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恋爱脑 七千

    青崎脸色顷刻间难看起来,看饶初柳的眼神也有些不善。

    饶初柳气定神闲地跟他对视,等待着答案。

    其实青崎并非没有选择,如果他现在放弃海心城,白锦与他没有深仇大恨,不会非要他死,他大可以跟月溪相伴游历。

    但青崎终究还是当着饶初柳的面发了誓。

    饶初柳心中叹了口气。

    青崎没错,月溪更没错,但甘蔗没有两头甜,人总归是要做出取舍。

    视线落在右手的无名指上,饶初柳脑海中浮现出法船上跟邬崖川相处的一幕幕、在极海秘境看到消息时心底隐藏的惊喜,这两日在黑暗中缠绵亲吻后相拥而眠的安心……

    饶初柳垂眸,死死咬住下唇。

    怎么可能没有过动摇呢?有那么一瞬间,她也想过或许两人就这么下去也很好。

    几乎是下一秒,饶初柳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不是因为邬崖川,也不是因为天道誓言——应该说不全是,饶初柳心知肚明如果自己把天道誓言的事和盘托出,邬崖川也许真的不会介意,就像他当初不但不在意她假面谎言蓄意接近,还隐晦宽慰她一样。

    但是饶初柳做不到。

    她敢赌命运,却不敢赌人心,说出誓言内容就等于把能刺伤她的利刃交到了对方手上。

    更何况若他们两人真的在一起,邬崖川必然会修炼有情道,可相爱的前提是彼此信任。饶初柳笃定自己会永远为自己留有余地,永远不会全心全意相信对方,邬崖川那么敏锐的人,必然也是能感觉到的。

    届时他恐怕也会道心失衡吧?

    道心这么重要,还是寄托在自己身上最安全,什么都想要,后果就是什么都得不到。

    青崎月溪如此,她也是一样。

    饶初柳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御灵通轨阵,颜芷就捧着能视讯的通颜镜来跟青崎交涉,饶初柳看看神情肃穆的颜芷,再看到通颜镜中素年师姐的脸,悄悄掏出聚影珠,将这一幕保存了下来。

    素年跟青崎你来我往交涉半天,彼此都得到了满意的结果后,青崎就在饶初柳跟月溪的见证下跟颜芷签订了契约。

    契约刚签完,青崎就催促饶初柳赶紧离开,素年彼时还没挂断视讯,便开口阻止道:“青城主,我先与师妹们说几句话。”

    青崎表情就有些不好看,还是月溪拽了拽他的手,他才面色微缓地离开了房间。

    “颜师妹,你现在就去请两位师姑出关,暗中保护小师妹,切记要找会瞬移的。”吩咐完了颜芷,素年又看向月溪,叮嘱道:“月师妹,既然小师妹为你争取到不跟青崎撕破脸也能跟他分开的办法,就别闹得像之前那么难看。”

    两人恭声应是,颜芷便出了门。

    素年这才看向饶初柳,视线落在她如今的脸上,就叹了口气,“吓坏了吧?”

    饶初柳乖巧摇头,甜甜一笑,“知道许师姑祖跟掌门还有师姐们都在努力为我转圜,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那你还是稍微知道点怕吧。”素年笑得多少有点无奈,小师妹确实又乖又聪明,但胆子实在大了点,一下山就奔着邬崖川去,这人能是那么好招惹的么?

    至于司宫誉,这倒不是小师妹的问题,谁不知道他们司家人从来都是一眼定终身。

    饶初柳便问起茂茂跟银清封度。

    “他们现在都在归望山,这会儿时间来不及,等下次我让他们来见见你。”素年道:“你若真对司宫誉无意,就绕过东域入海口,那里这会儿全都是擎天宗的人!”

    饶初柳不解道:“司宫誉被放出来了?”

    “师姑祖还在圣都,有宫前辈盯着,圣主自然不可能把他放出来。”素年表情多少有点疲倦,“但司宫誉执意要找你,圣主就这么一个儿子,怎么可能不疼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调动人手了。”

    饶初柳眼神呆滞。

    半晌,她不死心道:“师姐,我要是把灵石还了,他们能不能别找我了?”

    饶初柳真没觉得自己跟司宫誉有什么感情,想来想去,能让人舍不下的就只有灵石了。

    素年跟旁边面色越来越严肃的月溪都被逗笑了。

    素年道:“按照司家人的传统来看,显然不行。你并不是第一个不愿意的,他们看中谁便会一直认定谁,不择手段也非要娶回家。宫前辈当初甚至恨不得置圣主于死地,最严重的一次,一剑刺穿了圣主的元婴,让他养了三年伤,哪怕是现在,据说也不怎么给他好脸色呢!”

    月溪也补了一刀,“司宫誉跟青崎他们不同,名利是他与生俱来的东西,大概你就是他唯一要费心思得到的人跟事了吧。”

    司宫誉是没事干,但她要费心思的事多了!

    饶初柳还想再挣扎一下,“百万年呢,就没有一个成功逃离司家人的例子吗?”

    “据我所知,就一个。”颜芷勾住了饶初柳的肩膀,传音道。

    素年跟月溪对司家的事知道得很表面,没能回答上来饶初柳的问题。颜芷却不一样,别说是百万年,甚至千万年前月琅第一批修士的爱恨情仇,她都能说出一二。

    这不,在知道饶初柳要去鲛王宫,颜芷闻着瓜味儿就来了,硬是挤进了青崎派人护送饶初柳的队伍中,美名其曰不放心自家姐妹去危险的地方,实际只想现场吃瓜。

    听到饶初柳的问题,颜芷几乎想都没想,就叹气道:“你还是别跟那位学的好。”

    不等饶初柳追问,她便说了起来。

    十万年前,擎天宗当时的圣主司启星对付海妖袭击月琅时,对琴镜阁当时的少掌门秋琴蕊一见钟情,便展开了热烈追求。但当时秋琴蕊已经有了心上人,是她青梅竹马的师兄,自然不会答应司启星。

    司启星屡屡被拒,也从不肯放弃,秋琴蕊为了让他死心,就决定跟师兄暗中合籍。

    然而他们终究没能成功,擎天宗在琴镜阁的探子发现了此事,上报给了司启星。他破然大怒,带人杀上了琴镜阁,不但打伤无数弟子将秋琴蕊抢走,还杀了她的师兄。

    饶初柳听得肺管子都要炸了,“他简直是要逼死秋琴蕊!”

    “是啊。”颜芷又叹了口气,“秋琴蕊被司启星囚禁了十年,生下一个儿子后,终于被她找到了机会,她先是引爆了擎天宗的灵脉,又给当初前去琴镜阁的修士都下了剧毒,赶在司启星回来之前把儿子也杀了。等到司启星回来,她当场自爆,临死前还诅咒司启星此后每时每刻就都要忍受神魂焚烧之苦。”

    “但她白诅咒了,在检查出儿子还有一息尚存后,司启星把修为灌输在了儿子体内,将他交给父母,就殉情了。”

    饶初柳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片刻,她嘴角浮出一丝冷笑,“司家人的爱,普通人可真承受不起。”

    谁稀罕他们的爱?以爱为名的伤害,只会让人更恶心。

    颜芷只以为饶初柳是物伤其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司启星也算是给司家人留下了一个惨烈的教训,自他之后,司家人虽然还是抢妻子,却没敢再伤害过她们的家人,你不用担心会连累我们。”

    饶初柳想起邬崖川,眉头紧蹙,“那心上人呢?”

    颜芷用一种“你果然对邬崖川爱得深沉”的笃定眼神看了她一眼,饶初柳有些被哽住,毕竟她问的时候想的确实是邬崖川。

    但她对邬崖川的感情真没深到那一步,只是不想因为她的原因连累他罢了。

    “你可真是关心则乱!”颜芷没骨头似的躺在了她腿上,抬手勾了勾饶初柳的下巴,笑得不以为意,“别说邬崖川不喜欢你,就算喜欢你又有什么可担心?这些年想要杀他的邪修难道还少?有没有你,司宫誉都是想杀他的,这些年来你以为邪道少主处处被正道魁首压一头就好受么!能杀早就杀了!”

    饶初柳紧绷着的心口这才舒缓不少,想起去鲛王宫之事还没跟邬崖川提起,就拿出传讯玉符给他发了条讯息,免得他不知情还要白白浪费灵力半夜跑回城主府。

    “至于以往有些圣后的心上人……”颜芷揪着饶初柳一缕乌发挡住了自己的眼睛,笑容难得有些浅淡,“小书呆啊小书呆,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像秋琴蕊的师兄那样宁死也不肯放弃心上人的。”

    鲛人族算是无渊之海中除龙族外最富裕的种族,但鲛王宫却并不像龙族居住的地方那样富丽堂皇,反而白蓝为底,点缀着亮闪闪的晶石碎片,有种雅致的华丽。不过面积极大,远远看去,几乎有海心城一半。

    饶初柳在蟹统领指引下往门口走去,距离还有一里地时,一个蓝色的身影从宫门口巨大的礁石上一跃而下,甩着尾巴飞快地朝他们滑了过来,像是一只热情的修勾,笑得无比灿烂地凑到了饶初柳身前,“意儿,你来啦!”

    颜芷眼眶微瞪,眼珠滴溜溜在陆朗玄跟饶初柳之间来回打转,才发现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跟她想象中很不一样。

    传闻中陆朗玄颇为自恋,性格还有点乖戾,表面看着自来熟喜欢跟人搭话,实际上没说两句就丧失耐心,甚至一言不合就抽人家鞭子,可以说要不是爹娘都是大能,早被人打死了。

    而她的小师妹表面天真,实则心眼极多。

    刚知道陆朗玄看上饶初柳时,颜芷以为他们俩大概就是陆朗玄闹、饶初柳哄;实际上却是反过来,饶初柳虽然没闹什么,但态度确实很冷漠,往往陆朗玄说十句,她才回一句。

    而陆朗玄却根本不在意热脸贴饶初柳冷屁股,从一见面就围着她转,那双眼睛始终没离开过她,肉眼可见的喜欢。

    颜芷不由扼腕。

    司宫誉,替身情哥哥还有眼前这个陆朗玄,哪个不好?怎么小师妹就是认准了邬崖川!

    其实饶初柳这次对陆朗玄真的不算冷漠,起码比在秘境中亲切多了,毕竟契约生成的条件是她得办成事。既然要靠别人帮助,她总不能在人家的地盘不理人。

    但饶初柳也不敢对陆朗玄太热情,这家伙看她的眼神太炙热了,饶初柳甚至都担心她朝他笑一笑,他就抱过来了。

    她悄悄退后一步,挽住了后排看戏的颜芷胳膊,“这是合欢宗的颜姐姐。”

    颜芷猝不及防被小师妹当成了挡箭牌,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就见对面那个一头小辫子的蓝衣蓝尾少年眨了眨眼睛,退后一步,朝她重重一鞠躬,“颜姨姐!”

    饶初柳嘴角一抽。

    真是一点都不令人意外呢。

    “不用这么客气哈哈哈哈!”颜芷笑得歪倒在饶初柳肩膀上,余光就瞥见陆朗玄看她的眼神颇为羡慕,顿时笑得更开心了。

    每次跟颜芷待在一起,饶初柳都觉得自己感受到了邬崖川的同款糟心,她干脆无视肩膀上这个笑起来没完的师姐,朝陆朗玄礼貌点头,“陆兄,不知可否请你帮忙引荐王姬?”

    鲛王璇虽然道侣不少,但膝下也只有一女一儿,陆朗玄毕竟是血脉不纯的半妖,因而王姬鲛愫便是下一代的鲛王。

    她现在是青崎的使者,该接待她的是鲛愫。

    “她现在应该正带着白锦去见我祖母吧。”陆朗玄想了想,提议道:“要不我直接带你过去?我们抄近路!”

    白锦竟然也这时候赶过来了?!

    饶初柳一惊,正色道:“那就麻烦了!”

    “意儿的事对我来说怎么可能是麻烦!”陆朗玄笑得更灿烂了,忽然伸手牵住了她的手。

    饶初柳刚想挣开,他却拉着她就快速往门里游,掌心潮热,手指都在微微颤抖,还一本正经地找理由:“这里机关陷阱可多着呢,我拉着你跑,我们才不会失散!”

    说完不等饶初柳回话,陆朗玄大声喊道:“鲛五六,鲛十八,照顾好客人!”

    陆朗玄还有点遗憾。

    要不是怕意儿生气,他就抱着跑了。

    陆朗玄话音刚落,两个不知刚躲在哪里的鲛人就窜了出来,请颜芷跟蟹统领等人进门。

    颜芷跟着鲛人走,目光落在小师妹跟陆朗玄身上。

    少年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拉着少女的手在珊瑚丛中奔跑,时不时就回头看她一眼,看她的眼神像是看着心爱的珍宝。少女似是被看得羞窘了,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少年顿时就一脸傻笑,尾巴一滑迎头就撞在了一株珊瑚树上。

    隔着老远,颜芷还能听到小师妹无语的声音,“陆兄,你再这么边跑边回头,我真的很怀疑,陷阱机关都是你自己搞的。”

    少年就细语温声着连连保证绝对不会。

    颜芷嘴角就止不住上翘。

    毛头小子的喜欢,可真是直白坦率啊!

    饶初柳浑然不知颜芷师姐磕的飞起,她只觉得陆朗玄是搞她心态来了,白锦已经先她一步赶到了鲛王宫,若是在她之前说服鲛王梦,那么即便之后她再想办法破坏,也是一步迟步步迟。

    但这个牵着她的家伙肯定体会不了她的焦急,甚至在她无意中瞥见一群没穿上衣、露出结实腹肌的健壮鲛人时,陆朗玄谴责完这些鲛人实在不守男德后,就羞涩又期待地表示如果她想看腹肌,他也有,而且只给她一个人看。

    饶初柳:“……”

    谁要看腹肌?!她现在只想看见鲛王梦!

    好在陆朗玄说是抄近路并不是骗她,在跑了半盏茶的时间后,饶初柳终于看见了一道蓝色的结界,陆朗玄抬手往结界上探出一点灵力,结界便从中间裂开一道口子,陆朗玄便毫不犹豫拉着饶初柳跑了进去。

    结界内是一栋白色的小房子,房子旁边是一棵树,树上大簇大簇的蓝色花朵明艳盛开着,树上还吊着秋千,秋千上坐着一个容貌秀美但颇有气势的蓝尾巴美貌鲛人。

    鲛人看到陆朗玄拉着饶初柳闯进来表情也并不惊讶,她目光饶有兴味地在两人相牵的手上定了定,再落在饶初柳脸上时,眼神明显就多了些探究。

    “祖母!”陆朗玄兴高采烈地喊了一声,举起相牵的手就朝鲛王梦晃,“这就是我之前跟您说过的心上人谢意!”

    祖孙两个似是感情颇好,鲛王梦秀眉轻挑,揶揄道:“这就是你甘愿做妾也想要跟她永远在一起的心上人?”

    饶初柳汗流浃背了。

    到底是这个世界不对劲,还是她不对劲?怎么除了邬崖川,她碰上的男人只要动心就想着永远跟她在一起?

    拜托,几百几千几万年的寿命呢!

    借着拱手行礼的机会,饶初柳把手从陆朗玄手里抽了回来,恭声道:“鲛王前辈。”

    鲛王梦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个易了容的女修对自家傻小子并无情意,再看看旁边被心上人拉开距离还满眼放光盯着人瞧的陆朗玄,面上不显,心里却暗暗叹息。

    许嬅光说得对,子孙果然都是债!

    “前辈——”饶初柳刚想道明来意,就见鲛王梦抬手叫停,她闭上嘴就听鲛王梦淡声道:“你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看在鲛玄的情面上,我让你先听听另一方的出价。”

    鲛王梦瞥了视线从始至终没从饶初柳身上挪开的孙子一眼,暗骂了一句不争气,拍了拍旁边的海兰树,“这树能隔绝旁人感知,你们俩躲进树洞,想交流就传音,不许发出声音。”

    “哎!”陆朗玄倒也不是真傻,连忙推着饶初柳往树旁走,还给了鲛王梦一个感激跟撒娇的眼神。

    他不傻,饶初柳更不傻,知道鲛王梦是故意撮合。

    但此刻白锦跟另一个陌生女子——大概就是王姬鲛愫的声音越来越近,俨然随时都可能进入结界,不想被白锦发现她在这里,饶初柳就只能顺了鲛王梦的意。

    树洞里比饶初柳想象得还要狭小,她一个人进来倒还有转身的余地,但等陆朗玄也进来,两人恐怕就会紧紧贴在一起。

    饶初柳反应极快,几乎在陆朗玄踏进树洞的瞬间,她就取出一匹鲛纱将自己从头到脚包裹住,后背紧紧贴在树上,尽量跟他保持住相对安全的距离。

    不保持不行,现在的距离太暧昧了,饶初柳自认没给陆朗玄什么暧昧信号,他都如此热情主动了,要是在这里发生什么小意外,这人不得黏得更紧了?

    她好不容易才让邬崖川把底线降到这一步,实在不乐意因为其他男人节外生枝。

    陆朗玄挤进来时,就见到了整个人被鲛纱盖住的饶初柳,下意识想到了父亲说过的凡人习俗:成亲时女子便会红布遮住脑袋,坐在床上等待着夫君,这个盖头就只有夫君才能揭开。

    等辨别出这鲛纱竟是紫色时,陆朗玄先是有点失望,但很快想起两人初见时自己穿得便是紫色,忽然笑得很开心。

    他穿紫,她盖紫,怎么不算有缘呢?

    饶初柳本来警惕着陆朗玄凑过来占便宜,但这人嘴上大胆,行为倒也还算守礼,进来后虽然像是脑补着什么笑得见牙不见眼,但脊背也贴在了另一侧树上,倒是在两人中间留了些许空隙。

    她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些,专注听着外面的对话。

    这会儿白锦已经跟鲛王梦简单地寒暄结束,正跟鲛王梦打感情牌,“您应该也知道,危祖当年也算是因为您的一句话才走上那条不归路的,如今他答应了将龙骨给我,显然就是没打算再活下去了,您就不打算看看他为您创建的秘境到底是什么样子吗?”

    鲛王梦淡淡道:“不打算。”

    一句话走上不归路?

    饶初柳正疑惑,旁边的陆朗玄察觉到了,便传音道:“祖母当初与白危情绝时,曾经跟他说过一句话。”

    “如果有朝一日海底也能出现陆地,或许我可以考虑喜欢你。”

    陆朗玄说着这句话,隔着鲛纱偷瞄饶初柳,感慨道:“如果你说想要在天上搭一座宫殿,我也会像白危对祖母那样对你的。”

    “如果只是想在天上住,那可以住在飞舟里,只要灵石足够消耗就没问题。”饶初柳冷静道:“还有,鲛王梦那句话的潜台词应该是即使有朝一日海底出现陆地,我也不会喜欢你。”

    即使她取了邬崖川的元阳,之后还会采补其他人,应该也是只走肾不走心。

    陆朗玄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也算是擎天宗的一员,不管是他还是司宫誉,对她的喜欢都很纯粹,没有夹杂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或多或少都帮了她,她纵然不打算跟这两人在一起,也没必要挑拨两人的关系。

    “还有。”领会了白锦话里的意思,饶初柳也大致猜出了白危创造极海秘境的过程,“白危用龙骨支撑秘境结构的稳定,血肉打造秘境环境,神魂创建秘境规则,牺牲了自己的命创出一个秘境,只是为了心上人一句拒绝他的话,这样的爱其实是自我感动,也是道德绑架。”更是愚蠢。

    饶初柳以为陆朗玄会清晰认知到她的冷血,却没想到他忽然感慨:“你真的好聪明。”

    饶初柳:“……”

    “我知道你担心我像是白危那样伤害自己,我不会的!”陆朗玄的声音洋溢着快乐跟感动,“你真是我见过最好的姑娘!”

    饶初柳:“……”

    这话他敢跟鲛梦、鲛璇、鲛愫说吗?

    她真的不能理解陆朗玄脑子里装得是什么,只能忽视他一句句示爱的传音,继续听白锦跟鲛王梦交涉,她也很善于利用自己的晚辈身份,苦口婆心地劝着,试图打动她。

    鲛王梦却始终不为所动,白锦声音顿时失望起来,“危祖为您牺牲了那么多,难道您连他最后一面都不肯见吗?”

    “为我牺牲?”这话顿时引得鲛王梦笑了起来,“借着龙骨建立海心城的是你们龙族,用他的泪卖钱送人进秘境的也是你们龙族,鲛人在海心城的铺子是我们自己花鲛珠买的,我更是从未踏足海心城一步,你居然说他为我牺牲?”

    饶初柳默默点头,这就是道德绑架嘛!

    白锦似乎也被噎住了,但她心态极佳,很快就继续劝说,“不管怎么说,危祖是为了您才这么做的,您不愿意要是另一回事,总归您与危祖当年的情分不是假的,冒昧说一句——”

    “知道冒昧就别说了。”鲛王梦打断了她的话,意兴阑珊道:“白龙族的小姑娘,你是挺精明,可你现在玩的这些花样都是本尊当年玩剩下的,你以为本尊不知道你把鲛玄扣留在秘境里是什么打算?”

    陆朗玄明明是传音,却还凑到了饶初柳耳边,“什么打算?”

    饶初柳抬手把他的头往旁边推,“用你当人质威胁鲛王梦必须前去见白危。”

    但白锦显然对恋爱脑这种生物毫无认知,白危在秘境里简直把陆朗玄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子,估计怕鲛王梦会为此误会他。

    饶初柳忍不住看了旁边被推开还笑得美滋滋的陆朗玄一眼,感觉到了白锦的同款心塞。

    白危喜欢陆朗玄可能也不光是为了鲛王梦。

    白锦被揭穿了也不恼,相反,她刚才那演戏般的语气瞬间收敛起来,声音中都带上了笑意,“就知道瞒不过您。”

    她很自然地就开始提出能给鲛人族的条件。

    鲛王梦没再像刚才那样不耐烦,但也没回答,只是说自己准备再听听青崎使者的条件。

    “青崎的使者?”准备离开的白锦倏然停住了脚步,“那位名叫谢意的筑基女修?”

    鲛王梦诧异道:“你认识她?”

    “见过一面,还没来得及说话呢。”白锦的声音忽然变得咬牙切齿,“既然她也来了鲛王宫,就麻烦王姬帮忙引荐一下了,我也好跟这位谢道友……”

    她加重了声音,“好好叙旧!”

    第62章 爱河 六千

    陆朗玄悄悄朝饶初柳的脸伸出一根手指,距离鲛纱还剩半个拳头远,饶初柳就不动声色地往相反方向偏了偏头。

    他略显心虚地收回手,手指默默捻住了鲛纱的一角,也不敢拽,就这么轻轻捏着,小心翼翼地挨近,“她怎么这么恼你?”

    陆朗玄听得出来,刚才白锦口口声声替白危鸣不平,但没一个字是真心的,但提到‘谢意’时,声音里的寒意清晰至极。

    饶初柳腰间微震,瞥了眼陆朗玄的手,见他还算老实,便也没立刻把鲛纱抽出来。

    她开始思考白锦是发现了哪件事。

    第一件,白锦本来藏得好好的,她跟绒水狸打听了些消息,就让邬崖川察觉到了问题,并借此跟青崎达成合作,白锦不但痛失星衍宗支持,还迎来了青崎的反击。

    第二件,虽然不知白锦到底在澜卷洞做了什么,但她既然放心将此处当做秘密谈话场所,想来澜卷洞也在她掌控之中。可她疑似偷听了两人对话后又成功跑路,白锦为了避免秘密暴露,不得不狠心引爆了澜卷洞。

    第三件也是最关键的一件,白锦本来扣押陆朗玄借此威胁鲛王梦,可她在极海秘境中一顿骚操作,不但血祭计划大打折扣没能让白危积蓄足够的力量,还把原本蒙在鼓里的陆朗玄也带了出来。

    因为她的搅局,白锦现在不但得付出更多代价,还不一定能成功。

    好家伙!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饶初柳觉得,换成她是白锦,也得恨死‘谢意’了。

    “意儿?”见饶初柳没有回话,先是面露沉思,紧接着便是震惊、恍然,嘴角露出无奈苦笑的同时,眼神却更坚定了起来。陆朗玄视线不自觉落在她唇上,呼吸忽然乱了,尾巴缓缓朝她的腿勾去。

    “可以出去了。”饶初柳的声音打断了陆朗玄的动作,他失落地“哦”了一声,乖乖倒退着离开了树洞内。

    饶初柳将鲛纱收回储物戒,也走了出去。

    鲛王梦还坐在秋千上,视线往两人脸上一扫,见饶初柳眼眸比进去前还多了两分锐利,压根没有半点不自在。

    而她那个傻孙子刚出来时看着还挺落寞,但视线落在人家姑娘脸上时,眼睛又瞬间亮了,贴在尾巴上的手指捻着,脸上就留露出了些许羞意。

    也不知道他在害羞什么。

    鲛王梦的尾巴烦躁地往旁边的树干上一甩,“白锦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饶初柳颔首,“是,都听清楚了。”

    鲛王梦问:“你又打算怎么说服我呢?”

    饶初柳直言道:“其实我跟白锦说什么对您而言根本无关紧要,毕竟您已经决定好去跟白危前辈道别了不是吗?”

    论智谋,她未必就比白锦强,而白锦用的那些心眼子在鲛王梦面前又一览无余,倒不如就真诚一些,总归陆朗玄喜欢她,即便说错什么话,也没有性命之危。

    “胆子倒是挺大。”鲛王梦不置可否,又瞥了陆朗玄一眼,无奈叹气,“不过有句话你说错了,你的说法还是很重要的。”

    她朝陆朗玄抬抬下巴,“我也不用你拿出比白锦更高的条件,只要你愿意跟鲛玄合籍,我便告诉白危是你把我劝去的。”

    陆朗玄顿时眉开眼笑,濡慕地看了鲛王梦一眼,便期待地看向饶初柳。

    “……”饶初柳由衷道:“前辈可真是疼爱孩子啊。”连那么多东西都能舍。

    “我只有鲛璇一个女儿,鲛璇也只有鲛愫跟鲛玄两个后人。”鲛王梦眼中划过一抹伤感,“当初鲛璇怀上鲛玄时,我本来是不同意的,差点逼着她将孩子打掉,后来验出鲛玄是半鲛人才没再阻止。”

    饶初柳了然。

    想必此事也跟三姐妹争位有关。

    “因为这事,我对他一直有些愧疚的。”鲛王梦道:“更何况,我们鲛人的生长期长,鲛愫在鲛玄这个年纪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幼崽呢,在我眼里他还年幼,所以少不得多惯着他一些。”

    她瞥了眼巴巴盯着饶初柳的陆朗玄一眼,轻笑道:“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饶初柳微笑道:“前辈,恕我直言,只有变态才会跟幼崽合籍。”

    这便是拒绝了。

    鲛王梦眼神微冷,刚要晾晾饶初柳,就见自家那个蠢蛋立刻急急奔到心上人面前,不顾人家的一脸不情愿,抓住她的手就要往自己小腹按去,“我不是幼崽,不信你摸摸!”

    看着陆朗玄握着她手伸过去的方向,再听着他的话,饶初柳瞳孔地震,立刻甩开了他的手,“这就不用了!”

    “我真的不是幼崽!”陆朗玄不死心地辩解道:“你刚才不是见过成年鲛人了吗?我的腹肌比他们的还好看呢!”

    饶初柳:“……”腹肌?

    她小脸一红,目不斜视地盯着树干,勉强保持镇定,装作看不见鲛王梦了然的揶揄眼神跟旁边陆朗玄急切的辩解。

    合欢宗到底是把她脑子染黄了。

    鲛王梦轻咳一声,正要开口解围,总不能真让这小子把心上人惹恼了,就听他语出惊人,“我知道你现在还惦记着你兄……喜欢的人,我可以等到你跟他合籍之后,我之前就说过,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做妾也可以!”

    鲛王梦:“……”

    饶初柳:“……”

    饶初柳默默看向鲛王梦,后者尾巴狠狠往树干一抽,难得有些窘迫地移开目光。

    到底有求于人,饶初柳也没想让鲛王梦尴尬,便打算开口解围,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鲛王梦视线越过她落在了门口,她下意识回头看去,便见容貌跟鲛王梦有五分相似的蓝尾鲛人游了进来,“祖母。”

    陆朗玄也叫了声“姐姐”。

    饶初柳跟鲛愫互打了声招呼,视线被鲛愫的鱼尾吸引了一瞬,她的鱼尾虽然也是蓝色,但是看上去跟鲛王梦、陆朗玄的不太一样,颜色有浅有深,颇有层次感。

    也不知是不是变异,还是自己染的。

    鲛愫目光从饶初柳脸上扫过,又看向鲛王梦,“祖母,我是要带这位谢道友去见客的!”

    见客?难道是白锦?

    饶初柳心中一紧。

    陆朗玄显然也跟她想到一处去了,毫不犹豫上前一步,挡在饶初柳身前直面鲛愫,“姐姐,意儿是我的人!”

    “你的人?合籍了吗?”鲛愫狠狠瞪了他一眼,抬手攥成拳,威胁地晃了晃。

    陆朗玄虽然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但仍旧不避不让牢牢将饶初柳护在身后,“早晚的事!”

    鲛愫眼中闪过惊讶,又纳闷地打量饶初柳一眼,才征询地看向鲛王梦。

    鲛王梦看了眼站在陆朗玄背后没吭声、脸上毫无动容的饶初柳,更发愁了,“如果是白锦想见她,就推了吧。”

    “不是白锦,是月琅星衍宗的汪寒令。”鲛愫语气多少有些不解,她又一次朝饶初柳看去,就见这个从她进来后就态度从容到近乎冷漠的姑娘倏地抬起头,眼神震惊地望着她。

    鲛愫顿了顿,补充道:“汪寒令还带了一个人,那人叫邬崖川,是月琅目前的正道魁首,星衍宗下一代的掌门。”

    饶初柳有些心虚。

    刚才给邬崖川发讯息,他也只回了个“知道了”,她便没有多想,哪知道这人的“知道”会是“我马上到”的意思啊!

    但她想想又觉得自己心虚得莫名其妙。

    白锦一旦将龙骨吸收,海心城也将不复存在,就像她为了合欢宗出现在这里一样,便是为了星衍宗跟青崎达成的合作能顺利进行,邬崖川在得知白锦已经赶来鲛王宫的消息后,也一定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邬崖川到了鲛王宫竟然先找她,难道是想从她这里探听些消息?

    饶初柳考虑了下,觉得其实可以消息共享,毕竟他们不是竞争关系,立场也不对立。

    陆朗玄嘟囔道:“白乌鸦怎么来了?”

    听到这个蔑称,饶初柳眉头微蹙,尽管很快就松开了,但还是被一直观察着她的鲛王梦跟鲛愫发现了,祖孙两个对视一眼,心中顿时有了猜测。

    但两人并未立刻询问,得知饶初柳愿意去跟汪寒令见面后,鲛王梦便让陆朗玄送饶初柳过去,把鲛愫留了下来。

    看着结界外蠢弟弟往前游着还时不时扭头看身旁的姑娘,而‘谢意’非但没有任何羞涩,还不动声色往旁边退,鲛愫烦躁地抠起了尾巴上的鳞片,“祖母,咱们就由着他犯傻?”

    鲛王梦道:“看不惯你就去劝。”

    鲛愫磨了磨牙,抠鳞片的力度更大了,“哪怕他瞧上个花心的,也比没心的强啊!”

    刚才鲛玄护在那姑娘身前时,那姑娘就那么理所当然地站在他身后一声不吭,别说是担忧了,连感动都没有,淡漠得很。

    “其实鲛玄眼光不错,这姑娘虽然修为低,但头脑聪明,还拎得清,做事也挺有分寸。”即便饶初柳拒绝了交易,鲛王梦也不讨厌她,“她不是没心,是心没在鲛玄身上。”

    毕竟人家没意思就爽快拒绝了,没有吊着鲛玄的意思,是她们家那只幼崽装傻充愣非要赖上人家,“下意识的动作骗不了人,她喜欢的人应该就是邬崖川。”

    鲛愫回忆起刚才说话滴水不漏的清俊修士,手下一个用力,一块鳞片就被抠了下来。她淡定地将鳞片往鲛人天赋自带的空间中一收,手拂过伤口处,一块比其他地方颜色更浅的鳞片就长了出来。

    鲛王梦看得额角青筋直跳,鲛愫自己却没什么感觉,“那我们还是把他关起来好了,他哪里争得过人家?”

    “那倒是也未必。”鲛王梦若有所思道:“这个邬崖川我听说过,日后要修无情道。”

    “随鲛玄去吧,他都不在乎给人家当妾了,还能介意人家喜欢过别人?”鲛王梦笑了笑,视线从抠着鳞片的孙女身上飘到了旁边的海兰树。

    她再没有说话,树冠却轻微晃动起来,一大簇蓝色的花落在她头发上做了点缀。

    “真好看。”不想再听陆朗玄锲而不舍地推销自己,饶初柳视线落在珊瑚丛边的海兰树上,装作被这花吸引,“不过还是鲛王梦前辈院子里那棵更好看。”

    陆朗玄笑道:“那是自然,毕竟这些只是随意洒下的种子,祖母院子里的才是祖父的本体呢,不过他老人家已经沉眠了。”

    饶初柳忽然有点窒息,“这么说来,我们刚才就躲在他老人家体内?”

    听听这像话吗!

    “是啊,说起来这还是祖父沉眠前特意留出来的,说是即便他不在,怀抱依旧为祖母打开。”陆朗玄瞥了饶初柳一眼,伸长了手臂,“我的怀抱也始终为你打开。”

    饶初柳总算是明白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是什么感觉了,想来当初她纠缠邬崖川时,对方心里也是这样的烦躁。

    这样想着,她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他老人家为何会沉眠?”

    陆朗玄叹了口气,“逆天改命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陆朗玄的祖父叫澜涉,是一个树妖,只不过他曾是月琅的树妖,并非生活在海里。

    鲛王梦成为鲛王前曾去月琅游历,路过澜涉的真身时顺口夸了他的花好看,澜涉就此爱上了她,从此悄悄跟在她身后,随时为她遮阳。鲛王梦对此心知肚明,但并没放在心上。

    后来鲛王梦的姐妹想趁机重伤她,让她退出王位的争夺,澜涉及时救下了她。

    养伤期间,两人渐生情愫,但一个无法永久离开海水的鲛人跟一个几乎在海里无法长久存活的树妖很难长久,鲛王梦也从没想过放弃王位,便决定跟澜涉分开。

    饶初柳看了眼旁边的海兰树,“但澜涉前辈将自己变成了生长在海里的树妖。”

    “是啊。”陆朗玄的表情竟还有点与有荣焉,看了饶初柳一眼,又道:“如果你以后想住在天上,我也肯定能学会腾云。”

    饶初柳怀疑,是他自己想住天上。

    依旧无视陆朗玄期待的眼神,饶初柳开始找线索,“那白危前辈呢?可以说说他跟鲛王梦前辈之间的故事吗?”

    陆朗玄犹豫了下,但视线与饶初柳好奇的目光一对上,他就情不自禁露出了灿烂的笑,详细描述起来。

    白危跟鲛王梦的故事听起来还有点狗血。

    鲛王梦从月琅回到海里后,就调查到了二王姬鲛音身上,当初大王姬鲛歌虽然也想要王位,但更看重自己的修为,不会因为一个王位就试图置姐妹于死地。

    鲛音则不然,此女生性狠辣,尽管念着姐妹之情没想让她们死,但想废掉她们让她们失去竞争资格是毋庸置疑的。

    鲛王梦同样不是善茬,但她年纪小打不过鲛音,又发现了鲛音暗恋当初白龙族的白危,便想着借助白危废了鲛音。

    鲛音轻而易举就上钩了。

    废了鲛音之后,鲛王梦看到白危就想起她跟鲛音的那些扭曲不堪又深刻的姐妹情,便毫不犹豫抛弃了白危。白危不甘心地纠缠,她被缠得烦了,又想起澜涉,便顺口说了那么一句话。

    极海秘境就此诞生。

    饶初柳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再次坚定了智者不入爱河的信念。

    看看这前车之鉴吧。

    鲛音被废如今身陨;帮助心上鲛坑害暗恋者的白危也活不了多久了;澜涉算是得到了渣女鲛梦唯一一点真心,鲛梦唯一的子嗣便是与他一起生的,但也因逆天改命陷入沉眠。

    相反,只在意修炼的鲛歌渡劫飞升,渣女鲛梦亦是人生赢家。

    饶初柳按了按心口,继续跟着陆朗玄往前走,只是刚转过弯,她就撞入了一双金色的竖瞳里,心脏骤然缩紧。

    视线对上的一瞬间,白锦眼神瞬间凌厉,手臂抬起,饶初柳身前忽然出现一只巨大的龙爪虚影,满含杀机朝她抓来。

    “白锦,你敢在鲛王宫动手!”陆朗玄冷声喝道,跟饶初柳同时出手。

    红色长鞭先一步与龙爪虚影相撞,狠狠抽散了一部分虚影。而后红龙嘶吼着裹挟银红枪芒直直撞在了龙爪虚影上,虚影几乎是瞬间被红龙吸收,它甚至还打了个饱嗝,竟是没有消散,继续贪婪朝白锦冲去。

    “红龙魂灵?你跟星衍宗什么关系?”白锦脸色变黑,闪身略过袭来的红龙就到了饶初柳身前,抬爪朝她面门抓去。饶初柳没有答话,后仰躲过这一爪,旋身后踢的瞬间抡起守心再度朝白锦刺去。

    “小小筑基,自不量力。”白锦轻蔑一笑,抬臂一挥,陆朗玄的鞭子就到了她手里,后者整个人被一条妖力绳子捆绑的动弹不得,嘴也被堵住了,“你也安静些,看在鲛王跟陆掌座的面子上,本座不伤你。”

    随手把鞭子也扔在了目眦欲裂的陆朗玄脸边,白锦戏谑地盯着此刻汗水不断流淌的饶初柳,像是看着一只挣扎的小虫子,“上次你不是很嚣张吗?逃走竟然还丢一颗清心丹嘲讽本座心不静?”

    饶初柳此刻不敢有一点分神,她跟白锦之间的实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哪怕是金丹低阶修士她如今也敢斗一斗,但七阶妖兽,还是最强的龙族,几乎可以跟出窍修为的修士比了。

    她现在甚至连布阵的时间都没有,只能按照邬崖川说的话,把自己这一条烂命压上去,接连不断地挥枪。

    白锦眼中闪过不耐烦,虽然面前这个小虫子实力弱,甚至每一道攻击落在她身上跟针扎也差不了多少,但是她手里的红龙魂灵几乎每一次都能吞噬她的妖气,想来那红龙活着的时候实力也不弱。

    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住手!”不远处响起鲛人的暴喝,白锦眼中浮现狠戾,五指成爪向饶初柳脑袋抓去,竟是想单凭力量将她脑袋捏碎。

    饶初柳用尽全力刺出一枪,枪尖直直刺在白锦掌心,让她的动作都停了一瞬。

    就在这一瞬间,饶初柳几乎用了此生最快的速度,拿出了柳叶戒跟传送符。白锦手掌再次落下来的时候,一道黑色屏障直接浮在饶初柳面前,跟她掌心相撞,白锦倏地倒退两步,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紫黑的掌心,“擎天宗……”

    柳叶戒颜色更是瞬间黯淡许多。

    趁白锦走神的空闲,饶初柳把传送符往自己身上一拍,然而传送却并未开始,四四方方的妖力盒子将她装在了里面。

    “白锦,你竟敢在鲛王宫撒野!”大队鲛人已经赶到,将此处包围了起来,白锦抬手抓住变小的妖力盒子就想跑。

    一道三叉戟迎面朝她砸来,白锦立刻闪身躲开,但手臂又迎来了另一道凌厉的剑光。

    “汪寒令!”白锦躲闪不及,登时被割伤了手臂,捏着妖力盒子的手指不受控制地一松。一道杀气凛凛的银□□穿了她的手腕,又毫不犹豫捏着枪身转了一圈,白锦只感觉手腕剧痛,嘶了一声,盒子就从她手里掉了下来。

    与此同时,一把利剑抵在了她脖颈处,刚想奋起反抗的白锦动作一滞,旁边几个鲛人便齐齐抬手,海水顷刻间被编织成了严丝合缝的笼子,将白锦困在了里面。

    “邬崖川!”白锦咬牙切齿地叫出这个名字,眸中却闪过惊骇,这个小辈竟然能以金丹大圆满的修为伤到她!

    几乎在白锦松手的瞬间,邬崖川就接住了妖力盒子,见里面的小阿初正捏着牙签大小的守心一点点吞噬妖力,动作灵敏,却并未朝他看一眼,显然没有受伤,但看不见也听不见他们,紧绷着的神经总算是放松了不少。

    他黑沉沉的眼眸满含戾气地扫了白锦一眼,将盒子塞进怀里,就走到匆匆赶来的鲛王璇身边,“鲛王,白锦在鲛王宫公然对青城主的使者出手,难道是出自鲛王的授意吗?”

    “当然不会。”鲛王璇狠狠瞪了白锦一眼,这头白龙怕是被这段时间的失利逼疯了,竟然想用杀青崎使者的办法逼得她们跟青崎无法达成合作。毕竟使者一旦在鲛王宫被杀,即便是白锦出手,青崎也会认为是她们同意她这样做的。

    她抬手解开了旁边目眦欲裂的小儿子身上的禁锢,“我们会给青城主跟谢意小友一个交代,也会感谢这次二位的出手相助。”

    恢复自由的一瞬间,陆朗玄就冲到了邬崖川身前,焦急道:“意儿怎么样了?”

    邬崖川只淡漠瞥了他一眼,没有应答。

    他抚摸着胸口的小盒子,眸中闪过一抹愧疚跟心疼,再次看向白锦时,眼中便闪过了异常浓厚的杀意跟阴鸷。

    但这眼神也只是稍微停留了一瞬间,快到只有白锦能看见。

    “那在下便静候消息。”还算礼貌地跟鲛王璇颔首道别,邬崖川走到表情略显震惊的汪寒令身旁,“师叔?”

    汪寒令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跟鲛王璇拱手道别,就带着他朝客院走去。

    果然呐,风行建那样的师父果然教不出真脾气好的徒弟!

    第63章 保护 六千

    饶初柳浑然不知已经被救,正握着守心卖力在白到不透明的墙面上戳戳戳,每次红龙朝周边吞噬,她就得重新挥出一枪,直直刺在已经出现了一个小坑的墙壁上,试图以点破面,悄悄破开这个妖力墙。

    进入空间小屋是不行的,如今她的一举一动大概都在白锦感知内,刚才取出柳叶戒挡住致命一击都已经暴露了许多本不该暴露的事,但生死之间也顾不得隐藏什么。

    就算白锦暂时没想杀她,但稳妥起见,底牌还是藏得越深越好,好在几乎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她藏在了小屋里,就算白锦现在可能快穷疯了,也不会以为她一个‘小小筑基’身上能有多少灵石。

    饶初柳正想着该怎么从白锦手下逃脱,就感觉整个妖力盒子猛地震颤了一下,她正戳着的那面墙震感更是大到直接让握枪的手臂一阵发麻,好在她下盘练的很稳,才没被剧烈的晃动冲撞倒地。

    “白族长。”饶初柳瞥了墙上的小洞一眼,眼中闪过可惜,抬手挽了个枪花,守心枪尖重重戳在脚下,红龙便一点点拉长,偷偷摸摸滑到枪尖处,吞噬着下方的妖气。

    她不动声色往旁边挪动,裙摆挡住了红龙的动作,“我们谈谈如何?”

    隔壁用神识偷窥的汪寒令看向邬崖川。

    偷窥小辈这事确实过分,但刚才崖川这孩子一反常态,在鲛人面前甚至连镇定都做不到,汪寒令实在担心宗门下一代的掌门会性格突变——风行建就是个例子。

    邬崖川布下那些防窥术也挡不住汪寒令,毕竟这术法就是当初他改良的。

    这一看,汪寒令就觉得没白看。

    这小子回来后把妖力盒子摆在桌上,视线就没从里面那个小女娃身上离开过,眼神变化还挺大。刚开始时满是担忧跟心疼,渐渐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有点像是凝了寒霜,透着阴沉沉的愠怒。

    等他身体稍稍退后再居高临下看向小女娃时,竟然露出了点琢磨不透的笑意,清隽的眉眼染上了近乎执拗的满足。

    汪寒令心就一突。

    他紧皱眉头,准备若是邬崖川做出什么伤害小女娃的事就立刻过去阻止,就见他屈起手指,重重往妖力墙上一弹。

    汪寒令:“……”

    明明是幼稚的使坏,但看到饶初柳一瞬间警惕起来的样子,邬崖川心里又觉得很难过,心疼跟怒意交织,再夹杂了些若有若无的醋意,让他不愿立刻告诉她真相。

    饶初柳等待了很久,才听到‘白锦’冷冰冰道:“你想谈什么。”

    这态度不对啊!

    饶初柳有些疑惑,被黑色屏障挡下时,她清楚看到了白锦错愕之后,看她的眼神中杀意尽退,取而代之得是冰冷的算计跟贪婪,这条精明的雌龙恐怕已经猜出了她的真实身份。

    继陆朗玄之后,白锦把她当成了新的筹码。

    “我不明白,您之前为什么要杀我?因为我偷了书?”饶初柳仰头看着头顶,满眼委屈,“如果因为这个,我可以还的!”

    白锦不蠢,有求于鲛王梦还在鲛王宫放肆的唯一可能是,她认定鲛王梦不会答应她。

    再联想之前她跟鲛王梦的对话,分明是试探,试探鲛王梦对此事知道多少——要知道,若白锦不付出巨大的利益,鲛王梦恐怕更倾向青崎,毕竟海心城不倒,鲛人族便能有稳定的收入来源。

    但白锦许诺的那些条件已经足够弥补海心城倒塌后鲛人族的损失,还犹有胜之。

    显然,白锦给鲛王梦开了一张空头支票,恐怕她如今的身家只够拿出定金,而青崎能给出的利益自然要比她更多。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白锦并不知道她在这里面搅了多少局。

    ‘白锦’嗤笑了一声,显得有些不以为意:“你以为本座就是为了你们人类那点破书?”

    饶初柳装傻装到底:“那是为什么?”

    ‘白锦’却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问:“你手上怎么会有擎天宗的器修炼制的灵器?”

    说,还是不说?

    饶初柳干咳一声,面颊浮出红晕,娇羞地低下了头,“情人相赠。”

    ‘白锦’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就带了点讥讽:“是么?哪位是你的情人啊?”

    “没合籍之前,他怕我被他的仇人所害,便不让我说出他的姓名。”饶初柳眉眼脉脉含情,声音中都夹杂了些许甜蜜,“您虽然跟他无仇无怨,我也不好直说,不如您拿着他送我的戒指去给陆掌座瞧瞧?毕竟他们也算同僚。”

    若换做之前,饶初柳是万万不敢让陆名举认出自己的。但如今陆朗玄心慕于她,即便他能管住自家儿子不再纠缠,也不敢赌她被送到司宫誉身边后,一定不会将此事告诉司宫誉。

    当然,他或许不愿意认,想借白锦之手杀掉她以绝后患,但白锦手里筹码已经不多,绝不可能真听信陆名举的话杀她。

    饶初柳先前就把柳叶戒里的东西挪进了其他储物戒里,这会儿白锦拿走,正好平账。

    她留恋地摩挲了柳叶戒一下,才满脸不舍得将手臂抬高,“您拿走吧!”

    饶初柳摊开手等待片刻,戒指却仍旧好端端的待在她手心里,‘白锦’似乎已经意识到她的价值,声音顿时缓和了不少,“其他男人给你的东西,你也要给陆名举看,就不怕鲛人族那位小王子知道了伤心?”

    这是见陆朗玄护在她身前,起了疑心?

    “他不会的。”饶初柳毫不犹疑拉陆朗玄下水,现在她价值越高,白锦就越不舍得轻易杀了她,被陆名举借刀杀人的可能性就越低,“朗玄他对我很是情深义重,宁可做妾也要待在我身边,不信您就问问他。”

    “朗玄?”‘白锦’忽然轻笑一声,缓慢又玩味地念着这两个字,轻飘飘感叹道:“叫的还真是亲密啊。”

    听着有点阴阳怪气,饶初柳只当这家伙对她脚踩两条船这件事很不屑,只是娇羞一笑。

    “那你手上那杆红龙银枪呢?”‘白锦’冷不丁问道。

    饶初柳瞳孔一缩,下意识想要挡住守心,但身形稍稍一晃,还是忍住了,“什么?”

    ‘白锦’漫不经心道:“那杆枪难道不是你另一个情郎送的?”

    “那您可真是太看得起我了。”饶初柳无奈一笑,想起白锦先前那句“红龙魂灵,你跟星衍宗什么关系”,就意识到有的事情瞒不住,“这柄枪是我兄长花费重金托星衍宗的器修为我炼制的。”

    希望白锦不了解星衍宗器修的审美。

    若白锦知道她跟邬崖川也关系不错,必会借她威胁邬崖川。

    邬崖川救她便可能使得星衍宗利益受损,不救她……以两人的情谊他即便下了这个决定心中也不会毫无负担。

    不管邬崖川救不救都左右为难,倒不如将他撇清出去。

    反正她自己也会想办法自救。

    ‘白危’明显不满意这个答案,“我见过邬崖川的存正,跟你的红龙银枪分明是一对,你们怎么可能没有关系?”

    “我没有见过存正是什么样子。”饶初柳面露意外,但旋即笑道:“但邬魁首是星衍宗本代大师兄,想来我的枪跟存正是出自同一位炼器师之手吧?”

    她没有急着辩解,太紧张只会显得欲盖弥彰,“就是没想到我跟邬魁首还有这样的缘分,要是早知道……”

    饶初柳掩唇轻笑,削葱根般的手指轻拂过脸颊,清秀的脸看上去竟有些妩媚。

    “早知道怎么?”‘白锦’追问。

    饶初柳低低一笑,眼中满是贪婪,“早知道我便带着枪去跟邬魁首偶遇,说不定他也能成为我的裙下之臣呢!”

    她以为白锦会像当初的沈自捷那样嘲笑她异想天开,或者失望于不能利用邬崖川。却没想到‘白锦’沉默了很久,竟赞同了她的话,“只要你想,他就一定会是。”

    饶初柳懵了。

    不是,连她自己都不敢保证一定能拿下邬崖川,白锦居然这么认可她的魅力吗?

    她决定跟白锦商业互夸,“若我都可以,以白族长的魅力,想来更是手到擒来。”

    这句话不知怎么触碰了白锦的禁忌,她竟是冷笑了一声,墙壁又重重震颤了一下,饶初柳差点摔倒在地。她撑着守心站稳,再想试探白锦的态度,白锦却任由她“前辈、白族长”的叫,不肯再理她了。

    饶初柳无法,她的神识没有办法穿透妖力,不知道对方这会儿有没有在旁边,连传讯都不敢,只得再度给红龙喂起妖力来。

    邬崖川直勾勾盯着她,守心的红光隐隐隔着白色的妖力墙映在他黑沉沉的眸子里,周身的气压森冷而沉重。

    汪寒令看不下去了,“崖川,过来一下。”

    邬崖川眸光微闪,面上的阴暗情绪潮水般褪去,又恢复成了惯常的温雅模样,“是。”

    汪寒令坐在桌前等着邬崖川,见他进来时怀里还抱着那个盒子,嘴角不由一抽。

    风行建当年都够疯了,在归望山山门前打坐一年堵人。没想到小一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孩子不必求助他,自己就能破开这盒子,但他偏不,硬是走到哪里就把盒子抱到哪里。

    瞧他的样子,似乎对此还很满意。

    汪寒令暗暗摇头,在这个节骨眼上,崖川的心魔劫大概就应在情劫上了。

    按理说劫数旁人不可干涉,可这孩子既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汪寒令就不能看着他钻了牛角尖,步入虞师妹后尘。

    “崖川,你的小道侣如此在意你,想要保护你,你应该高兴才对啊。”汪寒令抬手示意他在旁边坐下,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躲闪,偷窥小辈私事还找人谈话什么的,实在是为老不尊。

    他硬着头皮道:“可你为何不太开心?”

    高兴?

    邬崖川将盒子放在桌上,坐在汪寒令对面,低垂的眼眸飞快闪过寒芒。

    阿初相信司宫誉愿意给她利用,也相信陆朗玄愿意为她描补,却不相信他会救她……

    呵!

    邬崖川心中冷笑,面上却只是勉强扯了扯嘴角,歉意道:“劳师叔费心,弟子只是觉得不能让她安心依靠,心中有愧。”

    “是这样吗?”汪寒令对情爱之事不甚了解,唯一的情感经历还是暗恋师姐,因而实在不是很懂小年轻陷入情爱时的心态。只是想起刚才邬崖川的眼神,他总觉得不对劲,“你想着保护她,她也惦记着保全你,这不是很好嘛?”

    “……是挺好的。”邬崖川笑容有些淡。

    以前他多欣赏饶初柳不依靠任何人就能突出重围的智慧跟勇气,现在就最不喜欢这种将他时刻排除在外的独立。

    他很欣慰阿初在何时何地都能拥有解决问题的能力,但他心知肚明,这种所谓不想连累他、想要保护他的想法从本质上就是把两人的感情分的太清,甚至从没考虑过跟他之间有未来。

    毕竟道侣之间从来同舟共济、生死相依,哪会连借势都怕连累彼此!

    若阿初是那种不喜麻烦别人的谨慎性子,邬崖川也不会那么不甘,可她接受合欢宗弟子的保护从来都是大大方方,甚至也从不拒绝合欢宗弟子相好的帮助。

    邬崖川抬手按在妖力盒顶端,背对着汪寒令时,眼神有一瞬间的晦涩阴鸷。

    为什么……只单独把他排除在外!

    汪寒令仔细观察着邬崖川的表情,无奈发现他又恢复了以往的泰然自若,不管是表情还是眼神都沉着冷静,根本看不出任何单独在屋里时那种执拗阴沉的模样。

    试探了半天,邬崖川的反应都自然到近乎滴水不漏,倒是让汪寒令都有些怀疑自己先前是不是想太多了,没办法,他也只得嘱咐了几句让他不要钻牛角尖的话,就摆摆手让邬崖川出去了。

    邬崖川恭声应是,捧着盒子退出房间时,恰巧看到拐角有一个女子急急奔来。

    他眼眸微冷,把盒子往左手无名指上一按,就收了起来。

    “邬魁首!”颜芷跑到邬崖川身前,一边行礼一边朝他房间里探头,显然是在找人。

    邬崖川稍稍退后回了一礼,指尖微动,合上门才蹙眉看向颜芷,“颜真人,你——”

    “邬魁首,我师……我谢妹妹没在你这里?”颜芷急切问道。

    她本来是在客院里待着,听路过的鲛人说白锦发疯想要杀了小王子喜欢的姑娘,她一听就急了,冲出去拉住那鲛人就问。

    那鲛人也只是听说,并未亲眼见着,颜芷顿时就急傻了,就怕自家小师妹真被杀,问明白出事的地方在哪里后,想也不想就跑去了,一边跑就一边抓鲛人询问。

    说来也丢人,她堂堂忆心楼的楼主,问个话都语无伦次,最后还是面色同样很不好看的师姑问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听目睹的鲛人说师妹生死不知的被邬崖川带走后,颜芷慌忙地就跑来了,就怕自家小师妹没死在白锦手上,倒是因为恋慕之心暴露,被邬崖川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打到伤上加伤。

    邬崖川面露疑惑,“真人说的……谢妹妹是何人?”

    屋内捧着师姐画像看的汪寒令嘴角抽搐,所以,刚才他也是被这小子唬了是吧!

    颜芷却不疑有他,毕竟饶初柳从没跟她说过跟邬崖川的详细进展,更没说过邬崖川是认识‘谢意’这个马甲的,“就是白锦刚刚打伤的那个女子,她是青城主派来鲛王宫的使者,鲛人们说是你把她带走了。”

    “白锦将青城主的使者打伤了?”邬崖川重复了这句话,眼神顿时变得凝重。看着对面颜芷期待又担忧的表情,他缓缓摇头,“可是在下进入鲛王宫后,并未出过客院,更别说带走你口中的那位谢道友。”

    颜芷傻了。

    她呆滞地盯着对面的邬崖川,头脑有些混乱,无措道:“那我师妹去哪里了?”

    好好一个小师妹,出来一趟,就丢了?

    “这恐怕就要问鲛人族了。”邬崖川脸色微凝,淡淡道:“在下也很想知道,鲛人族为何要将谢道友失踪之事栽赃给在下。”

    是啊,为什么呢?

    颜芷艰难地思考起来,邬崖川的人品她是知道的,她并不怀疑对方会骗她,甚至根本想不出来对方骗她的理由——总不能是一眼看中了易容的小师妹,所以想把她藏起来吧!

    想想都觉得离谱。

    这么一想,鲛人族说邬崖川带走小师妹就很奇怪,他们俩又不认识,他带人走干嘛!

    可鲛人族也没有必要骗她——等等!

    颜芷愤怒地攥紧了拳头,对陆朗玄的印象一落千丈,原本她还很看好这家伙跟小师妹在一起,现在看来还是替身哥更好,虽然隐瞒身份,但至少不会想着囚禁小师妹!

    她立刻要往外冲,“打扰了邬魁首,我要去找他们算账!把我师妹要回来!”

    “等等!”邬崖川叫住了她。

    颜芷疑惑停下,就看邬崖川似是沉吟了片刻,语气微冷:“既然鲛人栽赃到在下身上,那在下也不能置身事外,不如在下去一趟。”

    颜芷一想也是,要是她被栽赃,也少不了找人讨回公道。况且鲛人族未必会给合欢宗面子,却一定会给星衍宗面子,“我跟你一起!”

    邬崖川拒绝了她,“还是在下先去问明白情况,颜真人不妨回自己院中等待消息,若有谢道友的消息,在下一定前往告知。”

    颜芷还有些不放心,总觉得邬崖川毕竟是外人,不会把找饶初柳这事放在心上。但看邬崖川那副时刻跟她保持着距离,十足避嫌的模样,顿时明白了他在顾虑什么。

    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拱手,“那就多谢邬魁首了,请一定要帮我打探清楚!”

    邬崖川礼貌颔首。

    他心知颜芷虽不怎么聪明,打探消息确实厉害,便先是去了鲛王殿跟鲛王璇隐晦施压,后又被冷着脸的王姬鲛愫带去关押白锦的雷网电牢,站在牢房外眸光冷冽地瞥了被结界屏蔽感知、看不见外面的白锦一会儿,才捧着妖力盒进了颜芷等人居住的小院,“幸不辱命。”

    颜芷霎时就狂奔过来,双手颤抖地接过盒子,眼泪就掉下来了,“小师妹……”

    跟在她身后急急走出来的两位师姑先是透过妖力墙看了饶初柳一眼,确定她没什么事,便放下心来,感激地对邬崖川道谢。

    眼看着这两位饶初柳的长辈甚至想拱手,邬崖川侧过身,没受这一礼,“前辈还是先看看饶——谢道友吧,虽白锦的妖力只是禁锢她,但若长时间如此,只怕她难免不好受。”

    两位师姑没错过他脱口而出的“饶”,对视一眼,眸中都闪过深意。

    其中一位师姑接过颜芷手上的妖力盒,避开饶初柳所在的位置,拿出匕首劈在了盒子上。

    “咔嚓——”

    饶初柳听着这个声音,下意识抬头,就见白色的墙顷刻间崩碎成无数白色光点,逸散在了海里。紧接着便是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周围的景物在她眼中急速变小——直到看到邬崖川那张熟悉的脸,她才恍然之前是自己被变小了。

    但变小时没什么感觉,变大时身体就有很强烈的酸胀感,她试图往前走动一步,瞬间觉得像是踩在棉花上,头重脚轻,险些就一个趔趄就跌倒在地。

    “小心!”还不等饶初柳拿出守心当拐杖,身旁就齐齐响起一男一女两个声音。

    邬崖川比颜芷更快一步抓住了饶初柳的胳膊,而一向最快发现八卦的颜芷此刻满脑子都是虚弱的师妹,立刻从身侧抱住了饶初柳,根本没发现自己无意间撞开了邬崖川握住饶初柳胳膊的手。

    邬崖川收回了手,表情有些不自然。

    尽管邬崖川很快就调整好了,但两个站在三人后排时刻关注着他的师姑将他那一瞬间的急切跟被撞开后的些许窘迫跟躲闪看得一清二楚,顿时眼睛一亮。

    两人再次对视,一人视线在邬崖川跟饶初柳之间来回扫过,挑了挑眉;另一人则几不可见地颔首,上前两步走到了饶初柳身边,握住了她的手腕。

    饶初柳手腕被捏住,侧头刚想朝师姑露出笑容,就见师姑朝她不动声色地眨眨眼,面色凝重道:“身体被妖气浸染了,若不及时祛除,只怕要留下暗伤啊。”

    饶初柳:“……”

    但是,师姑,你根本没探入灵力。

    她还没搞明白师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因着那个眨眼,配合地软软靠在颜芷怀里。

    颜芷倒是急了,“那怎么办?”

    两位师姑心中顿时感慨这孩子不学无术有时候还真是时候,把脉的师姑道:“恐怕需要清正平和的灵气驱散。”

    另一位师姑跟她一唱一和,为难道:“可咱们的功法多少都有些邪气,若是给她治疗,恐怕会伤上加伤啊!”

    把脉的师姑道:“而且这里还都是妖族,根本就找不出合适的人选。”

    饶初柳明白了两人的意思,顿时心中一紧,侧眸看向邬崖川,隐晦摇头。

    不能暴露他们认识!

    邬崖川眸色微暗,轻轻点了下头。

    他正要说话,颜芷便立刻表示:“我这就带小师妹回海心城,总能找到功法清正平和的修士!”

    两位师姑都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把脉那个叹了口气,“就怕时间拖久了,你小师妹是要遭罪的!”

    眼见着颜芷还想说话,邬崖川瞥了眼正缩在师姐怀里表情拘谨到仿佛看到他就不太好意思说话的饶初柳,拱手道:“在下的功法也算是应了清正平和四字,为谢道友驱散邪气的事,就交给在下吧。”

    两位师姑交换了个满意的眼神。

    颜芷后知后觉地瞪大了眼。

    饶初柳不敢置信地抬眸看向邬崖川。

    不是,到底是他理解有问题,还是她眼神传递不到位啊???

    第64章 粗糙 六千

    邬崖川并未停留太久,应下驱散妖气之事便告辞离开。

    送走了前来询问情况的蟹统领,又感谢了两位师姑,饶初柳便跟着颜芷回了房。

    颜芷嘴巴没有片刻消停,先是气愤地怒骂了白锦半天,又开始忧心忡忡劝饶初柳小心陆朗玄,等发泄完她也总算心平气和起来,又恢复了往日的八卦,趴在桌上意味深长地看着饶初柳,“小师妹,邬崖川好像对你……”

    “或许他对我的真实身份有所猜测。”饶初柳想到邬崖川直接跟鲛愫说找她,眸光微闪,对上颜芷逐渐兴奋起来的表情,羞赧又憧憬地笑道:“我们之间大概也能算是有些交情吧!”

    先前饶初柳猜测邬崖川找她是想要跟她交换信息,但现在看来她想岔了。

    白锦之所以疯到在鲛王宫对她下手,跟邬崖川这段时间忙的事恐怕没办法撇清关系。甚至他很清楚白锦会做出什么事,只是没想到青崎派出的使者是她,所以才想赶紧与她会面吧。

    饶初柳不怀疑邬崖川是故意算计她遇上白锦,并不是因为两人的情谊多深厚,也不是她笃定邬崖川不舍得杀她,而是若他有意逼白锦杀使者,恐怕蟹统领比她更危险。

    常言道好钢要用在刀刃上,邬崖川在她身上付出了太多沉没成本,即便有朝一日要利用她,也绝不会因为这种对星衍宗跟他自身没有太大麻烦的‘小事’。

    还有……

    饶初柳看向颜芷,“师姐,白锦是我被关之后就被鲛人们抓住了?”

    “鲛人们是这么说的。”提到这个,颜芷的表情又不痛快起来,“他们居然骗我!”

    饶初柳沉默片刻,轻笑道:“师姐以后还是小心些,别像现在这样轻易被……骗了。”

    颜芷信誓旦旦道:“我以后一定会小心这些无耻的鲛人。”

    饶初柳揉了揉眉心,“……嗯。”

    跟颜芷又打听了下鲛王梦一家的事情,饶初柳便准备去找‘好心帮她驱散妖气’的邬崖川,师姑见她想要出门,其中一个便拿出一瓶妖气,打入饶初柳体内时还笑道:“幸亏我先前跟白龙双修时收集了一些,不然还真容易暴露。”

    另一个则拍了拍饶初柳的肩膀,鼓励道:“这等天骄的元阳都比同阶寻常修士菁纯,我瞧着他对你有些不同,你正好还没奠基,把握好这个机会,男子总是喜欢女子示弱的。”

    饶初柳乖巧一笑。

    她拒绝了颜芷的陪伴,独自走到了邬崖川跟汪寒令居住的客院,几乎她前脚踏进门口,后脚一侧殿门便打开了,邬崖川迈出房门,视线落在她脸上的一瞬,瞳孔微颤,脚步立刻加快。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邬崖川走到饶初柳身侧,伸手就要去握她的手腕。

    饶初柳不动声色地抬高手臂,避开了他的手。

    邬崖川手指微蜷,抬眸就见少女朝他笑得腼腆,“邬魁首,我是来找您治疗妖气侵染的,不知可否进屋详谈?”

    邬崖川抿了抿唇,伸臂做了个请的动作。

    两人前后脚走进房间,殿门关闭那一霎,饶初柳迅速布下几个阵法就转身朝邬崖川抓去,邬崖川没闪没避,任由她抓在自己胳膊上,只听她低声说了声,“带我进去。”

    下一瞬,他们就出现在了空间小屋内。

    还不等饶初柳说话,邬崖川便伸手驱散了她身上的妖气,“阿初,抱歉。”

    饶初柳笑了,只是笑不达眼底,“你是为了没提前通知我白锦的动向而道歉?那就不必了,你我本身就各有各的立场——”

    “不是。”邬崖川苦涩地扯了扯唇角,眼神懊恼,“是我失了分寸,做了出格的事情,没有以诚待你。”

    他就这么承认他冒充白锦套话的事了。

    “我不是为这个而不高兴。”饶初柳严肃地盯着对面的清俊青年,她或许道德底线不高,但并不双标,她都没有以诚对待邬崖川,就绝不会要求邬崖川诚心对她。

    她如今想骗邬崖川感情跟元阳的事情,说得好听是各取所需,但不代表饶初柳不清楚这事有多卑劣。只是她绝不会为了道德压力就放过邬崖川,为此她连浮生丹都准备好了,事成之后随时等他报复。

    但饶初柳厌恶极了因情感之事牵连旁人,尤其还是她亲近的人,“但我师姐单纯,你不能这么欺骗利用她!”

    邬崖川懊恼的表情僵在了脸上,在饶初柳看不见的桌下,他的手攥得青筋凸起。

    半晌,他扯了扯唇角,语气听上去十分诚恳:“我稍后会去找颜真人道歉。”

    “道歉就不用了,我会把这事遮掩过去,你只要别再利用我师门之人便好。”饶初柳观察着邬崖川的神情,没发现什么异常,面色稍稍缓和了些,“作为交换,我日后也绝不会主动针对利用星衍宗弟子。”

    饶初柳分得清远近亲疏,她是决不允许邬崖川利用欺骗自家师姐,但也同样知道,颜芷本就是情报头子,若是邬崖川骗人之事暴露,只怕他辛苦经营了二十多年的名声都有崩塌的风险。

    所以鲛人族这黑锅背就背了吧。

    但颜芷心里也藏不住事,万一被鲛人看出来敌意,再引起鲛人族对她的敌视就不好了。

    还是得提前化解掉。

    饶初柳有了主意,再看向邬崖川时,便叮嘱道:“你与我在人前还是保持距离的好,我师姑师姐们都知道我真实身份。”

    邬崖川心口一窒,语气却很柔和:“知道也无妨,你与我是友人,此事没有遮掩的必要。”

    饶初柳摇了摇头,“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别节外生枝的好。”

    虽然意识到了邬崖川那些问题恐怕是有些吃醋,但饶初柳先是差点作为炮灰死在白锦手上,后来又满脑子惦记着保护颜芷,现在心弦稍松,就有疲倦感油然而生,实在提不起调情的兴致。

    邬崖川注意到她眉宇间的疲态,顿了顿,暂时将心里的不甘压制下去,取出一只石榴花纹路的香炉,点了香,清澈空灵的香气顿时袅袅升起。

    饶初柳闻到这熟悉的香气,只觉疲倦都被驱散了不少,心情不自觉舒缓起来。

    “这是什么香?”这香味还挺好闻,要是不贵,她也去买一些备着,等以后等修为高了,也学那些有钱人熏衣裳。

    不过现在还是算了,实力低还熏香,简直是怕做坏事不被抓到。

    邬崖川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也没犹豫,直接取出巴掌大小的三盒香粉放在桌上,“身上暂时只有这些,你先收着。”

    饶初柳坦坦荡荡地收了,债多不愁,空间小屋跟十亿灵石都收了,几盒香粉算什么。

    见她如此,再想起她护着守心却把柳叶戒给白锦,邬崖川眸中总算浮现了真实的笑意。

    他心中虽然还是有些不甘,但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彻底解决白锦,白龙族眼下虽然还未彻底放弃这个族长,但几位白龙长老已经将族产看得很紧,白锦目前能动用的只有私产。

    黑龙族实力虽然没落,数万年没出过资质好的小龙,但脑子清醒的黑龙也不少,得知白锦的真实目的后,迅速将玄喜关进了黑龙窟,更换一位六阶雌龙做族长去跟青崎认怂。

    没办法,实力低就是得居于龙下,地位比青龙低跟比白龙低也没什么区别,哪怕在龙族地位越来越低,靠着海心城还是有稳定资源入账,龙骨要是被白锦吞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其他依附白锦的海妖想法也是一样,但他们也不敢得罪白龙族,便没有改换门庭,直接投身进了白龙族其他白龙门下。

    饶初柳听着邬崖川仔细跟她讲述他在其中的推波助澜,跟现在的结果,忽然问道:“你想到白锦会出手击杀青崎的使者了吧。”

    白锦一死,黑龙族跟白龙族就都没有了可以跟青崎制衡的人,青崎一家独大,对外面的势力肯定会保持警惕,即便暂时没有解开跟星衍宗的合作,这也是早晚的事情。

    能跟龙族抗衡的只有鲛人族,邬崖川利用白锦给青崎树立一个外敌,青崎既然没有办法放松警惕,就不可能直接抛弃盟友。

    邬崖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结论是对的,但我手段还没有这么……”

    他瞥了饶初柳一眼,把‘下作’二字咽了回去,“粗糙。”

    “这样做的话,会留下把柄。”邬崖川觑着饶初柳的表情,见她明显没有他这些做法而不悦,才松了口气,轻描淡写道:“只要白危将极海秘境的控制权送给鲛人族,就足够了。”

    饶初柳倏然瞪大双眼。

    什么足够了,这相当于把海心城最大的权利给了鲛人族,若是白危恋爱脑到连龙骨控制权也给出去,那日后的海心城是听鲛人的还是龙族的还不一定呢!

    当然,海心城是龙族建立,鲛人族即便能控制龙骨,也最多只是拥有了毁灭海心城的‘核武器’,想要凭借这个直接抢夺龙族经营了十万年的城池,也是痴人说梦。

    但两方一定会利益斗起来!

    这就是制衡吗……

    “况且,我到鲛王宫只是来劝鲛王梦,事先并不知道白锦也来了此处。”邬崖川送饶初柳回去后,也反思过自己,她之所以不信任他,定然是他给的安全感不够。

    他认真解释道:“得知她也在鲛王宫后,我立刻就给你发了讯息提醒,又请王姬将你请来。只是她不肯让我同去,我也顾忌着礼数没在鲛王宫随意乱逛,才让你受了这么大委屈,是我不对。”

    讯息?什么时候发的?

    饶初柳愣了下,拿出传讯玉符,果然见邬崖川给自己发过一条提醒她白锦也在,让她跟着鲛愫不要乱跑的讯息,算算时间,正是陆朗玄悄悄拽她鲛纱的时候。

    那时她正专注听着白锦跟鲛王梦交锋提取信息,只以为陆朗玄在乱动,根本没注意到。

    “我的算计不能被青崎知道,鲛王梦是鲛人族的王,虽是先王,但也不会把喜恶放在鲛人族的利益之上。”

    邬崖川深邃的眼眸倒映着饶初柳的身影,他声音轻缓,但异常坚定:“只要鲛王梦能在三日之内同意代表青崎去见白危,他就不敢打你的主意,我绝不会、也不允许任何人拿你的安危做局!”

    邬崖川眸光沉冷。

    只是没想到堂堂一城之主,在白锦底牌尽失的情况下,还这么沉不住气!这么下作!

    饶初柳怔怔地盯着他,“崖川……”

    邬崖川“嗯”了一声,默默看着饶初柳,似乎在等着她问话。

    在他毫不退缩的注视下,饶初柳眼神反而别了过去,“如果鲛王梦会同意为了极海秘境去见白危,那当年为何不去?”

    饶初柳不敢问邬崖川是不是已经想要修炼有情道。

    如果把这层窗户纸捅开了,邬崖川直接提出合籍,她就等于是把自己逼到死胡同了——只要她骗他可以,这家伙就肯定能干出合籍后才把元阳给她的事情。

    可直接拒绝也不行,他要么封心锁爱,直接修无情道——这倒挺好,省得她费心。

    但饶初柳怕他放不下,又不敢真的爱上她。

    不管是谁,她都绝对绝对不要合籍,天道誓言一次就够了!

    “大概鲛王梦不敢信吧。”邬崖川垂眸掩下失望,淡声道:“她不相信被她狠狠利用又抛弃的人会真的爱她,哪怕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妖,也愿意为她付出一切。但十几万年过去,白危从没有一刻忘记她,甚至明明困住陆朗玄是最好拿捏她去见他的办法,他也不愿意让她有一点点难过,她总该相信了吧。”

    饶初柳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

    她觉得,如果鲛王梦真的同意,才不是因为相信白危那看不见摸不着的爱。

    鲛王梦如今也是十一阶,白危死后实力一直在消退,即便白危想要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拉鲛王梦殉葬,她也有本事全身而退。

    这——才是鲛王梦敢去的根本原因!

    饶初柳又简单地跟邬崖川商议了下接下来的计划,邬崖川生怕她再在消息不明的情况下坑了自己,便一五一十跟她说清楚。

    饶初柳也补充了下细节,邬崖川擅长操纵局势,却没那么懂人心,但她最擅长这一点。

    两人商议完毕,离开空间小屋后,饶初柳谢绝了邬崖川的护送,自己往客院走去。

    两间客院间隔其实不近,饶初柳故意在几个鲛人面前经过,就慢悠悠沿着鲛人多的地方走,余光满意瞥见鲛人们盯着她用听不懂的鲛人语交头接耳了一会儿,就有一个鲛人拿起了手中的海螺。

    饶初柳唇角微勾,不紧不慢继续往前走。

    没多久,她身后就响起了微小的水声,但并没有人冲到她面前,水声只是在后面慢慢响着,显然来人并不像之前那样一见面就要冲到她面前刷存在感,大概还是因为先前在白锦面前受挫的事情。

    饶初柳故意装作毫无察觉,走入了一个拐角,迅速往自己身上贴了隐身符。

    陆朗玄跟着走进去时,没有看到她,眼中瞬间闪过无措跟惊慌,紧接着便是令人心中发寒的狠戾,他抬手毫不犹豫往自己心口抓去,动作利落到让人觉得他想自杀。

    “你干什么?”一只手死死握住了陆朗玄的手腕。

    但因为陆朗玄对自己下手的力度太大,饶初柳不但没能将他的手控制在原地,反而被他拖着往前,脸直接撞在了他肩膀上。好在这一下也阻止住了他的攻势,让他手指堪堪停在了衣服上,没有刺穿皮肉。

    饶初柳嘶了一声,放开陆朗玄的手,揉了揉自己的脸。

    这家伙肩膀可真够硬的,幸好她泡了这么久的药浴,皮肉结实了不少,不然非撞青了,还得浪费一个回春诀。

    两只大手朝着她的脸捧来,饶初柳警惕地后退一步避开,“陆兄,男女有别。”

    “……哦,对不起啊。”陆朗玄低着头收回手,眼睛红红的,声音低沉,像是一只落水小狗,半点没了之前活泼开朗的模样。他低声解释道:“我就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受伤,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

    “我知道。”饶初柳纳闷地看着他,“你刚才为什么要自杀?”

    “我不是自杀!”陆朗玄连忙摇头,“我只是以为又有人在鲛王宫对你动手,祖母、娘跟姐姐都在我身上下了鲛人族的术法,只要我身上有致命伤,她们就能立刻传送过来,我想着你如果有危险,就能立刻获救了!”

    说着说着,他的表情又变得失落,低着头不敢直视饶初柳,“都怪我没用,保护不了你,也只能想出这种愚蠢的办法。”

    换成别人听到这话只怕都会心软,但饶初柳不一样,她怀疑这家伙在用苦肉计。

    不然对战时陆朗玄怎么不用?总不能鲛王梦她们直到跟白锦对战后,才意识到陆朗玄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吧!

    但饶初柳才不在乎他是装得还是真的,她声音稍稍轻柔了些,安慰道:“白锦毕竟有七阶,我们能在她手下撑几招都已经很值得被人称赞了,若是三阶——哪怕四阶、五阶,相信你也有一战之力。”

    陆朗玄不敢置信地抬眸,眼睛顿时亮了,“意儿,你真好!”

    饶初柳笑了笑,转身就往客院走。

    果然,得了她那一句安慰,陆朗玄不再像是刚才那样只悄悄在后面跟着,又变成了先前的样子,倒退地盯着她走。

    只是他没再像之前那样口口声声要给她做妾,只是不停说着迷渊之海各处的见闻,连带着各处有什么灵物都说得清清楚楚。

    饶初柳挑眉,这小子现在比之前高明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被鲛王梦她们教过了。

    见她爱听这个,陆朗玄说得更起劲了,等走到客院不远处,他瞥了院门一眼,故意放慢了游速,狗狗眼热切地看着饶初柳,“如果你想去这些地方,我都可以陪你去的。”

    “我虽没去过,但鲛人天生能辨明方向,不会在迷渊之海中迷失,我怎么把你带过去的,就能怎么把你带回来!”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用了。”饶初柳瞥了眼院门,果然见到颜芷打开了房门,她像是身上长了吃瓜雷达,就算没听到声音也会有所感应,更何况她并没隔音,客院中的人都能听到。

    她笑道:“我实力低微,迷渊之海危险太多,等竞龙节后,我就要跟着三哥回月琅了。”

    饶初柳余光瞥向颜芷,颜芷本来还有些兴致勃勃,估摸着以为是邬崖川送她回来。但确定了门口是她跟陆朗玄后,颜芷眼神顿时变得警惕,直接就朝他们这边冲了过来,“小——”

    “颜姐姐!”饶初柳及时挽住了颜芷的手,传音道:“这里毕竟是鲛人族的地盘,咱们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若是捅破窗户纸,万一她们不让咱们走了怎么办?”

    颜芷把这话听了进去,虽然表情还是不忿,但没再说什么。

    饶初柳轻轻捏了她手臂两下,“颜姐姐,你先进去,我跟陆兄说两句话就去找你。”

    颜芷瞪了陆朗玄一眼,便走回了小院,但她还不放心饶初柳,便在院门口探头探脑。

    陆朗玄疑惑道:“颜姨姐好像讨厌我?”

    “……陆兄还是别这么叫她。”饶初柳无奈道:“颜姐姐也只是为我抱不平,毕竟——”

    她恰到好处地闭上嘴,朝陆朗玄抱歉一笑。

    陆朗玄表情顿时又浮现愧疚,但瞥向颜芷的眼神竟和善了不少,“那证明颜姨姐是真的在意你,如果有什么人让你受了委屈,我不光要骂他,还要跟他拼命!”

    饶初柳无视他的情话,感激道:“你能理解就太好了,颜姐姐心直口快,什么事都挂在脸上。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只是担忧我,可我就怕她对鲛人族表现不那么妥帖,会引起误会,就是我的不是了。”

    陆朗玄立刻拍着胸膛保证,“你放心,我会告诉族人,他们不会误会的!”

    饶初柳对他笑得异常和善,“那真是谢谢你了,你也是个好人、好鲛人。”

    饶初柳心里松了口气。

    她不想让邬崖川名声受损,也不愿意颜芷明明受了欺骗,还要委屈自己忍怒,更不愿意颜芷因为态度不善被鲛人族记恨。

    那就只能委屈鲛人族看几天脸色了。

    目的达成,饶初柳也懒得再跟陆朗玄废话,她含笑说了告辞,就准备回院子里去。

    “意儿!”陆朗玄在身后叫道。

    饶初柳疑惑回头,就见他目光灼灼盯着她,“你真的要回月琅?”

    饶初柳点头。

    “好!”陆朗玄朝她笑得灿烂,“我会去找你的!”

    那恐怕找不到,毕竟青崎似乎已经猜出她的真实身份,这马甲不保险了,自然要换掉。

    饶初柳没有应下,也没有说什么打击人的话,只是笑了笑,就转身回了院落。

    陆朗玄盯着院门关闭,落寞地瘪了瘪嘴,但眸中亮了起来。

    爹不是说擎天宗召他回去一趟吗?他跟着一起去,就能偷偷溜走找人了!

    第65章 一线牵 六千

    饶初柳一进屋,就被颜芷拉回房间,布下结界后,担忧地叮嘱道:“小师妹,你还是小心些那个陆朗玄吧,他既然能做出把你藏起来的事,指不定也没比青崎跟司宫誉好到哪里去,尤其这里还是他的地盘——”

    “师姐,这事以后还是不要再提了。”饶初柳握住颜芷的手,“我看陆朗玄还在我面前装着不知情,显然并不想跟我撕破脸,既然如此,只要我们也装着糊涂,他总归会有顾虑不敢光明正大对我们动手的。”

    饶初柳三言两语就将此事盖棺定论,颜芷自然信任她的说法,虽表情还有些不悦,但也不再纠结此事。

    她懒洋洋地靠在饶初柳肩膀上,忽然鼻翼微动,坐正了身体,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家小师妹,“十万灵石一盒的养神香都舍得给你用,看来你跟邬崖川还真有戏!”

    十、十万?

    饶初柳瞪大了眼,立刻把那个熏衣服的念头打消了,啥家庭禁得住这么造啊!

    颜芷挤眉弄眼,双眼冒着兴奋的光,“说说,你们有没有趁驱散妖气的机会眉目传情、肌肤相亲、耳鬓厮磨啊?”

    眼看着颜芷表情越来越猥琐,饶初柳眨了眨眼,忽然朝她戏谑一笑,“这些都没有,不过师姐,邬崖川提起过你呢。”

    颜芷满脸的笑意换作迷茫,“提起我?”

    “是啊。”饶初柳耸了耸肩,唏嘘道:“他原话比较委婉,但意思就是他为我驱散妖气也算是仁至义尽,希望这次的事情不要再发生。师姑们毕竟是长辈,他不好多言,便只说让你往后不要多撮合,这让我们都尴尬。”

    虽然警告了邬崖川,但还是让颜芷师姐离他远些吧,毕竟就算他不骗,也能拿捏颜芷。

    颜芷倒也没生气,这就是邬崖川能做出来的事,只是她想起先前的事,还是觉得不对劲,“小师妹,你跟邬崖川的相处方式跟他与其他爱慕他的人很不一样。可能你感觉不出来区别,但邬崖川这个人,在明知你喜欢他的情况下,绝不可能做出与你单独相处这种令人误会的事情。”

    论智谋,颜芷自知比不过小师妹,可对男女之情的感知,小师妹只怕远不如她。

    “就像你说的,邬崖川因着过往的情分想要帮你,又不想让你误会,那他大可以在我们面前直接为你驱散妖气,又何必等你单独过去找他?”

    颜芷双手按住饶初柳的肩膀,眸光锐利,一字一顿道:“况且我回想起来,他分明在我之前就扶住了你,以他的本事,会感觉不到你那时并没有受妖气侵染吗?”

    饶初柳这才从颜芷身上发现了忆心楼楼主该有的睿智,欣慰之余,也有些紧张,“师姐,那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难道颜芷师姐也猜出是邬崖川带走了她?

    “答案只有一个。”颜芷双手忽然拍着饶初柳的肩膀,诡异一笑,“他在勾引你!”

    饶初柳:“……”

    她眼神复杂,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好聪明的分析,好离谱的结论。

    说实话,尽管刚刚有一瞬间怀疑过邬崖川是真有可能会为了她修有情道,但饶初柳还是很快把这个怀疑打消了,并且对此嗤之以鼻——邬崖川又不是恋爱脑,也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敢用道心赌她的爱?!

    邬崖川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试探他、司宫誉、陆朗玄在她心中的地位,得到答案后就先一步下手断了她跟陆朗玄在一起的可能性——准确是她跟司宫誉的可能性。

    毕竟她不会长期留在迷渊之海,而只要去了月琅,十个陆朗玄也斗不过一个司宫誉。

    或许也有点吃醋,毕竟邬崖川确实喜欢她,但更多恐怕是避免她为擎天宗所用。

    饶初柳矜持地端起茶水啜了一口。

    她的智慧都能让星衍宗大师兄忌惮了呢!

    海王梦果然爽快地同意了去见白危最后一面,只是她还惦记着孙子的事情,便提出只要邬崖川同意让陆朗玄给饶初柳做妾,她便让鲛人族上下守口如瓶,绝不在青崎面前暴露这事是他的主意。

    面对海王梦隐晦的威胁,邬崖川从容不迫地整理了下衣摆,温声笑道:“无妨,青崎本来也是要不高兴的,多一些也无妨。”

    除非鲛人族放弃利益,否则就算青崎再不满,也只能捏着鼻子跟星衍宗合作。

    海王梦深深看了他一眼,隐隐动了些威压,还没到邬崖川身前,就被另一道气势格挡开了。她忌惮地朝空气看了一眼,笑容瞬间和缓,“真是后生可畏。”

    邬崖川微微欠身,“多谢前辈夸奖。”

    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平和起来,各自说了些客套话,邬崖川便告辞离开。

    直到邬崖川彻底脱离结界,海王梦才瞥了海兰树一眼,没好气道:“你也瞧见了,他是不可能接纳你的,你又斗不过他,还是干脆放弃吧,也省得之后争不到又伤心!”

    “我能不能跟意儿在一起,他说了不算,意儿说了才算!”陆朗玄从树洞里钻了出来,朝自家祖母笑得明媚,“白乌鸦是厉害,但意儿又不是他的所有物,她有选择的权利,只要她喜欢我,白乌鸦挡不住的。”

    海王梦有些意外,但想了想,又摇头道:“但她喜欢邬崖川。”

    “意儿确实喜欢他。”陆朗玄有些不高兴,但很快就将这种情绪驱散,笑道:“可白乌鸦要得太多了,意儿不会愿意给的。”

    他把之前在树洞里饶初柳说的话复述给海王梦,看着祖母先是惊诧,而后竟面露欣赏,嘴角也翘了起来,“我跟白乌鸦比最大的优势就是从小听着您跟母亲的故事,祖父不是您的正夫,也不是您爱情故事中最传奇的一位,但赢到最后的还是他。”

    “我有这个耐心也有足够的寿元等待。”陆朗玄道:“等到意儿因为白乌鸦的贪心跟他决裂,我的机会就到了。”

    海王梦看陆朗玄的眼神忽然很复杂,“你有这个脑子,为什么在她面前傻乎乎的?”

    陆朗玄羞赧地摸了摸后颈,“可是我看到她就开心,根本没办法用脑子。”

    海王梦沉默片刻,忽然问道:“那你知道,她真实的容貌根本不是这张脸吗?”

    “祖母,我又不傻。”陆朗玄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可我喜欢的又不是意儿的容貌,哪怕她真正的容貌长得像是鲨鱼精,我也还是喜欢她啊!”

    “去去去!”不知道人家的样貌、姓名还找什么找?他不傻谁傻!

    鲛王梦额角青筋直跳,直接从海兰树上摘下一朵花朝陆朗玄砸去,直到把蠢孙子砸出了结界,才觉得出了口恶气。

    她原本还不舍陆朗玄跟着陆名举回擎天宗,现在看来让他去月琅长长见识也好,也让擎天宗跟陆名举感受下这小子多气人!

    得知白锦被抓后,青崎跟白龙族对峙了两天,为了白龙族的未来,白龙族的长老最后还是退步,默认让他将人带走,于是青崎便毫不犹豫找了青龙族的长老前来将白锦带走,直接杀了。

    至此这次的竞龙节其实已经名存实亡,毕竟玄喜被关、白锦被杀,白龙黑龙两族在这个年龄段也找不出跟青崎竞争的对手,竞龙节便直接成了赶来修士的购物节。

    饶初柳没在这个时间点出去逛,这会儿什么东西都涨价了,她也不喜欢热闹。

    她离开鲛人族时,陆朗玄按照低价卖给她一大批鲛人族编织得不那么精美的鲛纱、鲛珠跟鲛人族的特产灵材,又额外送了她一批精美的鲛纱,买的那些可以拿去倒卖给散修,精美的这些正好拿去给师姐师兄们当伴礼。

    趁着别人在忙,饶初柳白天跟月溪一起折腾食物,晚上回房就钻进空间小屋里去读从澜卷洞带走的那一柜子功法,忙忙碌碌了几日,鲛王梦才进了海心城。

    饶初柳想着等鲛王梦离开秘境后,青崎肯定不会高兴,说不定又要找借口拖延月溪离开,便给颜芷发了条讯息。

    颜芷进了城主府没多久,月溪得知危机已过,就果断跟青崎请辞。

    青崎当然不舍得,但架不住天道誓言已立,月溪又毫不动摇,他也只能狠狠瞪了前来唆使月溪的颜芷一眼,依依不舍地将师姐妹两人送到了海面上。

    月溪跟颜芷走的时候,饶初柳跟扮成谢存的邬崖川也去了,即便不为了去独鉴台,她也没打算跟师姐们一起走。毕竟这会儿若她跟两位师姐都走了,青崎恐怕会怀疑是她唆使鲛王梦得到极海秘境控制权。

    其次,司宫誉恐怕在合欢宗各位师姐师兄身边都安排了眼线,分开对她们都更安全。

    青崎跟月溪站在海面上依依惜别的时候,颜芷、饶初柳跟邬崖川正排排坐在法船顶端近距离听着那些腻歪的话,灵蛇游儿已经提前进了法船里找地方盘去了。

    当然,是青崎腻歪,月溪十分冷静,只眸光深处闪烁着些许伤感。

    在青崎再一次试图拥她入怀的时候,月溪抬手抵住了他的胸膛,“青崎,我该走了。”

    青崎一顿,苦笑道:“就不能再留几日吗?”

    月溪态度很坚定,“我已经留得够久了。”

    “……好。”对视片刻,青崎眸光黯淡下来,但很快,他又抬起头,认真看着月溪,“等族中小辈接过城主之位,我去月琅找你,跟你一起游历好不好?”

    月溪也没犹豫,“好。”

    青崎释然一笑,忽然抬手结印,一道细长泛着金芒的红线忽然出现,红线一端缠在他手腕,另一端则虚浮在了月溪身前,只是没有直接缠上去,“这是我族中秘术,只要绑在两人的手腕上,无论间隔多远都能感应到对方的位置。”

    他看着月溪,声音都紧张地干涩起来,“溪儿,你……你愿意……”

    月溪清凌凌的眸子看了他片刻,抬手往前将手腕靠在了红线上,红线顿时缠在她手腕上,随后隐没,“青崎,我说喜欢你不是骗你,我不会为了你永远留在海底,但如果有一天你去找我,我会很开心。”

    青崎错愕一瞬,忽然就咧嘴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一滴泪从眼眶滑落,“好,好!”

    围观这对这么久,就这一刻最好磕。

    饶初柳心中啧了一声,看看坐在她右边的颜芷,颜芷正磕着灵松子,满脸姨母笑,显然跟她是差不多的想法。

    她又看向左边,邬崖川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明显有些走神,察觉到饶初柳的视线才偏头朝她看来,眼中满是不解。

    饶初柳耸肩示意他继续想,又转头看向海面,就见月溪跟青崎已经手牵着手朝法船走来。等走到他们面前,青崎没舍得放开月溪的手,视线在饶初柳跟邬崖川之间来回看了一眼,忽然笑了。

    这笑容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他笑什么?

    饶初柳忽然有点不祥的预感,下一秒,她的预感验证了。

    “小谢师妹。”青崎笑道:“这段时间看你跟谢道友像是我跟月溪这么恩爱,我也很高兴。你帮了我一个大忙,为了报答你,我愿意将这个秘术教给你,让你跟谢道友也可以使用一线牵,从此之后对彼此的位置了如指掌。”

    饶初柳:“……”

    什么报答,分明是报复吧!报复她提出了那个条件!

    对彼此的位置了如指掌简直是噩梦,先不说她以后是要抛弃邬崖川的,就算还没走到那一步,干点坏事不是也很快被发现!

    “这——”刚说出口一个字,饶初柳就感觉左边有一道视线直直定在了她身上,顿时她感觉头皮发麻,这会儿直接拒绝,岂不是直接对邬崖川表示她的喜欢都是假的,连位置都不想让他知道么!

    她努力笑得赧然,“这怎么好意思呢!”

    “别不好意思!”青崎不由分说就抬指往饶初柳眉心一按,催促道:“正好我在这里给你们看着,现在用吧!”

    月溪看出了饶初柳的不情愿,蹙眉道:“青崎,你别这样。”

    “我这可都是为了他们好。”青崎瞥了旁边表情明显也有些不悦的邬崖川一眼,暗中骂了句真是能装,但想着邬崖川许诺等他去了月琅后会给他提供帮助,便继续尽职尽责装坏人。

    他盯着饶初柳,兴味道:“小谢师妹,难道你不愿意随时知道谢道友的位置?若是他敢偷腥,你就不想立刻找到他么?”

    “一线牵就不必了。”还没等饶初柳开口,邬崖川便沉声道:“我不会偷腥,我们之间也不需要这个保证安心。”

    还有谁比这家伙还能装啊!青崎心中暗骂,面上却咄咄逼人,“哦?万一小谢师妹离开你的视线后会遇到危险呢,你就不怕不能及时救出她?看来你对她的喜欢也没多少嘛!”

    邬崖川冷笑一声,“难道青城主想要举把秤将喜欢按斤按两算一算吗?”

    饶初柳见他也并不想被拴住,心中正有些欣慰,想要也顺着说两句,旁边围观的颜芷忽然悄悄塞给她一个东西,传音道:“许师姑祖以前也用过一线牵,死一次就能解开了,你若是不怕受罪,就找机会吃了我给你的浮生丹。”

    饶初柳将手里的玉瓶收起,犹豫片刻,心中坚定起来,看向正横眉冷对青崎的邬崖川。

    她迟疑片刻,讷讷道:“三哥,你是真的不愿意跟我用一线牵吗?”

    邬崖川侧眸看向她,眼中是明晃晃的不敢置信,“难道你愿意?”

    “我肯定是愿意的。”饶初柳眼中闪过狡黠,在青崎、月溪担忧的视线、跟颜芷吃瓜的眼神下抬手结印,红线一端牢牢缠在了右手腕上,另一端则落在了邬崖川身前,“我想要随时知道三哥的位置嘛!”

    邬崖川目光幽深地看着她,迟迟没有抬手。

    青崎又暗骂他死装,刚想再催促几句,就听邬崖川传音道:“一线牵真没有解除方法?”

    青崎不耐烦地传音:“都说了这是一种法则,除非用天道誓言覆盖,否则解除不了。”

    当然,能解除青崎也不告诉他。

    他跟溪儿要分开那么长一段时间,如果没有小龙出息,甚至千年都未必能再相见,青崎想想都知道月溪不会特意等他。

    想起月琅有种叫浮生丹的东西,再想想这玩意儿就是空时道尊为煦华道尊所创,合欢宗肯定不缺这东西,青崎就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

    他被迫单身,这俩也别想甜甜蜜蜜!

    饶初柳只以为邬崖川是真的抗拒使用一线牵,也稍稍松了口气,抬手便要结束结印,“三哥若是实在不愿意,那——”就算了。

    话还没说完,邬崖川就抬手按在了红线上,红线在空气中隐没的一霎,饶初柳清晰的感觉到了邬崖川的位置,简直像是脑袋里面多了个导航,似是有清晰的箭头指向对方所在的方向。

    饶初柳愣了下,立刻朝邬崖川扬起一个惊喜的笑脸。

    邬崖川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明明按照他的计划进行,他心中却始终有点心神不宁。

    除了天道誓言外,真没有破解的办法吗?

    目送着颜芷跟月溪操纵着法船远去,两人一龙再次回到了海底,饶初柳拒绝了青崎让她继续住在城主府的邀请,也没同意邬崖川要带她回星衍宗驻地的打算。

    她直接传讯给师姑,避开知心人的耳目去了忆心楼的驻点,继续读书修炼。

    就在饶初柳将玉板看了一小半后,鲛王梦终于从秘境里出来了。

    她出现的瞬间,海底忽然出现一声悲泣的龙吟,整个海心城都震动起来,无数海妖、修士纷纷从住所跑出来。

    饶初柳也赶紧从闭关室跑出来,这会儿闭关的师姑祖、师姑们也都出来了,众人齐齐抬头望去,便见海心城剧烈震动下,上空竟出现了盘着珠子睡觉的巨龙虚影——正是海心城的形状。

    只是巨龙此时睁开了眼,冷冷盯着怀里的珠子,而那珠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了缝隙,首先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条鱼尾,紧接着人身也从里面钻了出来——赫然是一条鲛人!

    “人鱼安敢夺我龙族气运!”随着一声暴喝,一条气势惊人

    的青龙率先朝天边飞去,不是青崎,而是在青龙族驻地驻守的十一阶青龙长老,紧随其后的还有白龙、黑龙,向来不和的三族此刻齐齐出动,从十一阶到更低的六阶、五阶、四阶龙全都朝天空掠去,击向悬浮在空中的海王梦。

    随着它们出现,巨龙虚影也张嘴咬向怀里的鲛人,却被鲛人一手捏住了咽喉。

    “本尊敢抢,就不可能毫无准备!”鲛王梦嗤笑一声,抬手一挥,数百鲛人骤然出现在众龙对面,抬手结印,无数海水就像是她们手里的毛线团般顺从,被她们拉扯着像是无数巨网,兜头盖脸朝对面众龙击去,“你们这些长虫在迷渊之海称霸已有百万年,也该是时候给我鲛人族让位了!”

    她冷喝一声,“给我杀!”

    随着龙群跟鲛人们打斗起来,虚影中的巨龙跟鲛人也殊死搏斗起来,这使得底下的城市也摇摇晃晃地极不安稳,不管是修士跟海妖都害怕海心城倒塌,便纷纷收了东西,各自逃离。

    海妖们出了城便直奔自己的族地,而修士们则纷纷朝海上行去。

    饶初柳被一个师姑拉着到了海面上,抬眼便见此刻天上也黑云弥补,无数闪电穿梭进战场所在的区域,好在他们在水里就感觉到了电流,逃走时离开了密集区,这会儿被护盾罩着,便只能感觉酥酥麻麻的痒意。

    海面到处都是人,放眼望去简直像是铜钱——只有中间是空的,其他人都挤在了一起。

    饶初柳感应了下在不远处的邬崖川,没有过去找他,跟旁边的师姑聊起天来。

    “小颜芷跟小月溪是有运道的,前脚刚走,后脚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师姑唏嘘地看了眼旁边的饶初柳,“其实你也该跟着她们一起走的,这会儿海心城都炸了,再修缮少说也得一两个月。”

    饶初柳瞳孔地震,“炸、炸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邬崖川,这家伙的威力都已经强到这个程度了吗?

    另一头听到海心城炸了的邬崖川也下意识朝饶初柳看来,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撞,都看懂了对方的意思。

    ——你居然又把所到之处克炸了。

    饶初柳:“……”她发誓,她在到归望山之前绝对没碰到过这种事!

    邬崖川:“……”他遇到她之前也没有。

    两人默默又收回了视线,心中笃定,反正肯定不可能是她/他。

    饶初柳只得庆幸极海秘境没有炸。

    “他们打得这么厉害,不炸才奇怪。”师姑嘶了一声,震撼道:“这群龙跟鲛人真是打疯了,居然连极海秘境都被打炸了一小块,里面都进水了,想要修补估计得半年呢!”

    饶初柳:“……”

    饶初柳麻木地抬起双手,一手贴在额头,一手贴在后脑勺,包住了自己的头。

    是时候该住脑了!

    第66章 哄骗 六千

    鲛人族跟龙族打了三天三夜,也未能彻底决出胜负,两方看着是下死手,其实都有分寸,最多只是把对方打成重伤失去行动力,却没有真的伤及彼此性命,结下死仇。

    为了避免海心城被彻底打废,连老祖宗的骨头暴露在外面——虽然饶初柳觉得,如果白危的龙骨不是支撑海心城的能量来源,龙族可能真想把它骨灰扬了——龙族也只能捏着鼻子同意鲛人族入主海心城,占据了极海秘境,又跟龙族买了内城的小半产业。

    等到跟鲛王璇等鲛人洽谈完毕,三大龙族的脸色都是黑的,想骂对方几句,但对视一眼,又同时冷哼一声偏过了头去。

    白龙族长老回到族中还气不顺,扭头就叫来在身边服侍的海妖,“白锦的尸骨呢?”

    海妖恭敬道:“正准备葬进白龙冢。”

    龙族虽然不像是人类那样建造坟墓,也没有什么祭祀祖先的习惯,但每条龙死后都有一个小小的异空间,那里吸食生气,因而只有守护坟墓的守墓龙才能进去。

    “葬什么葬,她给白龙族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也配族中为她开辟异空间?”长老气不过地骂了一句,但想起白锦从小到大的桩桩件件,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把她放到寻祖身旁吧,若是有缘从幽冥境返生,说不定还能回来。”

    海妖退下,将此事告知给了守墓龙。

    守墓龙闷闷应了声,端起旁边桌子上的玉盒,走到一旁的空地上,点着自己的眉心,单手结印,原本空无一物的海水中忽然出现一道黑色的漩涡。

    守墓龙走进去,没有回头去看瞬间消失的漩涡,只是端着盒子目不斜视地经过小径两边用龙纹刻着名字的玉牌,径直走到倒数第三个玉瓶旁,看着上面的白寻二字,又看了眼手中的玉盒,缓慢推了进去。

    “孩子,愿你来世还能回到白龙族。”他喃喃一声,离开了白龙冢。

    玉牌内,玉盒安静摆放在巨大的龙骨旁,也不知过了多久,玉盒忽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白色的巨龙尸体从里面翻滚了出来,一缕虚弱的龙魂从龙尸中飘出的瞬间,龙尸整个化作一颗白金色的珠子,被龙魂吸收炼化。

    赫然是血祭之法。

    待吸收完毕,龙魂也变得凝实不少,化作白发白裙的艳丽女子模样,正是白锦。

    “只保留了生前一成的力量啊,也够了。”白锦喃喃一声,看着旁边散发着强烈威压的龙骨,嘴角勾了勾,走出去就钻入了龙骨内,“那就感谢寻祖的厚赠了!”

    来世?她只修今生!

    因着海心城如今已经破烂不堪,需要重新修缮,原本停留在城内的修士们有的打打零工,有的去附近游历,还有的干脆直接启程回了月琅,饶初柳跟邬崖川便在其中。

    跟各自的长辈告别后,两人时隔多日再次进了法船。这也是自从绑定了一线牵之后,两人第一次单独相处,对视一眼,竟都莫名其妙感到有些不自在。

    饶初柳自觉自己脸皮更厚些,便主动打破沉默,“咱们恐怕不能在入海口上岸。”

    邬崖川‘嗯’了一声,“无妨,寻个僻静些的地方上去,再易容去最近的城池坐传送阵去北域,司宫誉既然没想放弃,东域跟南域你最好是不要逗留了。”

    其实对他而言,最安全的当然是星衍宗所在的中域,但显然饶初柳是不愿意——

    “去中域吧。”看着邬崖川略显错愕的表情,饶初柳朝他眨了眨眼。

    要去独鉴台的话,能把邬崖川的作用最大化的只有中域,毕竟就算邬崖川报上姓名,只怕还有铤而走险的人装聋作哑。

    大概是邬崖川也有些想家了,听到饶初柳说去中域,态度瞬间变得柔和了起来。

    两人这次没在路上耽误什么时间,将法船的速度开到最大,一旬时间就上了岸。等他们赶到距离迷渊之海最近的松海城时,还没走到城门,就在城墙上看到了一张巨大的画像。

    之所以说是巨大,因为那张画像从城墙顶端直接垂到了底,就差一寸就要挨到地面。

    熟悉的仰着脸,熟悉的眸光莹莹。

    饶初柳只庆幸司宫誉幸好没丧心病狂到把全图放出来,只给她画了一张脸,不然她岂不是要给来来往往的人都磕一个?

    这张画像应该已经挂了挺久,但来往路过的修士还是忍不住回头看着,嘀嘀咕咕道:“这么久了,还没被抓到?”

    “应该没有,现在擎天宗那些……混在这里面,是个女子过去都要被他们盯一眼。”

    “这女修长得确实漂亮,但那位爷什么美人找不到,至于这么兴师动众的么!”

    “毕竟是合欢宗的嘛,指不定是床上把那位伺候好了,毕竟那位年纪还小,食髓知味了,可不就——嗷!”

    正□□着的中年男修嘴巴猛地肿了起来,鼓出了个大水泡,他跟身边的人瞬间表情惊恐的往旁边看,想要找出是谁伤了他,然而看来看去,也没发觉有谁不对劲。

    他明显是个不会回春诀的散修,顾不得再叫嚣,直接拿出伤药洒在了自己嘴上,那个拳头大小的水泡却没消失半点。

    散修张嘴就想求饶,同伴伸手就捂住了他的嘴,疼得他立刻表情狰狞。

    “要死了!你又不是没听说过圣都这阵子布置得喜庆极了,那位少主明显是要跟这位姑娘合籍的,你对人家少夫人污言秽语,没要你的命算是轻的了!”

    告诫完水泡散修,同伴拱手,“我们俩这就离开,还望前辈饶我们一次。”

    见着周围半天没动静,只有其他人默不吭声地看热闹,他拉着水泡散修就跑走了。

    饶初柳转头看向刚收回手的邬崖川,好奇地传音:“这个术法怎么解?”

    “解不了。”邬崖川表情还有些不悦,盯着墙上的画像看了许久,才拉着饶初柳往城内走,“一个字,留一天。”

    饶初柳就笑了,“三哥真好。”

    她对这些污言秽语早就免疫了,但邬崖川愿意为她出头的行为值得鼓励。

    邬崖川眸光顿时柔和了许多。

    走进城门的瞬间,邬崖川屈指往挂着画像的城墙上一弹,一点旁人看不见的灵光就覆在了墙上。

    两人没打算在松海城多逗留,进了城就直奔城门附近的大型传送阵,刚走到那附近,就见两个紫袍修士正站在放着传送阵的房门前,虽然表情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尽职尽责地拦在每一个想要进入房间的修士面前。

    此刻两人面前排起了长队,每一个修士走到他们身前时,都要伸出手掌在他们手上的椭圆形黑色……板砖上按一下,按完后,其中一位紫袍修士看着板砖毫无反应,就漫不经心地抬抬下巴,示意下一个过来。

    第二个就过去也按了一下,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七个修士刚把手按上去,板砖瞬间变成了红色,两个原本散发着社畜气息的擎天宗邪修瞬间站直身体,像是看着猎物般盯着面前战战兢兢的女修。

    但很快,他们又意识到这眼神太凶恶,连忙低了下头,“把易容——”

    另一个推了推同僚,这人的声音瞬间温柔了起来,“姑娘,把易容卸了。”

    只是他不温柔还好,一温柔,本来就吓得不轻的女修忽然往面前撒了一把药粉,转头就跑。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就追了上去,另一个则继续查验其他人。

    饶初柳跟邬崖川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凝重。

    两人走进一家客栈,只要了一间房,进去后饶初柳就给颜芷发讯息询问。

    颜芷很快就回了讯息。

    “东域、南域每个修士城池的传送阵前都有擎天宗的邪修,北域、西域没有这么嚣张,但也有擎天宗邪修暗查,只有中域没邪修冒头。”饶初柳眉头紧锁,“幸好只要对方露出真貌,他们也没敢做什么。”

    要是擎天宗的邪修借着搜她的机会对其他人做些什么,这口锅还不是得背到她身上?

    “邪修多,散修更多,散修若是被逼急了,也是敢暴起杀人的。”邬崖川也不得不承认,司宫誉选人是费了些心思的,那些仗势欺人的蠢货怕是一个都没被选进去。

    饶初柳想了想,道:“传送阵那里只有两个人吗?”

    “不是。”邬崖川明白饶初柳的意思,“屋里还有个元婴。”

    饶初柳:“……”

    如果每个修士城池都是这阵仗,司宫誉还真是看得起她。

    “此事不难。”邬崖川似是明白她的想法,温声道:“我把他们引开,你先进传送阵。”

    饶初柳下意识就想拒绝。

    邬崖川道:“元婴跟金丹邪修显然还杀不了我,实在不行我也可以求助同门,只要你离开,我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饶初柳立刻被这个理由说服了。

    两人再度来到传送阵前,刚才被女修引开的邪修已经回来了,身上社畜的怨气却更浓了。但他显然还是顾忌着这里面可能会藏着饶初柳,对待女修尚且能够和颜悦色一些,男修、尤其是个子高的男修走到他身前几乎都被狠狠瞪一眼。

    邬崖川个子在人群中也算是高的,两人对待他的态度就很随意了。

    当板砖变成红色的时候,隔着几个人的饶初柳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但跟之前不同的是,邪修只是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嘟囔着“怎么现在的修士都这么见不得人”,就示意邬崖川进去。

    饶初柳:“……”

    她现在回去换一双能把身高提升到一米八以上的鞋子还来不来得及?

    邬崖川走出队伍的瞬间,看都没看饶初柳一眼,抬起风吟就朝两人划去。其中一个离得近,来不及躲闪,直接被砸了个正着,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另一人倒是来得及抽出武器,但也被邬崖川一个术法定在了原地。

    “竖子尔敢!”察觉到外面的意外,藏在里面的元婴修士破门而出,一只葫芦急速变大,黑气朝外弥漫,被黑气沾染到的地面顿时被腐蚀一片,原本在排队的修士们急急撤退,生怕被沾染上一点。

    邬崖川定住另一个手中掐诀想要偷袭的修士,手腕转动,风吟就将黑气直接扇回了元婴修士身前。后者当然了解这东西有多厉害,直接收回葫芦,跳开朝着邬崖川攻去。

    邬崖川最是擅长近战,即便手里是扇而非枪,也毫不避让的欺身而上,两人你一拳我一扇,你一道邪术我一道引雷决打得不可开交,甚至邬崖川明显占据了上风。

    眼看着两个金丹被定住,元婴被邬崖川打到无法分散注意力,饶初柳毫不犹豫就往屋里冲。

    她身后有几个人也恍然大悟,紧跟在她身后往屋里跑。

    屋里这会儿还有数百人,泾渭分明地站在写着城池名字的墙壁前,见到饶初柳跟身后几个人一起跑进来,面上有些疑惑,但没有人多嘴问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有人吆喝道:“西域素眠城有没有人?还差三个!”

    “北域蓝念城有人吗?差两个!”

    “中域的有没有?落羹城!还差两个!”

    使用一次大型传送阵跨区域最少要三十个中品灵石,一次最多可以站十个人,普通修士哪里舍得一次拿出三十个中品灵石,便都拼阵。

    饶初柳瞥了眼那个吆喝落羹城的,落羹城距离独鉴台不算远,可以拼!

    她立刻跑过去,“传送阵启动需要多长时间?”

    那人显然没少坐过传动阵,立刻回答道:“十个呼吸!”

    “你们先站在传送阵上,拿出灵石等一下。”饶初柳盘算了下,觉得若是邬崖川稍稍能定住那个元婴修士几个呼吸,他们就赶得及传送,“我跟我哥两个。”

    去落羹城的八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正跟元婴修士打斗的邬崖川,尽管有些人对她的身份有些怀疑,但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只问道:“他能赶得及吗?”

    “如果他赶不及,剩下的三个中品灵石我补上。”饶初柳看着那元婴修士虽然不敌,但丝毫不退让,心知松海城中多半还有其他擎天宗的修士,便喊道:“三哥,定住他,快来!”

    话音刚落,她便看到远处似有数十道紫色身影破空而来。

    饶初柳当即惊出了一身冷汗,邬崖川再能打,也不能迅速击杀这么多人!

    她毫不犹豫就站到了传送阵上,其他人稍微挤了挤,给她让出了位置,刚才回答她那人指了指一个凹槽,里面已经放了二十四块中品灵石,“你把灵石放进去,我已经选好了落羹城。”

    饶初柳迅速将灵石放进去,传送阵立刻亮了起来,一道黄色的光幕将他们圈在其中,还有一个仿佛加载中的小圆圈旋转着。

    十秒。

    饶初柳伸手摸了摸光幕,确定自己的手能穿过去,稍稍松了口气。

    九秒。

    旁边的十个人挨得更紧了,还有人好奇打量着她,大概是想看看这是不是城墙那个美人。

    八秒、七秒、六秒。

    邬崖川仍旧没进来,饶初柳看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几声暴喝,距离传送阵的屋子越来越近,显然快到了。

    五秒、四秒、三秒。

    饶初柳的心几乎要跳到了嗓子眼,尖叫了一声:“三哥!”

    屋子里的人一边看着她,一边看着外面,拳头都忍不住攥了起来。

    两秒。

    她声音未落,一道银光在眼前亮起,邬崖川出现在了她眼前。与此同时,三位紫袍修士也闯进了屋里,周围的人连忙往旁边避让,谁也不敢挡路。

    一秒。

    饶初柳猛地将邬崖川拉进了传送阵里,然而邬崖川背后却有紫袍修士猛地拽住了他的衣袖,狞笑道:“只能容纳十个人的传送阵进了十一个,我看你们怎么——”

    就如他所言,几乎要连在一起的小圆圈倏地停止了。

    邬崖川意识到这一点,当即震碎了自己的衣袖。与此同时,存心瞬间从他身后刺入紫袍修士的胸膛,饶初柳抬臂一挥,表情森然地将人挑飞出去。剩余两人表情一变,抬手,两道黑气朝邬崖川射来。

    一道灵盾挡了一下,下一息,传送阵光华大盛,台上的十人迅速没了身影。

    “该死,让人跑了!”被枪挑飞的那位紫袍修士想要疗伤,但发现伤口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阻挡愈合,脸上顿时郁气更重。偏偏他猜出了饶初柳的身份,身旁虽是同门,但也没什么关系好的,便骂都不敢骂。

    这会儿其他紫袍也走了进来,原本在屋里的人瞬间往后面挪,几乎快要贴到墙上。

    “是少夫人吗?”其中一个紫袍看向先跑进来的三人。

    “九成吧,不然没必要硬是反抗也要跑。”一人道:“显然咱们的少夫人……”

    他斟酌了下用词,“显然有不长眼的男人蒙蔽了咱们少夫人,让她不愿回到少主身边。”

    虽然他也听到了那声三哥,但两人肢体接触那么自然,可不像是兄妹。

    众人闻言都面露苦涩,尽管疑似找到了人,但谁敢把这个消息汇报给少主啊!

    忽然,有人的传讯玉符亮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眼,苦笑道:“现在是十成了,就在传送阵启动的时候,墙上少夫人的画像忽然变成了一张白纸,要不是本人,何必干这种事?”

    众人表情更愁苦了,沉默片刻,有人看向旁边的散修,“他们去了哪座城池?”

    这人也不敢隐瞒,“中域,落羹城。”

    这下他们的表情都不只是难看,甚至可以算是绝望了。换成其他地方,他们还敢追过去抓人,但是中域正道宗门林立,他们追过去岂不是要把自己的小命送出去!

    “先把这事汇报给光意圣女吧。”良久,有人道:“不管怎么样,得让少主知道。”

    众人纷纷拿出了传讯玉符。

    他们倒是松了口气,南光意脸色一瞬间却像是死了亲爹那么难看。

    司宫誉虽然被禁足,但也是在自己的宫殿内。司无念给他殿门口布下了结界,不让他出去,但其他人都能进去,因而这段时间他还真的什么都没耽误。

    南光意这会儿倒巴不得结界也能阻挡别人进去了,但没办法,她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将事情一五一十汇报给司宫誉。

    不出她所料,一只茶杯从红色珠帘内狠狠砸了出来。

    司宫誉猛地坐了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眸狠厉,“好个白乌鸦!竟敢勾引小柳儿!”

    南光意愣了下,“少主,底下人没说那是白乌鸦。”

    “不是他还能是谁!”司宫誉冷笑一声,“你以为你们少夫人会随随便便看上什么人吗?她连本少主都不想要,就更不可能瞧上比本少主差太多的杂碎!放眼整个月琅,除了白乌鸦,你还能说出谁?”

    南光意语塞,只是道:“他们说少夫人用枪,那个人用扇。”

    “这个该死的心机男!”司宫誉更生气了,“哄骗小柳儿跟他互换兵器,真无耻!”

    南光意看他张口闭口只骂邬崖川,却根本没说饶初柳一句不好,心里顿时有了数。

    “可不是嘛,白乌鸦口口声声说自己要修无情道,结果又诓骗少夫人跟着他去了中域!”

    南光意同仇敌忾地骂了邬崖川几句,见司宫誉面色稍霁,但眼神还是很阴鸷,便小心翼翼道:“可是少主,咱们圣修进了中域简直是白白送死,若是少夫人被那白乌鸦迷了心窍,不肯回来怎么办?”

    司宫誉眯了眯眼,手中摩挲着绣琼樱花的香囊,沉声道:“第一次见小柳儿的时候,她似乎带着一只鹰崽子?”

    南光意就明白他的意思了,“可不是,您把少夫人带回来的时候,少夫人身边是一只戴着帽子的灵鹤,帽子上的绣样跟香囊上差不多,应是少夫人亲自绣的。”

    “少夫人当时不明您的心意,第一反应是把它塞进合欢宗那个银清手里呢!”

    司宫誉摩挲着香囊的手指下意识加重,反应过来又迅速放轻了动作,手指覆上灵力,精心将线条乱了的绣样恢复过来,“想个办法,把那只……灵禽带来圣都。”

    南光意瞥见他的动作,想答应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便成了规劝:“少主,您这样做,少夫人少不得要生气的。”

    “本少主会怕她生气么!”司宫誉下意识抬高了声量。

    南光意应了声是,就要转身离开。

    还没走到门口,她毫不意外地听到少主恼羞成怒地一拍桌子,补充道:“不许伤了合欢宗的人,更不许伤了那只灵禽!”

    第67章 温养 六千

    感受到强烈的眩晕感时,饶初柳暂时没敢看周围飞快掠过的色彩斑驳的线条,倒出一颗清心丹塞进嘴里,握着邬崖川手臂的手滑到了手腕处,表情倏然一变。

    一股黑气正侵蚀邬崖川的经脉跟骨骼,饶初柳立刻取出疗愈跟驱邪的丹药喂给他,又想要动用回春诀,但邬崖川及时握住了她的手腕,“回春诀消耗灵力太多,可能会在传送阵内造成乱流,影响传送。”

    “是啊道友,你可千万别用术法,否则咱们指不定就被传到哪里去了!”闭目盘膝坐在地上的其他八个修士都赶紧睁开了眼,警惕地看着两人。

    屋内的传送台不算大,但开启传送后,传送阵内的空间骤然大了三倍,还出现了十个桌面大小的平台,此刻其他八人各自坐在一个平台上,只有饶初柳跟邬崖川站在一起。

    很快,其他七个修士都忍受不了传送阵外飞速掠过的景物,重新闭上了眼,只有先前招呼落羹城的修士不敢闭眼,咬咬牙也吞了一颗清心丹,“道友,我可不是在吓你!”

    他似乎生怕饶初柳不知道事情严重性,“合欢宗的煦华道尊,你应该听说过吧?”

    这也有许师姑祖的事?

    “煦华道尊怎么了?”饶初柳竖起耳朵,把邬崖川按坐在平台上,眼看着他取出药吃了起来,眉心的黑气渐渐被压住,才稍稍放下心来。她自己也没试图往旁边的平台上跳,干脆从背后揽住他。

    修士也不卖关子,“传闻煦华道尊有一次跟道侣们使用传送阵时,她其中两位道侣忽然对彼此出手,导致传送阵故障,他们当时就被传送到其他洲去了,咱们又没有能跨越两洲的传送阵,他们好几年才跨海赶回来呢!”

    饶初柳怔愣一瞬,想起祖师花婠心被杀时,许师姑祖刚好没在,不会就是那时候吧?

    她有些难过,但抬眼注意到其他人虽不敢睁眼,但都侧耳倾听,显然对此并无了解,便再次看向说话那个修士。

    他相貌相对平庸,嘴上有两撇小胡子,唯有一双眼睛很是清亮,看上去是个正人君子。

    “在下散修谢意,这是我的兄长谢存。”饶初柳朝他拱了拱手,“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前辈不敢当。”小胡子拱手回礼,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在下散修白空奚。”

    饶初柳感觉到正调息炼化药力的邬崖川身体微微一僵,旋即了然他必然认识此人。

    而他认识的多半不是无名之辈。

    饶初柳视线扫过‘白空奚’抱在怀里的剑,心中有了猜测,此人有极大可能就是跟邬崖川同为月琅十英的千面剑魁奚白空。

    不过这人虽是个人物,也跟他们没什么关系,倒是邬崖川的身份不能在他面前暴露。

    饶初柳这样想着,便只笑着回了句“原来是白前辈”就不打算再说话,认真盯着传送阵四面八方的阵法线条,试图参悟出跟虞锦玥的传送阵、邬崖川的瞬移术相似又不同的地方。

    奚白空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即使吃了清心丹也觉得

    有些眼花,便不再跟着看,视线落在了这位疑似圣都少主心上人的女修怀里,眸中闪过疑惑。

    但很快,他摇了摇头,拿出一块锦缎小心翼翼擦拭起自己的剑。

    饶初柳这才收回打量着此人的余光,不管他有没有怀疑邬崖川的身份,都很有分寸。

    她侧眸看向邬崖川发觉他眉心中的青黑比刚才更浓了,又担忧地将手按在他手腕上,察觉他似乎正聚精会神的压制邪气,就拿过他手里的药瓶嗅了嗅,判断出应该是净化邪气的药时又往他嘴里喂了一颗。

    饶初柳一心二用,一边将手按在邬崖川手腕上,药力耗尽就立刻喂一颗新的;一边仔细观察阵法线条。

    她在脑海中将这些零落的线条勾勒出了完整的图案,默默跟虞锦玥那个一次性瞬发传送阵做对比,就发现大型传送阵的结构很稳固,只要有固定的能源补充,损耗很小。

    而一次性瞬发传送阵结构干净利落,爆发性极强,但这爆发性迅速抽干了传送阵的所有能量,是以牺牲传送阵的使用寿命为代价。

    至于瞬移,饶初柳不知道教会邬崖川的虞锦玥自己会不会,但这跟两种传送阵的区别都很大,是单纯以灵力构基,若拆解一下,似乎也有重合的地方。

    饶初柳努力将三者对应起来,总觉得还差点意思,到底差在哪里还感觉不出来。

    但显然,比起学习术法,她更擅长用阵法的方式拆解。

    那之后就多制作几块传送阵的阵盘。

    给自己定了新任务,饶初柳没来由又想起沈自捷留下的传承,虞锦玥的传承里都有许多关于传送阵的设想,那沈自捷的传承里想必也有纯粹用灵力构建阵法的内容。

    瞬移不光要对空间法则有所了解,也要消耗大量灵力,即便她学会也暂时用不出来。

    但是沈自捷的灵力构阵本就能最大程度节省灵力,若是跟虞锦玥的一次性传送阵结合起来,是不是也跟瞬移区别不大呢?

    饶初柳正想着,原本亮着的线条忽然游动缠绕起来,邬崖川略显虚弱地咳嗦了一声,提醒道:“要到了。”

    他话音刚落,身下的台子猛然震动,下一瞬,外面色彩斑斓的扭曲线条变成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护盾降下来后,一路沉默的七人率先离开了安放传送阵的亭子,钻入了人群。

    邬崖川此刻印堂简直黑到像是一块胎记,显然只是靠药力最多只能稍稍压制,却不能化解,饶初柳刚扶他起来,他就一个趔趄倒在了她身上。

    饶初柳再次感慨着幸亏自己泡了药浴,不然被他猝不及防一砸怕死真扶不稳。

    “三哥,你有法子解开吗?”她一手扶住邬崖川的手臂,另一手穿过背后握住了他的腰,正想扶着他走出亭子,邬崖川另一边忽然走过一个人,伸手就要去扶他另一侧手臂。

    此刻站都站不稳的某人在对方的手就要挨上来时,以极小的弧度避开了。

    奚白空眼睛都微微瞪大了,就听他猜测中的熟人咳嗦一声,虚弱地跟旁边那位自称姓谢的姑娘说话,“找一处僻静的地方,我需要把将邪术逼出体内。”

    奚白空打量了下邬崖川的面色,忽然嘴角抽搐,探身看向饶初柳,就见她直接往邬崖川嘴里塞了一颗药,冷静地应了声“好”,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朝他点点头,就大步走了出去。

    邬崖川:“……”

    邬崖川整个人僵住了,感受到周围人的视线,他双眼紧闭,以极微小的弧度将头转到了饶初柳身侧。但脸颊接触到绵软时,他身体顿时更僵硬了,脸颊迅速浮起一团红晕,而后又几不可见地稍稍拉开了些距离。

    全程围观了这一幕的奚白空震撼地张大了嘴,直到下一波要使用传送阵的修士上前来撵人,他才赶忙往自己身上贴了张隐身符,悄悄跟了上去。

    这鬼热闹他今天必须得看一看!

    在众人惊奇的注视中,饶初柳面不改色地抱着邬崖川走出了人群,就朝最近的客栈走,只是还没走到客栈门口,里面就走出了身着黑色劲装的眼熟少年。

    背着红铃长刀的少年急匆匆往外走,路过饶初柳时随意瞥了一眼,就是这一眼,他又迅速地倒退回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怀里正双眼紧闭只能看到一侧耳朵的青年,“七、七哥?”

    邬崖川这次的身体僵硬地饶初柳都能清晰感觉到了,惦记着他体内的邪术还没逼出来,饶初柳绕过荆南就想往里走,“前辈认错了,这是我三哥,不是你七哥。”

    “认错了?”荆南眼中闪过不确定,但按着直觉还是跟了过去,“道友,你是想给七、你三哥找安全的地方治伤?我的院子还没退呢,不如我现在就领你过去,省得你另外开房了。”

    邬崖川艰难抬手捂住唇,咳嗦了一声。

    饶初柳其实觉得这样更快,况且荆南对于邬崖川来说是绝对可信的,毕竟又是表弟又是师弟,但听到他的咳嗦,她还是出言拒绝了荆南的好意,走到了柜台前让掌柜开房。

    但也不知是不是这段时间太忙,客栈里的房间跟院子都住满了,荆南趁机道:“就去我那个院子吧,里面有三间房呢!”

    饶初柳对邪术涉猎不多,说出名字或许能知道一二,但只是感应就很难立刻分辨出来。

    她怕拖得久了对邬崖川身体损害越大,便也顾不得他情不情愿,就跟着荆南进了偏房。

    将邬崖川放在床上,饶初柳给他布下聚灵阵跟驱魔阵,看着他勉强支撑着坐起来,双手结印,指尖的灵光没入眉心处,印堂内的青黑就以极缓慢的速度褪下。

    荆南越看就越觉得熟悉,凑到饶初柳面前指了指外面。

    饶初柳也担心两人在这边会打扰到邬崖川,就微微颔首,跟着荆南走了出去。

    房门关闭的一霎,长着两撇小胡子的青年骤然出现在屋内,布下隔音术,戏谑地盯着闭目盘膝坐在床上的清秀青年,“别装了,区区一个腐骨术,一颗净脉丹下去就足够解决了。”

    话音刚落,床上青年眉宇间的黑气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很快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邬崖川睁开眼,从容起身走下了床,“白空,见面就拆台是否有些不太厚道了?”

    “我没当着你那位妹妹的面给你拆台,就已经算是很厚道了。”奚白空啧了一声,用一种新奇的眼光打量着他,揶揄道:“若是叫我那些崇拜你的师姐师妹们瞧见你如今的样子,只怕都要崩溃大哭一场。”

    邬崖川轻笑,“若是让诸位剑魂宗的师姐妹们听到你这样说,只怕哭的人是你。”

    奚白空噎了一下,悻悻摆手,“罢了,不提这个。”

    他正色道:“半年后四境山就要打开了,这次星衍宗领队的人应该还是你吧?”

    邬崖川道:“此事掌门尚未言明。”

    “除了你还能有谁?”奚白空不想听他这些客套的话,“你应该也已经听说过,这次四境山的融灵木莲正好到了成熟的时候,咱们不如合作一次,五五分成。”

    邬崖川瞥了门口一眼,“四六,你四我六。”

    “我要融灵木莲是为了请人炼制紫火昊元丹的,我弟弟灵根资质不好,你就别在这方面跟我争了。”奚白空微微蹙眉,“大不了我再随你去抢别的,这个四六分成我同意。”

    “三七分成,你三我七。”在奚白空震惊的眼神下,邬崖川笑得温和,但语气却不容置疑,“你们剑魂宗皆是剑修,少不得要请外人炼丹,倒不如全交给我,我分三成给你。”

    “你可真够黑的。”奚白空也知道多半是因为打搅了这家伙的苦肉计,他才要价这么狠,不由回想了下挂在各个城墙上那张脸,八卦道:“给外面那位准备的?”

    邬崖川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奚白空又进一步八卦道:“你还真想跟邪都那个火焰鸟抢女人?”

    邬崖川眸色微冷,“二八分成,或者我与其他人一起。”

    奚白空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同为月琅十英,他跟其

    他人也是熟悉的,韩颂暖就别说了,一个暴脾气,原本的清涛仙子硬是被她打成了怒涛仙子;其他人要么只跟同门合作,要么就一个比一个能坑会骗。

    比起来,邬崖川真算是实诚人,至少他许诺的就一定会兑现。

    两人又寒暄了两句,奚白空就往自己身上拍了隐身符,用了穿墙术离开了。

    邬崖川则走到了门前,许是担心有人打扰他疗伤,这会儿饶初柳跟荆南都站在院子里。

    “谢道友。”荆南看着眼前气度跟他七哥足有五分相似、甚至笑容都如出一辙的女修,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道:“我想问问你,你跟令兄是怎么认识的?”

    “……”饶初柳反问道:“你跟你七哥是怎么认识的?”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荆南立刻解释:“我觉得你三哥就是我七哥,你不会是从哪里捡到了失忆的他了吧?”

    饶初柳古怪地看着他,“你不会话本子看多了吧?”

    “你怎么知道?”荆南脱口而出,而后眼中忽然闪过心虚,朝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你确定里面这位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哥哥,而不是假的哥哥?”

    “如果这么好奇,怎么不直接来问我?”门口忽然被打开,邬崖川从里面走了出来,“你这会儿跑出来,是都抄完了?”

    “七哥!真的是你!”荆南惊喜地叫了一声,紧接着表情就有点心虚,“还差一点……”

    他试图岔开这个话题,便赶紧道:“你许久未归,我担心你失忆被什么女子捡走,破了无情道的道行,所以就打算出海寻你来着,没想到在这里见——”

    想起刚才见到邬崖川的场景,荆南看看邬崖川,又看看旁边的饶初柳,忽然干笑了一声,“不是失忆,但也算被救了吧?”

    饶初柳没试图在兄弟相见的时候插话,打量着邬崖川像是没有什么问题,便放下心来。

    听着荆南的话,邬崖川眸光微暖,但视线落在一脸事不关己表情的饶初柳身上时,那点暖意便迅速消退,“既然如此喜欢看话本,那除了原本要抄的那些,再抄一千遍话本好了。”

    荆南脸上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他刚要求饶,就见邬崖川淡淡瞥他一眼,“现在就去。”

    荆南怔了下,忽然自以为隐晦地惊奇打量了饶初柳一眼,又侧眸挑眉看向邬崖川。

    邬崖川对上他询问的视线,含笑点头。

    荆南脸上顿时浮现惊喜地笑意,也不用邬崖川再催促,就高高兴兴回屋里去了。

    饶初柳将两人的表情动作都看在眼里,疑惑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在泷水镇时她就发现荆南虽然对其他的方面很粗心,但对邬崖川的心思倒是摸得还算透彻,虽然也对邬崖川有很强的滤镜,但至少不会像孟臻朱越那些人盲目。

    邬崖川笑道:“荆南问我你是不是值得信任的人,我点了头,他便不怀疑了。”

    饶初柳将信将疑,但也没那么在乎这个,她伸手就把邬崖川拽进了屋里,将他按在椅子上把脉。她不太擅长医术,只能勉强判断出邬崖川像是好了,但身体还是很虚弱,“你刚才到底中了什么邪术?”

    邬崖川面不改色道:“跗骨毒烟。”

    饶初柳手一抖。

    跗骨毒烟在身体里待久了,可是要融骨炼筋的,她连忙探入灵力,就听到邬崖川闷哼一声,从脖子到脸都泛上了一层粉意,眼尾更是晕红一片,不像是中了邪毒,倒像是中了媚术。

    饶初柳楞了一下。

    据师姐形容,缠意覆的灵力有催、情之效,但她还没奠基呢。

    “我刚驱散了毒烟,你的灵力探进来,有些……”邬崖川抬眸看了她一眼,眸中的水光氤氲,看着跟先前动了情的样子没有什么区别,甚至他声音都有些干哑,“……痒。”

    饶初柳表情顿时变得更凝重了,“连经脉都不放过?这毒烟比传闻中还要厉害!”

    她想了想,旁边的荆南是指望不上的,便想起身,“我去寻一位医修过来看看!”

    饶初柳有些遗憾在这儿的不是宋清瑜,但想想宋清瑜可不会这么快认出邬崖川,况且若没有荆南,他们只能另外找客栈,便释然了。

    邬崖川握住了她的手,“不必找了,我刚才自己就检查过,毒烟都被消解掉了,只是毕竟在传送阵内待的时间太长,身体难免有些隐患,休息几天就不碍事了。”

    饶初柳觉得,邬崖川也不至于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便建议道:“你身上现在有没有护脉丹?有的话就吃一颗,也好受些。”

    邬崖川简直都要被这个不解风情的姑娘气笑了,他摇了摇头,视线在饶初柳唇上扫过,又不自然的挪开视线,脸上的粉色更深了。

    他抿了抿唇,“稍微休养几天就好。”

    饶初柳被邬崖川那视线看得心中一动,一边暗骂着自己不做人,邬崖川重伤未愈,她居然还起了歹心;另一边又想起邬崖川之前就提起过,想送她去过独鉴台,他便要回星衍宗。

    饶初柳是打死也不去星衍宗的,那么对她来说,剩下的时间每分每秒都很珍贵,若是能在此之前就得到元阳,她正好全身而退。

    瞥了眼荆南房间所在的墙壁,饶初柳轻咳一声,迅速又布下了几套阵法,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没有护脉丹的话,不如我给你温养经脉啊?温养过一遍,怎么也能好一些。”

    邬崖川满脸疑惑:“你会温养经脉之法?”

    饶初柳对上他那双水光潋滟但不含欲念的眼眸,含糊道:“你就说愿不愿意试试?”

    邬崖川思考片刻,迟疑着点了点头。

    下一瞬,两人就出现在空间小屋的榻上。

    对着邬崖川疑惑但信任的目光,饶初柳难得有些良心不安,但很快,她取出一条黑色鲛纱——这是她在极海秘境戴过那条——绑在邬崖川的眼睛上,见还能够看到他的眼睛,便又额外多绑了几条。

    邬崖川试图拿下,就被她按住了手。

    或许是出于对她的信任,他没再挣扎,只是在饶初柳微凉的指尖穿过袖口贴在手臂的皮肤上时,他身体一颤,反手握住了饶初柳露在外边的手腕,“你要做什么?”

    他火热的掌心也烫得饶初柳有些不自在,她想把邬崖川的手拿开,但对方硬是紧紧的握着,似乎生怕她再做非礼之事。

    “当然是温养经脉啊。”饶初柳这只手被抓住,另外一只手在空中顿了顿,还是落在他腰封上想要解开,邬崖川攥着她的手紧了紧,另一只手也握住了她的手,“你是后背受的伤,那我不就应该从后背开始温养吗?”

    邬崖川沉声道:“你这是温养,还是……”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是不是呢?”饶初柳忽然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像是一只小蛇滑到了他耳畔,声音轻柔而魅惑,“崖川,我现在是真的很担心你啊,给我看看好不好?”

    邬崖川没有说话,但手上的力度松了。

    饶初柳得逞一笑,挣开邬崖川的手,解开了他的腰封,眼中瞬间闪过惊艳。

    好漂亮的肌肉线条!

    第68章 糖醋 六千

    空间小屋的幻灯阵按照外面的时辰变成了黄昏,橙黄色的光线透过窗户洒在衣衫半解的青年身上,倒把轻薄黑色中衣下若隐若现的坚实肌肉衬得像是打了一层光的艺术品。

    从微微敞开的衣领就能看见邬崖川身上很白,但却不是精致却没什么生气的冷白,而是一种带着淡红的粉白色,像是雪地里洒满了粉色的花瓣,有种让人不敢直

    视的华美。

    似乎被饶初柳欣赏的眼神看得不自在,邬崖川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上袍自然滑下落在腰间,薄透的轻纱中衣几乎没有什么遮掩作用,反倒让他没有一丝赘肉的紧实后背更具美感,宽肩窄腰,精壮却不瘦削。

    饶初柳不得不承认,虽然她见过了不少男子的上半身——合欢宗师兄、前世影视作品——但邬崖川这种自带涩气的身材真的很罕见,他的涩气不是其他肌肉男那种张扬的侵略性,反而是一种似勾非勾、若有还无的魅惑感,跟他那张清隽温雅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果换脸画出去往外卖,也能赚很多。

    饶初柳下意识冒出这么个念头,但她很快就谴责自己的贪得无厌,已经拿了那么多好处,就不能再这么疯狂踩人雷区了。

    她视线下滑,落在腰部往上的部位,看到碍眼的一团焦黑后,眼眸微凝。

    没有直接接触到伤处,饶初柳隔着中衣运起回春诀,小心翼翼治愈着那块皮肤。

    温暖润泽的灵力渗入皮肤将原本的刺痛缓缓驱散,邬崖川一怔,眼眸倏地泛起柔光。

    直到那块皮肤也治愈到与其他皮肤无异,饶初柳探脉检查了下已经没有什么伤,只剩经脉还略显虚弱,被担忧下去去的坏水又浮了起来,试探性地将手搭在他肩膀上。

    邬崖川肩膀微微绷紧,饶初柳怕他拒绝,立刻道:“最明显的伤已经愈合了,我要仔细检查一下你身上还有没有其他暗伤。”

    邬崖川微微侧眸,睫毛轻颤,他在两人独处时向来不喜欢用‘谢存’的脸,这次也不例外,“那……就麻烦阿初了。”

    “好说好说。”饶初柳手心覆着一层薄薄的灵力,就顺着他肩膀缓缓往下,将人背后摸了一遍,就在她的手试图从他腰侧滑到腹部时,手就被大手死死按在了腹肌上,想动都动弹不得。

    邬崖川声音干哑极了,“这里没有受过伤。”

    饶初柳眼珠转了转,就着这个姿势从背后抱住了他,“我不放心,你就让我查查嘛!”

    邬崖川松开她的手,腰背微微挺直,肩线紧绷,“你是想查我有没有受伤,还是……”

    他顿住,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这事本就可以两全其美,不是吗?”饶初柳忽然往榻下倒去,低呼一声“哎呀”,果然一直背对着她的邬崖川不假思索就伸手捞住了她的腰。

    饶初柳借着他往回拉她的力道钻进了他怀里,“何况,若是你不想的话,就不会任由我亲近了是不是?”

    邬崖川眼神有些躲闪,“我——”

    饶初柳将手指抵在了他唇上,“我不想听这张嘴巴说出与……”

    她指尖滑落下颌、喉结落在了胸膛上,“这颗心相反的话。”

    邬崖川眼眸微暗,想起刚遇到阿初时她那蹩脚的勾引手段,再看看眼前这个愈发会勾人的姑娘,逐渐崩溃的理智迅速被警惕拖拽了回来——他不愿意她以后将从他身上练出来的勾引方法用在其他人身上。

    所以,不能轻易上钩。

    这样想着,他强压心中不舍,表情坚定地握住饶初柳的肩头就想将她推出怀中。

    下一瞬,怀中人那张清秀的脸变成了清丽绝伦的美人面。

    饶初柳笑吟吟地握住他的手,仰起肩背凑过去,吻在邬崖川唇上,呢喃道:“崖川……”

    仿佛在脑海中炸起雷暴,邬崖川眸中勉强维持的清明顿时被凶猛的暗欲取代,他反手扣住撩拨完就想拉开距离观察他反应的饶初柳后脑勺,强势撬开她的牙关,与她的唇舌交缠。

    或许是因为底线跟坚持一再被打破,邬崖川的吻都带着一股迷醉的狠劲儿,饶初柳被他压在榻上,亲得甚至有些喘不过气。

    但饶初柳的神智始终维持一线清醒,伸出手将邬崖川老老实实撑在她身侧的手轻轻放在她身上,自己也将手落在了他肩上。

    直到黄昏变成万星璀璨的夜色,两人的嘴唇肿了消,消了肿,衣衫凌乱地挂在身上,邬崖川才低声喘息着退后,眼眸深邃含着幽光,但视线在下方的饶初柳身上一扫,立刻偏过脸去,遮挡住愈发幽深的眼眸,俨然不打算再继续。

    饶初柳是真的很累,身体软绵绵的提不上劲,嘴唇虽然被灵力治愈了不知多少遍,可还残余一股酥麻感。但这次时机这么好,若是错过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便咬牙忍着疲惫拉住邬崖川的胳膊,柔声唤道:“崖川……”

    “你休息一会儿吧,我去校场练会儿枪。”邬崖川显然已经从刚才的放纵中清醒了过来,轻轻将她的手拽开放在榻上,看都没看她一眼,微微弓着腰,走姿很不自然地出了门。

    他跨过门口时,饶初柳恰好瞥见几乎与胸口齐平的隆起,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时,登时瞠目结舌,眼睛里都没光了。

    阿这,会很痛吧!

    但很快,她又重新振奋起来安慰自己,再疼还能有筋脉寸断疼?她可是熟练工了!

    饶初柳成功被这个理由说服,起身直接走进浴室,往浴池中加满水,又怼了些灵水,宽衣解带跳了进去,丝毫不在意还在外面疯狂练枪的邬崖川——要是他被勾引进来还正中她下怀呢!

    她撩着水往自己身上倒,心里着实庆幸修仙功法都自带锁阳效果,邬崖川也不是那种会自、渎的性子,否则元阳早没了。

    等到饶初柳舒舒服服泡完澡,在外面布下结界打理过自己的邬崖川也提着存正重新走进了屋里,劲瘦身形被衣物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修长的脖颈。

    饶初柳也不知自己哪根筋搭错了,下意识低头瞥了一眼,然后,头顶就被敲了一下。

    她脸一热,立刻心虚地转过头去。

    邬崖川原本被饶初柳直白的注视气笑了,见她还知道羞,嘴角也不由勾起笑意,坐在她身侧说起正事,“荆南被我关在宗门一年,现在肯定不愿早回去,但他的性子多少有些莽撞,我不放心他一个人乱跑。”

    他沉吟片刻,询问道:“不如咱们在这里等上几日?我问问有没有师弟师妹愿意跟他一起游历,等人来了咱们再去独鉴台?”

    “不用这么麻烦吧?”饶初柳道:“问问荆南有没有想去的地方,若是顺路就一起走,不顺路再找其他人好了。”

    她估摸着荆南暂时没啥想去的地方,毕竟他这次出来就是为了找邬崖川。

    邬崖川一顿,声音听不出喜怒,“你愿意跟他一起走?”

    饶初柳只当他是暗指荆南在,她就不方便继续勾引,但她以前装成‘刘翠初’的时候,也没顾忌过荆南在不在啊,甚至在虞锦玥的地盘,她都想着采补呢!

    不过邬崖川居然想着配合她,大概心里也是舍不得的?果然银清师姐说的对,男人啊!

    饶初柳心中给合欢宗本届高材生银清点了个赞,解释道:“我是要用你师妹的身份去独鉴台的,但整个修真界都知道你不从与女修单独出行,即便是师妹也不例外。”

    “若是相识之人看到你与其单独出现在某处,怕是会为这位道友引来不该有的臆测。”饶初柳道:“我用了人家的身份,就不该给人家增加这么大的困扰,如果荆南也在,便是正常的师兄帮师妹护法,没有人会多想。”

    实际上,也只有邬崖川情况特殊,因为他确确实实从不跟女修单独出来,若是荆南跟师妹出来,就没有人会瞎想。

    饶初柳心中一动,“荆南虽不是月琅十英,但也很有名望,不然你到时候别出面了,我请荆南为我护法应该也足够了。”

    毕竟荆南还是很好收买的,上次只是一顿饭,他就想要卖邬崖川的信息,只是因为对此一无所知才没给她什么有效信息。

    邬崖川定定看着她,忽然轻笑了一声,“好主意啊。”

    饶初柳敏锐地察觉出了他的不高兴。

    在脑海中将刚才两人的话分析了一下,她不确定地试探道:“你是不是吃醋了?”

    不能吧!吃司宫誉跟陆朗玄的醋还算正常,毕竟邬崖川喜欢她,他们仨确实能算情敌。

    但吃荆南的醋可太不应该了,那可是他自己的弟弟,跟她又不熟。

    果然邬崖川表情微僵,没怎么犹豫就摇了摇头。

    饶初柳立刻谴责自己,怎么能把给她空间小屋跟十亿灵石的天使投资人想得那么小气,做大事的人怎么可能在意男女私情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那你是不是觉得我没经过荆南同意就擅定计划,对他很不礼貌?”

    邬崖川沉默片刻,脸上忽然露出放松的笑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确实不该给秦师妹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此事你不必管了,我跟荆南去说就是。”

    两人出了空间小屋,饶初柳待在房间里画大型传送阵的阵法图,邬崖川给她布下结界,就去了荆南屋里。

    荆南正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见他进来一骨碌翻身起来,也不穿靴子,大喇喇走到了桌前坐下,笑嘻嘻地看着邬崖川,“七哥,你这时间是不是短了点?”

    “胡说什么。”邬崖川布下隔音术,面色微沉,下意识又想起山田,算了算时间,想着自己即便是接吻的时间都比他全部要长,若真双修,怎么也该更加长久才是,“我与她并未……不许在她面前冒犯!”

    “我是这么不着调的人吗!”荆南眼中满是好奇,“七哥,七嫂是哪的人啊?”

    邬崖川也不瞒他,“合欢宗,饶初柳。”

    荆南听到合欢宗三字,顿时觉得手疼,其他东西其实他一早抄完了,但合欢宗纪事太长,他抄了还没有三分之一就抄不下去了,“难怪你当初让我抄——”

    话说到一半,他表情变得十分迷惑,“饶初柳,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中域并无城池贴饶初柳的画像,但司家人的事本就受人关注,况且司宫誉比之长辈更加张扬,这会儿饶初柳的名字完全可以说是人尽皆知,连一直待在星衍宗抄书的荆南也听师兄弟们讨论过。

    不同于对其他合欢宗修士的褒贬不一,正道对饶初柳的风闻倒是不差,尤其在风行建商羽绫一个夸她有气节一个夸她聪慧过人后,星衍宗其他人对她的评价也多是这一类,甚至很好奇她到底多聪明,才能让商师姑交口称赞。

    当然,散修跟邪道与正道的说法就又不同了,两方都觉得饶初柳愚蠢到不合时宜,破天的富贵都不肯要,但散修还是有人赞同饶初柳追求自由的态度,邪道确确实实觉得她脑子有病。

    合欢宗的修士,难道还要在乎什么礼义廉耻吗?金山都不知道抱,脑子进水了!

    不过他们也就是私下里跟交好的道友吐槽一下,没谁敢公开这么说。

    邬崖川一听荆南这么说,眼眸就泛起冷意,明明是他的未来道侣,倒被司宫誉那等无耻之人到处造谣抢先将名字绑在一起。

    他不愿提这事,荆南却面露恍然,“我想起来了!”

    但紧接着,他眨眨眼,不敢置信地喃喃道:“这世上难道真有天生的宿敌吗?正邪之争也就算了,道侣你们也要抢一个啊?”

    荆南忽然侧头看了眼墙壁,压低声音道:“七哥,你是不是以身入局,想要欺骗饶道友的感情,借此打击司宫誉的感情?”

    邬崖川凉凉道:“荆南。”

    荆南倏地闭上嘴,正襟危坐。

    “把你所有的话本子都交出来,以后不许再看了。”邬崖川道。

    荆南很不情愿地从储物戒里取出足有桌子高的厚厚一摞话本子,等邬崖川全部收走后,他才后知后觉道:“七哥,你要是都拿走的话,我是不是就不用再抄了?”

    他忽然就觉得也没啥可不情愿的。

    邬崖川便将话本子重新取出来,一一过目,顿时被《失忆仙尊爱上我》《重生后我手刃亲夫》《我离开后,他们都后悔了》这种书名看得忍不住揉了揉眉心,翻来翻去总算是找到一本《吾乃剑道第一人》,神识一扫发现是主角历尽千辛万苦渡劫飞升的励志话本,便将这本推到荆南面前,“抄这个。”

    荆南悻悻应下,邬崖川便将饶初柳拜托的事一五一十转告给他。

    荆南心生好感的同时,也诧异地看了邬崖川一眼。他只比邬崖川小两岁,从小被姑姑接去邬家,算是打小跟在表哥屁股后面长大的,因而没谁比他更清楚邬崖川有喜欢藏着心事,虽算不上话少但从不说多余的话。

    可这会儿提到饶初柳,七哥就像怕他误会她的本意似的,每一句都解释得很清楚。

    七哥是真的很喜欢饶道友。

    荆南不由正色起来,也不提什么无情道不无情道的,能不修谁稀罕那玩意儿,“七哥,你们若是要合籍,总该回去见见姑姑吧?她知道后也是会很开心的。”

    邬崖川脸上不加掩饰的自豪霎时被疏离取代,沉默片刻,他道:“我会找时间回去拜见母亲,但带阿初回去之事得征求阿初的意见,她若是不想见就算了。”

    荆南看出他的冷淡,不敢再提,倒是邬崖川又提醒他,“这段时间你与我们同行,行动上别阻碍我们什么,但话语上还跟以前一样,提醒阿初我要修无情道。”

    荆南不明就里,邬崖川关于饶初柳的目的一概不提,将恶名全都揽在自己身上,“阿初虽喜欢我,却并无与我合籍的想法,我总要晾晾她,让她愿意跟我合籍才好。”

    荆南错愕地看着他,不赞同道:“你别晾来晾去,把七嫂晾得心冷跑了,不要你了。”

    不晾,阿初只会跑得更快。

    邬崖川压下心中的苦涩,淡声道:“我有分寸,你照做就是。”

    荆南感觉他七哥谈情说爱的手段太过傲慢,但他劝了邬崖川也不听,又不能不听邬崖川的话,心中顿时对‘一腔真心错付冷情郎’的饶初柳十分同情,再加上他自认自己在做帮凶,同情中又夹杂了愧疚,这就导致他对饶初柳的态度很是小心,恨不得饶初柳稍有吩咐,他就立刻去办了。

    饶初柳只是在街上随意瞥了一眼修真界版本的冰糖葫芦是什么做的,下一秒身旁的荆南就蹿了出去,没多久就推着糖葫芦的推车过来了,朝她笑得十分殷勤,“饶——谢道友,你尝尝?”

    饶初柳被他搞得莫名其妙,说荆南喜欢她吧那肯定不是,他看她的眼神很清澈,就是夹杂着愧疚——等等,愧疚?

    可什么情况下荆南会感觉对她愧疚呢?

    难道是邬崖川觉得面对她的自制力不强,所以寻求外援,试图让荆南帮忙拒绝她?但荆南觉得这样是要伤害她的感情,所以良心不安,提前作出补偿——也不对啊!

    荆南先前替邬崖川拒绝刘翠初时很轻松。

    饶初柳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就打算看看邬崖川是什么反应。他此刻正盯着荆南,脸色有些黑,察觉到她的视线,朝她安抚一笑,“吃吧,其他给茂茂收起来就是。”

    说完,邬崖川朝荆南看了一眼,率先朝一个方向走去,荆南悻悻跟在他身后,路过饶初柳时还给了个同情的眼神。

    饶初柳收起小车,咬了口绿色玲珑果制成的冰糖葫芦,盯着两人所在的角落。

    邬崖川此刻背对着她,饶初柳看不见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但荆南却很明显有些不安,犹豫了片刻,还是鼓起勇气跟邬崖川争辩,饶初柳盯着他的嘴唇,解读唇语。

    “但你这样做,饶道友就太可怜了!我就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补偿她一下嘛!”

    “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但是七哥,你最好还是再仔细想想吧!”

    “好吧,我不会让她误会的。”

    说完这一句,两人的对话也结束了,重新回到饶初柳身边。

    饶初柳装作没有察觉,在问过荆南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后,从储物戒里又各拿出两份从海心城跟月溪一起研究的糖醋味道跟辣味的小吃塞进两人手中,“三哥喜欢吃酸甜跟辣味的食物,你们能当好友,口味应该也不会差别很大。”

    她记得当初那盘糖醋排骨几乎一半都进了荆南的肚子,想来他也是喜欢酸甜味道的。

    荆南愣了下,看向邬崖川的眼神更不赞同了,他这个表弟兼师弟都不知道邬崖川喜欢吃什么味道的东西,这位饶道友却在短短几个月内摸清了他的口味,这得有多上心!

    七哥怎么忍心晾着这样的姑娘!

    邬崖川淡淡瞥了他一眼。

    荆南立刻低下头佯装被小吃吸引,只是刚挑了一根糖醋鱼圈进口,他眼睛一亮,就大口大口吃了起来,看得出来是真喜欢。

    邬崖川视线在他大快朵颐的动作上扫过,眉头微挑,故作不解地给饶初柳传音道:“你曾经跟荆南一起用过膳?”

    “吃过一次。”饶初柳还在猜测荆南那话是什么意思,似乎他认定邬崖川要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可到底是什么样的事会让荆南为她抱不平呢?“在山神庙里,你那会儿去青水山了。”

    邬崖川似不在意地“哦”了一声,也挑了一根糖醋鱼圈进嘴,表情淡然,但咬得鱼圈咯吱咯吱作响,刚入口时还尝到了一点甜,嚼的时间久了,就感觉到了苦味,跟醋酸味结合,不好吃。

    这大概是她做的菜里,唯一不好吃的了。

    邬崖川这样想着。

    饶初柳不忙正事的时候,对邬崖川的情绪还是很敏锐的。

    发觉邬崖川吃的不是很开心后,饶初柳想了想,觉得他可能是不太喜欢这种鱼肉的味道,便又拿出糖醋灵兽肉替换了他手上的糖醋鱼圈,“吃不惯就告诉我,不喜欢就不要勉强自己啊。”

    邬崖川一怔,见她并没打算也给荆南同样的,嘴角又忍不住翘了起来。

    饶初柳见他果然眉目舒展开来,心中顿时对自己的智慧更有信心,她直接用邬崖川用过的竹签挑起一根糖醋鱼圈就塞进了嘴里,面上毫无嫌弃之色。

    师姐说的对!嘴都亲过了,还嫌弃什么!

    邬崖川眼中笑意几乎快要溢出来了。

    他夹起一块兽肉,挑了挑眉,这次似乎太甜了?

    不过还是好吃。

    全程围观这一幕的荆南看不下去了,他一口将其他东西都吃下,大步走过来抢过饶初柳手里的糖醋鱼圈,一把将竹签销毁,其他全倒进了自己嘴里,含糊道:“我七——他是要修无情道的!”

    “他不吃我吃!”

    第69章 遗憾 六千

    果然是托荆南拒绝她。

    意识到这一点,饶初柳非但没觉得沮丧,反而还挺骄傲。

    这代表着邬崖川不忍心拒绝她了啊!

    饶初柳对帮忙验证这一点的荆南颇为感谢,便又拿出几盒糖醋鱼圈塞进他手里,热情道:“你既然喜欢,就多吃点。”

    这玩意儿她有得是,足够把茂茂撑吐。

    荆南向来不怎么受姑娘待见,冷不丁被塞了满怀吃食,就有些受宠若惊。

    他忍不住想劝邬崖川别把人的热情浇熄灭了,但转头就见他自小到大喜怒不形于色的七哥正失神地用筷子拨弄着一块兽肉,那双向来能窥透人心的深邃眼眸里满是黯然的迷茫。

    荆南心头忽然有点堵得慌。

    他将糖醋鱼圈收进储物戒,想走过去仔细问问邬崖川到底什么情况。就见刚刚塞给他食物的饶初柳已经凑到了邬崖川身前,指了指另外一块肉,张开了嘴。

    刚刚还黯然神伤的青年这会儿笑得十分宠溺,低声诱哄着面前的姑娘闭上眼,姑娘显然对他很信任,毫不犹豫地闭上眼睛,青年嘴角不自觉勾起得逞的坏笑,夹起两块肉一起塞进姑娘的嘴里。

    姑娘腮帮子都鼓了起来,睁眼就控诉地盯着他,青年及时将装着乳白色汤汁的竹筒喂到她嘴边,低声认着错。姑娘倒是好哄,自己接过竹筒就喝了起来,青年视线落在她的手上,表情似乎还竟有些遗憾。

    荆南不想猜自家七哥到底在遗憾什么,翻了个白眼,默默背过身去狠狠咬了一口鱼圈。

    邬崖川视线落在他后背,只停留一霎,就平静地收了回来。

    三人在落羹城停留了几天,等饶初柳倒卖完残次品鲛纱跟其他东西。

    说是残次品,其实只是图案没那么完美,比如水波纹的线条没有完全连接起来、鳞片亮度不一……就让对作品多少有点强迫症的鲛人不肯放进自己店里,生怕别人嘲笑他们手艺不如其他族人。

    饶初柳将鲛人族库房里的残次品鲛纱全收走了,将各种颜色款式的都留了点预备着给茂茂做帽子,自己也挑了几匹喜欢的颜色。她准备送给师姐师兄们的自然都是精美鲛纱,但想着万一有师姐对残次品也有兴趣,就留了些花色简单容易炼制法衣的,其他其余全都全都按照比完好鲛纱便宜些的价格卖了出去。

    仅仅三天,饶初柳手里的货物再次清空。

    先前饶初柳突破筑基时,曾托颜芷买了七千万的灵药,颜芷自己没收她佣金,除去给知心人们奔波的佣金外,还给她两千九百多万。

    这一次加上在海心城赚的,不光将邬崖川跟司宫誉那十四亿两千万灵石都补齐了,她自己就有足足5226万灵石!

    虽然饶初柳只是从练气七层突破到筑基一层就消耗了价值六千多万的灵石跟邬崖川友情赠送的一颗丹药,这点钱甚至不够她再突破两级,但这可是完全属于她自己、不必担心哪天要还给别人的灵石啊!

    赚钱的喜悦让饶初柳出城时心情一直很不错,就连荆南时不时重复一句“七哥要修无情道”也没影响她什么。

    三人上了小型飞舟,邬崖川拒绝了自告奋勇的荆南,递给饶初柳一身绣着星衍宗宗徽的鹅黄色法裙跟一张美人的画像,“秦绣云师妹是去年才从外门升入内门的,如今的修为是筑基四层。我宗对内门跟亲传弟子的要求是不达金丹不许出门,但对外门弟子的要求没有那么严苛,秦师妹以前倒是出来做过任务,用双手剑法也闯出了不小的名气。”

    “不过她当时用得是外门弟子制式的长剑,我这里就有不少,倒是不必另外伪造。”邬崖川又将两把剑柄上刻着宗徽的长剑放在桌上,“秦师妹下次出来游历少说也得一年半载,届时旁人早已此事淡忘,应该不会给她引来麻烦。”

    若是秦绣云真因此事收到牵连,他自然会出手解决麻烦并补偿她。

    饶初柳之前就借邬崖川的传讯灵符跟秦绣云商量过,她出一千灵石借秦绣云容貌去独鉴台,这姑娘答应地痛快极了,还告诉饶初柳她自个儿没什么创造方子的想法,哪怕饶初柳多在独鉴台待几天都没关系。

    在看到这个传闻‘性格冷淡、不喜与人交谈来往’的女修听到一千灵石的报酬跟她发了几千字自己的喜好跟特征,恨不得手把手指导她伪装自己后,饶初柳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贫穷果然是最大的痛苦!

    可惜现在就算饶初柳愿意将脸出租,整个月琅也没谁敢用,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敢用,司宫誉以一己之力破坏了她的行情。

    真是浪费啊!

    饶初柳惆怅地隔着千幻摸了摸自己的脸,抱起法裙跟画像就进了房间。

    直到房门关闭,邬崖川才回房换回了自己原本的衣裳和模样,再出来就见荆南正鬼鬼祟祟往控制室去,“荆南。”

    荆南身形一僵,悻悻地走了回来,“给我开一会又怎么样,飞舟都有护盾的。”

    “不是护盾的问题。”邬崖川道:“跑过头又掉转回来有些麻烦,还是不必了。”

    荆南想辩解自己才不会那么不靠谱,但想了想,还是心虚的把话咽了回去,转移话题道:“七——饶道友去独鉴台也用不了一天,七哥,咱们之后去哪?”

    邬崖川神情怔愣,他从来都是走一步看十步,可唯有对她,他幻想过最遥远的未来,实际上却连明天都看不清。

    阿初暂时回不去合欢宗,不敢去连累她的师姐师兄们,可也不愿意跟着他回星衍宗。

    阿初其实并不喜欢多管闲事,她想要的自始至终都是变强。

    邬崖川抿了抿唇,他没注意过旁的男修都是怎么对自家道侣的,但喜欢上饶初柳后,他也逐渐理解了一些父母之间的爱恨纠缠,父亲或许别的做得不够好,但母亲曾唏嘘地对幼年的他说过一句话。

    “我最感激你父亲的就是,不管我想要什么,他都会全力支持我。”

    父亲都能做到,那他更能。

    房门开阖的声音轻响,邬崖川似未察觉地看向荆南,“还没问过你,

    你当时将沈姑娘跟莲环两位姑娘都安置在哪里了?”

    他当初并未多想,但现在回想起来,觉得以阿初的性子不会为只认识几天的人想得那么周到,想来她当初能在沈自捷跟虞锦玥的手下活下来,必定受了很多委屈。

    饶初柳脚步顿住。

    “沈姑娘识得药性,我便将她安排在荆家的药房里当药童了。”荆南虽不知邬崖川为何突然问这个,但想起这三人时,神情忽然变得有些黯然,“至于另外两位,也跟她一起,正好那药房大,我让管事把她们的住处安排在一起,她们想学医就教她们,不想学就随意在药房里做些杂事,总归我养得起三个闲人。”

    荆南低下头,被银冠束起的高马尾都顺着俊俏的脸颊垂落在胸前,语气中染上了落寞的悲凉,“只可惜……”

    邬崖川深深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饶初柳。

    饶初柳想了想,没在意荆南这会儿情绪为何突然低落,给邬崖川传音道:“荆家的药房里是凡人还是修士?是家生子还是雇佣的外人?”

    “只有管事是修士,仆役跟药童基本都是家生子。”邬崖川回答得很快,显然对此了如指掌,“大夫有几位不是,他们都是药馆高价雇来的杏林高手,自然受人尊重,各自也是带了药童的,但——”

    邬崖川的话停得刚好,饶初柳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旋即也猜出了沈棠三人的处境。

    她们毕竟是被荆南送去药馆的,开始日子肯定不难过,但等到药馆的人摸清了她们实际上跟荆南并无多少交情后,恐怕就不会对她们太客气了。

    尤其她们仨除了环儿外都很好拿捏,环儿虽刚强些但并不圆滑,又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在没有别的出路前,都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想想也知道有多受罪。

    饶初柳已经将沈自捷的传承视为囊中之物了,想着无论如何也该去看看她们仨的现状,若是一切都好她便不用干涉什么。若是三人过得不好,给沈棠买间铺子也花不了多少钱,毕竟沈自捷也曾在死前恳求她在关键时候帮助沈棠。

    “崖川,你不是说要去安和城办件事么?我也跟着你一起去看看。”饶初柳道。

    邬崖川微微一笑,“好。”

    没人理会独自伤感的荆南,饶初柳自然地贴着邬崖川坐下,听他讲独鉴台的注意事项。

    “独鉴台我先前给你画过,你排队进去就是,没什么好多说的。”邬崖川道:“我要说的是天道商行的印鉴,印鉴共有五色,黑红紫白金。方子通过验证时,检验台的光圈都会变成相应的颜色。”

    他道:“黑为最低,无人在意。我与荆南跟着,红紫二色也不值当旁人打星衍宗弟子的主意,但白色恐怕就会让人记在心里了。”

    “御灵通轨阵应当就是白色。”这一句邬崖川是传音说的。

    饶初柳顿时放弃用御灵通轨阵的阵图去检验,但想了想自己制造的那些小东西又不确定有没有相似的,便问:“菜谱行吗?”

    邬崖川不由笑了,“菜谱的话,就算是紫色,恐怕也没多少人在意,还能快一些。”

    毕竟可没有灵膳师整天在那里蹲守,而正经能做好灵膳的才有几个?赚不到多少钱的话,自然不会有人打歪主意。

    饶初柳只要确定菜谱能用就行了,“那金色呢?”

    “据说金色的方子都很特殊,基本都是史无前例。”邬崖川脸上的笑意忽然淡了,幽深的视线落在她眼睛上,意有所指道:“上一个金色方子,你应该很熟悉。”

    饶初柳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浮生丹嘛!

    她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

    落羹城距离独鉴台确实不远,三人在小型飞舟里呆了两个时辰,饶初柳就瞥见了下方被密密麻麻人群包围着的巨大圆形平台。平台正中心是五个大些的圆台,上面用古仙文刻着功法、丹药、阵法、符箓、炼器,这五个大圆台前排队的人最多,每进去一个修士,圆台下方的光圈就会升起一道屏障,将里面的修士罩得严严实实。

    除大圆台外,周围还有一些小圆台,都是并非主流的技能,小圆台前排队的人就少了许多,刻着‘灵膳’的小圆台前更是一个人都没有,根本不用排队。

    每个进入圆台的修士都很快就出来了,绝大多数表情都不太好看,光圈更是没有亮起几回,显然验证失败了。少有几次亮起的,基本也都是黑色。

    并不像是邬崖川说得那样黑色就无人在意,饶初柳注意到,每当有黑色亮起时,几艘停在独鉴台附近的飞舟上就各自下来了几个修士,迎到已经拿到黑色印鉴的人身前。有的修士痛快地跟着选了其中一个,跟着他去了飞舟上,其他人也不纠缠,就又去另一个获得黑色印鉴的修士身前继续邀请。

    还有的似乎不愿意跟他们沟通,蒙上眼一溜烟御剑跑了,这些人倒是也没追上去。

    “那是各个商行的飞舟。”邬崖川知道她过去被耽误了,对修真界很多的常识都不了解,看到她盯着什么地方看就自觉给她解释,“都有天道印鉴的可以通过印鉴购买方子,但修士中有印鉴的终究是少数,况且商行是不可能给每个人都单独买一张方子的,这就得单独跟方子主人签署授权书了。”

    饶初柳懂了,像浮生丹这种无法批量生产的高阶丹药没必要授权,但像她之前制作的烟花符如果已经在独鉴台通过的话,肯定会被商行盯上要授权的。

    当然,这玩意儿本来就是薄利多销,如果拥有方子的修士背后有势力或者这修士本身前途广大,商行可能还会付出分成试图跟此人绑一个长期关系,若没有就多半像朱越那样给一笔灵石买断。

    饶初柳倒也不怀疑朱越当初在坑自己,他明里暗里试图助攻她跟邬崖川的事她看得出来,虽然多半是为了给邬崖川度过心魔劫,但他一定做好了她跟邬崖川真成了的准备,一个精明的商人是不会留下那么大的把柄的。

    她不解道:“天道会任由他们钻漏洞?”

    “买断时天道会抽走十分之一,修士是自己签署授权书放弃那百分之九的纯利,但天道那百分之一当然还是照扣不误。”

    饶初柳:“……”

    也是,修士自己选择了短期利益,天道自然不会非要保驾护航,反正也没哪个修士敢对祂应得的份额动脑筋。

    说实话,饶初柳真的很怀疑天道是不是在哪个重视金钱的普法世界进修过。

    荆南看着两人聊这个,无趣地打了个哈欠,敲了敲桌子,“两位,咱们不如先下去排队,回来了再——”

    他看了邬崖川一眼,装模作样的轻咳道:“回来了也别聊,我七哥可是要修炼无情道的,你一个姑娘跟他有什么好聊的!”

    饶初柳:“……”

    她真的很怀疑,以后荆南会把这话当成口头禅,每说一句话就得重复一次。

    飞舟在空地上停下,三人走下飞舟,顿时就有人认出了邬崖川跟荆南,走上前来行礼。

    “邬魁首,久仰!”

    “邬魁首,好久不见!”

    “荆真人真是愈发神气了!”

    邬崖川礼貌地颔首回礼,并未多言,也算小有名气的修士只是心中暗暗感慨果然是风光霁月的正道魁首,身上竟没有半点架子。但那些还未在修真界崭露头角的修士被他礼貌回应,瞬间像是打了鸡血般满脸兴奋。

    荆南比较起来就狂妄很多,他不太爱搭理这些人,跟邬崖川一左一右将饶初柳护在中间,冷眼瞧着旁边堵着路的人们,直到那些人识趣退后让出路来,他才朝饶初柳歪歪头,痞笑道:“秦师妹,走啊。”

    “多谢荆师兄。”饶初柳维持着秦绣云的人设,冷淡地朝他点点头,迈步朝前走去。

    荆南看得有些傻眼,他也算是跟饶初柳接触了几日,对她的印象一直是温柔而热情,跟他七哥有些像,但没有那么冷。但这会儿饶初柳装成秦绣云,倒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这就是秦师妹。

    眼看着饶初柳目不斜视地走进灵膳的圆台,荆南

    才凑到邬崖川身前,好奇传音:“七哥,合欢宗的修士是不是都像是七嫂这么会装?秦师妹的性格跟七嫂天差地别,她居然演得几乎一模一样哎!”

    “不算是。”邬崖川言简意赅道。

    荆南被噎了一下,眼神顿时有些幽怨。

    跟七嫂说话恨不得掰开揉碎了给她解释,生怕她有一点不懂,但对他就这么惜字如金。

    难道七哥看不出来,七嫂脑袋比他聪明多了,真正需要解释的人是他吗!

    荆南越想越气,干脆直接抱刀走到另一边,跟邬崖川拉开了很大一段距离。

    饶初柳出来时就看到这一幕,走到邬崖川三尺外停下,冷着脸拱手道:“多谢大师兄跟荆师兄护法。”

    她的菜谱很容易就验证通过了,甚至光圈还亮起了紫色,本来人群因为这个颜色有些骚动,但看到是灵膳圆台、又看到饶初柳腰封上明显的星衍宗宗徽,便没人凑上前,让她顺顺利利就走出了独鉴台。

    饶初柳明面上冷若冰霜,实际上正纳闷地传音骚扰邬崖川,“你怎么惹他了?”

    邬崖川视线下滑扫过两人之间的距离,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但落在那张脸上时,这种不甘愿霎时就烟消云散。

    他微微颔首算是应了‘秦师妹’的话,传音道:“为什么就不是他惹我呢?”

    这话倒像是控诉她偏心似的。

    饶初柳差点被自己这荒谬的想象力逗笑了,但还是维持着秦绣云表面冷美人实则社恐的人设,像是个木头桩子般站在两个‘师兄’中间不张嘴,看见两人闹矛盾也没有试图劝架,目光甚至不往任何一个人脸上落。

    “他惹你,他生气?”她私下传音传到飞起:“再说,荆南真敢惹你?”

    “若是呢?”邬崖川抿了抿唇,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一贯如此,就没有意外吗?”

    这倒也是。

    饶初柳觉得自己先入为主对邬崖川确实很不公平,她立刻承认错误,“对不起,我不该没了解过事情真相就妄下定论。”

    了解……事情真相?

    邬崖川瞳孔微震,刚想传音,就见饶初柳头仰得更高了,相反荆南诧异地朝她看了一眼,显然她正给荆南传音。

    事实也确实如此。

    饶初柳决定还是听听另一方的说法,“荆真人,你们俩这是怎么了?”

    荆南是个直肠子,况且他不觉得这事有什么不能说的,便略去‘七嫂’这种容易暴露邬崖川真实想法的词,其他如实复述给了饶初柳,就连感慨她会演会装的那几句都不例外。

    说完后,他才反应过来这话不能直接说,表情顿时有些窘迫,“那个,我不是……”

    “谢谢啊。”饶初柳轻笑着道了声谢,“我可是专心练习过演技的呢,但像你这么慧眼识珠的可真不多,要不是你夸我,我自己还不确定到底演得像不像呢!”

    荆南怔愣片刻,忽然摸着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是、是吗?”

    “当然了,谁付出努力得到别人认可会不高兴呢?”兄弟两人之间的矛盾,不管跟她有没有关系,饶初柳都不打算插一句嘴,“你要是想学的话,我也可以教你啊!”

    “那就不用了。”荆南很有自知之明,“我这人向来是有什么直接说出来,肚子里藏不住一点东西,学了也是白学。”

    饶初柳就在传音里叹了口气,“那我可真是损失了一位好学生啊!”

    荆南脸都被夸红了,嘴角压不住一点,看都不敢看饶初柳,生怕她瞧见此刻的傻样。

    饶初柳才不管他现在在想什么,她只想赶紧回到飞舟里去,把御灵通轨阵先验证了。

    偏偏这俩人就是不挪窝,又都不肯主动跟对方低头,饶初柳只能先从相对没那么熟的荆南下手。见他总算是高兴起来,她便顺势提出想回飞舟,以秦绣云的性格不会愿意在这种人山人海的环境里多待来隐晦劝说荆南。

    荆南迷迷糊糊地就傻笑着自己往飞舟走去。

    饶初柳心中稍松,再看向邬崖川时,就见他漠然地背过身去,俨然拒绝跟她交流。

    “……”饶初柳迷惑地看了邬崖川一眼,试探性地朝前走去,果然在她身体刚越过他走到前面时,悄悄侧眸就看见他表情十分疏淡,但还是间隔三尺距离地跟了上来。

    第70章 猫猫 六千

    荆南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安和城距离独鉴台不近,在邬崖川同意他操纵飞舟后,他就高高兴兴进了操作间。

    没多久,饶初柳就从窗外瞥见了飞速掠过的场景,上一秒还在云层中,下一秒就朝树林俯冲去,隐隐还能听到没关严实的操作间门缝里传出荆南兴奋的嗷嚎。

    饶初柳忽然觉得后脑勺有点发凉,但看了眼桌面上只有轻微涟漪的茶水,连忙端起来啜了一口,“咱们几天能到安和城?”

    邬崖川此刻已经也恢复了原本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全然不见刚才偷偷置气的样子。

    他刚才也在反省自己的占有欲是不是过于病态了,他了解荆南也了解阿初,荆南绝不会对他的心上人动心思,情爱在阿初的心中更是微乎其微,他不该乱吃醋。

    他该控制自己,不能被情绪左右理智,伤害自己在意的道侣跟弟弟。

    这样想着,邬崖川缓缓沉下心,慢条斯理地给饶初柳又斟满一杯茶,揶揄道:“原本该是一月,但现在看来,七天足以。”

    飞舟速度快,荆南速度更快。

    饶初柳悄悄观察着邬崖川的表情,见他真不像是刚才那样心情沉闷,便也松了口气,拿出新鲜到手的印鉴看了看。

    她的印鉴跟邬崖川那个除颜色外其他都一样,背面镂刻清池月宫,下刻‘天运恒昌’。

    虞锦玥托她转交那个则是‘愿授吾财’。

    饶初柳看了操作间一眼,还是不打算在荆南面前验证御灵通轨术,听说天道商行也是可以选择匿名的,至少在她拥有自保能力前,还是苟一苟比较好。

    她握起印鉴,无声朝邬崖川指了指房间。

    邬崖川含笑点头,目送着迫不及待的饶初柳回到房间,门口泛出阵法的波动,眼底的那一丁点不舒服也消失了。

    在合欢宗弟子外,阿初只信任他。

    饶初柳端坐在桌前,化灵为针戳破手指挤在印鉴上,眼前忽然就多了一道光幕。

    【请选择你要验证的配方类型】

    下面是数十个类别,就跟独鉴台上的小圆台位置大致相同。

    天道还怪礼貌的。

    饶初柳嘀咕着,莫名有种修仙变科学的既视感,调动灵力就点在了‘阵法’二字上。

    阵法的圆标亮了亮,其他类型全部隐去,又出现了一行新的小字。

    【请选择你要验证的方式】

    【实物验证】【配方传输】

    这个邬崖川跟她说过,选择实物验证的话,天道商行效果验证会快一些,但后续还是要她再画一份阵法图交进去。配方传输需要等待,但跟实物验证需要的时间差不多,也省得多一个步骤了。

    饶初柳就选择了配方传输,这四个字亮了亮,光幕忽然变成了阵盘的模样,还贴心地落在桌上,显然是让她在上面画。

    饶初柳麻利地将御灵通轨阵的阵图用灵力刻了上去,阵盘并未吸取多少灵力,毕竟只是要一份图纸。

    最后一笔勾勒完成后,阵盘凭空消失。

    饶初柳以为就像是邬崖川说得那样,至少要等待一盏茶的时间,她甚至连玉板都拿出来了,准备利用这段时间先看看书。哪

    知就在下一瞬,印鉴忽然光芒大盛,从边角开始,紫色被强势的金色强行逼退,直到完全消失。

    饶初柳双目圆瞪,差点没拿稳玉板。

    金、金的?

    她还没来得及夸赞自己一句,房间忽然被一种玄妙的感觉覆盖,印鉴忽然变成了一只金色的大猫,它优雅地蹲坐在桌子上,白色的前爪交叠,紫色眼眸上下打量了饶初柳一眼,原本略有些威严的眼眸中就闪过了满意。

    它嘴角浮起和蔼的微笑,主动跟饶初柳打招呼,“新的金色配方主人,你好。”

    饶初柳冥冥中觉得自己被看透了,但只做不知,谨慎道:“您好,不知该怎么称呼?”

    金猫道:“他们一般都叫我,天道。”

    饶初柳瞳孔地震,咽了咽口水。

    天道知道她是外来户吧?

    看出饶初柳在想什么,天道主动安慰道:“你是投胎转世在我明容星的,符合流程,而且很多死去的高阶修士再投胎时也会使用秘法保留一部分记忆,你如今就是我明容星的人。”

    它没说下一句话,蓝星也抢不走!

    饶初柳便放下心来,唯一牵挂的人在她死前就去世了,她实在不愿意回去。

    天道提醒她,“金色配方的主人可以向我提出一项不过分的要求或是问一个问题。”

    饶初柳眼睛一亮,立刻道:“解除天道誓言。”她如今是还想要邬崖川的元阳,却绝不愿意被人卡住脖子。

    “这个不行。”天道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除非你取得了契约另一方的同意,否则我不能这样没有信誉。”

    饶初柳:“……”

    虞锦玥这会儿大概还在幽冥界呢,出窍修为才勉强能进,可等她修炼到这一境界,虞锦玥有没有投胎转世先不说,那时候这天道誓言还有什么解除的必要?

    饶初柳退而求其次,“我要拓宽灵根,跟正常的四灵根修士一样。”

    天道眼神里隐隐的慈爱消失了,没好气道:“……你只是创出了一个金色配方,不是拯救世界,也没助我升级。”

    她要是做了这两件大事,要个天灵根都嫌少呢!

    饶初柳眼珠子一转,就想要发挥自己的彩虹屁技能,但天道似乎已经预料到她要做什么,抢先开口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比如你是怎么来到我的世界的?”

    饶初柳没有那么多好奇心,反正天道自己都说了她在这里合法,刨根问底只会浪费这次难得的机会,没法对她的修为提升有一点帮助的问题,有什么必要问。

    她摇了摇头,“我想学空间法则。”

    说这话时,饶初柳已经做好了被天道拒绝的准备,哪知金色猫猫歪了歪头,“可以。”

    饶初柳惊喜抬头,就听祂下一句话道:“不过,你确定要这个?若是我能让柳惜恩也投胎过来呢?”

    让……柳惜恩也投胎过来?!

    心脏仿佛是被什么紧紧捏住了,饶初柳仿佛又看到了老太太那张严肃到近乎刻板的脸。

    老太太是被学校返聘回去的小学老师,或许是教师做久了,她不爱笑,看上去就有些凶,也不喜欢跟人来往,小孩子们都很害怕她,说她最喜欢打小孩。

    小初心没被她打过,但一开始,小初心很不喜欢她,因为她敏锐的发现自己被看透了。

    大多数孩童们都有一种天真的残忍,她这种被父母抛弃又被亲戚不待见的孩子最容易成为校园暴力的受害者。

    那些人从血缘可以称之为表弟堂弟的孩子那里小初心已经知道了长辈不会为她做主,便没有告诉祖父等人,而是选择了报告班主任。看在她学习成绩好的份上,班主任叫来那些孩子给她道歉,但从办公室出来后他们却更加猖狂。

    包括不限于将她锁在厕所里,将垃圾倒进她桌洞里。

    小初心第二次去向班主任告状时,他虽仍然管了,但小初心清楚看见了他眼中的不耐。

    她便知道了,靠自己才能真正解决问题。

    于是一周后,欺负她的那些孩子全从楼梯上摔了下去,轻的在家休养,重的断胳膊断腿。

    家长们大吵大闹着叫来警察调监控,并没发现任何人为制造的痕迹,只能不甘心地离开。

    唯有柳惜恩察觉不对,猜到了是小初心做的,当天就把她叫到了家里。小初心自然不可能承认,柳惜恩也没办法,只能告诫她不要以暴制暴毁了自己的未来,还问她:“若是真有人死了呢?”

    小初心想着死就死了呗,他们把她关在厕所里,也没担心过她会饿晕掉进茅坑里淹死,她又为什么要为欺负她的人考虑?

    柳惜恩大概也看出了她的不以为意,便严肃问道:“万一没有伤害你的人也在那段时间经过,恰好被摔死了呢?”

    小初心当时想要辩驳自己都是算好了的,其他人那段时间不会经过……但万一呢?

    她没傻到说出口,只是低下了头。

    当时出乎小初心意料的是,柳惜恩没有再说教,只是招待了她一顿饭,又亲自把她送回了祖父家里。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小初心都避着她走,直到她饿着肚子被表弟赶出家门,长辈们也视若无睹。

    小初心本想着靠着装可怜去几个邻居家里讨些吃的,她长得好,又从小会说讨喜话,那些邻居并不吝啬投喂她。但走到邻居们的家门口,听着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小初心忽然就觉得手好沉。

    她没有敲门,默默走出了小区,走到公园里,那里有十几只流浪猫,小初心见过有人投喂猫猫,她觉得自己也可以跟猫猫们抢着吃一顿,哪怕被猫打也没关系。

    当然,小初心最后没干成这种跟猫抢饭的缺德事,她被在公园散步的柳惜恩捡了回去。

    从那天开始直到老太太去世,小初心一直住在她家里。老太太告诉小初心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所以她要负责打扫卫生来回报。她不会直接给小初心钱,但会给小初心用劳动赚钱的机会。即使是交书本费这样大额的支出,她也要小初心签下欠条,让小初心慢慢还她。

    现在想来,饶初柳现在热爱学习一切技能的特点,就是老太太无意间给小初心养成的。

    最开始小初心做饭一般,老太太就也平平淡淡的吃,但有一次小初心忽然超常发挥,老太太便额外奖励她十块钱,还告诉她,“不同的东西有不同的价值,你今天做的饭我很喜欢,值得我花比平时更多的钱。”

    从那之后,小初心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到处变着花样学东西:隔壁阿姨做饭好吃,小初心打扫完了柳惜恩家就上门给阿姨打扫哄孩子,三个月哄得阿姨倾囊相授;知道柳惜恩有些面料过敏不好买衣服,小初心给一位很有气质的老太太做了半年饭,人家便教了她缝纫跟刺绣……等等。

    可以说,如果没有柳惜恩,出生在这世上的饶初心一定是彻彻底底的邪修。

    饶初柳嗓音有点颤抖,“她愿意吗?”

    天道反问:“投胎哪有本人亲自选的?”

    “可我想让老太太亲自选。”饶初柳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毫不犹豫将空间法则的事抛在了脑后,哪怕天赋不高,她也可以再努力学,但帮上老太太的机会,她绝不会放弃,“麻烦您帮忙问问她愿不愿意来,如果她愿意,请您告诉我她的出生时间跟地点,如果她不愿意……”

    金色猫猫安静地看着她。

    饶初柳深吸了一口气,释然道:“那能不能麻烦您跟蓝星天道商量一下,让她来世投生在幸福富裕的家庭里?”

    修仙世界很精彩,但不是所有人都喜欢。

    她好像也懂了沈自捷对沈棠的挂念。

    金色猫猫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了爪,饶初柳感觉眉心被隔空摸了一下,很多关于空间的知识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开,直接让她头脑胀痛地晕倒在地,人事不知。

    天道将饶初柳挪到了床上,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紫色眼眸闪过怅然。

    等饶初柳再醒来时,金色猫猫已经不见了,只剩金色的印鉴安静地躺在桌上。

    她感受着脑海中多出来的知识,只觉原先想不通的地方全都很清晰,如今她再制作传送阵大概不再像是以前一样靠运气。瞬移大概也能用出来,但就她丹田里的这点灵气,估计抽干了都只够她从床上瞬移到房间外。

    但这会儿饶初柳却没兴趣尝试。

    她呆呆在床上坐了十分钟,便逼迫着自己打起精神,这次不成还有下一次,她能创造一次金色就肯定能有第二次——比如跨洲版御灵通轨阵、能连通秘境内外的御灵通轨阵、跨世界——这个就有点太长远了,打住!

    只要她展现出足够的价值,天道总有一天会愿意的!

    饶初柳拍了拍自己的脸,将此事暂时压在心底,起身出了房间。

    邬崖川正盯着荆南抄书,闻声含笑回头,视线落在饶初柳脸上的一霎,眼中的笑意便变成了担忧,起身相迎,“难道已经有人创造出了相似的阵法?”

    “没有,验证通过了。”饶初柳看了眼没人盯着就摸鱼的荆南,没提刚才见到天道的事情,只是跟邬崖川一起走到桌案旁坐下,转移话题道:“崖川,你去过安和城后,是不是就要回星衍宗了?”

    邬崖川还没开口,荆南就连连摇头,“七哥,别吧,我这才刚出来,还没玩够呢!”

    邬崖川顿了顿,看向荆南的眼神很有些不可思议:“你想……愿意一直跟着我”们?

    荆南拍拍胸膛,“跟你在一块是有点无聊,但是七哥,我肯定不会嫌弃你!”

    邬崖川:“……”

    沉默片刻,邬崖川道:“你先把之前的罚抄都补上再说吧。”

    荆南顿时就哀嚎起来,眼看着他又要求饶,饶初柳往桌上随意瞅了一眼,发现似乎是话本子,不由咦了一声。

    荆南看着自己潦草的字迹,脸忽然一红,手忙脚乱地就往前一趴,压在了抄写上。这会儿字迹还没干,不过他穿得是法衣,倒也不至于粘在衣服上,“饶道友,你……”

    “不好意思啊。”饶初柳歉意地看了他一眼,“我就是觉得你写得还挺有意思。”

    “这是抄的话本子。”荆南窘迫地挠了挠后脑勺,后知后觉发现被罚抄是件很丢人的事情,不由幽怨地看了邬崖川一眼。

    邬崖川也正似笑非笑看着他。

    荆南悻悻收回视线,扒拉出正抄写的书递给饶初柳,“你想看吗?给你!”

    “谢谢啊!”饶初柳一脸惊喜地接过,“还有吗?”

    荆南默默看向邬崖川。

    邬崖川视线落在饶初柳脸上,见她微不可察地摇头,便配合吐出两个字,“烧了。”

    荆南大惊失色,刚想抱怨邬崖川几句,瞥见饶初柳脸上的失望,脑袋一热,立刻说道:“烧了也没事,内容我都背下来了,你想看的话,我给你写下来啊!”

    邬崖川:“……”

    从小到大罚抄几千几百遍的东西背不下来,话本子倒是背得挺利落?

    “这么厉害呀!”饶初柳脸上闪过惊喜,但很快就摇了摇头,“还是不用麻烦了,我想看的话,等到了安和城再买就是了。”

    “不麻烦不麻烦!”荆南笑嘻嘻地看着她,“那可都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精品,跟书斋里那些凑数的可不一样,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写出来,保证让你看个痛快!”

    说完,也不等饶初柳回答,他就抱着纸笔跑回房去,还不忘提醒邬崖川,“七哥,到安和城之前就先别叫我了!”

    闭关一年,竟然比以前更好糊弄。

    饶初柳没忍住笑了。

    邬崖川眸色微暗,故作不在意道:“这么厉害啊,荆南向来除了我的话谁都不听,如今倒是肯听你的话。”

    这么阴阳怪气,不会因为弟弟听她的话就不爽了吧!

    饶初柳笑吟吟地反问:“难道不是因为你喜欢我,荆南爱屋及乌,所以也看重我吗?”

    邬崖川垂眸盯着她,“难道你没听到荆南每天都在重复的话?”

    “可是崖川,你让他一直说那句话,是提醒我,还是提醒你自己呢?”饶初柳伸出手按在邬崖川的胸口上,笑意盈盈地望着他,“其实你想躲很容易,可你为什么躲不开呢?”

    邬崖川好整以暇道:“那你说,为什么呢?”

    “因为你喜欢我啊。”饶初柳笑弯了眼,按在邬崖川胸膛上的手向肩膀滑去,勾住了他的脖子。荆南随时有可能出来,这已经是她能做出来的最过分的举动了。

    毕竟她不要脸,邬崖川还要脸呢,“喜欢是藏不住的,荆南自然看得出来。”

    邬崖川忽然低笑一声,重复道:“喜欢是藏不住的。”

    饶初柳肯定地点点头。

    她刚想再说几句撩拨的话,就听邬崖川平静地反问道:“那不喜欢呢,藏得住吗?”

    饶初柳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就调整了姿态,从容不迫道:“想来也是藏不住的,不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话在理,哪怕当事人没有办法准确的感知到,旁观者也肯定能给出答案。”

    饶初柳敢发誓,任何人看见他们俩的相处都会认为她喜欢邬崖川,因为她确实喜欢。

    但喜欢也是要分顺序的,在活着的人跟妖中,她最爱自己,然后是茂茂、师姐们、师姑祖……然后才是邬崖川,但他绝对是男子中她最在意的那个,比同门师兄们都要强!

    “或许。”邬崖川点到为止,笑意却不达眼底。

    饶初柳莫名被他看得心虚,收回手,干咳一声,“我还想研究一下传送阵,你先去操作室吧,我等会出来替你。”

    说完,她转头就冲回了房间里。

    邬崖川定定看着紧闭的房门片刻,垂下眼睫。

    阿初,现在的这点程度可不够啊!

    想让他不能自拔,她又怎么能隔岸观火呢。

    一门之隔,饶初柳透过门缝看着邬崖川垂眸失落的样子,琢磨着他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

    邬崖川这是告诫她,没有那么喜欢他,就不要试图来欺骗他的真心?

    应该是了。

    饶初柳收回视线,摊开手,手里赫然出现了一只玉瓶,里面装着的正是浮生丹。

    这是她专门给邬崖川留着泄愤的。

    至于另外一颗,在被司宫誉抓走后,她就已经吃下了。

    邬崖川给她的灵石跟空间小屋,灵石饶初柳打算等采补他之后就还给他。但空间小屋对目前的她来说作用完全不能替代,她必须要留下,等以后找够材料就给他做一个更大的还他。

    至于那时邬崖川还愿不愿意接受她的东西……

    她骗他都不经过他的同意,补偿就需要了?

    饶初柳攥紧了药瓶,玉瓶折射着莹莹白光映在她眼眸,照亮了她眼中的坚定。

    既然选择了做坏人,何妨坏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