邬崖川的要事,应该是挺重要的。

    颜芷还在等着她回答,饶初柳直截了当道:“师姐,劳烦你先把我送回客栈,我结束后再去忆心楼。”

    结束后请邬崖川把她送到忆心楼附近,只要她身边有人,盯上她那也不知是人还是妖的东西总该有些顾忌吧!

    颜芷是整个合欢宗最了解小师妹本性的人,当初饶初柳设计邬崖川去泷水镇还是她帮的忙,因而颜芷并不怀疑小师妹的决定,将饶初柳送到客栈的街口,眼见着她走进客栈,才转身离开。

    饶初柳刚走进客栈门,眸光便是一厉,毫不犹豫抬手召出守心,扬枪一刺,怒吼着的红色巨龙就将客堂中谈笑风生的客人们尽数冲垮成散落在海水里的碎片,直直朝着悬挂在天花板上用来照亮的明珠而去。

    就在红龙触碰灯笼的瞬间,明珠忽然变成了白色旋涡,轻而易举就将这一击吞没。

    “这样逼真的组合阵法,对付我一个小小的炼气修士,大材小用了吧?”饶初柳心中一紧,边观察着阵眼所在,边朝脖颈处御灵通轨阵的阵牌摸去,准备提醒邬崖川跟颜芷。

    布阵之人并未说话,然而下一瞬,饶初柳左手腕被一只肉眼看不到的微凉手掌紧紧握住,扣在背后,握着守心的右手紧攥枪杆毫不犹豫往后一甩,这一击力度极大,若是身后之人甩开,足以将她本人抽飞出去,那人却轻笑一声,轻而易举穿过袭面而来的枪风抓住她右腕,夺下守心,将她两只手腕在背后交叠在了一起。

    饶初柳尤不死心,倒勾一脚踢向他,鞋尖灵气化刃的同时,被桎梏着的指尖微动,试图用术法反击。

    “姑娘当真顽强,可你越是这样,我越是想看到你求饶的样子。”略显沙哑的男声在耳边响起,踢出去的那只腿被夹住,身后看不见的人握着她的手腕往前一推,饶初柳猝不及防就倒在了刚刚出现的贝壳床里。

    饶初柳身下是软绵的床褥,身上却贴上了男人劲瘦坚硬的身体,他牢牢压在她身上,一手紧抓着她的手腕,另外那只手则绕过她耳后托住了她的脸,灼热的喘息靠近,温软似是唇瓣的东西在她脖颈跟侧脸轻轻啄吻着。

    “前、前辈,你想听求饶是吧?”饶初柳都麻了,怎么也没想到跟踪她的人根本不在意她疑似跟城主府的联系,而是来劫色的。她粗着嗓子,试图降低对方的兴趣,“求求您放了我吧,您还想听我怎么求饶?我一定配合……唔!”

    趁着饶初柳说话的功夫,扣在她耳后的大手微微用力,急促的呼吸逐渐逼近,温软毫不犹豫贴上了她的唇。

    饶初柳有些错愕。

    倒不是因为这个隐形人亲她,在对方蹭她脸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而是因为此人又跟踪又强吻,做尽了狂徒的事,亲她的动作竟出乎意料的生涩。

    他只是贴着,试探性地磨蹭,迟疑地含住她下唇吮吸,明显并不懂接吻要做什么。

    饶初柳没敢在这个时候说话,生怕把人整开窍了,她只是试探性地蹙着眉扭动肩膀,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本来并没指望这人什么,却没想到他当即将她翻正过来。

    只是这怜惜也仅限于此,在她躺平的瞬间,男人又压了上来,双腕被高举过头顶,他的唇磨蹭着她的,有点酥酥麻麻的痒意,“怎么不求饶了?”

    这人是有备而来,不但看不见模样,也闻不到任何气味,可越这样就越可疑,临时起意的人怎么会准备这么周全?

    她微微侧过头,男人的唇就滑到了她脸颊上,“我知道你是谁。”

    感觉到攥着自己手腕的手微不可查地缩紧了一下,饶初柳了然,这人果然跟她有过交集。

    他的唇又追了过来,尾音轻扬,似是对此很感兴趣,“那你说说,我是谁?”

    饶初柳再度偏过脸去,“这样我怎么说?”

    “那你说。”男人果然没再亲她,但饶初柳还能感觉他的呼吸就近在咫尺,“若是没说对,我可就继续了。”

    饶初柳再次确定他是个雏。

    她自己没经历过,但没少看师姐跟师兄们的床事,经验丰富的男人手没一个老实的,哪像她身上这个,一只手按着她的手腕,另外一只手竟然规规矩矩地捧着她的脸……

    司宫誉也差不多,明明是那么霸道的性子,看她的眼神更是想把她吃了,但抱一抱就红温了,解她衣服的时候手都哆嗦。

    饶初柳稍稍松了口气,认真思考起来。

    她大号桃花只有一朵半,邬崖川算半朵,不过是谁都不可能是他,毕竟就算他突然喜欢上她,但他又不是不知道只要他松口,她甚至会主动扑过去跟他双修,根本没必要这样。

    司宫誉是一朵,可司少主现在正被禁足,就算没有,以他的性格多半也是包围客栈将她强行掳走,这种遮遮掩掩的行为,就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那就是‘谢意’的桃花了。

    虽然没感觉有谁对她特别,但‘谢意’只接触过两种人,食客跟知心人。

    但短短的时间,食客怎么会连气味都防备,那便是知心——等等!

    电光火石之间,饶初柳脑海浮现那条在关键时候收到的传讯,瞳孔顿时一缩。

    怎么可能?!

    虽然心里叫嚣着邬崖川不可能是这样的人,但饶初柳脸上还是适时露出信赖的笑意,含情脉脉看着空气,“你何必这样?你知道的,只要你愿意,我都可以……唔!”

    灼热的吻落了下来,只是刚才的话明显触犯了他的什么禁忌,这次的吻远不如刚才温柔,他近乎啃咬着她的嘴唇,牙齿磨得下唇生疼,饶初柳几次扭头想躲掉,但他总不依不饶地追过来,气得她也张开嘴咬了过去。

    那人在她唇上咬了半天也没剐蹭掉一点皮,但饶初柳一口就咬出了血,她只听到一声轻嘶,嘴唇果然就被放开了。

    “你现在走还来得及。”意识到怀柔只会让这个鼠辈更过分,饶初柳也不再假装温柔,她冷冷望着前方,尽管什么都看不到,但她知道他正盯着她。

    于是她勾了勾还残余血渍的唇,表情是难得的轻蔑跟无畏,“否则,等我师姐找过来,你一定会身败名裂!”

    饶初柳在激他杀她。

    意识到这一点,男人心中更恼,根本不顾唇上的伤,再度压下去,吻上了她的唇。

    饶初柳下口极狠,嘴里不知进了他多少血,这人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唇瓣始终没有离开她,倒是饶初柳被血呛得直咳嗽,红艳艳的舌尖若隐若现,男人灵光一闪,试探性地伸出舌头缠住了她的。

    血腥味在两人口中弥散,男人的吻技从青涩变得纯熟,对饶初柳的习惯也越发了解,比如他总能在她又想合上牙齿时将她的舌头缠绵地往自己唇齿间一卷,她便不得不放弃原本的打算。

    渐渐地,饶初柳也不再挣扎,放松身体倒在棉被中,半阖着眼任由他亲。

    于是男人的吻也渐渐温柔起来,带着安抚的味道,连捏着她手腕的手都放松了一些。

    就是现在!

    饶初柳眼神倏然凌厉,猛地屈膝,满意地听到一声吃痛的闷哼后,她指尖倏地弹出灵力化作的针往腕间狠狠一扎,即便对方没有如她设想中那般立刻松开她的手腕,也被她抓住了机会飞快用出一道引雷术。

    水能导电,顷刻间,整个幻境空间都在剧烈颤抖,连带着饶初柳自己都被电的浑身发抖,身上陡然一轻,手腕跟腿也总算重获自由,显然是那人已经起身。

    饶初柳趁机狠狠咬牙,召回守心,用尽全身力气往地面一刺。

    “咔嚓——”

    几乎是瞬间,裂纹从枪尖戳中的地方逐渐朝周围蔓延,周围的一切景物渐渐染上裂痕,饶初柳颤抖着手抬起守心往下轻顿,一声清脆的“哗啦”,仿佛凝结般的海水骤然涌动起来,冲散了化作虚无的幻境粉末。

    客堂中的声音霎时钻进饶初柳耳中。

    “……对啊,我亲眼看见的,那人从极海秘境里出来后,立刻就进了宿海拍卖行,当天拍卖行就多了九心海芝这味药,卖了三百多万灵石呢,赚大了!”

    “我一个友人也是刚从极海秘境中出来,从里面摘了二十多颗五百多年的龙血珊瑚珠,他立刻就换了一把灵器!”

    “我也听说过极海秘境最近……”

    几乎在秘境碎裂的一瞬间,饶初柳就往自己身上拍了张隐身符。

    她走到客栈角落,将一直含在嘴里的血吐在帕子上,先用了觅物术,再用了血缘搜寻术,不出意料的并无任何动静,显然那人也防备着她用出这一招,提前驱散了这血液的联系。

    饶初柳都要被气笑了。

    这种胆大猖狂又谨慎的人,干什么事都能成功,偏偏他把这心思用在窃玉偷香上!

    虽然这人眼光颇佳,可要是哪天被她找到,她最多留着他的眼睛,但舌头非割了不可!

    她瞥了二楼一眼,用了回春术跟净尘诀快速整理了下仪表,走到客栈外摘了隐身符,才走回客栈里,问迎上来的小二,“我三哥可回来了?”

    小二对他们这对兄妹记忆深刻,立刻回答:“还没……哎,回来了!”

    饶初柳顺着小二的视线看去,就见一身碧色衣袍的‘谢存’摇着风吟走进门来,看见她时,他自然地露出笑意,看上去心情颇为不错,“四妹,你回来了!”

    先前在城主府看到她还冷着一张脸,现在笑得这么开心?

    有问题。

    尽管刚才没试探出那人是不是邬崖川,但饶初柳始终难以忽视传讯这一疑点,她笑吟吟地叫了声“三哥”,就跟着邬崖川一起上了楼,关门的同时,饶初柳直接出手去按邬崖川的肩膀,试图将他压在门上。

    邬崖川侧身躲过这一击,隔着衣袖握住她的手腕往后轻轻一拉,让她的拳头不至于撞在门上,才松开了手,“合欢宗的道友,我没打过几个,你想给我增加一个?”

    饶初柳表情一僵。

    “对不起。”她总算知道邬崖川先前在城主府为何那么生气了,她们背后议论他,也违背了他禁止别人私下议论他桃花债的禁令——虽然说的都是她们自己,但他听着大概也是不舒服的。

    尤其在他真心把她当做朋友的情况下。

    饶初柳上前一步握住邬崖川的手臂,撒娇般晃了晃,“我不该私下议论你的。”

    挨着这么近,她很轻易就闻到了邬崖川身上熟悉的淡雅香气,再想想刚才他抓她手腕时一如既往的轻柔力道,饶初柳心中稍稍放松了些,但更多的却是失望。

    就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

    邬崖川那时候给她传讯,显然只是巧合,旨在提醒她阵法在城主府没起作用。

    “以后在龙族面前再谨慎些。”邬崖川瞥了她仍旧紧抓着自己右臂的双手一眼,左手搭在右手上,顷刻间,一摞摞的玉简书本堆满了半个房间,比桌子还高。

    “龙族天生具备破妄之眼,七阶龙可以将肢体短暂分离而不受损,你该加几门课了。”

    有些玉简上刻着《一阶至九阶妖兽图解》《天生免疫阵法的种族》等等,全是饶初柳还欠缺的基础常识。

    邬崖川给得随意,饶初柳收进储物戒也自然,她不由庆幸自己心知月溪师姐藏不住事,便没直接问她,而是暗中观察月溪的言行,这才没被青崎抓到把柄,否则别说冥龙珠泪,不被打就不错了。

    她似不经意地问:“崖川,你心情好像不错?”

    “确实不错,想明白了一些事情。”邬崖川视线不动声色在她唇上滑过,未做任何停留,唇角却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眉眼间尽是欢畅的笑意,“也多亏了你的提醒,想来青城主如今看我必然极不顺眼。”

    他抬起饶初柳的手,将一只玉盒放进她手里,“这是谢礼。”

    饶初柳打开玉盒,就看到了两颗拳头大小的蓝色珠子,表面有一圈圈的白色波纹,正中心有一颗金色水滴形状的东西在缓缓旋转,像是一滴眼泪。

    这样的珠子,她今天已经收到了十二颗。

    饶初柳攥着玉盒的手指紧了紧。

    即便是生气也没忘记她要去澜卷洞的事,这样的邬崖川,怀疑他是对他人品的侮辱。

    “谢谢三哥。”饶初柳彻底打消了对邬崖川的怀疑,凑过去亲昵抱住了他劲瘦的腰身。

    大概是早就习惯了这种程度的身体接触,邬崖川也极其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就像是真正的哥哥那样,“海心城这段时间会有些乱,你先看书,看完给我传讯,我再给你送来。”

    “我……”不打算留在客栈。

    想着这句话,饶初柳抿了抿唇,不是邬崖川,那应该就是知心人了?

    邬崖川眸光微闪,握住她的肩膀,微微拉开距离,才俯下身关切地看着她,“怎么了?”

    他脸挨得有些近,几乎近到饶初柳只要稍稍往前凑就能亲到。

    但这会儿饶初柳还在脑海里一一筛选嫌疑人,完全没有调戏他的兴趣,“刚才听客堂里那些修士说得全是极海秘境的事,仿佛那里忽然就变成了新的洞天福地,事出反常必有妖,大概是有心人想引诱旁人进秘境。”

    饶初柳到底是把客栈门口的事咽了回去,若此事涉及如今海心城的局势,她一定不会隐瞒,但她的私事,就没什么告诉他的必要了,“你既然要忙,我呆在这里也不安全,麻烦你……”

    她迟疑片刻,道:“送我去城主府!”

    “城主府?”邬崖川笑意微敛,郑重道:“异族不可尽信,青崎已经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若是因为在我这里吃了亏,就迁怒到你身上,我岂不是害了你?”

    “啊?”饶初柳懵然地盯着他,迟疑道:“……你确定吗?”

    因为她猎艳过邬崖川,就把从邬崖川那里受到的气迁怒到她身上?这合理吗?

    “青崎应该还不至于小气到这种程度。”饶初柳没把冥龙珠泪的事说出来,不然像是嫌弃邬崖川给了两颗还不够似的,“况且,我师姐也不会容许他那么对我的。”

    她提起师姐时,尾音轻轻翘起,语气满是笃定,显然师姐妹关系极好。

    “月道友若是知道,自不会容许。”邬崖川把饶初柳的反应看在眼里,颔首认同。

    他拉住她的手走到桌前,将她按在凳子上,才坐到了她身旁,柔声解释道:“但你也知道,近期海心城会很乱,青崎放心不下月道友,必然会把她藏去一个少有人知的稳妥之地,免她出事。”

    邬崖川迟疑道:“而这个地方——”

    “我是去不了的。”饶初柳顺着他的话往下想,也打消了去城主府的想法,“为了保证月溪师姐的安全,知道那地方的人越少越好,月溪师姐不在的话,我在城主府确实不合适。”

    饶初柳揉了揉太阳穴。

    似是看出她的为难,邬崖川沉吟片刻,提议道:“不然随我去据点?”

    饶初柳讶异抬眸,便见邬崖川安抚般的朝她一笑,温柔到像是这几日的冲突都不存在,又回到了在船上他教她学时的状态,但又好像……与那时不完全一样。

    至于哪里不一样,饶初柳又说不出来。

    “你如今是散修谢意,又是我的……”邬崖川停顿片刻,含笑看着她,“客人,据点的弟子不会对你有所冒犯,安全必然无虞,甚至你有什么疑问,也随时可以找我。”

    “现在就又成客人了?”饶初柳幽幽看着他,“我不是你的好朋友吗?”

    邬崖川眉头微拧,看上去十分为难,“但我从前并无女性友人,若是同门知道,只怕是会误会你与我之间……”

    他欲言又止,到底是没把剩下的话说出来,“届时谣言必生,不妥。”

    饶初柳眼神古怪,“你管不了?”

    邬崖川无奈道:“我虽是当代首徒,但能跟汪师叔待在海心城据点的同辈弟子年纪都长我许多,实在不好拿出管教荆南跟宋师妹他们的样子来制约这些师弟妹。”

    饶初柳眸光微闪,在惜子城时,宋清瑜跟朱越助攻她颇多,若是去了海心城据点,岂不是也可利用其他星衍宗弟子一二?

    邬崖川看在眼中,端起茶杯放在嘴边,掩住微勾的唇角。

    然而饶初柳的下一句话,就让他笑意全无,“还是不麻烦了。”

    当务之急还是先用灵物提升实力,在星衍宗的地盘上,她闭关不踏实,颜芷师姐送灵物也不方便,“我还是去忆心楼的据点吧,颜芷师姐说有几位师姑在闭关,若是出关,我也能及时拜会。”

    就算那人是知心人又如何,她请师姐将她安排在师姑们附近,不信这人还敢猖狂。

    至于猎艳邬崖川?

    开玩笑,他们俩在法船里单独相处那么久都没能接个吻,被同门盯着,以邬崖川的规矩,说不定连手都不给牵了。

    她可不想白白浪费时间。

    邬崖川没再说什么,他并非耐心不足之人,依言将饶初柳送到忆心楼的据点外,温声叮嘱起来,做足了好哥哥的样子。

    直到饶初柳眸中的光亮逐渐涣散,他才恋恋不舍地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转身离开。

    也不知是不是着急回去做事,邬崖川走得很快,一步几乎能顶平常的几步。

    饶初柳目送着他背影被几只四五米大的海妖遮挡住,才转过身,就被仿佛镶嵌在墙面上的杏眼惊得停住脚步。

    反应过来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师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杏眼眨了眨,下一瞬,饶初柳面前的墙面忽然消失了一块,变成了一道可容纳两人并肩同行的小小拱门。

    颜芷从拱门里扑过来,瞥了眼站在人群中默默往这边看的清秀男子,男子与她对上视线时,只是礼貌疏离地点了点头,但视线落在饶初柳身上时,就倏然柔软起来。

    似是有人传讯,他低头瞥了眼传讯玉符,又抬眸深深看了饶初柳一眼,才转身离开。

    怪不得当初选邬崖川,原来小师妹就喜欢这一款。

    颜芷恍然,肩膀撞了撞饶初柳的肩,坏笑道:“小……意儿,那是谁啊?”

    饶初柳反手拉着她就往里面走,“你就把他当成是我哥哥吧。”

    “哥哥?”颜芷笑得更暧昧了,“情哥哥吧!”

    “算是吧。”饶初柳也没否认,但颜芷再问她关于两人相处的细节,她就没再回答,而是提到了客栈门口发生的事情。

    颜芷顿时也没了八卦的心思,直接带着饶初柳去拜会了几位师姑,几位师姑给了见面礼,又收了饶初柳孝敬的灵膳,还喜欢她嘴甜,便纷纷表示可以让她住在她们院子里。

    饶初柳甜甜地谢过每一位师姑,选了院子里有两间闭关室的那位后,就带着颜芷这几天收集来的灵物钻进了闭关室,做好未来几日的计划后,疯狂开始卷。

    有的灵物需要炼制成丹药才能发挥最大作用,有的则只能药浴吸收,于是饶初柳先是处理好了所有灵药,炼丹的同时背诵邬崖川给她那些常识书,泡药浴的时候便盘膝打坐修炼。

    就这样专心致志的修炼了五天,砸进去价值五千万的灵药后,饶初柳的修为也终于从炼气七层突破至练气十二层,距离突破筑基只一线之隔,她又折腾了两天,吃了价值一千万的灵药也没能冲破那条线。

    “找个男修奠基不是轻轻松松就冲过去了?”颜芷过来给饶初柳送所有知心人男修跟那几日进过铺子的男食客的资料,就被她抓住询问为何突破不了,顿时戏谑道:“采补了你那个好哥哥,连升三级不是问题。”

    饶初柳:“……”

    难道是她不想采补吗?

    饶初柳默默翻看着颜芷拿来的资料,发现当日所有男性知心人行踪都算得上详细可查,起码在她进入幻境的那半个时辰里是没有嫌疑的,虽然不排除那人扫尾干净,但可能性其实不大。

    她又朝小储物袋里看了眼,男性食客当日的动向放出来估计能塞满整间闭关室,饶初柳不得不放弃了找出那狂徒的打算。

    算了,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这些都是我筛选出来,在那两个时辰里行踪不确定的,若是将那几日所有进过铺子的男修资料都放进来,就更多了。”

    颜芷戳了戳小师妹发黑的俏脸,眼珠转了转,瞬间兴奋起来,“对了,你不愿意跟你那位哥哥双修?是不是因为邬崖川啊?”

    “……师姐这么说倒也没问题。”饶初柳懒得纠正颜芷的想法,眼见着颜芷笑得贼兮兮,掏出一包虾酥盘膝坐在她对面,一副要跟她促膝长谈的模样,当即抬手按住颜芷的肩膀,“筑基的事不解决,我没心情说八卦。”

    “好吧。”颜芷遗憾地收起虾酥,不由得对那位清秀男子心生同情。

    替身果然比不上正主啊!

    饶初柳并不知颜芷在脑海里给她跟邬崖川编纂出了多狗血的大戏,她试图在师姐这里得到一点帮助,但很快发现,在修炼上,完全指望不了颜芷。

    颜芷的脑子大概全长在情报上了,随便提到一个人,她就能瞬间说出这个人一整本族谱的情史,连带着这个人的情敌,情敌的族谱……

    饶初柳甚至觉得整个月琅洲所有修士的事迹在颜芷脑海里串联成了层层叠叠的情报网,只要是修士,就躲不过颜芷的眼。

    或许在势力上,忆心楼跟万知阁经营侧重点不同,很难分出高下。但在个体上,颜芷师姐无疑是能以一己之力吊打所有情报贩子,堪称月琅洲的情报第一人。

    但在情报外,颜芷大概跟荆南不相上下。

    在意识到颜芷甚至听不懂她的问题后,饶初柳果断选择去跟一名擅长岐黄之术的师姑齐菱湘求助,这次总算得到了答案。

    “日常修炼用这些丹药还凑合,这医修写得都是些药力绵柔不损经脉的丹药。”

    齐菱湘称赞几句,将宋清瑜写的册子还给饶初柳,“但突破大境界与小境界不同,靠这些丹药跟日常修炼得的灵力可以缓缓磨开小境界的瓶颈,但大境界需要一鼓作气冲过去,你得服用药力更刚猛的丹药。”

    因着炼丹需要不断买丹方,是所有技能里最花钱的,饶初柳目前最短板的就是炼丹,所以她对这方面确实不怎么了解,“齐师姑,靠这些丹药突破不了大境界吗?”

    “能是能,但得磨到什么时候?”齐菱湘也没嫌弃小师侄无知,没到十九岁的小孩子,能知道这么多都已经让她很惊喜了,这可是她们合欢宗少有的好学弟子。

    想到这,齐菱湘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角落里快要缩成鹌鹑的颜芷,“药力是会不断损耗的,你得吃多少才能冲过去?浪费这个时间跟灵石,还不如找个男人睡一睡来得快。”

    “我就是这么说的!”颜芷脱口而出。

    然后她就又收获了齐师姑一个白眼,缩着脖子面壁去了。

    齐菱湘探了探饶初柳的脉,惊讶挑眉,看她的眼神顿时更和蔼了,“好孩子。”

    她干脆写了一张丹方,塞进饶初柳手里,“师姑这里没有四阶以下的灵药,你把上面的药配齐,师姑给你炼制出来。”

    “谢谢师姑,但是不用了。”饶初柳笑得娇憨,师姑们闭关的地方跟忆心楼虽然在一处,但并不相通,作为知心人的外人不敢踏足,唯一能进来的就是楼内的另两位师姑跟颜芷,因而饶初柳也没再伪装。

    她虽然不是月溪那种让长辈看着就喜欢的乖软相貌,但笑起来眉眼弯弯,看上去十分讨喜,“我会炼丹的。”

    饶初柳献宝似的将自己炼制的丹纹辟谷丹捧给齐菱湘看,然后就收获了齐师姑赏赐的一摞炼丹笔记跟她研制的所有丹方,离开师姑的院落之前,齐师姑还欣慰地拍着她的肩膀让她有问题就来找她。

    直到回到闭关室,颜芷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蒲团上,趴在桌案上感慨道:“下次我可不陪你去了,齐师姑夸你一句,就得瞪我一眼,要不是咱们俩感情好,我就丢下你自己跑了。”

    话音刚落,一只用灵果灵蜜制成的冰糖葫芦就出现在颜芷眼前,“呐,补偿。”

    颜芷眉开眼笑地接过冰糖葫芦,咬了一口,就凑过去看饶初柳手里的丹方,“这些灵药海心城确实都能收到,但是很贵,比在月琅贵了三四倍,你要是急着用,我就让他们现在收,不急的话,我传讯回去,让他们在月琅收。”

    知道颜芷用得上,饶初柳这几天忙里偷闲给她也制作了一枚御灵通轨阵的阵牌,把颜芷感动地抱着她亲了好几口。

    三四倍啊……

    在灵石跟时间中,饶初柳决定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备用的药方。

    “三哥,天道商行里药性刚猛的低阶丹药里有没有主药是海底灵药的?”客栈里,饶初柳眼巴巴望着邬崖川。

    听明白她的诉求后,邬崖川沉默片刻,开始盘算自己的家底儿。

    单灵石矿这一项,他想必没有司宫誉多,但也有二三十条。

    其他产业他应该是多过司宫誉的,毕竟邪道最猖獗的只有擎天宗,其他邪宗多是躲躲藏藏,因而司宫誉即便有产业也多是在邪都附近,偏安一隅。

    而正道虽是星衍宗最盛,但如琴镜阁、浩渺宗等顶尖大宗门以及其他大小宗门也占据了月琅洲六七成的灵源之地。

    自从当上正道魁首后,邬崖川便开始布局,如今几乎每个宗门附近都有他的产业,再加上与师弟师妹合作的分例,天道商行里的抽成,历练时的缴获……

    具体多少,邬崖川一时算不清,但大概不至于让道侣跟着他反而吃苦。

    “说来也巧,药效刚猛的低阶破境丹药,我这里正好有一颗。”邬崖川抬起饶初柳的手,将玉瓶放进她手心,笑得格外温柔,“这是先前荆南在练气境界时我给他准备的,后来没用上,你正好帮我清清储物戒的空间。”

    是他想通太迟,才委屈她还得提心吊胆用司宫誉给的东西。

    饶初柳愣了下,打开玉瓶嗅了嗅,心中一暖,也有些好笑。

    荆南的修为可真神奇,大半年前还是金丹六层,半月前就变成练气了。

    “谢谢三哥。”饶初柳决定投桃报李,当然不是凑上去亲人家一口,这是恩将仇报,“你现在有没有时间?咱们来海心城也有一段时间了,要不要去玩玩?”

    物质上饶初柳暂时难以回报,但抽几天时间出来给邬崖川解解压,她还是没问题的。

    “……好。”邬崖川迟疑片刻,答应下来。

    师父跟商师姑说得没错,宗门兴衰非他一人可扛,不可抢了其他师弟师妹历练的机会。

    第54章 小道侣 万更

    虽然两人都是有主见的性子,但也有些微妙的不同。

    饶初柳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只能靠自己,所以她更喜欢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而邬崖川虽也是自小做惯了决策者,但有长辈在时,他总是要退让,因而对于听饶初柳的话这件事,接受十分良好。

    她拉着邬崖川的手穿梭在海妖跟人群中,碰上新鲜的小吃总要买上两小份,不是一人一份,而是给茂茂留一份,她跟邬崖川分着吃一份,分量不多,他们俩都能尝尝味道。

    但只要有邬崖川喜欢的酸甜口跟辣味的小吃,饶初柳就只吃一口,其他都让给他。

    邬崖川看着饶初柳每过一个小吃摊都要买两份,甚至他们俩都不想吃的食物,她也要买一份放进储物袋,想起她在惜子城时也是这样,不由有些好奇,“你买这些是要研究做法?”

    饶初柳解释道:“不是啊,这是给茂茂带的。”

    邬崖川道:“是你的灵宠?”

    “是啊。”饶初柳道:“虽然是灵宠,但在我眼里,茂茂就相当于我的弟弟。”

    赶路那两年半,她也生过病,累到发起高烧,是茂茂一整夜又是来回扑腾着给她沾水降温,又是割开翅尖给她喂灵血。

    她好不容易退烧,却还没力气去觅食,也是茂茂辛辛苦苦叼了鱼来,它知道她不能吃生食,还特意烤熟,当然,烤到最后,它翅膀上的羽毛都被烤焦了,整条鱼半生不熟,还带着鱼鳞跟苦胆。

    邬崖川蹙眉道:“你把鱼吃干净了?”

    “一口都没吃。”饶初柳当即摇头,“再感动,我也不能拿我的命开玩笑啊。”

    那时候又没有药,要是食物中毒了,她还不如发烧烧死,省得再多受一遭罪。

    “但我当时告诉茂茂,等我有钱后,我们走到哪就让它吃到哪,让它时刻认识到它跟别人厨艺的差距。”饶初柳促狭一笑,但邬崖川看得出来,她真的很在意那只……灵鸡?灵鹰?总归是禽类应该没错。

    他开始考虑着在洞府半山腰种哪种灵果林,或者多种几种?反正也放得开。

    她笑得很开心,“它没跟来海底,我就更要带回去了,让它感受下做妖的差距。”

    邬崖川盯着她亮晶晶的眼眸,也笑了,配合道:“我这里还有周师弟煮的汤,回头也拿给它,让它多感受一些。”

    “好啊!”饶初柳爽快地答应着,便继续拉着他往街里跑。

    这条街有几个半大的鲛人在摆摊,卖的都是进不了店里的残次品,饶初柳买了两条绿色的鱼尾,递给邬崖川一条,自己穿了一条,鱼尾也是鲛纱做的,看着像是亮闪闪的鳞片,其实极轻,一上身就柔软地包裹住了她的腿。

    饶初柳一时适应不了用鱼尾往前游的感觉,试探着往前挪动,就差点摔倒。

    邬崖川眼疾手快地接住她,饶初柳手撑着他的手臂站起来,适应了一下用尾巴行走后,就让邬崖川退后。

    感受着怀中一空,邬崖川心底不可抑制地产生了点失落,他依言照做,然而刚往后退了两步,腿上就冷不丁被抽了一尾巴。

    邬崖川惊愕抬头,就看见罪魁祸首朝他挑衅地勾了勾手指,“三哥,来追我啊!”

    说完,饶初柳就迅速转头,像是冰蚕般一蛄蛹一蛄蛹地往前挪动,动作还不慢,引得旁边不管是修士还是海妖都回头看。

    邬崖川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人,张开手臂拦在她面前,难得笑得戏谑,“故意让我?”

    “你用腿,我用尾巴多不公平!”饶初柳立刻抗议,“你也得穿上鱼尾。”

    邬崖川后退一步,佯装抗拒,“不妥,你自己穿就好,若是再摔,我还能扶你。”

    “咱们可是修士,就算我一时维持不住平衡,也能用灵力把自己悬住,根本不需要扶。”饶初柳不断鼓动着邬崖川穿上鱼尾,“这样,你穿上鱼尾,咱们比个赛如何?”

    她指了指街尾,“从这里到结尾那根柱子旁,谁也不许用灵力作弊。”

    饶初柳想得很清楚,她现在也算是熟悉了这条鱼尾,邬崖川却还没试过,只要邬崖川不动用灵力,赢得肯定会是她。

    邬崖川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不由笑道:“我这是又被你的算盘珠子崩了一回。”

    但他也没拒绝,“说吧,彩头是什么?”

    “输家需要满足赢家一个要求,只要赢家说出来,输家就不能以任何理由拒绝。”饶初柳笑得无害,眼神真挚,任谁也不能从她此刻这张脸上看出一点坏主意。

    为防自己输掉,她又补充一句,“当然,有违道心的要求可以拒绝。”

    邬崖川一听就知道饶初柳在打什么主意,垂眸掩下一闪而过的暗芒,再抬眼时,就变得正色起来,传音道:“即使我要求你以后不许再对我动手动脚?”

    饶初柳立刻道:“加个期限,最多一月。”

    “一月?一月也不错。”邬崖川微微颔首,语气十分满意。

    他这态度简直像是胜券在握似的,饶初柳倒也不是很在意,更没有什么被嫌弃的憋屈。

    输了她反正也要去澜卷洞看书的,本来也没时间去勾引他。

    但,能赢当然要赢!

    就在邬崖川穿上鱼尾的一瞬间,饶初柳迅速喊了声开始,不等他反应过来,就疯狂往终点蹦跶。听着身后水声渐近蛄蛹得更起劲的她没有看见,跟她比赛的男人始终唇角含笑,不紧不慢地坠在她后方,游动的姿势像是真正的鱼妖那样轻松。

    直到饶初柳手摸到柱子兴奋回头的那一瞬,他才猛地朝前跳了一步,手罩住了少女按在柱子上的手,前后间隔不超过一息。

    几乎在两人手触碰的一瞬间,邬崖川就将手又收了回来,背在身后摩挲着,语气遗憾,“只差一步。”

    饶初柳没察觉什么异常,笑得很开心,“你输了,记得差我一个条件!”

    邬崖川叹了口气,“好。”

    饶初柳便又拉着他往其他街走。

    她是诚心带着邬崖川出来放松的,只要有游戏便钻进去参与。

    他们跟一人多高的小海妖手拉鳍一起玩过头顶水球互传;也跟更大的海妖共同制作了海心城光影拼图;他们笨拙地甩着尾巴跳光圈,但只跳了几个就摔作一团,引起围观海妖的不带恶意的哄笑;也把尾巴用鲛纱系带绑在一起,各自朝相反的方向游着去吃海妖摊主手里的小鱼干,然而每次都没吃到,就被反弹的系带拉回对方身边……

    邬崖川原本放不开,但被饶初柳带着玩了几次,便也渐渐放松下来,每次游戏胜利时,他都笑得异常开心跟纯粹,俨然已经放下压力,彻底投入了进去。

    饶初柳看着这一幕,勾唇轻笑,在邬崖川下意识看过来的时候,笑容倏然变得灿烂,欢快地跑过去又跟他一起玩了起来。

    她其实觉得自己是个很无趣的人,对别人的事没什么兴趣,也不太喜欢游戏这种浪费时间的东西,比起如今的玩乐,当初在船上学这学那其实更让她发自内心享受,也由衷觉得跟邬崖川在一起很舒服。

    但老太太教过她,接受别人的付出就要有所回报,哪怕这回报并不等值。

    两人一直玩到夜深,才回到客栈。

    海心城的夜便是将墙面上的光源调暗,如果说白日像是太阳笼罩下的地面,夜晚便是繁星点点,只不过这光也是蓝色的,带着条条的波纹,宛如鳞次栉比的荧光海。

    邬崖川将饶初柳送到有灵盾的房门前,转身准备去另一间房,手就被拉住了,“三哥。”

    他背对着饶初柳,垂眸勾了勾唇。

    饶初柳轻轻拽着他的手,想要往房间里退,然而不管她怎么拉,邬崖川都站在原地不动,她低声道:“那场游戏,我赢了。”

    话音未落,饶初柳就感觉自己牵着他的手被攥紧了一瞬。

    邬崖川背对着她沉默了很久,久到饶初柳都怀疑他是不是要以有违道心的理由拒绝她了,他才终于转过身,别过脸去不看她,表情有些冷淡,将抗拒的态度表现得清清楚楚。

    饶初柳试探性地拉他,邬崖川倒是也没反悔,她拉着他的手往后退一步,他就跟着往前迈一步,男子步伐总比女子大得多,几次饶初柳差点迎面被他撞上,为防被撞倒,她只得加快脚步将他拉进房间。

    一进房间,饶初柳就关门布阵,邬崖川站在桌旁看着她动作,淡声道:“不必忙碌了,我说完就出去。”

    他说话的功夫,饶初柳已经布完阵法转过头来,眼中满是控诉,“你打算赖账?”

    邬崖川迟疑片刻,饶初柳先声夺人:“你果然是打算赖账吧?可比赛也是你自己同意的,我可没逼着你答应吧!”

    眼看着她还要喋喋不休的抱怨,邬崖川只得举手投降,妥协道:“你先说什么要求。”

    “双修!”饶初柳脱口而出。

    邬崖川当即拒绝,“绝不可能。”

    饶初柳争取了几句,但邬崖川态度坚决,她也只得退而求其次,“暖床!你抱我睡!”

    邬崖川摇头道:“这个也不行。”

    饶初柳不甘心道:“就一晚上。”

    邬崖川态度坚定,“半晚也不行,你我如今在外人眼中是兄妹,若被人瞧见早晨从一间房里出来,岂不是要被人耻笑?”

    饶初柳差点脱口而出贴上隐身符就看不到了,但看他态度坚决,还是没说出口。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牵手拥抱现在她也用不着要求,自己动手就是,只要不过分,邬崖川多半都纵着她。

    那——接吻?

    饶初柳迟疑地看向邬崖川,接吻在她看来,是比同床共枕更亲密的事情,他能答应吗?

    似是要给她留足考虑的时间,邬崖川正慢条斯理地拿着竹筒倒出两杯淡黄色的灵蜜水,一杯推到她所在方向的桌角边缘,另一杯则自己端起来,朝她举杯示意后慢慢喝了起来。

    邬崖川显然不是特别喜欢私下还用谢存的身份,此刻已经恢复了原貌,在饶初柳的角度,很容易就看见他粉色唇瓣被蜜水浸润后显得愈发水光潋滟,蜜水粘稠,水杯脱离嘴唇时滑落一滴在唇角,被他红润的舌尖一勾就舔了回去。

    这舌头,看上去好健康的样子。

    饶初柳盯着他的舌头感慨。

    不对,现在不是评价健不健康的时候!

    她将千幻从体内取出,便也恢复了原貌——这是她新琢磨出来的钻空子的做法,只要解绑,千幻就不必卡死五日,每次要用时,只要重新滴血认主即可,反正每次一滴血对她而言也没啥损伤——朝邬崖川走去。

    “接吻!”饶初柳端起蜜水一饮而尽,也不给邬崖川再反驳的机会,气势汹汹拽着他就往床上拖,“你已经拒绝我两次了,再一再二不再三,要是这次你再拒绝我,我就到处跟人说,我跟你情投意合!”

    邬崖川忍俊不禁,“你尽管去说。”

    “……你笃定别人不信是吧?”饶初柳斜了他一眼,但也敏锐地感觉到邬崖川并不像刚才那么抗拒,心中大喜,一鼓作气把他按坐在床上,倾身就往他唇上凑。

    然后,她下颌又被捏住了。

    邬崖川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或许是离得太近,饶初柳总觉得他眼眸有些暗,不像平常那样朗月清风般温和清透,倒带了点惑人的危险,似有似无的攻击欲。

    但他说出的话却让这种侵略感大大降低,“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知道了。”饶初柳含糊道。

    一般来说,饶初柳不喜欢违背承诺,但这个铁定不可能只有一次,所以绝不能许诺。

    邬崖川听明白了她话中的言外之意,只当自己被糊弄过去了,满意一笑,松开了手。

    饶初柳就又凑过去,这次嘴唇顺利贴在了邬崖川的唇上。

    似是从没这样跟人亲密接触过,邬崖川身体极为明显地颤了颤。饶初柳伸出舌头舔舔他还残余着蜜水味道的唇,试图钻进去,邬崖川眼尾泛红,眼神有些躲闪,但很守信誉地张开嘴任由她进来。

    然后,饶初柳就僵住了。

    看了那么多师兄师姐的亲吻,自己也亲身经历了一回,饶初柳当然知道接下来该舌吻了。

    但很显然理论跟实践不是一回事,上次她全程被动,最多是之后没反抗,甚至连配合都算不上,这就导致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勾邬崖川的舌头。

    舌头伸着也怪累,饶初柳收了回来,只是仍旧贴着邬崖川的唇,怕松开就算这次结束了。

    邬崖川撩起眼皮,将她清明的眼神跟白净的肤色收入眼底,眸底顿时墨色翻涌,心中也生出了异常强烈的愠怒跟不甘。

    又是这样!

    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却连这样亲密的动作都没有丝毫动情。

    难道这些时日的相处就只有他喜欢到不可自拔,而她甚至没有一丁点动心吗!

    ……不能着急,他有的是时间慢慢将自己塞进她的心。

    这样劝着自己,邬崖川稍微往后退了退,两人相贴的唇瓣分开,他笑得似是松了一口气,“结束了?”

    他作势要起身,“愿赌服输,如今已经不早了,要求既然已经完成,那我便——”

    “没有!”饶初柳直接把邬崖川扑倒在床上,活学活用地拉扯着他两条胳膊按在头顶,试图用一只手攥住他两只手腕,偏偏她手根本没有那么大,只能将将抓住,邬崖川想要挣脱是很容易的。

    她还真是,什么都要学一学。

    表面装着淡定实则已经快气炸的邬崖川顿时被逗笑了,他也没挣扎,无奈地看着坐在自己腰上的小恩人,“你这是做什么?”

    饶初柳不满道:“说好了一个吻,你怎么能提前中断?”

    邬崖川表情明显有些哭笑不得,“你这么一直贴着,要贴到什么时候?”

    “反正我没说结束,你不能主动停止。”饶初柳这么艰难熬到他松口,哪能轻易放过他。

    “总要有个期限。”邬崖川好声好气地跟她商量,“一刻钟后,我出去,如何?”

    “最少一个时辰。”饶初柳边跟邬崖川讨价还价,边趴在他身上亲他,为了给他留出说话的空隙,她没亲嘴唇,只是在他脸颊、下颌贴来贴去,比起勾引,更像是小鸡啄米。

    若是银清看到,必得满脸崩溃地把饶初柳揪回去特训,感情这个小书呆在归望山看了那么多,还是只会了个皮毛。

    邬崖川却被她这蹩脚的亲吻勾得眼底都燃起了火气,直到她小脑袋下移,温热的呼吸扫在喉结上,他忽然挣开了她的手,大手牢牢按在了她的后腰上,饶初柳透过法衣都察觉到那块被按压的皮肤变得灼热起来。

    “阿初……”饶初柳诧异抬头,就对上一双晦暗的眼眸,邬崖川视线落在她唇上,虽然只一瞬,也被她看清了他眸中涌动着的深沉欲念,“半个时辰。”

    他的嗓子有些干哑,“我来。”

    “……啊?”饶初柳还没从那眼神中清醒过来,下意识开口。

    一阵天旋地转,饶初柳就被邬崖川压在了身下,青年低着头吻住了她的唇,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她先前伸舌头的举动领会了她的意图,他侵略性十足地撬开她的牙关,强势勾着她舌头共舞,交换着蜜水的清甜。

    邬崖川的吻跟他本人的性格差不多,看似温柔缠绵,实则将人包裹的密不透风,无处可逃,饶初柳在他引导下慢慢也学会了怎么接吻,但想要反攻拿回主动权时,就被他吻得更深。

    饶初柳被亲的有些郁闷,到底她是合欢宗弟子,还是他是?怎么他这么熟——

    等等!

    她瞪大了眼。

    发现了吗?可是没有证据呢。

    “怎么了?”感受着少女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邬崖川微微抬起上身,双眼迷蒙的看着她,殷红的嘴唇沾着水光,声音还有些哑,但语气却比平常还要温柔,仿佛冬日的暖阳隔着窗纸照在身上,让人情不自禁放松心神。

    “是我弄得你不舒服了吗?”

    怀疑的话,就多看看他吧。

    “崖川……”饶初柳有些犹豫,但看着上方青年温柔鼓励的眼神,还是咬咬牙问了出来,“你元阳是不是已经没——哎!你别走啊!半个时辰还没到呢!”

    青年倏地拂袖起身,饶初柳连忙探身想要抓住邬崖川,但刚才还春风和煦的邬崖川此刻脸色阴沉的仿佛被雾霭笼罩。

    他完全不理会饶初柳喋喋不休的解释,扬手拿出一床鲛纱制成的被子,再次把饶初柳裹成蚕茧,覆上一层灵力捆在蚕茧外,又拎起蚕茧,把她头轻轻往玉枕上一放,就起身往外走。

    “三哥!”饶初柳努力挣扎,但也始终没能让被子松开,“你就算不给我亲,但也别绑着我啊,我还要看书呢!”

    “灵力一个时辰后会消散。”淡淡留下这一句,邬崖川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饶初柳看着房门不轻不重地合拢,松了口气,索性躺平在床上。

    这么生气,看来元阳还在,那就好。

    虽然这个问题让邬崖川很生气,但饶初柳并不后悔,毕竟她虽然被天道誓言桎梏,可如果邬崖川连元阳都没了,船上那三个选项里,第一条就得划掉了——她奠基必得要男修元阳,这是底线。

    实际上,饶初柳突破筑基在即,能承受的上限必然也有所提升,邬崖川如今已经不是最完美的选择了,是时候跟颜芷师姐要些元婴男修的资料了。

    如果邬崖川还是迟迟不肯跟她双修,那么等他突破之后,她也该换目标了。

    不过,连接吻这么越线的事也肯做,邬崖川如今也是有点……喜欢她的吧?

    想到这个事实,饶初柳抿了抿唇,想到邬崖川对她好的一幕幕,心头忽然像是绑了石头,坠得她浑身犯冷,眼眶也发涩。

    她翻了个身,头朝下埋在玉枕上,冰凉的玉枕按压住了眼周的热意。

    是愧疚吗?

    应该是愧疚吧,可惜,她的愧疚不值钱。

    此刻,邬崖川正隐身站在门口,视线落在玉枕上,她眼睛靠着的地方有一条银线缓缓下滑,直到没入被褥,消失不见。

    他心中的郁气登时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心疼,然而就在他准备悄悄散开包裹在被子外的灵力时,就见到趴在枕头上的少女忽然蛄蛹起来,她不知道在做些什么,鲛纱被子一会儿凹进去,一会儿凸出来,片刻,一份玉简从她领口的位置挤了出来。

    少女松了口气,努力往后退了退,把眉心贴在了玉简上,竟是又开始看起书来。

    邬崖川:“……”

    算了,她最起码为他真正落泪了,不急。

    他这样跟自己说着,悄无声息走到了桌旁,将一枚储物戒放在了桌上,又深深看了饶初柳一眼,才瞬移了出去。

    饶初柳看书时向来专注,等被子外灵力消散也没起身,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看。

    等到玉简的内容烂熟于心,她才伸了个懒腰,刚坐起身,就瞧见了桌上的储物戒。

    饶初柳怔了下,走过去拿起储物戒往里一探,心情就复杂起来。

    十箱极品灵石,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丹药跟灵药,几乎所有东西都是司宫誉给的两三倍……

    饶初柳脑袋倏地浮现一个想法。

    别人被追杀,是因为恩怨情仇,而她如果被追杀,不会是因为被正邪两道联合追债吧?

    饶初柳摇摇头,把这个奇怪的脑回路甩出去,打开房门朝邬崖川的房间走去,准备先去把储物戒还给他,顺便告诉他真想帮她用不着给这么多灵石,只要陪她睡一觉就可以。

    她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应,还是上二楼收拾房间的小二告诉她,“谢真人一早就出门了,说是有要事,但你还在休息,不好打扰,就让我在你出来后转告你一声。”

    饶初柳道了声谢,看向自己腰间的传讯玉符,陷入了沉默。

    想着邬崖川大概还在为昨天那个问题而生气,她发了条讯息,先是道歉,之后通知行踪,最后说明下次见面再把储物戒还他,就直接回了忆心楼。

    “极海秘境的情报明明是我负责,你凭什么往外卖!”

    “还你负责,多大的脸啊,最近就极海秘境的情报值钱,你想吃独食啊?”

    “吃独食怎么了,上次白锦私下收购冥龙珠泪的消息是你收到的,我也没往外卖啊!”

    “你是没卖消息,但提前把我们手里的冥龙珠泪收去卖给白锦的是不是你!”

    饶初柳到的时候,颜芷正蹲在墙头上,边津津有味地啃着灵桃,边看着两个知心人疯狂对骂,见到饶初柳顿时露出笑脸,立刻跳到了她身旁,给自己满是汁水的手用了个净尘诀,就迫不及待抓住了饶初柳的手腕。

    但紧接着,她松开手,失落道:“你怎么还没奠基啊!”

    饶初柳敷衍道:“快了快了。”

    眼见着颜芷笑容重新变态,饶初柳一溜烟从那两个高声对骂的知心人中间钻过,回到了闭关室,稍微打坐恢复了灵力,在身边放了许多灵石,布下聚灵阵,就拿出邬崖川给的丹药吞了下去。

    丹药一入口,就有暖流顺着经脉汇入丹田,在丹田内运行一周天后,又以极快的速度冲回经脉,饶初柳只感觉这药力在她经脉跟丹田中来回游走,每往返一回就更热了几分,几次后,她只觉自己的经脉跟丹田中流动的不是灵力跟药力,而是岩浆,火辣刺痛。

    但这痛比之在惜子城的密室里那次简直不值一提。

    于是饶初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继续运转功法,直到体内响起“咔嚓”一声,她只觉身体骤然一轻,丹田倏然扩大了三倍,连经脉也瞬间变得更加强韧起来。

    筑基一层,到了。

    她以后就有三百年寿元了!

    饶初柳眉开眼笑地长舒一口气,就被一股臭味熏得咳嗽了两声,连忙用了净尘诀将身上洗经伐髓排出来的泥垢处理掉,低头才发现地上数万灵石竟然用光了大半。

    收起剩余的灵石时,饶初柳的手倏然顿住。

    那次她顿悟时连升五级的灵气——

    饶初柳叹气,欠邬崖川的真是越来越多了。

    还好,她没良心。

    突破了筑基,饶初柳也没急着再修炼,她先待在闭关室里看完了邬崖川给的所有书,就开始炼制丹药、画符箓、制作阵基,补充了一大批存货后,她就准备去澜卷洞看书。

    但想起邬崖川的叮嘱,饶初柳便特意找到颜芷询问最近的局势。

    颜芷并不瞒她,“挺乱的,再过一旬便是竞龙节,最近外城闹得很厉害,青白黑三族的龙每天都要打上一架,依附他们的海妖群也时不时就能为了一点小事吵起来,来海心城玩的修士都现在都待在客栈里,没多少人出去。”

    “还有擎天宗跟星衍宗。”颜芷瞥了饶初柳一眼,意味深长道:“听说邬崖川也来了海心城,擎天宗的陆掌座派人截杀他,反而中了星衍宗的套,派出去的修士全被杀了,光邬崖川就杀了两个元婴跟数十金丹。”

    饶初柳脱口而出,“他没受伤吧?”

    “你那位三哥真可怜。”颜芷唏嘘地摇了摇头,看她的眼神顿时更暧昧了,也没卖关子,“全身而退。”

    饶初柳悬着的心这才放下,“那内城呢?”

    “内城没什么事。”颜芷道:“青崎下了城主令,任何争斗不许波及内城,白锦跟玄喜也约束了手下的海妖。”

    那去澜卷洞应该也没有问题了。

    饶初柳下了决定,却没有立刻出发,犹豫片刻,她问:“师姐,星衍宗的据点在哪?”

    颜芷眼睛唰的亮了,“我带你去!”

    星衍宗的据点距离忆心楼其实不远,颜芷兴致勃勃拉着饶初柳过去,轻车熟路地跳上了柱子,三两下就爬到了柱子顶端,朝饶初柳招了招手。

    饶初柳运起轻身诀,踩着柱子借力也跃了上去。

    柱子顶端平坦广阔,起码站她们两个姑娘绰绰有余,颜芷指了指一栋红白相间的庄园,墙面上还刻着星衍宗仿佛星轨图般的深蓝色宗徽,“看,那就是了。”

    饶初柳一眼就瞧见了正与同门切磋的邬崖川,他今日一身修身白袍,一杆银枪游刃有余地挑开众弟子的围攻,凌厉的枪势逼得众人不敢近身,身形灵活敏捷,一看就知道确实没受什么伤。

    “师姐,走吧。”她拍拍颜芷的胳膊。

    “……你看一眼就走了?”颜芷不敢置信地盯着她,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忽然就变得同情起来。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气沉丹田,大喊:“邬——”

    这一声撼海震天,邬崖川眸光锐利地抬头看来,与他交战的星衍宗弟子也纷纷抬头左顾右盼搜寻声音的来源,一时间连周围的院子里都有人探头看是什么动静。

    然而,他们并没发现什么。

    几乎在颜芷出声的瞬间,饶初柳就已经严严实实捂住了颜芷的嘴,同时往两人身上各拍了张隐身符,抱着她从柱子顶端一跃而下,朝街外一路狂奔。

    邬崖川视线扫过柱子与下方连接处的银线波纹,微微蹙眉。

    想起某件事,他便开口让没吃到瓜正有些失望的同门们继续练功,自己则去找到了驻地长老汪寒令辞行。

    汪寒令没什么当长辈的矜持,自从邬崖川来了,便毫不犹豫将驻地的所有权利都给了他,这会儿见他辞行,还有些不舍,但转瞬就笑了起来,促狭道:“去找你未来的小道侣?”

    邬崖川也笑了,大大方方承认道:“是。”

    汪寒令又问:“她是合欢宗的?”

    邬崖川依旧坦荡点头。

    汪寒令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得顿时有些古怪,“掌门师兄知道吗?”

    邬崖川想起了风行建当初那句“合欢宗女修没有心”,不由正色起来:“师父似乎不怎么看好我们,师叔,您可知原因?”

    虽然无意窥探长辈隐私,但他总要在合籍之前解决了所有问题,不能让她受委屈。

    邬崖川这次帮了汪寒令大忙,他也不吝啬告知真相,省得他无意间戳了风行建伤疤。

    “你们这一辈弟子中,跟你师父当年最像的其实是荆南,只不过荆南有你压着狂不起来,但风行建就不一样了。”

    说起这个,汪寒令面上还有些怨念,“当初前掌门跟太上长老们看上的掌门首徒其实是凌师兄,但你师父不同意,他提着巨剑就把凌师兄打翻在地,直接冲着长老们叫嚣,大师兄之位他要定了,想越过他给其他师弟师妹,可以,只要打得过他,否则他定天天挑战,打得那人颜面无存。”

    他们那一代的星衍宗弟子也是有血性的,看不得风行建那么嚣张,便都纷纷挑战他,结果便是全都被他挑翻。

    风行建不是窝里横,是走哪横哪,同代弟子中稍微有点名气的都被他打过,众人便暗中给他起了个诨号“狂风巨剑”。

    嗯,剑字重音。

    眼见着星衍宗这一代弟子没人能压得住风行建,前掌门跟长老们即便觉得他性格不适合,还是捏着鼻子将首徒之位给了他,风行建从那时便更狂了,提着巨剑到处挑战前辈。

    谁知有一次挑战前辈时,误伤到了一位女子,从此,风行建就遇到了他人生中的劫。

    邬崖川了然,“那女子是合欢宗的?”

    汪寒令笑得幸灾乐祸,“合欢宗当代掌门,谢云烟。”

    风行建那时不知谢云烟是合欢宗掌门,他狂归狂,却并非不讲理,谢云烟那时正在修炼,被他一剑破开闭关的山洞,不但受了重伤,还遭受反噬之苦,风行建掏出所有灵药都治不好她,也只得带她去找医修。

    为了出气,谢云烟一路上不停折腾风行建,一会儿让他去摘个灵果,一会儿让他背着她走路,风行建自然也没少跟她吵架,但一吵架谢云烟就哭,他被哭的没办法,也只能尽数照做。

    相处时间久了,风行建渐渐就对谢云烟生出了情愫,决定把她医好后就告白。

    但俗话说得好,造的孽早晚是要还的。

    普通医修治不好谢云烟的反噬,而出名些的医修基本都被风行建打过,根本不愿帮他,风行建只得到处求人,才终于有人松口,却要求他从宗门前的石阶上一步一叩首,跪着走到宗门。

    “我师父跪了?”邬崖川眉头微拧,没谁比他更了解风行建当初的处境,他是掌门首徒,未来星衍宗的掌门,在外行走也代表着星衍宗的颜面,这一跪不光将星衍宗的面子丢光了,自己也没脸再做首徒了。

    汪寒令摇头,“谢云烟没让他跪。”

    谢云烟当时就把神情麻木、身体缓缓下沉的风行建拽起来了,挡在他身前竖起三根手指做立誓状,冷冷睨着站在上方的医修,寒声道:“你不想医我可以拒绝,如此羞辱人是要与我们结下死仇么!”

    她手臂举过头顶,言语里的气势一句比一句更盛,“今日我把话撂这儿,你现在医也得医,不医也得医,若把我治好,我们还记你一个人情,但若你不医,来日便是风行建不报复,我也必杀你!”

    医修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你——”

    “当然,你可以做小动作,也可以现在就杀了我。”谢云烟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但我必须提醒你,我临死之前会立下天道誓言诅咒你,而我身后这个傻子现在可能会恪守正道原则,可只要我一死,你必死无疑!”

    不必汪寒令再说,邬崖川也知道,师父当时必然更爱慕谢掌门了,“那如今为何?”

    汪寒令道:“当初的合欢宗可不是如今这样。”

    合欢宗的事邬崖川在修真通史上见过。

    千年前合欢宗还是个彻彻底底的邪道宗门,门内弟子鱼龙混杂,掳掠修士做炉鼎的合欢宗邪修比比皆是,当时一名被抓去做炉鼎的散修花婠心攀上了当初的合欢宗掌门,不但自己在合欢宗混的风生水起,还保下了两个被抓回合欢宗养着的小女孩,收她们为徒。

    她这两个徒弟便是上一代的合欢宗掌门师冰清跟如今威名赫赫的煦华道尊许嬅光。

    两人在花婠心庇护下长大,师冰清资质奇高,短短几十年就成长到了令当初的合欢宗掌门都忌惮的程度,在掌门对她出手后成功反杀,并且从此大开杀戒,将宗门内所有为非作歹的弟子尽数灭杀,留下的全是采补时你情我愿的弟子。

    一时间,合欢宗的修士骤减九成九,有一些在外的原合欢宗修士想要夺回合欢宗,而其他邪宗也觊觎原本属于合欢宗的灵脉跟秘境,两方集结起来对合欢宗下手。

    花婠心不敌当场道陨,师冰清燃烧寿命使出禁术也没能救下师父,而这么一折腾,自己也没多少年可活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合欢宗必定会化作历史尘埃时,许嬅光带着道侣们赶回了归望山,强势击杀了山上的所有敌人,抢回花婠心的遗体,并带着道侣们留在归望山守了岌岌可危的合欢宗三百年。

    从那时起,除了许嬅光依旧活跃着追杀漏网

    之鱼外,合欢宗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沉寂的。

    直到谢云烟横空出世。

    提起谢云烟的时候,汪寒令语气从始至终没有任何恶感,相反,他眼神十分钦佩,“两人情浓之际,谢云烟察觉自己的身份可能被人发现了,当即诱使你师父立下天道誓言,只要他活在这世上一天,就要极力约束正道弟子,不能无故伤害她的家人。”

    家人,自然包括门下弟子。

    邬崖川一想就明白了谢云烟盯上自家师父的原因,毕竟许嬅光裙下之臣中即便也有正道出身,也没在各自宗门中有多重的话语权,威慑别人靠得都是自身的实力而非势力。

    这点或许足以压制绝大多数的邪修,但正道各宗同气连枝,即便对许嬅光本人客客气气,也不会对合欢宗弟子多容情。

    谢云烟出身合欢宗,自己再怎么强势也做不到让正道修士给合欢宗弟子留下成长的空间,但显然风行建可以。

    邬崖川想到饶初柳,对谢云烟也生出了些感激,“师父恨谢掌门骗他?”

    “他恨人家骗他都不肯。”汪寒令啧了一声,“当初知道谢云烟的身份后,他自己纠结了一段时间,还是决定要跟人家结为道侣,但谢云烟肩上扛着合欢宗,哪敢把未来压在他身上?”

    师冰清跟许嬅光这对师姐妹把曾经合欢宗的高阶修士几乎都杀光了,留下那些基本也都不怎么回合欢宗,当时师冰清已经道陨,能庇佑合欢宗的只有许嬅光跟她的道侣们,但他们终究不是合欢宗的人。

    作为掌门,在师姐妹兄弟都没成长起来的时候,谢云烟没有任性的权利,因而她不但拒绝跟风行建合籍,为了尽快提升实力,还采补了不少男修,两人就此情绝。

    “合欢宗的女修虽然纵情风月,可不管是许嬅光、谢云烟这等有名望的,还是普通的女弟子,我就没听说过一个痴情人。”汪寒令唏嘘地拍了拍邬崖川的肩,没说什么规劝的话,但提点之意溢于言表。

    他本以为邬崖川又会像以往那样恭敬听着,不会发表什么意见,没想到面前这个一向稳重的师侄坚定道:“多谢师叔关心,但弟子以为,我与师父的情况不同。”

    汪寒令被反驳也没生气,只是好整以暇道:“那你说说,哪里不同?”

    “师父跟谢掌门同为一宗之首,身上都扛着责任,做事注定不能先为自己考虑,太多身不由己。”邬崖川道:“但我的阿初不必承担那么多,她想要的,我都给得起。”

    即便听汪寒令说了那么多,邬崖川也没有丝毫动摇。

    邬崖川比谁都清楚饶初柳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欣赏的那些优点放在感情上却是一把把刺伤他的利剑,他知道她道心坚定,也知道她多疑不安,知道她像谢云烟那样不敢轻易托付,但他也确信,一旦真正进入她心里,定是此生不渝。

    他要做的,就是一点点增加在她心里的重量,直到她心甘情愿跟他长相厮守。

    第55章 测谎 万更

    饶初柳感觉十分心累。

    原先她觉得颜芷跟宋清瑜一定会很有共同语言,但她错了,阿瑜顶多是冲动了点,行事其实还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颜芷师姐分明跟荆南才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弟!

    不过颜芷离谱时是真离谱,但靠谱时也是真靠谱。

    得知饶初柳想去澜卷洞,颜芷惦记着上次强吻她的人还没找出来,便跟着她一起来了。

    内城里巡逻的海妖城卫比修士跟其他海妖都多,铺子大多都闭着门,只有如宿海拍卖行这等时刻收从秘境里带出来灵物的大商行还在营业,修士们进出拍卖行也步履匆匆,没有一个敢在街上逗留,熟人碰到时也只是打声招呼就各自离开,甚至没有人敢在街上寒暄。

    明明是人来人往的街道,此刻却安静到近乎诡异。

    饶初柳越看就越觉得不对劲,传音道:“师姐,咱们先回去。”

    颜芷是个喜欢热闹的性格,在这种环境里便有些无精打采,闻言晃了晃脑袋醒神,有些疑惑地看了饶初柳,但也没问什么,点了点头,就跟着她一起往回走。

    就在两人转身的那一刻,正从旁边经过的一队黑鳞虾妖卫忽然朝两人竖起钳子,气势汹汹地围了过来,“你们要去哪里?”

    饶初柳当即握紧了守心,旁边的颜芷悄悄摸上了腰间的长鞭,惊诧地看着他们,“不是,你们一点儿都没听说?”

    海心城虽然开放给修士,但也有很多海妖不喜人类,黑鳞虾因着是一道高级灵膳主食材,没少被捉去吃,也因此它们算是讨厌人类的海妖中最严重的一批。

    这一队黑鳞虾妖卫显然是看见她们是人类,故意来找茬的,但听到颜芷的话还是忍不住面面相觑,疑惑道:“听说什么?”

    颜芷张嘴就是一个猛料,“就白池虎族的虎奔跟八——”

    路上已经听颜芷讲过这件事的饶初柳当即传音提醒,“黑鳞虾妖一族是黑龙族的附庸,八翼黑鱼族也是,师姐,你告诉过我这两族是有姻亲的,调换下顺序。”

    颜芷眨眨眼,立刻换上了义愤填膺的表情,“你们应该知道,虎奔是有雌性的嘛,但是他又骗了八翼黑鱼族的鱼莎,结果现在就被他的雌性发现了,我刚收到消息。”

    她拍了拍腰间的传讯玉符,义正言辞道:“他现在正在被打,这我必须得看看大美鱼鱼莎现在怎么样了!”

    人喜欢八卦,虾也一样,绝大多数的黑鳞虾妖卫登时忘记了初衷,开始极小声的讨论起虎奔跟鱼莎的事情。

    注意力都分散了,也没忘记控制音量?

    饶初柳暗暗记在心里。

    “擦擦——”两只钳子摩擦的声音响起,众妖卫齐齐闭嘴,看向摩擦钳子那只妖。

    黑鳞虾妖每升一阶,钳子上就会多一条银线,其他妖卫钳子上都是三条,唯有他是四条,显然是这群人的首领。

    虾妖首领制止了手下的窃窃私语,才不善地看向饶初柳跟颜芷,“看鱼莎能跑来内城?我不傻!你们是哪里的探子?”

    颜芷道:“青——”

    “只有我姐姐要去看鱼莎,顺便送我进内城而已。”饶初柳开口,恰到好处的遮盖住了颜芷的声音,她笑盈盈地看着虾妖首领,温声解释:“我要去澜卷洞看书。”

    话落,她立刻给颜芷传音:“师姐,他们是玄喜手下的妖,你越提青崎,咱们越走不掉。我先去澜卷洞,你去城主府找青崎,请他派手底下的妖将玄喜跟白锦手下的妖引开,届时你再给我传讯,我趁机脱身。”

    颜芷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虾妖首领将信将疑地派出两只妖卫,分别跟着两人离开。

    饶初柳走到澜卷洞外,含笑跟妖卫道了声谢,便毫不犹豫朝里面走去。

    直到进了黑色的结界,脑后仿佛凝成实质的目光才消失了。

    饶初柳一回头,差点被飞过来的东西砸了脸,那是一颗星星形状的石头,亮晶晶的,背后被有着鱼鳍一样的透明翅膀,她抬起手指戳了戳它,它就飘到了其他地方去。

    她也才看清了澜卷洞的样子。

    无数的星翼石飘浮在上空缓慢移动,照亮了下方一眼望不尽的巨大蚌壳,那些蚌壳颜色各异,每个都有四五米高,表皮还用古仙文刻着不同的字,代表着内里书籍的种类。

    比如靠门最近的就写着:人类如何把自己变得好吃——

    嗯?

    饶初柳浑身一震,毫不犹豫钻进这个白色的蚌壳,外面看着就不小,实际却更大,几乎可以容纳四五个人同时进入,当然,如果是海妖,可能一个刚刚好。

    蚌壳顶端悬挂着珍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格子里满满当当的一块块玉板,而蚌壳地面铺着看着就很舒服的海草垫子,角落里还有明显是特意给人类修士准备的蒲团。

    饶初柳从低处随便拿了一块玉板,借着珍珠的光看清上面的字,瞬间满头黑线:《如何让身体变得比灵甲还要坚硬》。

    她又拿了几块,上面写着:《像爆炎猩猩一样强壮》《一脚断山》……

    显然,这是体修的炼体法门。

    饶初柳摇摇头,将玉板放回原位,走向下一个蚌壳。

    澜卷洞这会儿大概只有她一个活物在,到处都安静的过分,她一路经过‘人类整天想上天’的轻身功法,‘人类不喜欢喘气’的闭气功法,直到看见‘人类想跟王八比命长’才停下来,拿下玉板一看,里面果然是修炼功法。

    饶初柳心里不由吐槽:也不知道海妖里的龟类海妖想不想跟给书分类的妖打一架。

    这会儿传讯玉符还没什么动静,她干脆合拢了蚌壳,布下敛息跟单向隔音阵法,又往御灵通轨阵的阵牌上安了一块中品灵石,才盘膝坐在蒲团上看起书来。

    在她沉浸看书的时候,颜芷将跟着她的虾卫引到了虎奔家,趁着虾卫被鱼莎跟虎奔的惨叫声吸引去了注意力,她往自己身上贴了张隐身符,就飞快往城主府跑。

    跑过一条街拐角时,颜芷忽然瞧见一道眼熟的人影,想起这人好像是她小师妹的替身情哥哥,倏地停下脚步,倒退回去,撕下隐身符冲到了邬崖川面前,“这位……”

    想起饶初柳的自我介绍,颜芷灵机一动,“谢道友。”

    邬崖川礼貌拱手,“颜师姐。”

    颜芷嘴角有些抽搐,这家伙给人的感觉跟邬崖川实在太像,她一时不知道是小师妹把别人当替身竟然还告诉别人真实身份离谱,还是这个神似邬崖川的家伙竟然跟着小师妹叫她师姐更离谱。

    要是小师妹哪天搞定了邬崖川本人,让他叫她一句师姐……

    颜芷嘴角忽然咧了起来。

    邬崖川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颜师姐,请问意儿如今在何处?”

    颜芷拦住邬崖川便是为了告诉他这事,这会儿见他问,简略跟他说了刚才发生的一切,正想问他要不要跟她一起去城主府找青崎救人,就觉得眼睛忽然被白光刺了一下,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男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瞬移?

    颜芷眼睛瞪得像铜铃,心中骇然,小师妹挑的这替身,不会是……隐藏身份的高修吧?

    她飞快给饶初柳发了条讯息,便继续往城主府冲。

    澜卷洞中的饶初柳收到传讯时,表情空白了一瞬,不确信地又搓了搓玉符的表面。

    什么叫,你替身哥是老妖怪?

    颜芷师姐平时就是这么往外卖情报的?

    她正想回讯息问问清楚,忽然听到不远处响起轻微的“咔哒”声,心中倏然一紧,这是机关启动的声音。

    “……青崎似乎已经发现了,最近盯我盯得很厉害,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浑厚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饶初柳不自觉屏住呼吸,快速往自己身上拍了隐身符跟忽略符,透过蚌壳合拢后留下的细缝往外看。

    大概在十多个蚌壳外,两道人影正朝她所在的方向走,看身形像是一男一女,男人身上的黑色盔甲在星翼石照耀下闪过流光,他身形魁梧,身高只比青崎矮半寸,左臂被盔甲覆盖,右臂竟是一条粗壮的龙手臂。

    女人只比他矮半个头,如果说男人身上的黑色盔甲是暗夜流光,她身上的白色盔甲便耀眼至极,不光照亮了周围几颗蚌壳,也照亮了她那张艳丽霸气的脸。

    听见男人的话,她冷笑一声,“怂蛋。”

    男人顿时停下脚步,不满道:“白锦,你对我态度好一点!”

    白锦?那另一个就是玄喜了?

    饶初柳想起邬崖川跟颜芷的话,快速往身上贴了一大堆符箓,不但取出柳叶戒戴在手上,还又握了一颗冥龙珠泪在手心里,预备着如果两龙发现自己,她便直接捏碎。

    同时,她摸出传讯玉符,给颜芷跟邬崖川传讯,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我的好态度只会对有用的人。”白锦手指戳在玄喜胸口上,她点一下,玄喜就退一步。

    直到将龙逼到角落里,她才微抬起下巴,轻蔑道:“你以为你求饶他就会放过你?明明海心城是三族先祖所建,但青崎当上城主后,青龙族一年比一年过分,再这样下去,海心城就没有白龙跟黑龙落脚的地方了,你甘心黑龙族低龙一等,我却决不允许白龙族沦落成红龙跟黄龙那样!”

    玄喜此刻气势全无,偷瞄了白锦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抱怨道:“城主之位就只有一个,把青崎拉下来,上去的肯定也是你,我可不是怂蛋,只是不想白忙一场。”

    “怎么会是白忙一场呢。”白锦漫不经心道:“你不是喜欢我么,我做了城主,你便是城主之夫,一样可以为黑龙族争光。”

    这话说得可真不走心,就白锦现在的态度,说她联合黑龙族将青龙族彻底击溃后转头就会对黑龙族下手,饶初柳都信。

    玄喜应该也清楚这一点吧?

    饶初柳好奇地看向玄喜,就瞥见了壮汉俊脸上的娇羞。

    “……”好的,他不清楚。

    两龙又说起话来,饶初柳听着白锦说:“人还不够,再送进去一些。”

    寻喜似是有些不情愿,“够多了,再多一些,估计千年都恢复不过来。”

    他们要送人去哪?

    饶初柳疑惑地听着两人争辩,但很遗憾,两人没说出更多线索,倒是玄喜终于妥协,白锦满意地转过头来,大步往前方走了两步,忽然停下,视线落在了饶初柳所在的蚌壳上。

    饶初柳心中一紧,赶紧移开视线,生怕她察觉到自己的视线,然而白锦下一句话便是:“这个蚌壳,为什么是合拢的?”

    “哗哗——”水声渐渐逼近,饶初柳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握着冥龙珠泪的手也越攥越紧。就在水声几乎隔着一层薄壳在饶初柳耳边响起时,外面忽然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几乎是贴着澜卷洞的门响起来的。

    饶初柳听不清外面在吵什么,但白锦的声音却近在咫尺,“我们出去看看。”

    水声渐行渐远,饶初柳却并未放松警惕,因为那水声很明显是只有一人发出来的。

    她警觉抬眼,视线直直对上一双金色的竖瞳。

    紧接着,白锦饶有兴味的声音响了起来,语气轻慢到仿佛吃饱后用爪子拨弄猎物的猛兽,丝毫不觉得眼前这个弱小的人类能给她造成什么威胁,“说说,你都听到了——”

    话音未落,刺目的白光忽然在白锦竖瞳中炸裂,这一瞬间,她只感觉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了,顿时怒吼一声,变手为爪,用力朝身前的蚌壳抓去,却只抓到了一把水。

    恢复视觉后,白锦没忍住被气笑了。

    眼前漂浮着一枚绿色的丹药,那个才筑基一层的女修,竟在她眼皮底下把蚌壳带走了。

    白锦龙爪变回手,捏住丹药凑在鼻子上闻了闻,顿时笑得更凌厉了。

    人类的清心丹。

    当着她的面亮瞎她的眼,抢她的书,还留丹药嘲讽她心不静。

    好好好,她白锦算是记住她了!

    “呕——”饶初柳趴在石头上干呕,先前记着颜芷的话,她其实是取了一颗清心丹预备着,只是因为不确定需不需要进极海秘境,所以只是攥在手心里,没敢提前吃。

    刚才一道大光球让白锦瞬间失明时,她想着之后还未必能再有机会去澜卷洞,便福至心灵,手直接拍在蚌壳上,将全部的玉板连带着蚌壳一起收进了柳叶戒。

    那几秒干的事太多,饶初柳真就忘了手里还捏着一颗清心丹,将蚌壳收起来的瞬间,就捏碎了冥龙珠泪,只能眼睁睁看着清心丹从她手心掉落,再想去拿也来不及了。

    应变能力还是得继续练啊!

    饶初柳惆怅地叹了口气,撩开衣袖,看了眼出现在手臂上的金色泪珠,又掏出一枚清心丹服下,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一颗清心丹换数千基础功法,她赚大了!

    感觉头晕恶心的症状消退后,饶初柳观察了下周围的环境,并不意外这不是海里。

    邬崖川先前给她画过秘境地图跟介绍,极海秘境虽然名叫极海,只是因为入口在海底,实际上这完全可以算是另一方天地,有山有水,有树有花,只是大概是依附在冥龙眼珠上也沾染了些许龙气,整个秘境虽然不小,却是

    弯弯绕绕的长条形状,共分为七个区域,以各自区域最出名的景物代称。

    龙首谷,龙景山,龙津河,龙脊雪原,龙腹溪,龙爪沟,龙尾岭。

    当时听邬崖川说出这些地名时,饶初柳脱口而出,“为什么这些全都是体表特征,就没有龙心龙肺龙血之类的?”

    邬崖川笑的有些无奈,“龙族以自身特征起名多少还是会顾忌些的。”

    他继续给饶初柳讲传送进秘境后该怎么确认自己在什么位置,“龙首谷到处都是心形草;龙景山哪怕是再轻的声音也会有回音;龙津河时时刻刻都在下红色的雨;龙脊雪原是冰天雪地最好辨认;龙腹溪里所有东西味道都苦;在龙爪沟唱歌会飘到天上;在龙尾岭说假话会被罡风卷进沟里。”

    饶初柳将这些记下,疑惑道:“怎么感觉极海秘境像是有自我意识似的?”

    “毕竟除了七大绝地外,秘境基本都是大能或飞升或陨落前留下的,残存些意识也不足为奇。”邬崖川道:“只是极海秘境由来已久,甚至可以追溯到海心城建立之前,数万年来从未听说有谁接触过秘境之灵,大概那些残存的意识也只能用来维持规则运转吧。”

    这里不冷也没下红雨,排除龙脊雪原跟龙津河;地上的草不是心形也不苦,排除龙首谷跟龙腹溪。

    饶初柳尝试着说了句,“我是星衍宗的弟子。”

    没有回音,也没有罡风。

    看来这里便是龙爪沟了。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饶初柳试探地开始唱歌,“我在秘境里,捡到——”

    “啪——”一句歌都没唱完,也不知道哪来的叶子糊在了饶初柳嘴上,如果不是邬崖川说过极海秘境中没有秘境之灵,她真的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唱歌太难听被嫌弃了。

    她换了一句歌词,“我们都有一个家——”

    “啪——”又是一片叶子糊了上来。

    “别看我只是一条龙——”

    “啪——”

    一连几次都被打断,饶初柳再迟钝也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东西在作祟,左右张望却并没发现什么人,便试探道:“这位看不见的道友,你拦着我唱歌做什么?我还想试试能不能飘到天上呢。”

    上方忽然响起一声极短促的笑声,“小美人,要是等你唱完,你能不能飘上天我不知道,但我肯定是要被你唱去幽冥境了。”

    饶初柳抬起头,就见原本空无一物的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身穿绛紫色劲装的俊俏少年,他坐在一朵足有三个蒲团大小的白云上,修长的腿垂在云边一晃一晃,垂到腰腹处的头发被编成了无数小辫子,每根辫子尾端都坠着一片红色的绒毛,看上去倒像是在衣服的收腰处镶嵌了一条毛茸茸的红色腰封。

    少年肩上还站着个巴掌大小的小兽,歪着头,跟少年一样,颇感兴趣地打量着她。

    小兽毛发很短,颜色雪白,耳朵尖尖,左右两边各垂挂着一颗红色珍珠,饶初柳在侧面隐隐瞥见了它脑后闪电形状的红色晶体,这显然是一只四阶的绒水狸。

    饶初柳猜出这人的身份了,擎天宗驻海心城的掌座陆名举之子,陆朗玄。

    她微笑拱手,“散修谢意,见过陆前辈。”

    少年脸上玩味的笑顿时僵住了,下一瞬,他直接从云朵上跳到了饶初柳身前。

    饶初柳警惕地退后拉开距离,他却不依不饶地非要凑到她身前,指着自己的脸不敢置信道:“小美人,你仔细看清楚,你是怎么忍心对着这张英俊的脸叫前辈的。”

    饶初柳始终微笑,“前辈说的是。”

    “啧!”陆朗玄托着下巴打量她,若有所思道:“我怎么感觉你跟一个人很像呢?”

    难道陆朗玄之前也跟邬崖川有过交集?饶初柳这样想着,表情却没什么变化,然后就见他面露恍然,低下头小声问道:“小美人,跟哥哥说说,你是不是白乌鸦的亲闺女?”

    饶初柳:“……”

    “陆前辈,以邬魁首的年龄,显然还生不出我这么大的女儿。”饶初柳颇感无语,就算她现在模仿邬崖川很到位,但不管是妹妹还是情人,都比女儿靠谱吧?

    陆朗玄歪了歪头,肩上的绒水狸也跟他一起歪头,“他的年龄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女儿,我的年龄就能当你前辈?”

    “闻道有先后,您的实力高于我,即便是比我年龄更小,也是担得起这声前辈的。”饶初柳看出来了,此人是真的很在意,她还惦记着找个地方试试能不能传讯出去,无意跟他纠缠,便拱手致歉,“若有冒犯,在下便对……”

    她迟疑了一瞬,想着该改成什么,就听陆朗玄提醒道:“陆哥哥。”

    饶初柳:“……”

    好好一个美少年,说话怎么这么油!

    她面不改色道:“在下便对陆兄说一声抱歉,请陆兄多担待,在下还有事在身,便不奉陪了,告辞。”

    饶初柳礼貌拱手,转身就走。

    陆朗玄却立刻跟了上来,他双臂环胸,倒退着跟饶初柳说话,走路时很像猫,轻盈又不失美感,“小美人,你有什么事,不如说出来让哥哥帮帮你啊?”

    饶初柳其实是听说过陆朗玄的,他算半妖,是陆名举跟鲛人女王的孩子,鲛人歌喉美妙,陆朗玄即便只有一半鲛人血脉,声音也极为悦耳,但再好听的声音也架不住主人嘴碎。

    “小美人,你别不说话啊,哥哥对这里熟得很,一年十二个月,哥哥九个月都呆在里面,哪里长着什么东西,整个海心城应该没谁比哥哥更清楚了,这样吧,你叫我一声哥哥我就全都告诉你啊!”

    饶初柳怀疑他之所以会一年在秘境九个月,是因为鲛人女王跟陆名举都受不了他话多。

    比起来,宋清瑜跟颜芷话真的不多。

    “陆兄。”发觉沉默并不能让陆朗玄自觉离开,饶初柳试图放大招将他劝退,“我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唱歌,你还要跟着?”

    陆朗玄表情微僵,然后不赞同地盯着她,“好好一个漂亮姑娘,为什么非要唱歌?”

    又不是唱给你听!

    饶初柳惦记着谢意温柔知性的人设,咽下“好好一个俊俏少年,为什么非要说话”的回怼,淡声道:“听闻极海秘境七大区域各具特色,在下当然想要亲自验证一下。”

    “那你恐怕是验证不出来了。”陆朗玄摸了摸鼻子,笑得有些痞气,“不过想验证也不用亲自来,哥哥替你。”

    也不等饶初柳拒绝,他已经唱起歌来,不得不说,这人虽然话密,但唱起歌来确实空灵动听,像是大海的低吟,也像是星空的密语,她只感觉略显紧绷的神经不自觉就跟着放松下来。

    随着歌声一句句响起,陆朗玄脚下也有一丝丝雾气汇聚,逐渐汇聚成了云层,将他托举起来缓缓往上飘去。

    白云飘至半人高时,陆朗玄便如刚刚那样垂下腿坐在云边,边唱歌边笑着朝饶初柳伸出了手,“小美人,要不要哥哥带你去秘境最顶端看看风景?”

    “多谢好意,但是不必了。”趁陆朗玄坐下,饶初柳朝他笑了笑,倏地往自己身上拍了张瞬移符——这还是从邬崖川给她那个储物戒里找到的,有十几张,都是邬崖川亲自画的。

    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小美人就消失了,陆朗玄纳闷地摸摸鼻梁,扭头看向肩膀上的绒水狸,“俊狸,我刚才也没有很凶吧?她怎么吓得直接用了瞬移符跑路?”

    饶初柳一走,端正站在陆朗玄肩上的绒水狸也摊开四肢趴在了他肩上,闻言懒洋洋道:“因为,你极骚。”

    陆朗玄石化了,半晌,他指着自己,声音颤抖道:“我极骚?”

    绒水狸认真点头。

    “啊——!”陆朗玄崩溃地发出一声鲛人的尖啸,声音穿透空间,一时间许多在天上飘着的修士身下的云朵坐垫都直接消散,像是下饺子般掉了下来,好在他们都是修士,反应快的当即用了御物术跟轻身诀,反应慢的以及在云上睡觉的也都皮糙肉厚,掉在草丛上也不至于摔死。

    直到声音越来越远,远到几乎听不见,饶初柳才切断了灵力,就掉在了软绵绵的草地上。

    又得重新判断位置了。

    饶初柳叹了口气,拔出一根草塞进嘴里,尝着不苦后,随口道:“我想跟邬崖川合籍。”

    话音未落,忽然有一阵罡风刮来,饶初柳手心里的守心倏然变大,狠狠扎进地面,却也抵不住这罡风的攻势,枪尖在草地上划出重重一条长线,就被席卷掉进了忽然出现的沟壑中。

    看来这便是龙尾岭了。

    饶初柳灰头土脸地从沟壑里跳出来,给自己用了个净尘诀,又吞了颗糖丸补充灵力,在她做这些事的时候,原本她爬起来的大坑无声无息地变回了原本的平整。

    饶初柳倒也不意外,如果不能自我修复,龙尾岭早就处处是坑了。

    检查确定周围没人后,她便挑了处不易被人察觉的角落,布下各种阵法防护,才拿出了通讯灵符给颜芷传讯。

    不出她意料,即便有御灵通轨阵加持,也完全联系不上。

    饶初柳倒也不算失望。

    无渊之海跟月琅洲即便距离再远,也还在同一位面,但严格意义上讲是依附在主世界上的次位面,有许多秘境甚至连时间流速都不同。她连瞬移需要的基础空间法则都看不懂,要是创造出来的阵法能穿透界壁,那才真是见鬼。

    她正想收起通讯灵符,腰上的传讯玉符却震了震,是邬崖川的讯息。

    “你现在在哪里?”

    他居然也进来了?

    饶初柳心中一暖,刚想回复,但指尖落在传讯玉符上,就顿住了。

    不是,龙尾岭是验谎专区,她可不想跟邬崖川玩坦白局啊!

    犹豫的两秒,邬崖川的下一条讯息也在传讯玉符上亮起,“知道了,我瞬移过去。”

    能不能别这么聪明!

    饶初柳心疼到要滴血,但还是毫不犹豫拿出一张瞬移符又拍在了自己身上,秘境范围她虽然能大致推算出来,可谁知道邬崖川现在在哪?保险起见,先跑为敬!

    计算着丹田里的灵力空了一半,她切断了灵力供给,就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四妹,好巧。”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

    “三哥。”饶初柳干笑着抬头,果然就看到一张与她现在的脸像了五分的清秀面庞。

    逃跑能直接掉进想躲的人怀里,不是她黑云罩顶,就是邬崖川给的瞬移符有问题。

    这些瞬移符该不会是可以自动锁定目标,只要他跟她之间的距离没超出传送范围,就能自动传送到他身边?!

    那他说知道她在哪里,也是诈她用瞬移符?

    邬崖川松开饶初柳,上下打量着确定她没受伤后,悬着的心放下,视线落在她脸上,就对上了那双恍惚又略带警惕的眼睛。

    他似笑非笑,召出了一面水镜。

    饶初柳看清自己眼神的那一刻,多少有点尴尬,但她紧接着便面不改色地挥散了水镜,伸臂抱住邬崖川的腰,试图扯开话题,“三哥,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澜卷洞炸了。”短短的五个字,两人看向对方的眼神却都诡异了起来。

    自他们认识以来,青水山,惜子城,樱园岛……似乎每一个共同经历的地方都会被炸,澜卷洞已经是第四个了。

    饶初柳干咳一声,松开了邬崖川。

    青水山跟惜子城赖给他还算有道理,但樱园岛确确实实是她干的,算算时间,邬崖川应该没来得及进澜卷洞,它就炸了,这也赖不到他头上。

    可她认识邬崖川之前,也没发生过这种走哪炸哪的情况啊!

    “澜卷洞应该是白锦为了毁灭证据炸掉的。”饶初柳坚决不承认自己有人形炸药包的潜质,她把在澜卷洞听到的那些对话如实转述,才纳闷道:“白锦想把人送去哪里?”

    邬崖川也觉得心中微妙,就把自己得到的那些消息也告诉了饶初柳。

    白锦跟玄喜的对话,十一阶冥龙尸骨,被大量收购的冥龙珠泪,先前还有人诱惑修士进极海秘境,被炸毁的澜卷洞……无数碎片在饶初柳脑海里逐渐拼凑在了一起。

    “三哥,我们现在就出去!”饶初柳心中隐隐有了种不祥的预感,也不管这次是不是纯亏,当机立断撩开衣袖,准备祛除进秘境时烙印在手臂上的金色泪珠,打算退出秘境。

    但显然她不祥的预感成真了,不管用什么方法,金色泪珠始终纹丝不动。

    饶初柳愣是被无语笑了,知道的是她只想去澜卷洞看书,事先也打听好了内城没有危险;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犯天条了,躲着防着却次次把自己送进了危险中心。

    她心累地拿出两个蒲团,拉着邬崖川一起坐下,“三哥,连累你了。”

    “如果我不愿来,你硬要我来,那才是连累。”邬崖川现在反倒庆幸自己跟进来了,如果他们逃不过这一劫,那么死也要死在一起,“别急,我们还有时间。”

    “不管白锦想做什么,炸毁澜卷洞就代表她还没做好撕破脸的准备。”

    邬崖川布下隔音结界,逐条跟饶初柳分析,语气始终镇定从容:“青崎如今已经带手下妖卫围住白锦跟玄喜的府邸命她们交出妻妹,而我听闻陆朗玄常年待在秘境里后,便顺便给陆名举与鲛女王鲛璇递了个信儿。同样的道理,如果我十二个时辰后还没带你出去,汪师叔也会以此为由向白锦与玄喜发难。”

    这样一来,白锦的行动必会被限制。

    饶初柳越听越不对劲,“你早就知道极海秘境可能有问题了?”

    “只是防患于未然。”邬崖川定定看着她,“如果早知秘境有问题,我不会让你犯险。”

    也是,他在她身上投入那么多,技能没少教,灵石灵物也没少给,她一死就白瞎了。

    饶初柳点头,看邬崖川的眼神满是钦佩。

    这人真不愧是‘正道’魁首啊,传消息给陆名举不光是联合他与鲛女王一起施压,恐怕还有诱使其派手下当炮灰的想法。

    只要陆名举的人没及时带着陆朗玄回去,陆名举必然暴怒威逼白锦跟玄喜,星衍宗便能轻松得到消息,还没有任何损失。

    虽然饶初柳觉得,邬崖川出事,恐怕才是星衍宗最大的损失。

    她喃喃道:“白锦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先前我以为她没把握打败青崎登上城主之位,所以宁可抽走冥龙骨毁掉海心城。”邬崖川道:“但如果她只想要龙尸,完全没必要将这么多修士引入秘境,我怀疑她想血祭唤醒秘境中冥龙的残魂。”

    饶初柳道:“为何要唤醒冥龙残魂?”

    邬崖川沉吟道:“据传冥龙生前是白龙,兴许白锦是想要唤醒先祖庇佑白龙族。”

    饶初柳可不觉得白锦是那种疯狂崇拜先祖的人,白龙族又不是没有高阶龙,只是都在族地闭关沉眠,她用不着再找个老祖宗压在自己头上。

    若她是白锦……

    饶初柳倏地坐直,“龙族是不是有什么换根骨的秘法禁术?”

    她跟三龙都有过短暂的会面,青崎兴许先前曾努力过,但竞龙节近在咫尺,他忽然恋爱脑发作也就算了,但白锦布局恐怕不是一两年的事,他硬是毫无察觉,能压住两龙估计全靠资质高。

    玄喜就更别说,论战力打不过青崎,论脑子比不过白锦,被龙骗了还给龙数钱,也没什么胆量,想必是黑龙族没落了,才把他推上了如今族长的位置。

    唯有白锦,狠得下心又有头脑,能登上族长之位想必在白龙族中战力也是最顶尖的,之所以屡屡败给青崎,饶初柳只能想到跟自己同样的原因,资质不够。

    显然,她盯上了十一阶冥龙的根骨。

    饶初柳自知自

    己就是个还算有底线的恶人,她没觉得白锦想要冥龙骨有什么问题,换做是她有换灵根的机会,对活人可能还下不去手,但若对方已死,且死亡原因跟她毫无关系,她也想换,哪怕明知是邪术。

    若此事跟饶初柳无关,她可能心中还会钦佩白锦,但祸害到她身上,她便要拦一栏了!

    “并未听闻,但这等秘法,本就不会随意传出来。”

    邬崖川天生资质卓绝,一时间确实难以想到白锦的目的,但饶初柳这样说了,他一想也觉得可能性很大,“只是龙骨内残存的力量不是白锦如今能轻易熔炼的,她唤醒冥龙残魂,是想让前主人自愿将龙骨送她,甚至助她吸收?”

    “起码在我看来是这样。”饶初柳满脸困惑,“她想要龙骨不奇怪,可就算她计划顺利,她又有什么把握让冥龙愿意帮她呢?凭冥龙生前跟她是同族?凭她血祭唤醒了冥龙?可若是冥龙不愿意醒呢?”

    邬崖川目不转睛凝视着她,半晌没说话。

    饶初柳察觉到不对劲,抬眸就对上他灼热的视线,脸颊顿时有些发烫。

    她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满脑袋问号。

    为什么忽然这么欣赏地看着她?

    “因为白锦根本没在意过冥龙的想法。”邬崖川手指微勾,身下的蒲团就几不可见地朝前挪动,直到两人的膝盖几乎快挨到了一起,他才散了指尖的灵力,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饶初柳,“如果你是白锦,你会怎么做?”

    饶初柳谨慎地往旁边看了眼,趁邬崖川的视线跟着她动,不动声色地往后稍稍退了一些,“这是哪里?”

    虽然他对自己似乎产生了男女之情很好,但她已经筑基,也没有那么着急奠基了,况且如今时间地点都不合适。

    邬崖川回神就瞥见两人原本紧挨着的膝盖处出现了一条很明显的空隙,眼神有一瞬间的晦暗,但再抬眼时,落在饶初柳眸中便仍旧是一片清明,“龙尾岭。”

    那就只能选择性的说实话了。

    饶初柳谨慎道:“如果我没有足够让冥龙心动的条件,应该会强行吸收吧。”

    被冥龙坑一把,可比忍耐身体上的疼痛难受多了。

    邬崖川若有所思地点头,又接着问:“如果冥龙不愿意把龙骨给你,你也要吸收?”

    饶初柳手心冒汗,讪笑道:“坚持一下,说不定冥龙就愿意了呢。”

    邬崖川不置可否,只是又问道:“若冥龙把龙骨给你,你也愿意满足冥龙的要求吗?”

    饶初柳真的要汗流浃背了,她斟酌道:“那应该还是得看冥龙想要什么吧。”

    邬崖川道:“若冥龙想让你做一件事,这件事可能会让你遭受很大的痛苦,甚至九死一生,你也愿意吗?”

    他难道有什么事需要她做?饶初柳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些,难掩好奇地观察着邬崖川的表情,对上后者略带着些审视的目光也没躲避,朝他粲然一笑,斩钉截铁道:“自然。”

    邬崖川对她这么好,她还惦记着骗他元阳,说起来是挺白眼狼,但她不在乎被骂。

    哪怕如今还没有去过独鉴台,饶初柳也已经把御灵通轨阵教给了邬崖川,并且日后她如果还有什么创造,也愿意无条件教给他,这是她对邬崖川好意的回报。

    为了日后千年万年的寿元,纵然被千夫所指,饶初柳也只能选择对不起邬崖川。

    先有司宫誉将她抢上飞舟,后有隐身人跟踪强吻,能干出这些违背她意愿之事的人,怎么可能愿意设身处地考虑她的处境?

    事成之后,如果邬崖川要打要杀,她愿意舍一颗浮生丹,毫不反抗地让他杀一回。

    邬崖川打开风吟,对着自己的脸漫不经心地摇了几下,“如果,冥龙让你负责呢?”

    饶初柳瞳孔微缩,还没来得及回答,铺天盖地的罡风忽然携卷着草叶黄沙,朝两人刮来。邬崖川眼疾手快把她拉进怀里,白光一闪,两人罡风到来之前就换了地方。

    两人脚一着地,罡风又起,邬崖川只得再度瞬移,直到进入龙爪沟的地盘,坠在他们身后的罡风才泄愤般地掀开草皮,在边界处刨了一个足以装下两人的坑,消散了。

    “哈哈哈……”饶初柳盯着那坑看了一会儿,忽然抓着邬崖川的胳膊笑弯了腰。

    亲都亲了,居然还不甘心想用负责吓退她,看看,被验出来了吧!

    “……”邬崖川无言地瞥了眼笑得满脸庆幸的饶初柳,再看向深坑时,眼眸染上凝重。

    说不定,阿初真的猜准了。

    第56章 威逼 万更

    两人遇事都不是非要亲力亲为的性子,对秘境产生怀疑之后的第一反应都是摇人。

    秘境都是有修为限制的,极海秘境的限制便是化神之下,对于邬崖川而言,即便是元婴大圆满的修士也是不可能轻易杀掉他的,所以他直接恢复原貌,使用星衍宗独有的召集术法召集同门。

    因着功法特殊,合欢宗弟子没事可不会往秘境这种危险的地方跑,所以饶初柳召集的自然是知心人。这些情报贩子确实很拼,为了获取准确情报,几乎什么秘境险地都愿意去。

    当然,除了幽冥境。

    在收到御灵通轨阵的阵牌后,颜芷师姐也跟饶初柳下了订单,但保险起见,去独鉴台之前,饶初柳不打算大量将阵牌放出去。颜芷便教了饶初柳知心人召集术法,并给了她一块印着数字十三的冰晶心形令牌,说是定金。

    每年忆心楼的收入五成上交合欢宗,五成自留经营,知心人若握有独家消息,除上交消息的奖赏外,还能拥有一成的长期分成。听上去不算多,但忆心楼秩序井然,又从不克扣,对于散修来说是一份极好的工作。

    颜芷说过,冰清令持有者可以私下跟知心人买消息,只要给够知心人本应得到的分成即可,消息互换也可以。

    等待的功夫,饶初柳本想跟邬崖川兵分两路,只用传讯灵符互通有无。

    邬崖川却不同意,“若有什么紧急情况,你来不及传讯呢?”

    饶初柳想想也是,便打消了主意。

    但她很快就有些后悔了。

    星衍宗的两名弟子跟知心人几乎是前后脚到的,如果只有这三人倒也没啥,偏偏星衍宗的弟子来的时候还带了一名万知阁的百晓生,这个叫紫妩的知心人跟叫简岐的百晓生一对上眼,眼中瞬间火花四溅,针尖对麦芒地杠了起来。

    紫妩嘲讽道:“你们万知阁的可真是狗鼻子,闻着味儿就来了,有人找你们么!”

    简岐冷哼一声,不屑道:“得意什么?如今月琅公认的情报第一不还是我们万知阁?你们忆心楼还差得远呢!”

    紫妩嗤笑:“差得远?这话也就你们自己说着玩玩吧,忆心楼建立几百年就能跟数万年的万知阁争第一了,再过几百年,万知阁还存不存在都不知道呢!”

    简岐气得脸色青白,就要发作,饶初柳见紫妩嘴仗赢了,便朝邬崖川使了个眼色。

    邬崖川会意颔首,上前一步挡住简岐的目光,和稀泥道:“简道友,消消气……”

    饶初柳也趁机拉着紫妩去了角落,布下隔音阵法后,便把冰清令拿出来给她看了看。

    她之前见过紫妩,颜芷啃桃围观对骂的其中一个主人公就是紫妩。紫妩也对饶初柳印象颇深,她们楼主看似随和,其实只是对八卦之外的事都不上心,能跟楼主走得近的,除合欢宗弟子外,也只有这个谢意了。

    紫妩不认为颜芷的朋友不懂规矩,便没提价钱,爽快把饶初柳想知道的事都告诉了她,“现在秘境里的修士确实很多,几乎是往年的十倍,但其实秘境中的灵物并没有传闻中增长那么快……”

    她迟疑起来,显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因为争抢灵物,秘境里几乎天天都有人被杀,进秘境的还是源源不断……”

    紫妩看向饶初柳,斩钉截铁道:“这个情报我要跟你换消息,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饶初柳提醒道:“你先试试离开秘境。”

    紫妩犹豫了下,还是抬手朝手臂按去,几乎是瞬间,她猛地抬头,表情变得极其难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紫妩还算镇定,饶初柳让她先吃一颗清心丹,紫妩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依言照做。

    等她吃下丹药,饶初柳才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算是看在颜芷师姐的情面上。

    当然,如果紫妩无法自控情绪,她不会说。

    即使吃了清心丹,紫妩的表情还是极其阴沉,她低头沉思片刻,忽然郑重看着饶初柳,“从现在开始你可以问我任何情报,我只要知道就会免费告诉你,你们如果有什么计划,我也会竭力配合,我只有一个条件。”

    紫妩一字一顿道:“如果你们有机会活着出去,带我一个。”

    真是个聪明又果断的姑娘。

    饶初柳心知肚明紫妩是冲着邬崖川才敢押注,但她确实够聪明够识时务,邬崖川那边已经有了简岐,紫妩当然只有跟着她这个明显跟邬崖川同行的人才能保证自己不被扔下赌桌。

    饶初柳没觉得被紫妩小瞧了,相反,她更欣赏紫妩了。

    “好。”饶初柳准确地给了答复,若两个情报贩子只能留一个,哪怕紫妩没有简岐聪明,她要留的也只会是她。

    谁让万知阁不是星衍宗的下属势力呢。

    邬崖川那边似是还在询问,饶初柳也没凑过去,拿出两个蒲团拉着紫妩坐下,不由庆幸自己屯的蒲团够多,要不然还真不够丢的,“你们忆心楼跟万知阁很不对付?”

    同行是冤家,但饶初柳感觉紫妩跟简岐对彼此的敌视甚至已经上升到仇怨的程度了。

    “不是不对付,是仇敌。”紫妩道:“忆心楼最开始出现,便是合欢宗的煦华道尊为了对付万知阁创建的。”

    饶初柳双眸一亮,登时双手握住紫妩的手,诚恳道:“请细说。”

    别人的八卦她没兴趣,许师姑祖的事迹她逐字研究。

    感觉到手上被什么盯着,紫妩下意识抬头,就见邬崖川跟讨厌鬼说着话,目光却淡淡瞥着她跟‘谢意’交握的手。紫妩下意识把手抽回去,邬崖川这才面不改色地礼貌朝她点头,收回了视线。

    紫妩:“……”

    她确定她能打败讨厌鬼留下了。

    “这事说起来跟一个人有关系,如今擎天宗的圣后宫白雁。”紫妩道:“万知阁历来注重排榜,几百年前一直以群芳榜评定天下美人,当初最后一位公认的天下第一美人便是宫白雁。”

    想起司宫誉那张艳冠群雄的昳丽容颜,饶初柳点了点头。

    “当年群芳榜一出,榜首果然是宫白雁。”说到这里,紫妩轻蔑地瞥了简岐一眼,幸灾乐祸道:“榜单发出去的第三天,宫白雁提剑杀上了万知阁总部。”

    四百八十年前。

    万知阁总部,巡生塔下遍地都是爬不起来的万知阁弟子,其中不止练气跟筑基弟子,金丹亦是不在少数,他们手臂都受了重伤,根本无法取药,只能躺在地上畏惧又怨恨地看向亭子顶端。

    那里正站着一位手握利剑的红衣女子,她的容貌艳丽到足以让周围所有景物失色,然气质却并不妩媚,反而是一种睥睨众生的傲气,仿佛看她一眼都会被灼伤。

    她没分给这些盯着她看的手下败将一个眼神,提起还滴血的剑重重往巡生塔一劈,“还有没有管事的?给姑奶奶滚出来!”

    红色剑光如纵横的天火,直直朝牌匾烧去,就在将要劈上去的一霎,一道白光射出,与剑光相互抵消,一位手持巨大毛笔的元婴修士施施然走出了巡生塔,冷冷盯着对面亭子顶端的女子,“宫白雁,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声音冷淡,宫白雁比他还冷,“撤销群芳榜。”

    “不可能。”元婴修士断然拒绝,“万知阁的信誉不可能因你一人而变。”

    “不变就打到你变!”哪怕面前的修士比她如今的实力高出一境还多好几层,宫白雁仍是毫不犹豫地飞身上前,提剑便刺。

    她边打边寒声喝道:“什么天下第一美人?这种只对女子容貌评头论足的榜单有什么存在的必要!我为金丹,便要做那元婴之下第一人,我为元婴,便要做化神之下第一人!我宫白雁此生只做同阶第一人,不当他人梦中客!”

    哇,好飒!

    饶初柳双眼冒光,但想起宫白雁如今的身份,还有司宫誉那句“我们司家人娶妻从来是靠抢的”,不由叹了口气。

    “那日宫白雁提剑挑翻了全知阁元婴之下的所有修士,越阶重伤三位元婴,然后在化神修士手下重伤遁走。”紫妩也跟着叹了口气,“在她被追杀到无路可走时,当初的煦华道尊救下了她。”

    怪不得许师姑祖在宫前辈那里面子那么大,这可是过命的交情啊。

    “然后忆心楼就创立了?”饶初柳迷惑道:“忆心,宫前辈名字也不带心啊。”

    她印象里跟许师姑祖有关的,名字里带心的也就是祖师花婠心了,还有冰清令,纪念的应该是掌门师祖师冰清。

    紫妩摇头,“没那么快。”

    她又没忍住厌恶地瞥了简岐一眼,“万知阁被宫白雁这样打了脸,自然是不愿意用群芳榜榜首捧她了。”

    紫妩将‘捧’字念得很重,嘲讽意味十足,“但是他们又不肯直接撤销群芳榜,所以把原本是第二名的星衍宗商羽绫提到了榜首之位,打算掩盖之前的丢脸。”

    说到这里,紫妩忽然笑了,“然后,他们就又丢了一次脸。”

    榜单发出去的第三天,商羽绫杀上巡生塔,将宫白雁的举动复刻了一遍。

    当然,商羽绫是个体面人,说话委婉多了,“我自是比不过宫道友那般意气,但我同样觉得,美不该被轻易定义,也很难如比武那般非要分出名次。同龄美貌者众多,各花入各眼,何必拘泥男女?如果一定要与其余人在某些方面比较高低,我商羽翎愿同宫道友一般,演武场上定输赢。”

    商羽绫话说的客气,但下手比宫白雁还狠,万知阁总部除了巡生塔,其他房子没有一个囫囵的,全被掀翻了屋顶。

    而且宫白雁是散修,万知阁仗势欺人敢追杀,商羽绫却是星衍宗的天骄,她在万知阁总部折腾这一圈,愣是一个元婴以上的修士都没敢出来,任她折腾完走人。

    紫妩显然被爽到了,“活该!”

    饶初柳附和道:“活该!”

    商羽绫道号是越柔道君,能被众人称之为柔,可见脾气多好。

    万知阁欺负商羽绫性格温柔,以为这多少也算是赞誉,星衍宗最多沉默。却没想到商羽绫脾气再好,也不能任由人利用,被狠狠打脸真是他们自作自受。

    万知阁经此两役,也不敢尝试第三次,只得取缔了群芳榜,这时榜单信誉已经受到了很大影响。他们不敢记恨商羽绫,就把仇都记到了宫白雁身上,直接发出追杀令,只要杀了宫白雁,就能终身免费得到万知阁的消息。

    这一无耻行为彻底激怒了许嬅光。

    她直接收拢了猎艳时结交的上千散修,创下忆心楼,同样放话出去,“自今日起,只要杀死一位万知阁弟子,即可在忆心楼这里免费得到消息,不拘实力高低,练气是一年,筑基三年,金丹十年,元婴直接拿走冰清令。公开退出万知阁的修士不在此内,决议通过追杀令的没有退出资格!”

    “追杀令不解除,本座此言便永久有效!”

    “哇!”饶初柳双手捧住自己红彤彤的小脸,眼里不断往外冒爱心。

    不愧是她的女神许嬅光!

    忆心楼纪念祖师花婠心,冰清令纪念掌门师祖师冰清,还庇护了走投无路的宫白雁……

    除了许师姑祖,还有谁能这么周全!还有谁!

    “我可以放出消息,但秘境中多是散修,只怕不会信任……邬道兄?”简岐说着说着,忽然发现邬崖川视线一直落紫妩离开的方向,似是没专心听他说话,心中顿生不悦。

    旁边的两个星衍宗弟子是对孪生兄弟,将简岐略显不快的神情看在眼中,彼此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搭上他的肩膀,你一句“简兄这话说得在理”他一句“咱们还得再商量商量”,就默契地把人拉到了一边。

    姓简的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要不是他们根本没关注秘境里的情况,也不至于拉他过来,竟然敢那么看他们大师兄!

    早知还有忆心楼的美人姐姐,谁理他!

    邬崖川目光只是落在饶初柳脸上,此刻她面颊晕红,眸底泛着水光,看上去竟有些痴,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完全是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这是她从没在他面前展现过的情态。

    他低垂着眼眸,不动声色抬脚将要触碰到野花花瓣的杂草压住,碾碎成了一摊绿泥,指尖灵力轻轻卷起旁边的一点尘土,将绿泥彻底罩住,再也看不出一点痕迹。

    邬崖川紧紧抿着的唇这才放松了些许。

    饶初柳这会儿还沉浸在对许嬅光的崇拜中,根本没注意到背后的邬崖川有多不高兴。紫妩倒是看见了,但也只以为他是为了秘境如今的情形而担忧,越发决定讨好饶初柳。

    “其实万知阁差点就真被灭了。”紫妩遗憾道:“当初司无念喜欢上宫白雁后,便将当初决定下追杀令那些修士包括他们的亲人尽数诛灭,甚至连镇场子那些高修也被屠杀大半,可惜前前圣主司宏宇下令制止,才让他们逃过一劫。”

    饶初柳疑惑道:“为何制止?”

    紫妩嘴角抽了抽,“司宏宇夫人也就是司无念的祖母,其父是万知阁高层。”

    饶初柳:“…………”

    真是一点也不意外呢,毕竟司宫誉现在也跟司无念对着干,说什么都不肯放弃。

    “对了。”紫妩凑近饶初柳,露出了她最熟悉的八卦专用笑,“你跟我们楼主是好友,那有没有见过她的小师妹饶初柳啊?”

    好消息,她出名了;坏消息,是绯闻。

    饶初柳默默瞅了她一眼,“见过几次。”在镜子里。

    “那你觉得以她的性格多久会答应司宫誉啊?”紫妩更兴奋了,“我们私下打赌,我压了五年,你觉得能赢吗?”

    饶初柳摇头,“赢不了。”

    紫妩诧异道:“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她不可能答应啊,饶初柳拍了拍紫妩的肩,“你是做情报的,你能第一时间说出擎天宗历任圣主的名字吗?”

    紫妩理所当然道:“那是自然,我不光能背出名字,还能说出他们的事迹。”

    饶初柳轻笑一声,“那除了宫前辈外,你还能说出其他圣后的名字吗?”

    紫妩脸上的兴奋瞬间僵在脸上,她仔细回想了下,才发现她似乎对司家每位圣主的爱情故事知之甚祥,但这本身就建立在他们的能力跟地位上,他们的出身跟成就决定了他们会成为历史留名的大人物,有爱情,但不只是爱情。

    而那些圣后,世人提起她们时,往往羡慕她们被司家男人永不变心、倾尽所有的深爱。但她们的名字,她们的成就却似乎无一人在意。她们在历史记载中永远跟她们的道侣连在一起,但似乎只是道侣辉煌人生中的点缀。

    饶初柳又问:“你听说过宫前辈婚后的事迹吗?”

    这个紫妩还真知道,就是表情有点古怪,“其实司宫誉是司无念亲自生下来的,当初宫白雁怀孕后,孩子需要汲取灵力,司无念不愿妻子修为下滑,便将胎儿取出放在了自己体内。司宫誉出生后,父子俩一个修为下滑,一个体弱多病,三岁时还差点一场大病没了,司无念为此创出了什么……”

    她不确定道:“惜子换命术?”

    饶初柳语塞。

    司无念确实挺爱,但她觉得,能说出做同阶第一人这种话的宫前辈,需要的不是爱。

    “据我所知,饶初柳最崇拜的就是煦华道尊。”饶初柳道。

    许嬅光的道侣们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但若她现在再收一个道侣,世人只会好奇这男子有什么本事能被许嬅光看上,而不是惊诧怎么又有人看上许嬅光了。

    群星或许璀璨,但嬅光的耀眼无人能挡!

    小迷妹饶初柳心中疯狂为许师姑祖呐喊,忍不住又捂住了发烫的脸。

    “所以。”紫妩若有所思道:“饶初柳以后也打算收很多个男人,但因为司宫誉肯定不愿只做道侣之一,就不想答应他?”

    饶初柳:“……”很好,降温了。

    “可能吧。”饶初柳温柔一笑,回头见邬崖川正站在山壁旁边低眸沉思,而那两个星衍宗弟子武游武律在不远处正跟简岐勾肩搭背,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看上去感情颇好,不由心中微沉。

    许师姑祖不喜欢的,能有什么好人?

    似是察觉到饶初柳的注视,邬崖川抬眸朝她看了一眼,然后主动朝她走来。饶初柳便笑着跟紫妩说了声失陪,收起蒲团跟阵法,走到了邬崖川身边,“聊聊?”

    邬崖川便跟着她又走到了角落里,两人互换了信息后,便意识到之前的猜测或许没错。

    极海秘境因着没多少稀罕东西,再加上门票价格高昂,进来的修士多少都有些家底,不至于为了点灵物就闹到你死我活的程度,往年死在秘境里的甚至不超过两位数。但这短短几个月已经死了数百人,其中大半都是来看竞龙节的,显然这时间点也在白锦的算计之中。

    “这么说起来,白锦对你们星衍宗还是很有合作诚意的。”饶初柳玩笑道。

    想起先前绒水狸说五万一颗的冥龙珠泪,她这会儿又有了新的感触,想必那些低价的冥龙珠泪本身就是白锦拿出来的,目的显然是诱惑更多人进秘境。

    “不管如何,现在都是敌人。”邬崖川盯着饶初柳,她脸上还有些未散去的红晕。

    他抿了抿唇,似不经意问道:“对了,你刚刚——”

    “不过这样说起来,秘境里应该有很多擎天宗的人,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让他们出更多力。”饶初柳根本没注意邬崖川现在的表情,也没听到他说话。

    她脑子转得飞快,白锦总不会荒唐到以为单靠死气跟血气就能唤醒冥龙,所以她肯定在秘境中有所布置,虽然不确定是阵法还是秘术,总归跟其他地方会有所区别。

    即便外面有人拖住白锦,但只靠他们五人搜寻七个区,不是异想天开是什么?

    “而且我刚进来时就遇到过陆朗玄,他常年待在秘境里,如果有人清楚白锦布局前后的区别,想必非他莫属。”

    邬崖川把刚刚的话咽了回去,“你打算怎么做?”

    他俨然是打算给饶初柳打配合了。

    “借力打力,顺水……”饶初柳朝他粲然一笑,蹲下朝一根草叶轻轻吹了口气,草叶被吹动,打在另一根草叶上,将上面的红色绒毛抖动下来,恰好挡住了小虫子的路,“推舟。”

    把真相公布出去是不可能的,此刻秘境中散修多过宗门修士,邪道又多过正道,指望所有人都能摒弃自利的心思团结起来谋出路那才真是做梦,倒不如继续沿用白锦的说法。

    但不是灵物,而是冥龙的遗迹。

    武家双子跟紫妩都被饶初柳安排上了戏份,武家兄弟一开始其实并不怎么相信饶初柳,甚至看向来睿智的邬崖川一副唯她命是从的模样还怀疑她是不是给大师兄下了降头。但想着以这姑娘的实力应该算计不到邬崖川,凭着对自家大师兄的信任,还是尽职尽责地易容去做了。

    紫妩其实也不太敢相信饶初柳头脑能比得过成名已久的邬崖川,但她赌品极佳,押注了便毫不犹豫执行。

    不过他们很快就意识到了饶初柳的厉害。

    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演出挖到宝藏时,有人不信,有人甚至想上前抢,但他们用了瞬移符逃掉了;第二次便有人动心也开始搜寻起来;第三次甚至他们没

    有亲自演戏,只是放了点似是而非的消息,所有人便都激动起来,如今到处都是寻找宝藏的身影,俨然对此深信不疑。

    做到这一点,饶初柳只用了三天时间。

    期间简岐试图卖消息,被武家兄弟拿下,紫妩亲手杀了他毁尸灭迹,并拿着他的传讯玉符到处告诉买家宝藏为真。

    三人都对饶初柳服服帖帖,武家兄弟不由暗中感慨大师兄果然眼光极佳。

    饶初柳自己倒没觉得这有什么,她只出了一个很简单的计策,那些人上钩的原因也很简单:秘境中的灵物经过这么多人采摘,所剩已经不多,而三月之期远远未到,他们当然不甘心早出去,这时候忽然有一项新活动摆在他们面前,便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这些人也是会动起来的。

    只要没找到宝藏,众人也不至于再动手。

    “师……”武游犹豫片刻,还是没把嫂字喊出来,“谢道友,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白锦是七阶,进不了秘境,进来布局的自然另有其妖。”饶初柳轻描淡写道:“哪怕一开始还察觉不出异样,这两天没死人恐怕也回过味来了,咱们且等着他们跳出来。”

    邬崖川站在她身侧,眸中笑意几乎快要溢出来。

    武家兄弟看着他自豪满足的表情有些发愣,下意识扭头又看向饶初柳,就见这姑娘眼神锐利清明,即使说话慢条斯理,脸上也总挂着温柔的笑,但谁看不出这是个有野心的狠角色?

    大师兄这是喜欢有野心版本的他自己?

    两人越想越古怪。

    他们俩满脑子都是对自家大师兄情感的担忧,紫妩扫了邬崖川两眼就收回了视线,“咱们就干等着,不再做点什么了?”

    “总要给其他道友发挥的机会啊。”饶初柳说着,侧眸看向邬崖川。

    邬崖川低笑一声,“好,我退场。”

    上方两人相视一笑,下方三人三脸迷惑。

    但他们很快就知道了。

    如今留在秘境的修士中自然有不少聪明人,他们虽然不像是饶初柳跟邬崖川这样有线索佐证,但同样意识到了不对劲,选择顺水推舟,其中连擎天宗的邪修都‘发现’了不少宝藏。

    邬崖川前段时间一直低调,除了几人外没有其他人见过他,如今换上了谢存的面貌,就更没人知道他进来了。

    擎天宗的修士为数不少,这一配合顿时就让隐藏在其中的海妖盯上了他们,暗中偷袭不成,如今正打得不可开交。

    与此同时,还真有人找到了疑似遗迹的地宫,只是数量有点多。

    “六个?”饶初柳有些诧异居然有这么多,但没道理七个区空闲一个,“哪个区没有?”

    而且七个……总不能每个区域都有一颗龙珠,集齐龙珠就能召唤神——冥龙吧?

    “龙尾岭的还没找出来,但是现在没几个人在找。”紫妩道:“每座地宫入口都被结界封锁,他们现在正试图破开结界,不过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进去,他们现在正合作试图攻破结界。”

    饶初柳挑眉,“这么说,龙尾岭现在人很少?”

    紫妩道:“不是少,是根本没人,毕竟龙尾岭可以之后再找。”

    武家兄弟脸上浮现不屑,邬崖川顿时想起自己做麻黑时看到的同门那种高傲冷漠的眼神,微微叹了口气,下意识又看向饶初柳,便见她沉思着开口:“如此,咱们便先去龙尾岭找地宫。”

    武游傻眼了,“就咱们五个?”

    武律也连连摇头,“搜不过来的!”

    紫妩倒是没打退堂鼓,只是双眼发直地盯着她,明显正在幻想之后的大工程。

    “……你们不会以为我想让你们遍地找吧?”饶初柳看着三人几乎同时露出了“难道不是吗”的疑惑眼神,几乎想要扶额了,她再度钦佩地朝邬崖川看去,他可真是受累了。

    “……”邬崖川看懂了饶初柳的心思,视线扫过紫妩,又回到她脸上,稍稍歪头。

    饶初柳眨了眨眼,抬起双手,右手伸出一根手指,左手伸出两根,在邬崖川眼前晃了晃。然后双手一碰,右手还是一根手指,左手五指却都露了出来,盯着他笑的有些得意。

    邬崖川无奈一笑,伸手握住她右手那一根指头,撒娇似的轻轻晃了晃,服软了。

    下面三人根本没意识到他们俩在比划什么,不自觉就露出了姨母笑。

    “极海秘境不是这几年才出现的,按理说应该没有修士不曾踏足过的地方,所以我觉得地宫的出现,应该是满足了什么条件。”饶初柳看向正咬着笔杆子沉思的紫妩,“阿紫,六区发现地宫的都是什么人?”

    紫妩回想了一下,道:“发现龙首谷的叫吴寒雀,龙景山的叫巫惜,龙津河那个叫刘雾,龙脊雪原是顾人舞……”

    其他两个也不例外,名字都带五,“刘雾发现地宫时正顶着红雨疯跑,据说跑了五个时辰,地宫就出现了;巫惜跟道侣大声表白时,地宫出口忽然就露出来了,其他人就不清楚了。”

    这么一说,几人表情顿时都古怪起来。

    饶初柳盯着面前四个人,‘邬’崖川,‘武’游,‘武’律,紫‘妩’。

    “我是不是被针对了?”她忍不住道。

    邬崖川往她旁边挨近两步,抬指布下隔音术,侧身凑到她耳边道:“柳减意也是五。”

    饶初柳噗嗤一笑,“柳加意还是七呢。”

    邬.排行七.崖川抿嘴轻笑,“是极。”

    “谢谢三哥的好意,但是不用安慰我,不是地宫目标对我而言不是坏事。”饶初柳摆手,看了眼似是正在争论的武家兄弟跟紫妩,示意邬崖川取消隔音术。

    隔音术一消失,她就听到了三人在吵什么。

    “我还是觉得咱们应该有人去已经找出来的地宫。”武游道:“就算咱们能找出龙尾岭的地宫,也成功进去了,也很难知道其他地宫发生的事情吧?”

    武律跟他心意相通,附和道:“没错,也不用都去,只要兵分两路,进一个其他地宫跟龙尾岭地宫对照就行。”

    紫妩反对道:“我可以从别的修士那里买到其他地宫的线索,根本不用分开。”

    武游反问,“就算卖你消息的修士不会骗你,可你确定他眼睛看到的就是真相吗?咱们自己至少知道进去是做什么的,不会漏掉该注意的细节吧!”

    武律连连点头。

    紫妩不说话了。

    “这话也有道理。”饶初柳开始就打算分头行事,这样效率更高。只是邬崖川不同意,现在连他的师弟们都反对凑在一起,她便顺势答应下来,“你们想去哪?”

    武家兄弟看了邬崖川一眼,他依旧盯着饶初柳。这几天他们已经看惯了,见此也毫不意外,同样看向饶初柳,武游又变得好说话起来,“谢道友安排就是。”

    武律也解释道:“我二人只是觉得如今秘境里信得过的人太少,凑在一起浪费,实际上真的没有什么倾向。”

    饶初柳玩笑道:“把你们分开也行?”

    兄弟俩齐齐点头,显然确实没其他心思。

    饶初柳又看了眼其余两人,邬崖川朝她一笑,紫妩也重重点头,明显都同意她安排。

    “我打算去龙尾岭找新地宫。”饶初柳略过邬崖川,视线直接在紫妩跟武家兄弟之间游移,完全没注意到身旁的邬崖川抿紧了唇,眼神倏然变暗,连面色似乎都变得沉冷起来。

    武家兄弟不自觉绷紧了背脊,尽管他们年纪比邬崖川还大,入门时间也比他早,甚至离开宗门也早,但星衍宗这一辈的弟子全都被他以个人能力虐得找不着北,没有哪个没被罚过。

    他们敢发誓,只要看到大师兄这个表情,就算是胆子最大的韩颂暖也得脊背发寒。

    紫妩也悄悄往武家兄弟身后退了退。

    饶初柳本人倒是没怎么在意,她认识邬崖川也将近一年了,看过的冷脸说不定比其他人加起来还多,早就免疫了。

    她压根没考虑跟邬崖川一队,五个人里就两个动脑子的,当然得分开才能利益最大化,“两位武道友就与我一起去龙尾岭,三哥带着阿紫去……你自己决定好了。”

    情感上,饶初柳更倾

    向紫妩,但她才筑基一层,紫妩又是搞情报的,实力在同阶修士中本就偏低,待在一起遇到危险靠武力根本挡不住。

    武家兄弟战力高,刚好保护她这个还处在发育期的渣渣;紫妩敏锐又细心,也适合跟不能暴露身份的邬崖川搭档。

    饶初柳对自己的分队很满意。

    但其余四人都不满意,准确来说,是一人不满意,三人不敢满意。

    武游悄悄瞅了邬崖川一眼,他正勾着唇笑,但那双深褐色的双眸中浮动着晦暗不明的情绪,整个人被山壁的阴影笼罩着,像是从他身上冒出来的黑气。

    似是感觉到他的注视,邬崖川淡淡瞥过来一眼,只一眼,武游就打了个激灵,脱口而出:“那个,我想去已经发现的地宫。”

    武律也被邬崖川看了一眼,立刻也表示,“我跟小游基本都是合招,分开会弱很多,我要跟他一起。”

    刚才还说能分开……

    饶初柳猛然回头看向邬崖川。

    几乎在她动作的一瞬间,邬崖川眼底阴霾仿佛被幽黑的瞳仁吞没,消失的无影无踪。

    似乎以为饶初柳在询问意见,他弯了弯唇,温润清雅的气质在谢存这张脸上也显露无疑,没有半点杀伤力,“我都可以。”

    “那就谢谢三哥了。”饶初柳起了疑心,视线便没从邬崖川脸上移开半分,尤其牢牢盯着他的眼睛,“既然两位武道友想去其他地方,便跟三哥一起吧,我与阿紫去龙尾岭。”

    “好。”邬崖川答应得很痛快,见她视线始终没移开,疑惑挑眉,坦然地任她打量。

    “那个。”紫妩的声音忽然在饶初柳身后响起,她转过头,就见紫妩看着她讪笑道:“其实,我也想去已经出来的地宫。”

    邬崖川先前的表情紫妩也瞧见了,再想想她跟饶初柳握手都被他盯……小命要紧,她可不想得罪聪明人!

    “……”饶初柳不确定道:“你们认真的?”

    刚才她盯着邬崖川,确定他没往紫妩那里看,而紫妩是知心人,在这种生死关头又一向拎得清,不会捣乱。

    不对!

    饶初柳揉了揉太阳穴,她为什么要怀疑邬崖川?是她要采补邬崖川,又不是邬崖川要采补她。就在几天前他还以负责为借口试图劝退她,根本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真是被司宫誉跟那个隐身人搞得应激了,总不能因为邬崖川有点喜欢她,就连正道魁首的人品都怀疑了吧,“那阿紫就跟两位武道友一起去其他地宫吧,传讯玉符随时联系。”

    饶初柳朝邬崖川伸出手,“三哥,咱们去龙尾岭。”

    邬崖川走过去,在武家兄弟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拉着饶初柳的手臂环在自己腰上,他则搂住了她的肩膀,动作熟练至极。白光一闪,两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紫妩回头看着武家两傻,一言难尽道:“邬魁首一直这么……”她斟酌了下用词,“气场强大?”

    武游表情有些恍惚,“大师兄从来是不怒自威的。”

    武律跟着点头。

    紫妩想起刚才邬崖川的眼神,忽然对饶初柳有些担心,“他们俩单独相处,邬魁首不会对谢道友做些什么吧?”

    兄弟俩一怔,然后齐齐摇头,武游道:“不可能的,大师兄不是那样的人!”

    武律也道:“你不了解我们大师兄,他是个很讲道理的人,如果对方无错,哪怕让他不高兴,他也不会报复。”

    “原来如此。”紫妩打着哈哈,没试图跟两人争辩,但对他们的话嗤之以鼻。

    陷入感情里的人,能有多讲理?

    第57章 喜欢 七千

    紫妩在担忧饶初柳的处境,饶初柳本人则完全没有这种意识,她正思考着秘境各区特点跟地宫出现的逻辑。

    龙景山再轻的声音都会有回音,寻常修士进去往往传音入密,能不出声就不出声,偏偏巫惜大声表白,想来地宫入口便是被连绵不绝的回声震出来的;龙津河时刻下红雨,据说此红雨淋久了会让人体虚乏力,寻常修士往往都用灵力隔开或是使用雨具,唯有刘雾顶着红雨跑,触发了地宫出现的条件。

    那么同理,龙脊雪原不是硬扛冰冷便是要温暖,龙腹溪不是要一直吃苦就是要甜。龙首谷暂时没有头绪,至于龙爪沟,既然唱得好听会飘到天上,那么唱得难听是不是要入地?

    饶初柳摩挲着下巴,想起堵住自己歌声的叶子,陷入沉思。

    陆朗玄拦住她是巧合,还是知道什么呢?

    饶初柳正想着,温热的指腹忽然点在她眉心,用极轻柔的力度揉了揉,“对你的千幻好些吧,再皱下去,它就要起褶了。”

    饶初柳噗嗤一笑,抬头正要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就见邬崖川忽然朝她伸出一只手,指节微曲,几乎将手掌中那枚褐色点缀着点点绿色灵玉的戒指拢了起来。

    对了,正好将那枚储物戒还他。

    饶初柳取出储物戒,正要还给邬崖川,便见他已经将那枚戒指递到了她眼前,“秘境人多眼杂,不好折腾太过,咱们出去之后再补上,但祝福的礼物,小寿星应该及时收到。”

    饶初柳愣住了。

    今天,是她的生辰?

    心中生出一丝感动,但也只有一丝,因为饶初柳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些不太美好的片段。

    小女孩坐在椅子上,看着年轻漂亮的男女相视一笑出了门,门“砰”一声关闭,寂静漫长的深夜里,她哭得满心迷茫。

    震天撼地的猫叫,巨大猫妖嘴边的血迹,妇人怨毒的眼神,跟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生辰啊。

    “多谢。”饶初柳勉强朝邬崖川笑了笑,但她看不到自己脸上的笑有多苍白惨淡,一向洋溢着蓬勃生机跟野望的琥珀色眼眸也黯淡下来,整个人看上去前所未有的悲凉跟落寞。

    她将储物戒也放到了邬崖川手心里,跟那枚碧玉缠枝的戒指摆在一起,语气尽量轻松,“但是不用了,我不过生辰的。”

    邬崖川手指蜷了蜷,眼眶有些发涩,先前她让他与另一个女子单独相处却毫不吃醋的怒意尽数转为了心疼。

    饶初柳讨厌这些对正事跟提升自己毫无帮助的扰人情绪,她背过身,用冰凉的指尖压在自己的脸上给自己提神,试图将话题转回来,“我想,既然龙尾岭跟谎言有关,或许我们可以试试……”

    话还没说完,一只有力的胳膊忽然从背后紧紧搂住了她的腰。饶初柳瞳孔一缩,下意识想去掰腰间的手臂,后一秒反应过来这手臂的主人是谁,就顿了一下。

    就是这一顿,她的眼前就换了个天地。

    眼前是一栋房子,房子不算大,看上去只有六间,只是材质极佳,屋顶是可以平心静气的乌玄灵木,墙面则是聚拢灵气的蕴灵白玉。房前种着几簇粉白相间的灵花,花香清雅悠长,透过房檐还能看见种在后面的几十颗灵果树。

    饶初柳的手指不知不觉放松了,腰间的力度也消失了,她不自觉转头,一眼就瞥见了不远处的校场跟校场边缘的水池,水池被颜色错落有致的灵花圈在其中,旁边还有一个灵禽居住的小窝,铺了看上去就舒服的丝绒灵草。

    这一看就不是秘境里会有的环境。

    光线柔和却不刺目,暖融融地照在饶初柳脸上,似乎将刚才生出来的寒意都驱散了不少。她抬头,果不其然地看到了幻灯阵,淡黄色的太阳柔和地挂在荼白色的天花板上,旁边还有些白云点缀。

    眼前的一切静谧而温馨,简单又纯粹,美好得不真实。

    “晚上会自动变成朗月繁星。”邬崖川一直在旁边安静地盯着饶初柳,见她怔怔的看着天空,完全是一副还没回神的样子,便耐心解释道:“若你喜欢其他图案,也可以换。”

    饶初柳目光落在邬崖川脸上,他还顶着谢存那张脸,眸中却含着温润的笑意,一如往日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但她此刻的警惕却达到了顶点。

    想要吗?怎么可能不想要!

    这可是空间,即便不像是阿姨听书里主角那些金手指那般花样多功能全,也不能躲进去就让所有人察觉不到,但这不光对她来说,对中低阶修士都是当之无愧的至宝,甚至囊中羞涩些的高阶修士,都未必能有。

    只要有了这个,她就不用在亵衣里缝暗袋狡兔三窟,完全可以只挂一个储物袋扮猪吃老虎;茂茂能随时跟着她,这里面的环境完全不会让它憋屈;她以后不管走到哪里都可以高床软枕,不用像是从前那样风餐露宿,找破庙安身……好处实在是太多了!

    但诱惑越大,饶初柳越得审视邬崖川对自己这么好的原因。

    没有人的付出是完全不图回报的。

    惜子城他或许是因为自己为他送了一条命而想要拉扯她一把,法船他也是因为愧疚加惜才所以愿意教她,这些都在人性正常的范畴之内,邬崖川本身就不是吝啬的人,连宗门内的杂役也是愿意拉扯一把的。

    但从惜子城邬崖川也是给她找差事才给工钱就能看得出来,他认同得是付出才有收获的价值观,虽然因着他心里的愧疚,他给出的报酬远远高于饶初柳做事的价值。

    这点饶初柳心知肚明,毕竟她曾为了凑长生诀的五百灵石攒了五年。

    但从那枚装着十亿灵石的储物戒开始,发展好像就有点脱轨了。

    师姐们跟师兄们对她好是合理的,她们是同阵营里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是一种投资;司宫誉给她柳叶戒也合理,他把她视为掌中之物,他对下属都大方到人尽皆知,更遑论对自己认定的道侣。

    那邬崖川呢?

    从十亿灵石到空间小屋,他总不能是被她亲了一口,就非要给她高额补偿吧!

    “崖川。”饶初柳审视地对上邬崖川的眼,冷静道:“你自己有这种东西吗?”

    不愧是他的阿初呢。

    邬崖川由衷感觉愉悦,病态的兴奋感油然而生,这种感觉很不应该,但他不想阻止,一想到面前的姑娘那双时刻保持警惕跟冷静的眼眸有朝一日看向他时会充满信任跟依恋,他就心潮澎湃。

    想要元阳吗?那就拿最宝贵的心来交换吧。

    他是个伪装惯了的人,即便如今心中涌动着强烈的掠夺欲,眼眸仍旧清澈沉稳,“我自然也是有的。”

    “是吗?”饶初柳笑了笑,“那当初在青水山,最后面临阴泵阵时——”明明可以把她击晕收入空间,他一个人走出漩涡,等出来后再把她从空间里带出来。

    话说到一半,饶初柳才反应过来这话实在太无耻了,空间是秘密,人家凭什么冒着泄露隐私的风险救她呢?而且在她很明显就不怀好意的情况下,愿意让她先走已经是他人品高尚了。

    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懊恼收入眼底,邬崖川唇角微勾。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她,眸中满是歉意,“我当时还有其他保命的办法,未必非要经过阴泵阵,委屈你了。”

    “抱歉。”饶初柳脸有些烫,她当时九成九都是出于私心,剩下那点才是对他的不忍。

    自己不干净,还要求别人大公无私,无耻!

    “你对我怀疑也很正常,毕竟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话我也赞同。”邬崖川稍稍往后退了两步,冲着房屋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不如先进去看看?时间紧急,咱们边走边说。”

    饶初柳迟疑片刻,微微点头。

    邬崖川就引着她走进了房子,或许是考虑到饶初柳压根不会在这里招待客人,堂屋很小,布置也很简单,进门便是简单的休息区,放着软榻跟桌椅案几,连茶具都放在了案几上。

    堂屋左边三间,第一间是书房,此时还是空的;第二间面积不小,是隔火区,显然是给她炼丹炼器用的;第三间明显是膳房,放置了一些厨具,不过还没放置食材。

    右边则是并排两间,邬崖川推开门,饶初柳一眼便瞧见了挂着浅绿色纱帐的巨大架子床,目测都够三四个人躺上去还有空隙,床一侧是衣柜、梳妆台,另一侧摆着一扇屏风,屏风后挡着一人多高的小门。

    饶初柳好奇推门进去,便瞧见了一个大浴池,浴池里还没有水,但此刻他们两人站在这旁边莫名有些暧昧。

    她一顿,脑海里下意识浮现某师兄跟某师姐在宗门温泉池子里颠鸾倒凤的画面。

    “听宋师妹说曾送你一个浴桶。”邬崖川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饶初柳回头,就发现他正蹲在另一侧的浴池边,伸手摸了摸浴池的材质,似乎在检查会不会漏水,“说来有些冒昧,在船上时,我也发现你有泡药浴锻体的习惯。”

    检查完毕,他起身看向饶初柳,脸上泛起些许红晕,别开了眼,“浴桶太小,终究施展不开,我有一次发现你处理丹药时,手臂有些不自然,想来是药浴疼痛,无意间挣扎使得手臂受创。”

    “你以后泡药浴就用这个,浴桶的功能它都有,若还想要别的,那……”邬崖川语气有些不自在,“你自己再处理吧。”

    浴桶这样私密的东西,怎么能用其他人准备的,宋师妹也不行。

    饶初柳:“……”

    就不应该以看普通男人的标准看待邬崖川,合欢宗那半年终究还是把她脑子染污了。

    “上次我问你渡劫之后想去做什么,你说想要到处走走,我思来想去,没有比这个更适合你的了。”邬崖川走到她身边,弯下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得异常温柔。

    他道:“我知道我的四妹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姑娘,这枚戒指滴血认主后会隐没在你手指上,任何人都瞧不见。你进来后也会幻化成附近最不起眼的东西,像是一根草,一粒石子,轻易不会被发现。”

    饶初柳心尖一颤,怔怔地盯着他,“为什么……”

    只吐出三个字,她就被自己沙哑的嗓音吓了一跳。

    “我始终觉得你是蒙尘的珍宝,被捆住翅膀的神鸟,沙漠中自行挣扎着长出来的树木幼苗。”邬崖川笑着直起身,朝她张开手,饶初柳就像是归巢的小鸟那样,挨过去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她眼眶发烫,下意识别过脸,不想让眼泪污了他的衣裳。

    温热的手掌却揽着她的后脑勺,按在了男人结实的胸口上。

    耳畔是邬崖川略显急促的心跳,头顶是他低柔的声音,“我想擦掉珍宝上的尘灰,解开神鸟翅膀上的绳子,给沙漠中艰难生长却从未放弃的小树苗浇上一点水。看看珍宝能不能变得价值连城,神鸟能不能一飞冲天,小树苗能不能长成参天大树。”

    “我知道她能,但我还是想帮帮她。”

    饶初柳死死咬着下唇,很久都没有说话,眼泪大颗大颗在她眼眶中滚落,他法衣胸口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简直成了一块专门给她擦拭眼泪的手帕。

    邬崖川也没再说话,一手抚摸着她的后脑勺,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

    半晌,他听到了她闷闷的声音,“你就一点私心都没有吗?”

    邬崖川眼眸一暗,嘴角勾起了得逞的笑。

    “当然有啊。”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像是不染尘埃的山泉,清润透亮到能抚平人的所有负面情绪,“阿初,我从不觉得自己有传闻中那么好,你应该感觉得出来,我心悦你。”

    他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了?

    饶初柳楞了一下,抬头看着邬崖川,他也低头看着她,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喜爱,“阿初,我没有那么善良,如果没有这一点,我最多也就不会再给你本就艰难的处境增加麻烦,是不会这样帮你的。”

    修真界难出头的好苗子还少吗?

    他是正道魁首,不是月琅之父,那些人的艰难不是他造成的,他没有帮他们的义务。

    饶初柳深吸了口气,迟疑道:“那你,想跟我……”

    如果邬崖川想跟她谈恋爱,饶初柳是愿意的,没有女人会讨厌他这样的爱慕者。

    但也仅此为止。

    她不会把未来绑在一个男人身上,也不愿因一时的情感决定此后千年万年的命运。

    邬崖川没有错过少女琥珀色眼眸里动容之下的坚定,挫败之余,也不由欣慰,至少在爱上他之前,她也不可能会爱别人。

    “我对你有私心,但无私欲。”他无奈笑笑,转过身朝外走去,没让她瞧见眼底一闪而过的晦暗,“况且,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日后是要修无情道的。”

    饶初柳跟在他身后,两人来到堂屋里,面对面坐在软榻上,“你还真要修无情道?”

    邬崖川给她倒了一杯茶,反问道:“不修无情道修什么呢?”

    饶初柳陷入沉思。

    除了极为小众的那些,时下正道修士跟散修最多的便是逍遥道、有情道、杀道、武道、自然道、功德道这等修心之道,以及丹道、医道、剑道、乐道这等依附于技艺的修炼之道。

    她如今的道心其实算是自我道,跟邪道最常见的恶道其实有点像,都是为了壮大自身不择手段,但没那么狠毒。

    邬崖川树立道心确实很难。

    规矩成他那样可修不了逍遥道跟自我道,热爱万事万物的自然道也是同理。杀道武道更适合荆南那种心无旁骛的单纯性子,技能之道也不行,他学什么技能都感觉不到乐趣,即便短时间能靠这个突破元婴,也早晚会道心崩塌。

    有情道更不行,邬崖川若现在修炼有情道,锚点一定是她,她哪里靠得住啊!

    饶初柳表情越来越凝重,邬崖川看在眼里,无声笑了。

    若是心里没他,怎么会这么担忧?

    “功德道呢?”饶初柳在无情道跟功德道中犹豫片刻,还是觉得后者更安全,“你本来就经常做善事,一定积攒了不少功德,此后广行善举对你而言不过是继续坚持,算不了什么难事。”

    邬崖川摇头,“行善与真正的功德道不是一回事,我救了人理应得到功德,但若此人日后行恶,我原本因他而得的功德也会被天道扣除,甚至这人原本命数该绝,却因我而活下来,那么他害多少人,我也要扣多少功德。”

    饶初柳疑惑道:“若你没修功德道,救人的功德也会被扣?”

    邬崖川颔首,“但我境界不靠功德支撑,即便他害人无数,我最多也就是没了功德,修为不会因此受损。”

    那还真的只有无情道了。

    饶初柳有点想问他为什么还没修,但这种事太私密,不好直接问。

    邬崖川瞥了她一眼,似是猜到她的顾虑,轻轻笑了一声,“直接问就是。”

    饶初柳也不忸怩,直言道:“据说无情道讲究无欲无求,摒弃内心的情感,冷静看待众生,坚定一个信念。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做到了,可你为什么还没突破?”

    邬崖川挑眉,笑着重复了她其中一句话:“坚定一个信念。”

    饶初柳:“……”

    这个无情道是不是有点太自相矛盾了,没有信念修不了,有信念还用得着修么!

    “说是信念,不如说是强烈的情感力量。”邬崖川耐心解释道:“先拿起,再放下。”

    他无奈,“可我从未拿起,谈何放下?”

    强烈的情感力量?

    饶初柳睫毛微垂,遮住眼中的深思。

    恨,不正是一种强烈的情感力量吗!

    饶初柳心中有了决断,但不打算说出来,此事如果提前商量过,邬崖川心有顾虑恐怕无法沉浸,那就难以达到效果了。

    她叹了口气,佯装不知该如何作答,起身走进卧室里,背对着邬崖川笑得很开心。

    等邬崖川深深爱上她,再被她抛弃,便可以因爱生恨一举突破元婴。她也采补了他的元阳,不但摆脱了天道誓言的桎梏,还能带着空间小屋跟灵石功成身退!

    双赢——邬崖川赢半次,她赢一次半!

    大不了让他杀一次解气,反正她有浮生丹。

    饶初柳站在屋里偷笑着设想计划时,邬崖川眼眸幽深地盯着她的背影,好整以暇地端起茶杯,无声朝她一敬。

    功成身退是之后的事情,当务之急还是得想办法先离开极海秘境。

    两人出了空间,饶初柳接过戒指滴血认了主,戒指果然自动飘到她右手无名指上隐了形。饶初柳伸手摸了摸,只能摸到光滑的皮肤,小屋戒指果然就像是邬崖川说得那样,仅主人能够感觉到。

    邬崖川看着她满脸新奇地摸着无名指,背在身后的手下意识摸了一下左手的无名指,就笑着把之前饶初柳还回来的储物戒又递了过去,“这个你安心收好,不必再还我了。”

    饶初柳有些迟疑。

    邬崖川难得强硬地塞进她手里,“你实力提不上来,很多地方都去不了,再怎么经营也是有限。可若有朝一日实力够去绝地,里面随便找到一株灵草都能卖几百万,届时你多给我炼制些丹药就够还了。”

    还她肯定是愿意还的,就是不知道他那时候还乐不乐意要。

    这样想着,饶初柳还是道了声谢,把储物戒收进了小屋里。

    二人并肩往前走,饶初柳道:“在龙尾岭探险的修士生怕被刮进坑里,必定不敢说假话,而秘境指定引出秘境的人名字里都带个‘wu’,那从此刻开始,就要委屈三哥只能说反话了。”

    邬崖川犹豫了下,道:“不好。”

    话音未落,饶初柳傻眼地看着如龙卷风般肆虐的罡风气势汹汹地打着旋绕过她,直接将毫不反抗的邬崖川卷着重重丢进了忽然出现的深坑里。

    比起邬崖川这道风,那日对她的简直可以称得上放海了。

    饶初柳走到坑边,低头看着端坐在里面的邬崖川,他周身萦绕着透明的灵盾,连一根头发都没乱,此刻姿态从容地抬头看着她,微微抬手,示意她继续问。

    怎么之前她就没想到……

    饶初柳稍稍有些后悔,嘴巴倒是没耽误,“三哥你说,它该不会还记着当初没有刮到咱们,这会儿公报私仇吧?”

    邬崖川道:“当然不是。”

    两人默默等待,半晌,风平草静。

    这风果然有意识。

    “噗嗤。”饶初柳没忍住笑了出来,戏谑道:“你猜这风是不是有点自恋啊?”

    邬崖川跟她对视一眼,笑道:“没错。”

    这次比刚才更大的龙卷风又出现了,朝邬崖川卷去的同时,尾巴‘不经意’擦过后退了两步的饶初柳,把她撞进了坑里。

    饶初柳本来也有些预料,手指灵光微闪,想要布一个灵盾护体,忽然想起刚才的计划,“哎呦”一声,指尖灵光倏然消失,狼狈地朝下方的邬崖川砸了过去。

    邬崖川抬眸看清了饶初柳全部动作,挑眉了然一笑,抬手从善如流地将她接到了怀里。

    饶初柳顺手就勾住了邬崖川的脖子,正想要往他腿上坐,腰就被他手掌撑住了。邬崖川拿出另一个蒲团放到身侧,扶她腰的手掌微微用力往旁边推,另一手则拍了拍她缠在他脖子上的手臂,示意她老老实实坐过去。

    饶初柳不太甘心放弃,“你就不能给我蹭一下灵盾吗?”

    邬崖川压住想要上翘的嘴角,“你坐在旁边,我的灵盾也罩得住你。”

    “灵盾范围大,损耗的灵气也多。”饶初柳一本正经地说着瞎话,“咱们俩挨得近点,能少消耗些就少消耗些,就算地宫出现了,里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你多保存点实力多好。”

    邬崖川揶揄道:“四妹,那你不如帮我算一下,扁着消耗灵力多,还是圆着多。”

    饶初柳厚颜道:“贴的越紧,消耗越少。”

    “别闹了。”邬崖川笑得多少有点无奈,他这次没怎么犹豫就扯下了饶初柳的手腕,扶着她的腰坐在蒲团上,又把原本有些间隙的蒲团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现在贴得够紧了。”

    话音未落,龙卷风猝不及防冲了过来,饶初柳看着贴在灵盾上的草皮跟泥土,跟缝隙里忽然高出一截的泥墙,实在憋不住,笑倒在邬崖川怀里,“三哥,你别口是心非啊!”

    嘴上说着拒绝的话,心里的不愿把罡风都召来了。

    “我毕竟也只是个俗人。”邬崖川扶正了她的身体,从容道:“喜欢的姑娘在旁边,内心渴望亲近在所难免,但是想不想跟做不做是两回事,我不是轻易放纵欲望的人。”

    风没动,实话。

    饶初柳仍旧在笑,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看来她还是想得太多了。

    邬崖川扶着她肩膀的手感觉到微微松懈的力量,眸中笑意更深。

    饶初柳问话,邬崖川反话回答,等到了五十四回时,身前已是一片黑暗,唯有灵盾的点点微光照亮面前土腥味十足的泥墙。

    饶初柳抬头看了眼巴掌大小的白光,心中忽然有种预感,如果说谎能够找到地宫,那么下一个问题一定就是了。

    邬崖川轻捏了下她的手,“警惕些。”

    饶初柳反手握住他的手,借助微弱的白光,认真看着邬崖川的脸,“你想与我合籍吗?”

    她琥珀色的眼眸在微光照耀下越发闪亮,邬崖川盯着看了许久,忽然笑了,“想过。”

    意思便是,现在不想了?

    饶初柳一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下倏地一空,险些掉进突然出现的窟窿里。好在邬崖川就拉着她的手,在窟窿出现的那一刻就抱紧了她,两人才不至于忽然分开。

    莫名出现的龙卷风稍稍减缓了他们的下坠速度,又有灵盾遮挡,倒是没有什么天旋地转的难受感。

    但此刻灵盾上被厚厚的沙土覆盖,饶初柳根本看不到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形,刚刚探出一点神识,又被罡风搅得头剧烈一疼,吓得她连忙缩了回来。

    “罡风能搅碎神识,以后小心些。”一枚白色的丹药喂到了她嘴边,饶初柳张嘴服下,感觉还隐隐作痛的神识好受了不少。

    她道了声谢,下意识想到了一个问题。

    邬崖川说想过,却被龙尾岭判定为谎言,也就是说,他真的没想过跟她合籍?!

    饶初柳没忍住捂住了自己发烫的脸。

    以为足够冷静,结果还是犯桃花癫了!

    第58章 做妾 七千

    不知过了多久,饶初柳才感觉脚下踩在了实地上,周围的风声也消失了。

    邬崖川用净尘诀祛除了附着在灵盾上的尘土,几乎在尘土消失的瞬间,饶初柳的眼睛就被一只手遮住了,金色的光线从他手掌上下透了过来。她眨了眨眼,感觉稍微适应了些,就把他的手拉了下来。

    修仙世界可真神奇,他们现在都不知道在地下多少丈了,居然不缺氧气。

    饶初柳感慨着,迅速观察周围。

    这是一间石室,让他们滑落下来的通道已经恢复成了平坦的石质天花板,面前是一道覆着结界的拱门,拱门边缘雕刻着龙跟鱼尾缠绕的图案,结界则是一道金色的光幕,上面有密密麻麻的鳞片若隐若现,看不出是龙鳞还是鱼鳞。

    “都有。”听了饶初柳的问题,邬崖川抬起风吟在一块正浮现出来的鳞片隔空一点,“龙鳞厚重宽大,鱼鳞尖锐窄小,结界上的图案应该正好是龙鳞跟鱼鳞交替挨在一起,所以才拼凑成了这种繁杂的花纹。”

    龙鳞跟鱼鳞挨在一起?

    饶初柳视线落在结界正中央,那里一片鱼鳞正好坐落在龙鳞上面,露出了一点尖。

    这形状,好像泪珠,金色的泪珠。

    她若有所思地拉开衣袖,看着手腕上的烙印,“结界跟印记颜色似乎也是一样的?”

    邬崖川也拉开衣袖看了眼:“不错。”

    “龙鳞,显然代表的是冥龙本龙,那鱼鳞呢?”饶初柳想起各区的规则,尤其是龙首谷的心形草,忽然觉得这像是一个爱情故事,至于是冥龙跟谁的爱情故事,她脑海中不由浮现陆朗玄唱歌的场景。

    所有海妖中,唯一公认唱歌好听的种族莫过于鲛人了,恰巧鲛人也有一条鱼尾。

    她喃喃道:“是冥龙——不,白龙跟鲛人的爱情?”

    心形草、回音、唱歌倒还沾点甜蜜,可红雨、冰天雪地、苦味跟谎言多少有点微妙,这似乎不是什么美好的故事。

    邬崖川摇头道:“海心城建立之前,海妖们记录历史都靠口口相传跟记忆传承,冥龙存在的时代距离如今太过久远,现在唯一能确定他是当年迷渊之海中的最强者。”

    “就没有大致的时间吗?就比如十几万年前还是二十几万年前。”饶初柳说着这个数字,忍不住咋舌,人类修士跟这些长生种真的不能比,哪怕是最强的渡劫修士寿元也就三万年,可青崎七阶寿元估计就有一两万年了。

    也幸亏他们修炼难,创造能力又差,不然人类修士的日子可就没有现在这么好过了,“龙族跟鲛人是迷渊之海中的两大长生种,如果真的是爱情,即便是友情,那位鲛人应该也不会是无名之辈吧?”

    邬崖川垂眸沉思,片刻,他笃定道:“十四到十七万年前。”

    “那在这个时间点,最出名的鲛人有哪些?”饶初柳又问。

    “鲛歌,鲛音,鲛梦三姐妹。”邬崖川这次回答得很快,显然也产生了跟饶初柳同样的猜测,“据传当初三姐妹争夺鲛王之位斗得很厉害,后来鲛梦也就是如今女王鲛璇的母亲成了上一任的鲛女王,鲛歌现如今已经飞升,鲛音则再无消息,据传已经死亡,成了鲛人冢中的一尊石像。”

    眼前倏然一暗,饶初柳诧异转头,就见金光忽然一闪一闪,时明时暗,结界上的鳞片更是时而游动,时而消失。

    这反应……

    饶初柳征询地看向邬崖川,他点点头又摇摇头,传音道:“提起其他两位时,结界上的鳞片也十分清晰,即便对鲛音反应最大也未必就是她,可能只是对故人悲惨结局的触动。”

    “可是,这三位鲛人名字跟排行都跟五没有关系啊,总不会是小字或是绰号吧?”饶初柳觉得更迷惑了,她不由猜测道:“会不会这三位还有其他姐妹,只是没有跟她们争夺鲛王之位,所以如今已经没什么名气了?”

    邬崖川侧眸看着结界,“前者更可能些。”

    饶初柳也看过去,果然就见结界不像是刚才听到三姐妹名字时有那么大的反应。

    还是得先进去,地面既然没有白锦血祭的痕迹,很可能在地宫里。

    饶初柳决定先排除错误答案,打开阵牌给紫妩传讯,“有地宫打开了吗?”

    紫妩很快回复:“没有。”

    “他们用过什么办法?”

    “法术,攻击,集力,咒语都没什么用,不过这结界怎么打都不反噬,我还上手摸过,很像冰块,又凉又硬,据说除了龙脊冰原之外,所有结界摸上去都是这种触感,唯有龙脊冰原的反而是温的。”

    饶初柳走到结界旁,伸手想要触碰,手腕就被抓住了。邬崖川先一步把手按了上去,确定没有任何变故后,才让开位置。

    饶初柳这才把手按了上去,果然像是紫妩说得那样,又凉又硬。

    其他六区结界都是冷的,唯有龙脊冰原的结界触手生温。

    其他六区地宫都暴露在地

    面,唯有龙尾岭的地宫真的要到地下才能看见。

    她喃喃道:“龙尾岭地宫的意义不会是只要你敢说谎就埋了你吧?”

    邬崖川手指微顿,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如果这真的是个爱情故事,龙尾岭地宫的真正意义或许是:我明知你说的是谎话,但还是一点点把你放在了内心最深处。

    饶初柳又给紫妩发讯息问她有没有看到陆朗玄,这次紫妩没有立刻回答,大概是在找人问陆朗玄有没有在其他地宫附近,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回了句没有。

    看来没办法在此人那里探听消息了。

    饶初柳稍稍有些失望,看着结界的正中央,思索片刻,拉开袖子,将烙印贴在结界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她手臂上的金色泪珠贴在结界上时,鳞片的纹路游动了一下。

    饶初柳顿了顿,试探性地取出一颗冥龙珠泪,抵在了金色结界前。

    几乎是瞬间,结界将冥龙珠泪吞没了进去,鳞片骤然清晰,每块鳞片的边缘亮起白线,而后猛然碎裂成无数光点,像是黑夜繁星那样点缀着金色光点的幽蓝色通道出现在拱门对面。

    饶初柳:“……”

    听说有些景区进景点时还要买第二次门票,没想到秘境也是这样的。

    眼见着拱门边缘的龙跟鱼尾缓缓旋转起来,金色的光幕逐渐在边缘朝正中靠拢,饶初柳快速给紫妩发了“冥龙珠泪”四个字,就被邬崖川搂着腰抄起来带进了通道中。

    饶初柳忍不住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队友靠谱果然省心。

    两人还在门外时,结界蔓延的速度不算快,但等两人进了通道,便迅速合拢了。

    而就在通道关闭的瞬间,饶初柳忽然感觉脚下一滑,差点栽倒在地,好在邬崖川就在她身侧,及时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两人低头看去,就看到饶初柳的裙子边缘露出了一条开叉的蓝色鱼尾巴,跟那条绿色的假鱼尾有些相似,只不过看上去更加真实。饶初柳忍不住拉开裙子想要仔细看看,邬崖川倏地别过脸,但很快,他又转了回来,直勾勾地盯着看,眸色渐深的同时,脸颊跟眼尾也晕染出了一点红。

    饶初柳摸了摸,确认了这是真鱼尾后,就抬起了头。

    在她抬头的瞬间,邬崖川已经不动声色别过了眼去,于是饶初柳便见他顶着一对白色犄角满脸正直地盯着通道的尽头,唯独脸上的红晕出卖了他心中没有那么平静。

    看条鱼尾都会害羞啊?上次她穿鱼尾怎么没见他反应这么大?

    饶初柳不理解,但不妨碍她往腿上又套了一层绿鱼尾后,理直气壮朝他张开了双臂,“三哥,我走路不方便,你抱我呗!”

    邬崖川一顿,手中已经泛起灵光。

    饶初柳一看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为防自己再被渔网兜起来,她直接扑了过去,双臂勾住他脖子就使劲往上蹦哒。

    然后新鲜长出来的鱼尾在邬崖川膝盖上狠狠一甩,就不受控制地滑了下去。

    只是想试试用鱼尾巴勾人腿的饶初柳:“……”

    膝盖猛然遭受重击的邬崖川:“……”

    两人默默对视一眼,饶初柳眼神有一瞬间的飘忽,但很快,她若无其事道:“你看,我没骗你吧?我是真的不会用尾巴。”

    说完,她又开始往上蹦哒。

    邬崖川开始只想笑,但她一次次跳到他胸前,尾巴又勾不住,蹭着他不断下滑,小腹就渐渐热了起来。

    再这样下去可真要丢人了。

    隐晦地朝结界的方向瞥了一眼,在饶初柳再一次跳上来时,他手臂一勾,将人拦腰抱起,便大步朝通道尽头走去。

    通道的尽头是一层透明的隔膜,穿过隔膜,两人便再次进入了海水中。

    这次一进海水,饶初柳立刻感觉到了真尾巴跟假尾巴的不同,原本即便用着避水珠,她双腿走路也能感觉到海水带来的些许阻力,而如今,仿佛是有什么东西托举着她,让她感觉水里比岸上更轻松舒适。

    “三哥,把我放下来吧。”饶初柳想确定一下这是不是错觉。

    邬崖川依言放开了她。

    饶初柳试着动了下尾巴,果然海水变得十分温顺,她尾巴尖尖往哪边勾,海水便带着她往相应的方向去,根本不需要适应什么,仿佛控水就是这条尾巴带来的本能。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金色宫殿,与富丽堂皇的外观不同,大殿内里的陈设其实并不奢华,相反还略带着些童趣,入门处的珊瑚树上挂满了泛着五颜六色流光的珠子,珊瑚树旁则是一个圆球形状的网格状座椅,里面仔细铺了一层金光灿灿的鲛纱,网格上面还挂着一些白色的龙鳞。

    “这是鲛人族的育儿网。”见饶初柳盯着座椅看,邬崖川解释了一句。

    其实只是考虑能不能将龙鳞摘下来带走的饶初柳“哦”了一声,不舍地移开了视线,事有轻重缓急,没有找到线索之前,她不敢乱碰这里面的东西,更别说拿。

    两人继续往里走,大殿中间左右两边各有一根巨大的称重柱,如拱门一样雕着龙与鱼尾,承重柱后各有一个走廊,走廊上空飘荡着一些星翼石,隐隐照亮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饶初柳提议道:“三哥,咱们各看一边,最后在这里集合。”

    “好。”邬崖川也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下来。

    先前不肯分开除了不愿两人都各自与其他异性单独相处外,更多的还是担忧地宫情况特殊,若是她遇到麻烦,他不能立刻发现赶过来救她,但如今同在一个地宫,就不必担心这样的问题。

    他抬手往饶初柳身上附了一层灵盾,看着她走进右边的走廊后,才转身进了左边的走廊。

    饶初柳刚进走廊,就见两侧墙壁上刻满了壁画,两边内容不一样,左边是一条盘成圆圈的白龙,蓝色尾巴的美貌鲛人坐在龙身上,满脸深情地抬手抚摸着龙角。

    右边蓝色尾巴的美貌鲛人慈爱地看着怀里的蛋,头顶白色犄角的男人满脸幸福地将鲛人跟蛋抱在怀里。

    看上去是很幸福的一家三口,但是这个蛋?

    饶初柳眼中闪过疑惑,前段时间邬崖川给她看的那些书里,曾经写过龙族的蛋就算资质再差也有一人高,资质极高的甚至有三四丈。鲛人则不一样,他们的蛋大小没多大区别,但幼崽在壳内呆的时间越久资质就越好。

    所以这是一颗鲛人的蛋。

    但不同妖族如果有了孩子,孩子的种族往往继承血脉更强的那个,冥龙是龙族少有到达十一阶的,能压下他血脉的鲛人……莫非是已经飞升的鲛歌?

    饶初柳又仔细观察了下壁画,确定上面没有什么机关后,继续往前走。

    走廊尽头是一间很符合龙族审美的寝殿,处处金碧辉煌,亮得人眼睛都要瞎了,饶初柳不得不从储物戒里拿出一条黑鲛纱发带绑在了眼睛上,才觉得好了不少。

    奇怪的是,前面处处有鲛人的痕迹,这件寝殿里唯一符合鲛人审美的大概就是此刻紧闭着的蓝色贝壳床。

    饶初柳正想往里面走,脚步忽然顿住,视线再度落在了贝壳床上。

    她瞬间头皮发麻。

    贝壳的缝隙,有两双眼睛在盯着她。

    几乎毫不犹豫地,存心往前重重一刺,红色枪芒朝着贝壳床呼啸而去。即将打到贝壳床时,壳顶猛然被掀开,长蛇般的红鞭将枪芒击散,满头小辫子的紫衣少年支着胳膊侧躺在贝壳床内,下半身的蓝色鱼尾惬意?拍打着床边,他轻轻抬手,红鞭便乖顺地绕着他手腕缠了一圈,看上去像是一条精美的珊瑚手绳。

    “小美人,温柔些,别这么——”陆朗玄抚摸着身前的绒水狸,漫不经心地抬眼,瞳孔骤然一缩,声音就变得惊恐起来,“你你你,你要干什么!我可还什么都没做啊!”

    寝殿的门前,眼睛被黑色鲛纱蒙着的少女双手合十,食指并拢,绿色的尾巴边缘旋转着八个颜色各异但同样杀气凛凛的阵法盘,大威力的符箓在她胸前背后悬浮了一圈,符箓的微光映在她脸上,显得她整张脸苍白又寒气森森。

    像是暗夜中的女杀神,有一种诡异邪恶又脆弱的美感。

    陆朗玄有些看呆了,反应过来连忙站了起来,“我……我……”

    他一时有些局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饶初柳见陆朗玄被自己吓住了,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他的实力远高于她,要是真动起手来,她未必能赢。

    虽然也可以召唤邬崖川,但不到生死关头,饶初柳并不愿意让邬崖川保护,她不想让自己养成依赖别人的习惯。

    “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饶初柳没有收起阵盘跟符箓,她还没忘记上次算是耍了陆朗玄一道的事情。

    陆朗玄盯着她,乖乖开口:“那天跟你分散后,我就进来了。”

    旁边的绒水狸跟着点头,给主人作证。

    那么,他不知道这两天外面发生了什么?

    饶初柳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个地方的?”

    “我一直都知道啊,从我第一次进秘境就知道了。”陆朗玄大概是真的害怕她忽然动手,比起上一次的油腔滑调,他这一次老实得不可思议。

    他看看饶初柳就垂下眼帘,然后又撩起眼皮偷瞄她,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这让饶初柳都有些迷惑了,她现在装得再厉害也是个筑基,对面这家伙得多没有战斗经验?金丹小圆满怕成这样!

    不过这对她只有好处,“所有地宫你都知道?”

    “只有一个地宫啊。”陆朗玄有问必答,这让旁边的绒水狸都忍不住诧异抬头盯着他,“七个区的地宫实际上都是相通的,只不过其他区域危险重重,是白危——也就是冥龙经历过的一些艰险复刻,而龙尾岭的地宫是他想象中的家,所以没有什么危险,大概也没什么人能进来。”

    “想象中的家?”饶初柳咀嚼着这几个字。

    “是啊。”陆朗玄正要详细回答,忽然一道漩涡从他脚下忽然出现,他尾巴灵敏一甩,抄起绒水狸就蹿到了另外一边,“因为白危——”

    刚说四个字,他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冰巴掌,带着明显的惩戒意味朝他脸拍去。

    陆朗玄上蹿下跳着躲避巴掌,“因为——”

    这下就不只是一只冰巴掌了,陆朗玄的四面八方都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冰凌,俨然要把他扎成一只紫毛冰刺猬。

    白危的残魂很明显不允许他说。

    但饶初柳也能感觉得到,眼前的这一系列惩罚都没有真正的杀意,白危残魂对待陆朗玄的态度像是恼羞成怒的长辈对付顽皮的小辈,最多也就是让他受些皮肉之苦。

    而在修士的世界里,皮外伤只需要回春诀或是一颗丹药就能愈合如初。

    想象中的家、鲛人三姐妹斗得厉害、陆朗玄对白危直呼其名而非恭敬称呼长辈……

    “是白前辈想象中与前鲛王鲛梦的家吧?”饶初柳心里有了答案。

    气氛忽然安静。

    追着陆朗玄的巴掌跟冰凌忽然停住,陆朗玄连忙抱着绒水狸一甩尾巴,就跳到了饶初柳身侧,看着她周身一圈符箓跟阵盘,没敢靠近,一双狗狗眼放光地盯着她,“你怎么猜到的?”

    饶初柳不是很想搭理陆朗玄,感觉他跟自己有些撞型。但鉴于这人到底给她提供了情报,而且之后可能也需要他提供情报,她还是朝他笑了笑,“用脑子。”

    绒水狸微微瞪大眼,转头去看自家主人,就见陆朗玄捏着自己那绑了鱼鳞形状吊坠的小辫子,笑得春光灿烂,“那你脑子还挺好使的。”

    绒水狸抬起爪子捂住了自己的脸。

    “谢谢。”饶初柳礼貌跟陆朗玄道了声谢,眼前的冰凌跟冰巴掌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她觉得白危的残魂应该还在这个地方,“白前辈,白锦谋划的事情您有什么打算?”

    她揭破了白危掩盖的事情,他也没有恼羞成怒对她下手,还挺有高手的风度,对待这种龙当然应该爽快一点。

    面前很长时间没有动静,饶初柳也没有心急,只是安静地等待。

    半晌,等到陆朗玄都忍不住想开口催促时,一道男声响了起来,或许是太久没有说话,白危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干哑跟沧桑,“条件本尊已经跟她说过,现在也跟你说一次,本尊要小五来见我。”

    陆朗玄立刻道:“我祖母不会——”

    “啪!”一道静音符堵在了他嘴上。

    饶初柳手里还捏着两张静音符,准备把之前堵嘴的仇报了,哪知陆朗玄摸了摸嘴上的符箓,抱着眼神沧桑的绒水狸就退到了一边,乖巧地跟之前那个不正经的样子像是两个人。

    她便也不再关注这人,“依您所说,您只想鲛王梦来见您,那为何要血祭?”

    “因为本尊如今没有力量。”白危回答地很平静。

    他确实没什么好不平静的,死的那些都是人类,就像修士不会觉得杀妖兽取材料有什么不对,白危当然也不会觉得杀人血祭有什么问题,“白锦根骨太差,直接承载本尊的龙骨容易爆体而亡,她需要本尊助她吸收龙骨,但本尊虽是龙骨的原主人,跟它失去联系也已经太久了,本尊需要力量才能重新掌控它。”

    等他重新掌控了龙骨,真的还甘心将龙骨送给白锦吗?

    似乎猜出饶初柳在想什么,白危道:“本尊不管你跟白锦都在想什么,反正本尊要小五来见我,白锦能做到本尊就答应白锦的要求,你能做到本尊也答应你的要求,只要本尊能做到。”

    饶初柳干笑了一声,“您还真看得起我。”

    一只冰手指倏地出现在陆朗玄头顶上,“你不行,这小子可以。”

    陆朗玄表情有些纠结,但看看饶初柳,眸中又出现了些期待的情绪。

    “那您就更看得起我了。”饶初柳有些头疼,“抓陆兄威胁鲛王梦,就算有您许诺的条件,我也怕离不开迷渊之海啊!”

    白危:“……”

    陆朗玄:“……”

    绒水狸:“……”

    寝殿此刻安静得连水流声都能听清楚。

    “反正,我只要结果。”无形的水流轻柔摸过陆朗玄的脑袋,白危叹了口气,很为自家小子担忧,“不管你是想办法让朗玄回去求小五,还是把事情告诉青龙家的小子,谁让本尊见到小五,本尊就跟谁交易。”

    秘境里所有人跟事都在白危一念之间,他当然早就注意过饶初柳。

    这姑娘可不是那种不开窍的木头脑袋,相反,她是窍开太多了,脑子跟心都跟筛子似的,那点情情爱爱的东西从一个窟窿眼钻进去,转头就能从另一个窟窿眼掉出来,半点存不住。

    尤其她身边还守着一个正在隔壁冷眼观看幻像的小子,朗玄就更难上位了。

    白危有些犹豫要不要干脆把邬崖川扣下来,只让饶初柳跟陆朗玄出去,也算是他这个‘祖父’给他争取下相处的机会,但想想还是算了,姓邬那小子精明又是个外柔内阴的狠角色,白危自己不怕,但朗玄可斗不过他。

    他也不敢杀了邬崖川以绝后患。

    星衍宗在月琅洲已经经营了近百万年,他活着的时候也是去月琅游历过的,那时候星衍宗虽还不像现在这样是公认的正道第一,但已经是排名前三的巨无霸了。

    星衍宗护短,这小子这么小就又是掌门首徒又是正道魁首,身上指不定有多少保命手段。

    若是杀死了,星衍宗肯定会报复海族;杀不死,这小子也一定会记仇,何苦来哉!

    白危暗暗叹气,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自己的感情都一团糟,就不掺和小辈的了,“我把你跟朗玄还有那个邬——姓谢的小子一起放出去,只要你们赶在白锦之前让小五来见我,我就不会把龙骨给白锦。”

    “前辈。”饶初柳连忙道:“能不能多放三个人出去?”

    “不行。”白危直白道:“我要留人威胁你。”

    不是,这话也是可以说的吗?

    饶初柳都有些语塞了,但她答应过紫妩,就一定会竭尽所能做到,“但您的目的是要见到鲛王梦,而不是一定要我把鲛王梦带来,在这一点上,我跟白锦算是竞争者,您没有必要非我不可。”

    “而且,您应该知道,我刚进秘境的时候形容狼狈,那是我在躲避白锦的追杀。她本来就想杀我,如今我坏了她的事,她只会更想杀我,我必不可能放任她继续强大,那是给我自己寻死路!”

    她冷静道:“我要救紫妩是因为承诺,但就算我再重视信用,这也不可能比我自己的命还要重要,我没有不争取的理由。”

    陆朗玄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眸光越来越亮,绒水狸小嘴张大,眼中满是震撼。

    白危被说服了,“好吧,我会送你们一起出去。”

    “那还是麻烦前辈稍微等等。”饶初柳阻止他,她还要让紫妩发誓不将邬崖川就是谢存的事情说给任何人,怎么可以不管不顾直接出去,“把我们五个放在龙尾岭就好,我要跟他们叮嘱一些话,等我说完,您再把我们送出去。”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白危爽快答应了。

    饶初柳松了口气,道了谢,收起符箓跟阵盘,转身就要去找邬崖川,衣袖却被拽住了。

    她转过头,就见陆朗玄眼巴巴盯着她,“五个人?你不带我一起出去吗?”

    “……”饶初柳默默把袖子揪了出来,“白前辈不放谁也会放你的,不用一起。”

    “可我想跟你一起啊。”陆朗玄眼见着饶初柳往外走,连忙跟上去,“对了,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要是没有的话,你看我怎么样?”

    饶初柳总算清楚白危的意思了,“有了。”

    陆朗玄有一瞬间的失望,但他很快重新振奋起来,“有也不要紧,有本事的女修才不会只有一个道侣,我娘就有好几个呢!不然你让喜欢的人给你做大房,我给你做妾啊!”

    饶初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就在这时,对面一个顶着白色犄角的青年似笑非笑从走廊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意味不明地重复了这个字,“妾?”

    饶初柳冷汗都快下来了,“三哥……”

    身后原本疑惑看着对面的陆朗玄眼睛倏地亮了,朝着邬崖川重重一鞠躬,“三舅兄!”

    邬崖川脚步倏地顿住,看向饶初柳,表情一时有些难以言喻。

    快被他视线盯穿的饶初柳痛苦地一拍脑门。

    造孽啊!

    第59章 追妻 八千

    邬崖川在饶初柳呆滞的眼神中找到了答案,面色缓和了些,“以后不要乱叫。”

    他大步走到两人之间,伸臂揽住饶初柳的肩膀往外走。陆朗玄险些被他踩到尾巴,只好稍稍往后退了一步,但看着两人已经走出很远,连忙一甩尾巴跟了上去,“迟早的事嘛,我早一点叫,您早一点适应啊!”

    看到这一幕的白危:“……”

    臭小子,对他都没这么恭敬过。

    邬崖川眸中闪过烦躁,被他揽在怀里的饶初柳却有点想笑,陆朗玄之前猜测她是邬崖川的女儿,要是被他发现‘三舅兄’的真实身份,该不会张口就叫岳父吧!

    总感觉这事陆朗玄干得出来。

    邬崖川莫名感觉又碰到了一个荆南,但他一个眼神过去,荆南就能老老实实闭嘴。不像眼前这个陆朗玄,被他冷冷扫了好几眼后,似是意识到他态度并不友善,便又凑到了饶初柳身前,缠着她考虑考虑自己。

    感觉邬崖川握着自己肩头的手都被气得颤了一下,饶初柳也没磨蹭,转头看向陆朗玄,郑重表态:“陆兄,我真的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不可能会接受你的,做妾也不行,我不愿意让我的心上人不高兴。”

    邬崖川眸中凉意淡了些,哪怕知道她只是说这话安抚他,但最起码他是她坚定的选择。

    陆朗玄那双狗狗眼有些黯淡,但很快,他又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如果你的心上人同意,是不是我就可以给你做妾了?”

    饶初柳一言难尽地看着他,“鲛王璇跟陆掌座知道你有这样的想法吗?”

    真不知道他们如果知道了,是想打死这儿子,还是想打死她。

    “我娘跟姐姐道侣都有好几个,她们可没那么古板。”陆朗玄笑得有些羞涩,但看着她的眸光仍旧亮晶晶的,“至于我爹,他自己还是我娘的妾呢,应该支持我才对啊!”

    饶初柳:“……”

    这玩意儿也能传承?

    邬崖川凉凉道:“那你现在就可以放弃了,她的心上人不会同意的。”

    饶初柳意外挑眉,竞争会刺激男人的胜负欲,银清师姐诚不欺她。

    陆朗玄愣了下,肩膀上冷眼旁观许久的绒水狸伸出爪子戳了戳他的脑袋,心音提醒道:“他们俩应该是一对。”

    陆朗玄有些傻眼。

    他记得,人类是不允许兄妹的。

    想到这里,陆朗玄灵机一动,又跟了上去,诚恳道:“大哥,你们俩的关系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不如这样吧!”

    “我把意儿娶了,替你们遮掩!”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信誓旦旦道:“在外人面前,我是意儿的道侣,你们是兄妹;在家里,你们俩是道侣,我是意儿的妾!”

    陆朗玄真诚道:“以后咱们三个在一起好好过,我不求多,只要大哥你能容我,让我每天陪在意儿身边就行!”

    饶初柳:“……”

    妖族果然自由奔放,连混血都这么开放!

    白危:“……”

    家门不幸啊!

    绒水狸低着头,爪子牢牢捂住了脸。

    邬崖川忍了又忍,还是冷冰冰吐出一个字,“滚!”

    饶初柳顿时对陆朗玄肃然起敬,但与此同时,她心中产生了一个疑问。

    既然鲛人族不是什么专情的种族,那鲛王梦当初为何不把白危一起收了呢?他对陆朗玄这个不属于他血脉的心上人后代态度简直称得上是纵容,看上去也不是那种完全容不下情敌的霸道性子。

    陆朗玄热情到有些不顾他人死活,即便邬崖川已经强烈表达不满,他仍旧一边偷看饶初柳,一边努力想要说服邬崖川接受他做妾,诚恳是真诚恳,任性也是真任性。

    自小面对任何问题时,邬崖川都能做到泰然自若,唯独在饶初柳面前才屡屡破功。

    可如今邬崖川发现,他在情敌面前也无法完全保持理智,偏偏眼前这条鱼装着听不懂他的讽刺,一边喊着他大哥,一边贼眉鼠眼地往他的阿初身边凑……

    邬崖川心中戾气渐生,只是理智尚存,才没一枪朝陆朗玄刺过去。

    压抑着烦躁与憎恶,邬崖川看向一直沉默的饶初柳,只一眼,他就被气笑了。

    他们俩就在旁边争风吃醋,被争的姑娘却压根没分给他们半点注意力,她正凝视着墙壁上的壁画,表情严肃,眼眸深邃,这就是她平时思考问题时入神的模样,甚至不是她为了逃避装出来的。

    邬崖川压着火咬了咬下唇。

    依他看,她才更适合修无情道吧!

    饶初柳觉得鲛王梦跟白危之间还有很大的疑点,这个疑点不解决,鲛王梦可能不会答应前来跟白危见面。

    她没有试图问白危,一方面是在对方的地盘上步步紧逼揭对方伤疤是件很冒险的事情;另一方面她觉得白危也未必知道,否则他早就去找鲛王梦争取了,又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就死了?

    不过这事还是得交给青崎,没道理他们龙族的事,让她这个外人打白工还劳心劳力。

    这样想着,饶初柳便让白危将她跟邬崖川送到地面,顺便将紫妩跟武家兄弟也送过去。

    陆朗玄还不依不饶想跟着,饶初柳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他就乖巧停了下来,没敢再纠缠,跟刚才仿佛听不懂邬崖川说话的那个鲛人少年简直像是判若两人。

    只是在饶初柳跟邬崖川被传送走之前,陆朗玄满眼期待地盯着她,“意儿,我在鲛人族等你,你可要快点来哦!”

    饶初柳没有答话,只朝他笑了笑。

    这家伙真像戴着社交面具的她自己。

    两人回到地面时,紫妩三人还没被白危传过来。

    饶初柳正想跟邬崖川简单说一下自己刚刚发现的线索,就发现他正盯着地面出神,就好像那里有什么值得研究的东西。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

    或许是龙尾岭经常出现坑的原因,这里植物其实不多,他们站着的地方更像是被翻过似的,是平坦的泥地,唯有邬崖川现在盯着的地方有一簇苍翠欲滴的野草丛。

    饶初柳抿嘴一笑,凑到邬崖川身前,仰着头盯着他,“三哥,你是不是吃醋了?”

    “没有。”邬崖川偏过脸,避开她的视线。

    饶初柳又绕到他侧面,笑得满面桃花,“吃醋就吃醋嘛,我喜欢你为我吃醋。”

    邬崖川皱眉,似乎有些不解,“你喜欢我吃醋?为什么?”

    “吃醋就代表……”饶初柳话说到一半,连忙把话又咽了回去,她突然想起之前安排邬崖川跟紫妩单独去另一座地宫。如果她说吃醋就代表喜欢,那不就证明她不喜欢他吗?

    虽然她对邬崖川是真的没什么占有欲。

    邬崖川追问:“代表什么?”

    “代表你之前跟我说的话都是真的。”饶初柳笑得很开心,琥珀色眼眸里映着他如今这张脸,很容易给邬崖川一种满眼都是他的错觉,“哪怕你未来要修无情道,但至少有那么一瞬间,我们是两情相悦的,我怎么会不喜欢?”

    这张脸是假的,她眼里的感情是假的,连话也没有半句是真心的——但也不能完全算是假的,毕竟龙尾岭没反应。

    邬崖川忽然想起刚才在地宫里,他跟陆朗玄争风吃醋,她站在一旁冷静地凝视着壁画,他们的争吵声没影响到她半点,两个男人的爱慕对她而言甚至不如此事的疑点重要。

    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他忽然有些迷茫。

    她真的能被打动吗?

    “陆朗玄喜欢谢意。”而她是饶初柳。

    饶初柳敏锐地察觉到了邬崖川的茫然,但她只以为他明明确定自己修无情道,却还是控制不住内心而不知所措。

    她握住他的手,隐晦地暗示他:“想找鲛王梦也未必非要经过陆朗玄,青崎同样能帮我们,他作为城主,是最不愿意白锦得到白前辈龙骨的龙,想来一定能拿出令鲛人族心动的筹码。”

    这是青崎要解决的事,跟他们无关,即便陆朗玄喜欢她,可只要她不去鲛人族,离开迷渊之海后再换一个马甲,陆朗玄这朵桃花不是轻松就被解决掉了?

    饶初柳觉得已经把专一的态度表达得很明显,但邬崖川表情却没有丝毫放松。

    他定定看着她,眸中的情绪十分复杂,复杂到饶初柳一时间难以辨认出那都是什么。

    饶初柳被看得有些不知所措,“……三哥?”

    他抬手布下一个隔音术,“为什么是我?”

    饶初柳知道白危此刻多半在吃瓜,否则没道理他们出来已经一炷香的时间,紫妩三人还没被送过来。她正想劝邬崖川有事出去再说,就听他淡声道:“如果只是单纯为了奠基,司宫誉跟陆朗玄只比我低一阶,可我要修无情道,不会答应你,他们却是主动想要跟你在一起,为什么不愿意?”

    邬崖川从不喜欢刨根问底,他以为自己这次也能像以前那样从容布局,一点一点把自己塞进她的心里,让她心甘情愿与他相伴终生。

    可是看着她如今这样,他真的有一种无力感,憋闷得难受,实在不吐不快。

    “如果说你是因为司宫誉性格霸道,怕粘上了甩不脱,那陆朗玄呢?”邬崖川垂眸盯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饶初柳莫名感觉脊背发凉,“你为什么毫不犹豫就拒绝他?”

    这家伙是不是猜到天道誓言的事了?

    不行,不能被他知道!

    “你这个问题真的很奇怪。”饶初柳疑惑地伸手去摸他的额头,邬崖川没躲开,视线却始终没离开过她的脸,眼波看似平静实则深沉,她感觉整个人都被他看透了,“当然是因为你啊!”

    饶初柳迎上他的视线,不闪不避,“我喜欢你,所以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当然不可能考虑跟其他人在一起啊!”

    每句话听着都是真的,连龙尾岭都辨别不了的真,但却不是发自内心。

    邬崖川不置可否,只是又问了一遍:“为什么是我?”

    还不等饶初柳回答,他便不紧不慢地补充道:“为什么必须是我?”

    饶初柳心猛地一跳。

    但不得不说,跟司宫誉相处那几个月对她的演技也有很大的提高。

    她笑了一下,坦然道:“是命运使然,也是心之所向。”

    邬崖川没有说话,似是在辨别这话的真假。

    “那日如果没有在坟墓前遇到你,我本也没打算再跟你有联系,但偏巧你就因为灵盾被毁赶回来了,给了元垂思认识你的机会。”饶初柳语气很平和,“之后我跟师兄去花溪城,不小心卷入了惜子城的事,又刚巧遇到了你。”

    邬崖川之所以问那话,就是因为了解她的性格,所以她也必须从自己的性格解释。

    再者说,她说的可全是真话,龙尾岭可以作证。

    “惜子城事了之后,我只想着用从你那里赚得灵石在花溪城买了食材后去青兰城开个食肆,也没想过再找你,谁知半路就被司宫誉抓去了樱园岛,偏巧又遇见了你。”

    她低垂下眼眸,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滴进了泥土中。

    邬崖川心尖一颤,下意识抬手想去擦拭,饶初柳没发现,自己抬手抹掉了泪痕。

    他手垂落回身后,紧紧攥成了拳。

    “你问我为什么非你不可,那我也想问你一句。”饶初柳眼睫缀着晶莹的水珠,倔强盯着他,眸中满是失望,“难道你不是因为船上的相处才对我动了心吗?”

    邬崖川沉默。

    他还真不是。

    “我想要你的元阳是真的,喜欢你也是真的,起码目前为止,我只想要你的元阳,不想要其他人的。”饶初柳抬手抵住邬崖川的胸口,仰着脸愠怒瞪着他,低声质问:“你可以,我就不可以吗!”

    饶初柳被自己瘆得头皮发麻,要不是银清给她特训过,她还真演不出来。

    邬崖川心头有些酸涩,眸光却软了下来。

    他知道她还是在演,但如果不是没有足够的安全感,她又何必把自己逼成这个样子。

    到底是他做得还不够好,让她不能彻底信任。

    这样想着,邬崖川想要安慰她,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那你什么时候想要别人的?”

    “……”饶初柳笑容差点僵在脸上。

    原来他不是吃醋,是让她去采补别人?!

    饶初柳心里也有点不舒服了,“急什么!等你什么时候真修了无情道再说吧!”

    邬崖川怔住,眸中慢慢浮现笑意,唇角也难以抑制地翘了起来,周身郁气一扫而空。

    任谁都能看得出他此刻的心情有多好。

    饶初柳面无表情地睨了他一眼,踩了踩脚下的土地,催促道:“白前辈,人呢?”

    一听到准确摆脱她的时间就这么高兴,还说喜欢她呢,呸!

    白危吃瓜吃得很明显,饶初柳只传唤了一遍,浑身是血的紫妩跟武家兄弟就出现在了她面前。刚出现时,三人的眼中全是警惕,握紧武器身体都是绷紧的,看清两人样貌跟周围环境的那一刻,身体才松懈了下来。

    饶初柳等他们疗伤的空隙,将可以出去的事情告诉了三人,三人顿时大喜过望,看着两人的眼神满是信赖跟感激。

    没好气地瞥了邬崖川一眼,示意他先问问其他地宫里的情况,饶初柳就拉着紫妩走到了另一边,布下阵法,关心了几句,就直截了当说出了希望她能保密的事情。

    紫妩虽有些好奇,但识趣没问,她自知没帮饶初柳多少忙,但后者却信守承诺真把她带出了秘境,心里正感激,就爽快地发了违约就修为不得寸进的天道誓言。

    饶初柳这才松了口气,开口就让白危把他们送到内城青崎的地盘。

    按照常理来讲,从秘境里出去的都会在内城大街上随机出现,但白危大概是太看好饶初柳能帮他把鲛王梦带来,所以直接把他们五个送进了绝对处于青崎掌控的内城牢房里。

    五人凭空出现在一间空牢房里时,旁边牢房里化为原形的蟹妖眼睛都差点掉下来,负责看管牢房的龙须海妖衙役连忙把消息报了上去,不多时,青崎就赶了过来。

    青崎扬手打开牢门,视线先是落在饶初柳身上,上下打量一眼,确定没有什么伤后,才松了口气,“小谢师妹,溪儿知道你进了秘境后,就担心得食不下咽,你跟本座回去城主府住几日。”

    饶初柳有些诧异:“月姐姐怎么知道的?”

    如果只是知道进秘境,以月溪除了对吃别的都不上心的性子,不至于多担心。

    她必然是知道秘境出不来的事了!

    青崎闻言瞪了饶初柳身侧的紫妩一眼,多少带了些迁怒。

    紫妩身体一抖,表情有些不知所措。饶初柳却已经想明白必然是颜芷嚷嚷给月溪听的,便侧身往紫妩身前挡了挡,关切道:“那月姐姐现在身体如何?城主怎么没把她送去安全的地方呢?”

    “哪还有比本座身边更安全的地方?”青崎对饶初柳的态度倒还算得上亲切,“身子倒是没什么,就是瘦了些,听溪儿说小谢师妹手艺好,那就麻烦小谢师妹到府上给她多做几道菜,本座定有重谢。”

    饶初柳笑道:“给月姐姐做几道菜,算得上什么麻烦。”

    白危的要求她得跟青崎说清楚,本来也要去城主府,正好再试探下月溪师姐的态度。

    如果月溪师姐想走,她就得早做打算了。

    青崎满意点头,又朝两女身后的三位男子看去,视线略过武家兄弟在邬崖川身上定了定,总觉得这家伙身高体型有些肖似邬崖川,但有些不敢确定。

    在他印象里,邬崖川这人虽然一肚子坏水,表面却沉稳至极,断然不可能像面前这个跟小谢师妹相貌有五分相似的男子一样表情荡漾,笑容压都压不住。

    青崎看向饶初柳,余光观察几人的反应,“小谢师妹,邬魁首没有跟你们一起出来吗?”

    饶初柳嘴角微不可察地一撇,“不知。”

    紫妩跟武家兄弟出来之前也被叮嘱过,此刻面上也没什么异色。

    而青崎最怀疑的那人视线就没在小谢师妹身上离开过,尤其看到小谢师妹微表情中透露的对邬崖川的不以为意时,这人的嘴角竟然都没忍住勾了起来,仿佛打击情敌成功的暗爽模样。

    这怎么可能是邬崖川!

    青崎眼疼地收回视线,叮嘱武家兄弟若是见到邬崖川,就请他来城主府商谈。

    武家兄弟没敢往旁边表情同样让他们眼疼的大师兄脸上看,拱手答应下来。

    饶初柳叮嘱了紫妩几句,看也没看邬崖川,转身就想跟着在不远处等待的青崎走。

    她现在不是很想搭理这家伙。

    路过他时,手腕却瞬间被抓住了,饶初柳想甩开,邬崖川的手却捋着她的手腕下滑,自然地握住她的手,朝表情有些玩味的青崎看去,“青城主,在下可否同家妹一起去府上拜会?”

    青崎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表情顿时有些暧昧,“小谢师妹的哥哥么,自然可以。”

    饶初柳低头看了眼自己跟他交握的手,嘴角一抽,是谁说兄妹不可以亲密的?

    不过想起邬崖川刚刚才在秘境里拒绝了她的示爱并且推荐她去采补别人,饶初柳又觉得他此刻的亲近举动只怕另有目的,似是在故意引导青崎,便没有再挣开,传音道:“你为何不换回原先的身份再去?”

    “你先前那么防备星衍宗,现在却肯信任青崎?就因为他喜欢你师姐?”邬崖川眸底闪过不豫,捏了捏她的手。

    饶初柳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说起来还是因为素年师姐跟荣景律,素年师姐想护着她,荣掌座也确实尽心尽力帮了她,甚至她当初把邬崖川引去泷水镇时,也是师姐们让相好们帮了些忙,她便潜意识认定师姐夫们也跟师姐们一样可靠。

    可她连邬崖川都不能全心信任,怎么能下意识因为月溪师姐就觉得青崎会爱屋及乌呢!

    青崎或许看在月溪师姐的情面上不会伤害她,但显然,如果他得知陆朗玄对自己有意,就绝对不会放着这个机会不用。

    “多谢。”饶初柳心里那点被嫌弃的不痛快顿时烟消云散,感激地看着邬崖川。

    白危的事是必须得跟青崎说的,她坏了白锦的事,就必须坏到底。

    得罪聪明又心狠手辣的女子后果很严重,如果她一时松懈给了白锦翻身的机会,白锦必定会想方设法置她于死地。

    饶初柳当然要先一步置白锦于死地,因为她也是聪明又心狠手辣的女子。

    “他不会防备现在的我,若是准备动粗,有我在还好一些。”邬崖川将饶初柳揽入怀里,弯下腰,将脸埋进她脖颈里。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颊上,饶初柳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下意识想要别开脸,但肩膀却被邬崖川按住了,“装装样子。”

    男人的传音仍旧冷静,跟他此刻唇瓣若有若无蹭在她脖颈上的动作对比很鲜明,“男女之间有大防,即便青崎知道你是合欢宗弟子,也不会把你我分在同一个院子里,可若你我是双修密侣便能顺理成章住在一起。”

    饶初柳语塞。

    她明白邬崖川想要近距离保护自己的好意,但妖族真的会在乎什么男女大防吗?

    不过……

    饶初柳心念一转,顿时意识到这真是撩拨邬崖川的好时机,既然他自己都主动是双修密侣,那么住在一间房里很正常吧?搂搂抱抱卿卿我我也很正常吧?

    甚至他若是能动情——

    “你说得对。”饶初柳从善如流道。

    达成一致,饶初柳拉着邬崖川朝青崎走去,完全没发现转身的瞬间,青年嘴角轻轻勾起。

    青崎倒是看见了,顿时也很想回去抱着自家月溪蹭。

    礼义廉耻是人类修士们的规矩,他们妖族可不讲究这个,以前海心城经常有看对了眼的海妖当场就这样那样了——后来有修士看到了,大惊失色,传出去便少了很多修士来海心城。

    龙族这才规定海妖不能当众交/配,但只是挨挨蹭蹭倒也不至于吓跑修士。

    两人进了城主府,青崎让妖侍带着饶初柳去见月溪,自己则带着邬崖川去了书房。

    月溪看见饶初柳就迎上来摸着她的手腕检查,确认没受伤才如释重负地笑了,“幸好。”

    饶初柳心中一暖,师姐夫怎么样暂且不说,师姐们——包括最脱线的颜芷师姐肯定都是疼爱师妹的好姐姐。

    但月溪的下一句话让她想收回这个评价,“小师妹,实在得不到就换人吧,你身边不是还跟着一个吗?如果你不喜欢,其实我还是能让青崎为你举办一个选夫会的。”

    月溪表情很担忧,饶初柳心情很无奈,“月师姐,颜师姐是怎么跟你说的?”

    月溪歪着头回忆片刻,复述道:“小师妹啊,她简直对邬崖川爱得深沉,听说邬崖川受伤担心得要命,立刻拉着我去偷看,还不敢让人家发现。得不到邬崖川她也不甘心,还找了一个替身!我怀疑那替身是个隐藏修为的老妖怪,除了邬崖川外,我就没听说哪个金丹修士能用出瞬移的……”

    饶初柳:“……”

    这就是,你替身哥是老妖怪的意思?

    书房里,青崎看着桌上的投影,饶有兴味地盯着对面的清秀青年,想看看对方在知道自己是替身后会是什么反应。

    然而对面的青年似是楞了一下,眸中闪过深思,竟笑了起来,笑得十分缱绻跟宠溺。

    这反应不对劲啊?

    青崎疑惑地盯着对面,就见这个自称‘谢存’的修士淡淡瞥他一眼,慢条斯理倒了茶,含笑推到他面前,“请。”

    这神态!这语气!这动作!

    青崎眼珠差点从眼眶里跳出来,“你你你……邬崖川?”

    邬崖川笑道:“青城主热情邀约,在下应约前来,怎么看着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跟饶初柳装装就算了,其他人没那个必要。

    况且,只要他宣誓主权,青崎没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就不敢打饶初柳的主意。

    她乐意相信师姐师姐夫也无妨,只要有他在,他们就必须得靠得住。

    “你……”青崎想起刚才邬崖川恍若无人占小谢师妹便宜的事,表情顿时十分古怪,“你一个正道魁首,居然这么无耻?”

    邬崖川微微一笑,“说起来,也是青城主给在下做了示范。”

    青崎被他一句话堵得脸都青了,他正想再讥讽几句,忽然灵光一闪:谢存是邬崖川的假名,那谢意就是真名吗?溪儿的小师妹……难道是那个擎天宗少主司宫誉大肆炫耀想要合籍的饶初柳?

    嚯,这位小谢师妹好厉害,出手就拿捏住了月琅这一代最优秀的两位。

    青崎对饶初柳肃然起敬,尤其这两位一个在传闻中就特别不好惹,另一个传闻倒是说得多光风霁月,真人心黑得很!

    他像是抓住了邬崖川的软肋,“你就不怕我把她在这里的事转告司宫誉?”

    邬崖川之前接触过月溪,对她的头脑多少有些了解,青崎居然如今才能猜到饶初柳的身份,也让他有些惊讶,可见情人之间的智慧也相差不会很大。

    得出这个结论,他笑的有些愉悦,“那就要谢谢青城主借战场了。”

    青崎又被噎住,半晌,才没好气道:“你就不怕她抛弃你选择司宫誉?”

    “青城主应该比我更担心这个问题,”邬崖川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即使知道饶初柳对司宫誉没什么好感,但心上人跟另一个男人的事被提起,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

    “阿初智谋比我犹有胜之,擎天宗向来对海心城虎视眈眈,若她与司宫誉在一起,青城主就要寝食难安了。”

    说着这种可能,邬崖川语气仍旧有些自豪,不似作伪,“而你我如今是盟友,尊夫人又与阿初是要好的师姐妹,这利害关系,以青城主的城府,会想不明白吗?”

    青崎顿时被气笑了。

    好好好,现在他不但不能使坏,还得帮着这家伙追妻!

    他真想一怒之下找人传消息给司宫誉算了,但想想邬崖川刚才说饶初柳脑子比他还好用,青崎也只能放弃了这个打算。

    但青崎还是要保留最后的尊严,“小谢师妹是溪儿最喜欢的师妹,我是不会帮着你去算计她的!”

    “无妨。”邬崖川轻笑,他可从没想过要其他人帮忙,只要青崎别给他捣乱就好。

    在追妻这件事上,邬崖川觉得自己唯一的敌人就是饶初柳那不拿感情当回事的脑子,“想来阿初知道这话,也会感激青城主对夫人的用心。”

    第60章 亲晕 七千

    饶初柳跟月溪闲话家常,逐渐也在月溪潜意识的表情跟言语中琢磨出了她如今的态度。

    月溪是想离开的。

    她算是一个灵魂自由的美食家,生命中最大的乐趣就是走到各个地方品尝美食,找男修猎艳对她而言没那么重要,总被强取豪夺也不在乎是因为她没有吃腻当地的美食,可一旦吃腻,对方便留不住她了。

    月溪对男女之情淡漠,却非无情,如今不走,确实是放心不下青崎,想陪他度过难关。

    饶初柳欲言又止。

    月溪清凌凌的眸子凝视她片刻,拉着饶初柳走到盘在柱子上的灵蛇游儿旁边,口中问着茂茂的事情,边邀请饶初柳给游儿喂食,边传音道:“你想问我之前是怎么离开的?”

    饶初柳略有些意外,倒不是惊讶月溪能看出她的心思,尽管其他师姐师兄们经常说月溪憨货、没脑子,但在饶初柳看来,月溪是难得通透之人,她只是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自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诧异的是月溪居然也会遮掩了,“是,能做出强取豪夺这种不在乎师姐感受之事的人,我不觉得会轻易对师姐放手。”

    月溪将一块鱼肉抛到游儿嘴里,它来者不拒,尾巴尖尖甩得畅快。

    饶初柳看着游儿,便想起它跟茂茂结伴去各个师姐师兄的灵兽那里去打秋风,茂茂跟着她刚进合欢宗时多少还有些怯懦,但游儿可不知羞窘为何物,硬是盘在茂茂背上,尾巴尖甩着逼它一起去。

    久而久之,一蛇一鹤就成了灵兽园两大馋货。

    饶初柳思念着茂茂,也拿出灵食投喂游儿,只刚投喂了两块,手里的袋子就空了。

    她转过头,就见月溪吃得香甜,完全没觉得跟灵兽争食有什么不好意思,“抢我时,他们嘴中说着爱我,心里真正爱的却是他们自己;放我时,他们口中说着恨我,心中对我的爱却超过了私欲。”

    就说月溪师姐通透吧!

    饶初柳追问:“那师姐是怎么做到让这些人爱你爱到甘愿成全的呢?”

    一两次可能是意外,二十六个男修都这样,肯定是有规律可循的。

    “我的经验可能不适合你。”月溪很快吃完一袋,又朝饶初柳伸出了手。

    饶初柳早就把给茂茂留的灵食单独放置在一个储物袋里,能拿出来的都是备份,这会儿月溪要,她就多拿了几份,一并塞给她,“师姐说说嘛,能不能用我自己会判断的。”

    月溪看她的眼神顿时有些怀疑。

    “我肯定不会乱用。”饶初柳干笑,学了肯定要用啊,不然学它干嘛!

    月溪想想也是,便给她讲了起来。

    她的经验总结起来就是:在一起的时候心无旁骛(除了美食)的爱,把自己真正当成对方同生死共命运的道侣;爱变淡(当地美食吃腻)了便分开,只要对方不忍心她难过,就会选择放手。

    饶初柳也明白月溪为什么说不适合她了。

    心无旁骛的谈恋爱,她是真的做不到,修炼倒是可以。

    她疑惑道:“师姐说难过,他们就放手了?”

    “我们是相互放手。”月溪正在啃一块肉干,那是饶初柳在花溪城做的,味道很好,就是特别硬,以月溪金丹期的牙口,还是得像小动物那样磨着吃,“如果他们能放下手中的事情,陪我一起到其他的地方,我不会非要分开。”

    月溪平静道:“我们相爱过,也只是相爱过。我成全了他们对名利的追寻,他们也要成全我对美食的追寻。”

    “就像青崎?”饶初柳问。

    月溪的眸中总算出现了点伤感跟不舍,但传音还是很坚定,“就像青崎。”

    饶初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两人没再讨论这个话题,围绕着游儿跟茂茂的口味聊起天来,没多久,就有妖侍敲了门,说青崎邀请她跟邬崖川赴宴。

    饶初柳看着一路走一路吃的月溪,想起等会儿她看着吃腻的灵膳说不定又没有食欲了,便取出几道灵膳交给摆膳的妖侍,让她把这几道菜专门放到月溪面前。

    妖族并不喜欢在餐桌上说什么客套话,因而这顿饭吃得还算安静,就是青崎看过来的眼神像是看着什么稀奇的生物一样,敬佩、探究还有点疑惑,让饶初柳多少有些在意。

    等吃完饭,青崎就将饶初柳跟邬崖川请到了书房,询问秘境里发生的事情。

    饶初柳虽没将自己的谋算和盘托出,但也有意威慑青崎,便轻描淡写泄露了些对秘境内局势的了解程度,稍微有点脑子的都能猜出她在里面发挥了多大的作用。

    饶初柳目的很简单,陆朗玄是鲛王璇唯二的孩子不假,但他同样也是擎天宗掌座陆名举的独子,擎天宗与黑龙族合作多年已经难以分割,如今黑龙族长玄喜又被白锦拿捏住了,陆朗玄立场天然就更靠向白锦。

    即便青崎想利用她让陆朗玄劝服鲛王梦,也得考虑清楚,让她记仇会有什么后果。

    青崎虽然还不知道陆朗玄的事,但看饶初柳的眼神也变得慎重起来。他坐得更端正了些,瞥了眼旁边全程一声不吭的邬崖川,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正耐心剥着一只海橙果的皮。

    察觉到青崎的视线,邬崖川侧眸朝他勾唇一笑,将果肉都放进了饶初柳面前的碟子里。

    青崎:“……”

    他难受得移开目光,视线再落在饶初柳平和的脸上时,顿时松了口气,“小谢师妹,多谢你告诉本座这些,也谢谢你为本座向危祖争取到了跟白锦竞争的机会,待此事了结,本座定有重谢!”

    饶初柳轻笑着应下,临出门前又道,“先前我在澜卷洞看到玄喜对白锦言听计从,冒昧提醒一句,城主还是早做打算。”

    青崎应了一声,疑惑地看着她,“怎么感觉小谢师妹你比我还想让白锦失败?”

    “恨倒是不至于。”饶初柳平静地笑笑,“我们人类有一句话,叫做来而不往非礼也,虽然我在白锦眼中不过是蝼蚁,但被她坑了一回,我怎么也要回敬一二的。”

    青崎咽了下口水,朝她身后看去。

    邬崖川朝他微微颔首,笑如春风拂面。

    青崎一阵恶寒。

    眼见着两人在妖侍的带领下离开,他想了想,又召来一个妖侍,冷声道:“赶在他们到院子之前把其他房间的床撤掉。”

    邬崖川虽然讨厌,但有一句话说的没错。

    这位小谢师妹最好别跟司宫誉在一起。

    发现整个院子只有一个房间有床时,饶初柳第一反应是青崎在试探他们两人的关系,但想想又觉得对方没有这个必要。第二反应就是青崎又偷听了她跟月溪师姐的对话,发现月溪仍担忧她没奠基,就果断把她跟邬崖川凑在一起。

    简直……干得漂亮啊!

    饶初柳压着笑意,朝敞开的门看了一眼,视线又落回邬崖川脸上,轻唤道:“三哥。”

    邬崖川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但他大概很快就想起了这主意还是他自己出的,便也没再推拒,顺从地跟着饶初柳进了房间。

    房门一关闭,邬崖川视线滑过贝壳床,就像是被烫到似的,立刻转向了其他地方,故作镇定地布下几层结界,“阵法未被破坏时,即便有人偷窥你也未必能很快发现,结界要好很多,至少能立刻有感应。”

    饶初柳沉默地盯着他。

    她体内那点灵力够支撑结界一炷香吗?

    似是后知后觉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邬崖川沉吟片刻,补充道:“过几日,我将结界术调整一下再教给你。”

    “谢谢三哥!”饶初柳霎时心花怒放,冲到邬崖川怀里,踮着脚就要往他嘴上啄。

    邬崖川及时后仰,她的唇就结结实实印在了他下巴上。

    邬崖川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脖颈处也覆上了一层粉霞,手握住饶初柳的肩膀就要把她拉开,“不要胡闹。”

    “怎么是胡闹呢?”饶初柳猝不及防往下一蹲,邬崖川本来握得就不紧,这一下就被她给挣脱开。

    邬崖川怔了下,心中下意识浮起了点怅然若失,但这感觉才产生,下一刻就被再度挤进他怀里的少女撞了个粉碎。

    饶初柳仰着脸,下巴故意在他肩膀上一点一点,“是你自己说咱们是双修密侣的,那我当然做什么都可以喽!”

    邬崖川被她撞得有点痒,忍不住笑道:“我跟你说过的话那么多,你就只听到这一句?”

    “那不可能!”饶初柳立刻反驳:“我还记得另外一句呢!”

    她又往邬崖川肩膀上点了一下,笑容中带着点狡黠,“你猜是哪一句?”

    邬崖川唇角不易察觉地翘起,又很快放平,语气疑惑道:“哪一句?”

    饶初柳当然也不肯回答,“你猜啊!”

    邬崖川沉吟片刻,不确定道:“男女之间有大防?”

    饶初柳眼皮跳了跳,在这么暧昧的时候说这种扫兴的话,不愧是邬崖川,“不是!”

    邬崖川又猜,“他不会防备现在的我——”

    “不是!”饶初柳决定提示得更明显一点,“在小屋里,我问你有没有私心,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邬崖川眉心轻蹙,似是陷入了回忆,喃喃道:“我从不觉得自己有传闻中那么好,你应该感觉得出来……”

    他声音忽然顿住。

    饶初柳正期待着邬崖川继续往下说,紧抱在他腰上的手却被青年轻轻拉开。

    邬崖川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嘴角微扬,声音却若无其事道:“海心城的事,你就先不要参与了,等竞龙节结束,咱们就启程回月琅。”

    “你是不是害羞了?”饶初柳却又绕到了他身前,邬崖川便往旁边挪了几步,跟她重新拉开距离。

    但饶初柳哪里是那么好摆脱的?他走几步,饶初柳就跟几步,他转身就往他身前一挡,充当着灵活应变的路障。

    几次下来饶初柳就发现了规律,瞥了眼贝壳床,心里顿时冒起坏水,故意引着邬崖川往床的方向走,只要他不往那边走,她就蹦到他身前,张开双臂理直气壮地拦路。

    两人你退我堵,不知不觉距离床越来越近,直到还剩五步时,饶初柳看着背对着床的邬崖川,忽然往前大步一迈。

    邬崖川被睫羽遮住的眼眸中飞快闪过笑意,他从善如流往后退了一步,将将避过饶初柳的脚,就像是怕被她踩了脚似的。

    五步。

    不等邬崖川站稳,饶初柳就又往前走,邬崖川连转身都来不及,只得继续后退。

    四步。

    饶初柳步步紧逼,邬崖川接连后退。

    三步,二步——

    一步!

    就是现在!

    邬崖川腿弯碰到坚硬床沿的刹那,表情明显有些错愕,他迅速反应过来就想要往旁边躲。但饶初柳哪里会给他躲开的机会,她猛地扑过去就把邬崖川压倒在床上,顺便将壳顶倒扣了过来。

    饶初柳没有看到,在她坐在邬崖川小腹上探身去抓壳顶时,身下试图挣扎的男人手指微勾,一点灵力覆在了贝壳床内。

    壳顶结结实实落下,贝壳床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饶初柳有一瞬间都怀疑自己瞎了,毕竟修士能够夜视,可如今她眼前却被黑暗笼罩,看不见任何东西,但听觉却空前敏锐,她听见衣服跟鲛纱摩擦的细小声音,也听到耳边似有什么东西擦过她一缕发丝而过。

    她略歪了歪头,伸出手精准握住了邬崖川的手腕,“做什么?”

    “这床不对劲。”沉默片刻,邬崖川的声音在下方响起,尽管他语气很冷静,但饶初柳还是能依稀听清他比平常急促了些许的喘息,身下的肌肉略显紧绷,显然他的身体可没那么理智。

    他道:“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才怪。

    邬崖川嘴角噙着笑,视线肆无忌惮落在饶初柳的脸上,看着她的表情从疑惑到恍然再到似乎想到了什么愉快的事,兴奋地偷笑,唇角的弧度不由加深了。

    想到了吗?那就对他为所欲为吧。

    黑暗中,邬崖川的眼眸越发幽深,手却再次挣扎起来,声音难免带了些干哑,“安全起见,咱们还是先下去吧!”

    “等等!”饶初柳连忙按住他的手臂。

    她现在已经想清楚是怎么回事了,为了让她顺利奠基,青崎不光把其他屋子里的床都收走了,甚至还给这张贝壳床下了术法,毕竟黑暗窄小的环境最容易滋长暧昧。

    青城主,好人啊!

    饶初柳感动极了,果然能被师姐们挑中的男人都差不到哪里去。

    感觉邬崖川还在折腾,饶初柳干脆整个人压在他身上,果然就感觉男人身体一僵。趁他没反应过来把自己掀下去,她凑到他脖颈处,低声道:“这张床有危险吗?”

    邬崖川侧过脸,唇瓣距离她额头很近,甚至他稍微往前凑一点,就能亲上去。

    但他没有这样做,“应该没有。”

    床没有,人有。

    饶初柳几乎跟邬崖川同步想到了这句话,只是他们都认为危险来源于自己。

    感觉到额头上温热的呼吸,饶初柳眨了眨眼,飞快仰起头,朝刚才对准额头的位置亲去。

    眼见着她几乎要冲着他鼻子来了,邬崖川勾了勾唇,下巴轻抬任由她的唇落在自己唇上,往另一侧偏头的时候唇瓣缠绵地擦着她的唇过去,声音却染上了不悦,“我上次跟你说过,仅此一次。”

    “你连自己说过什么话都记不清楚,那我怎么能记住呢?”饶初柳无赖道。

    想起上次是怎么勾起邬崖川的欲望,她依样画葫芦,再次在他脸颊、下颌啄吻起来,这次还加上了脖颈。

    但邬崖川非但没像之前那样动情,还身体磨蹭着试图离开她的桎梏,要不是饶初柳察觉到他其实挣扎的力度没有那么强烈,还真以为他一点都没有感觉。

    邬崖川是喜欢她的,饶初柳知道;他对她的亲密有感觉,饶初柳也知道。

    他只是惦记着自己还要修炼无情道。

    “崖川……”想起上次的吻,饶初柳福至心灵,舌尖试探性在男人喉结上一舔。显然她做对了,邬崖川忽然浑身一震,呼吸也变得粗重了许多,但他仍旧毫无动作。

    他真的好能忍!

    饶初柳手也不老实地按在了邬崖川胸口处,一边像是小兽一样啃咬舔舐着他的喉结,一边柔声劝道:“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那我们何必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尽情享受快乐不好吗?”

    如果是彼此喜欢,那该合籍才对啊。

    邬崖川低眸盯着她,没有说话,手仍旧推拒着她,眼底的侵略跟暗欲却展露无遗,“放弃吧,我是不会跟你双修的。”

    起码合籍之前,不会。

    饶初柳柔声细语问道:“你怕与我双修后便无法再坚定道心?”

    邬崖川沉默片刻,才“嗯”了一声。

    饶初柳想了想,觉得大概还是得再磨磨。她对自己的磨人能力还是有信心的,放在刚认识那会儿,连她自己跟邬崖川都不可能相信他们有朝一日能亲密成这样。

    “那就不双修。”饶初柳道:“我们亲亲好吗?就像上次那样。”

    邬崖川仍旧没有说话,饶初柳试探性地贴着他下颌滑到了他唇边,他也只是侧了侧头,稍微避开了些,却没像是刚才那样坚定拒绝,饶初柳便知道他被说动了。

    她心中一喜,强势挨过去吻住了他的唇。

    这次,邬崖川没有再躲开。

    两人在黑暗里亲作一团,开始还是饶初柳主动,后来邬崖川大概也动了情,反过来将饶初柳压在身下亲得她几乎快要晕眩。

    饶初柳最初还能保持清醒,感觉到神智有些迷离时下意识就想避开,但邬崖川这时候强势得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也或许是出于对她刚刚步步紧逼的报复,硬是缠着她唇齿相依,不给她任何逃离的机会。

    他好像有些失控。

    饶初柳迷迷糊糊地想着。

    她本能辨别着这种失控是好是坏,很快就想起这本就是她引导的结果,顿时也不再勉强自己保持理智,彻底沉浸了进去。

    将她眼中的警惕跟放松看得清清楚楚,邬崖川眼中笑意更深,亲吻顿时温柔起来。

    两人亲了很久,邬崖川似是食髓知味,每当两人嘴唇亲肿了,他便一个回春诀用过来,亲到最后,饶初柳甚至都不知道他到底为了这一个吻浪费了多少灵力。

    等结束后,饶初柳眼神迷离地躺在邬崖川胳膊上,多少有点怀疑人生。

    到底她是合欢宗弟子,还是他是?

    为什么那个被亲晕的人是她啊!

    饶初柳偏头盯着邬崖川脸所在的方向,眼中满是胜负欲,哪怕什么都看不见。

    鲛纱窸窸窣窣地响了一下,邬崖川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动作,低声问道:“怎么了?”

    饶初柳张了张嘴,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睡一会儿吧。”

    算了,现在再次挑战,也没有获胜的可能性,她有空再找师姐们取取经吧!

    她往邬崖川怀里拱了拱,后者便张开怀抱,自然地翻身将她搂进怀里。

    饶初柳平时都是冥想修炼代替睡眠,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睡过觉了,如今眼睛一闭,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邬崖川将她圈在怀里,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只觉得心都被填满了,笑容是纯粹的欢喜。

    怀里的姑娘,是他的往后余生。

    距离竞龙节没剩几日,城主府的海妖们忙忙碌碌地准备着,邬崖川白日也没了踪影,只有晚上才回来。偌大的城主府就只有饶初柳跟月溪两个闲人,她干脆就拉着月溪在城主府的膳房用城主府的食材琢磨新美食。

    当然是她做,月溪品尝。

    饶初柳能免费使用许多海里的高阶食材练手,她对此很满意;她的厨艺摆在那里,即便是新花样也做得味道不错,月溪对此也很满意。

    当然,青崎对此更满意,他如今忙得不可开交,无法陪伴月溪,见她终于打起精神有了事情做,不像之前那样郁郁寡欢,顿时大手一挥,海里各种各样的灵药都给饶初柳送了过来。

    但这样的日子只过了两天,青崎就匆匆找到了饶初柳,满脸为难。

    看着他想说又不好意思说的模样,饶初柳大致也猜出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白锦为了龙骨之事还不知道已经布置了多久,拉拢玄喜除了利用他做事外,很大一个原因估计是想借玄喜跟陆名举扯上交情——龙族跟鲛人族都是长生种,熟悉自然熟悉,但关系却没多好,毕竟龙跟鲛人可没联姻过。

    即便鲛人族也在海心城有生意,但这几千年来的城主是青崎,白锦能给他们的好处,青崎都能给,甚至给得更多。

    如今白锦动作越发嚣张,想来也是有把握能成功的,青崎想要短短几天追上白锦多年的努力,几乎是不可能,他会打上她的主意,饶初柳早有预料。

    但,她为什么要帮呢?这跟她又没有关系。

    “听说鲛玄回到鲛王宫后,就天天坐在宫门口的礁石上等着小谢师妹你过去,蟹统领亲眼瞧见,那块礁石地下都快被尾巴拍出印子来了。”

    青崎观察着饶初柳的表情,没看出她对陆朗玄是什么态度,有些失望。

    他迟疑片刻,咬咬牙道:“要是小谢师妹你能答应去一趟,哪怕事情没办成,本座都愿意把给星衍宗的份额再加一成!要是这事你给我办成了,本座甚至愿意跟星衍宗——”

    “等等!”饶初柳不得不打断了青崎的话,疑惑道:“这跟星衍宗什么关系?”

    她办成事,星衍宗得好处,像话吗?

    青崎迷惑地看着她,“你不是跟邬崖川——”

    他想了想,又觉得饶初柳现在未必知道邬崖川就是谢存,便调整道:“你不是喜欢邬崖川吗?如果他知道你为星衍宗谋得了这么大的好处,以后肯定是要在你面前矮一头的。”

    饶初柳:“……”

    饶初柳听得满心无语,“邬崖川是邬崖川,星衍宗是星衍宗,两者虽然密不可分,但我跟星衍宗能有什么关系?”

    就此事来讲,就算邬崖川因此感动到愿意把元阳给她,她也觉得纯亏!

    “即便我喜欢邬崖川,我也是合欢宗弟子!”饶初柳纳闷地盯着青崎,想不明白他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你提条件也应该是跟合欢宗有关吧?”

    青崎有些语塞,他先前听着饶初柳跟司宫誉在一起便会为擎天宗谋划,下意识便觉得换成邬崖川也同样如此,但是忘了两者的不同——擎天宗是司家的,但星衍宗可不是邬崖川自己的。

    “那本座就跟合欢宗合作。”青崎也没犹豫,“只要你愿意去鲛王宫。”

    饶初柳这次倒是有些纠结了。

    其实为合欢宗谋划好处不是她这个普通弟子应该操心的事情,但于情,先前师姑祖、掌门、大师姐跟师姐她们在司宫誉一事上都在尽力为保全她而努力,哪怕她们都知道,如果她跟了司宫誉,对合欢宗好处更大。

    于理她为合欢宗谋划了一条新进项,宗门也不可能亏待她——虽然她自己也可以从青崎这里捞好处,但一次性的怎么可能有长期稳定的更划算呢?

    “此事我会请掌门或是大师姐跟青城主详谈,只要两方都满意,我便前往鲛王宫。”饶初柳迟疑片刻,还是决定答应下来,“但我还有两个条件。”

    青崎松了口气,“你说。”

    饶初柳道:“第一个条件,你要派人保护我,让我能安全离开鲛王宫。”

    青崎毫不犹豫地答应。

    饶初柳想了想,道:“第二个,无条件满足月溪师姐的一个要求。”

    不管月溪能不能用到,最起码给她一个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