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避子汤被换成坐胎药。……
是日晴光折晃,满室乱香缭绕,群玉缓缓睁开眼,揉着脑袋头痛欲裂。
身侧无人,摸到一手冰凉,若非身上的痕迹清晰可见,她都要疑心是梦不成?
放眼望去瞧见那只被人随手丢在地上的白瓷凤首壶,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群玉心乱如麻,总算是想起他昨夜就用那只细长的壶,灌得她满腹饱胀,她哭得稀里哗啦,想让他拿开。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群玉有些记不清了,她试图起身,身子酸软无力,只好拽了拽床帐挂着的铃铛。
听到声音后,莺儿很快进来,不曾瞧见春禾人,群玉眉头皱了皱,下意识问,“怎么事你,春禾人呢?”
“郎君有事吩咐春禾,这俩日便由我来照顾您。”莺儿不卑不亢地回话,也没想着瞒她。
她这样大大方方的,便是群玉疑心不对,想要发难反而是不好开口了。
“那春禾这会去哪了?”群玉到底是多问了一句。
“今早二夫人身边差人来请,说是有事要请娘子帮忙,郎君体谅娘子身子不适,就让春禾过去了。”
按下心头疑惑,群玉由她扶着起身,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朵里,小腿酸痛难耐,更要人命的还是小腹又撑又胀。
好不容易由她伺候完梳洗,群玉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春禾不在的话,那装着避子丹的药瓶在哪来着?
把莺儿支走后,群玉翻箱倒柜地找了起来,找是找到了药瓶是空的。
想起上回春禾说的,谢望亲自给她煎药,说明他那里定然是有的。
“莺儿,你过来一下。”
忍着羞耻,群玉到底开口,“谢表哥这会在府上吗?你向他去要碗避子汤。”
莺儿有些迟疑,但还是应声下去了。
约莫过了半炷香的时辰,莺儿提着食盒回来了。
“郎君那里有小厨房,已经煎好了,娘子请慢用。”莺儿将那碗泛着酸气的苦药递给她,眼神不大自然地垂着。
方才去弄玉堂时,郎君原本还在忙,可听她说娘子要避子汤时,冷不丁开口吩咐何用,“去抓几副坐胎药来。”
末了,他又补充了句,“越快越好。”
群玉并不知晓她要的避子汤,已经被谢望换成了坐胎药,等药凉得差不多了,捏着鼻子喝了两口,又吃了几颗祛苦的蜜饯。
趁着莺儿不注意,群玉悄悄将药往帕子上倒了些。
等她将药碗收回去时,群玉隐隐约约有些不安,故而又吩咐道:“帮我备水,我要沐浴。”
莺儿点头应下,没多久湢室的热水备好了,需要沐浴用东西也都准备个齐全。
群玉却不要她帮忙伺候,自己脱净衣裳坐进了浴桶里。
听见外面的脚步声走远了,群玉忍着羞窘,掰着腿小心翼翼地轻轻擦洗。
腿根泛着红,碰到了就痛,更不用说屁股了,群玉摸了一把,又忍不住想起来自己被扒了衣裳打得屁股“开花”。
他都什么癖好,稍稍忤逆他就总爱打她。
想到这里群玉有些不高兴,可每回他在气头上,她又不敢真的和他对着干。
她细致入微的将自己擦洗干净,很是难为情的伸手揉搓,恨不得将自己洗掉一层皮。
谢望悄无声息地来到湢室时,瞧见的就是这副模样。
他快步走去,趁她还没反应过来,俯身将人禁锢在怀里,“表妹瞧着没什么力气,可要表哥帮你?”
“流氓!你怎么进来了,出去出去!”群玉被吓得一哆嗦,手忙脚乱的在水里扑腾,整个人往下一滑,恨不得躲进水里。
谢望把人捞起来,她身子沾了水,滑溜的就像一尾鱼。
“我不来怎么知道,表妹青天白日里就这么按捺不住了。”
听得这话群玉一时气结,他分明知道自己只是在洗澡,非得曲解成这种意思。
“你,你出去啊!再不走我拿水泼你了。”
为了将人赶走,群玉拿手掬水,尽数浇在他头上。
“那正好,和你一起洗。”
论厚脸皮,群玉是比不过他的。
“不行,我这汤水已经洗脏了,你走开啊!”群玉才不要跟他一起洗,她又不是不止的谢望打量着什么坏主意。
“我只帮你按按肩,松松背,免得你浑身酸软难受得紧。”谢望决定走迂回路线,等把人按得骨软筋舒,还不是任他搓扁揉圆。
“你手重,不落印就是好的,才不要你来。”群玉声音和软下来,没再拿水泼他。
听出她妥协的意思,谢望伸手去脱衣裳,“重不重的,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
“你帮忙就帮忙,脱脱衣服做什么?”
“袖子捋起来容易掉,脱了外袍帮你而已,你想哪去了,还是说你想让我……”
话未说完,群玉连忙伸手去捂他的嘴,免得又听到这些孟浪言语。
只是动作大了些,无边春色尽收眼底,谢望眸光一暗,声音透着股哑意,“坐好了,我给你按肩。”
群玉乖觉点头,将身子坐正,挺直腰背。
不得不说她给人按揉的功夫很是有一套,没一会功夫群玉就觉得心神松泛,通体舒畅。
等她想往后仰一仰时,谢望的手一松,她不解的转头去瞧,就见他突然将人单手抱起,自己也挤进了浴桶里。
群玉被人搁在他身上,感受着颈间热气喷洒,被刺激地泛红,“你,你耍赖!说好了只是按一按的。”
“是按一按啊。”谢望把人环住,去吮她的耳朵。
“你、你又说话不算数!”群玉羞恼地要哭出来,又热又燥,感觉股股暖流汇聚在四肢百骸,这点酥麻感叫她控制不住地心神荡漾。
“玉儿,承认你喜欢,很难吗?”谢望又去掐她的腰,在她敏感的腰窝打转。
羞红了脸的小娘子不再说话,唇间溢出细碎的呻吟。
谢望又在她脸颊上亲了亲,爱不释手地掐了一把她身上的软肉,“生得这样好,就该给我玩。”
他又说这种荤话!群玉羞愤欲死,扭着身子去躲。
只是谢望力气大把人箍得紧紧的,肌肤相贴时他握着群玉的手去找,喉间溢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玉儿生的好白,粉里透红的,究竟是怎么生的,和我样样都契合。”
她的手掌如玉一般白皙,被他摁着把玩,完完全全的包裹,黏糊糊的相接。
感受到他指腹间粗糙的茧子,群玉被刮磨得又酥又软,声音都沁出水来,“怎么这么多的薄茧,从前好像没有呀?”
谢望低笑一声,带着股诱哄得意味,“从前就有的,只是那时候玉儿害羞,不肯让我握。”
“不许再说了!”群玉心里那点羞耻心又在作祟,装腔作势的小模样又让谢望低头去亲她。
“怎么今天没哭。”趁着她松懈,谢望故意捣乱。
群玉咬着唇哼哼唧唧的,手上使劲毫不客气地拧他。
她早就知道了,在这时候哭非但不会让他停手,反倒是会激起他的兴致。
“这么有劲?”谢望忽然心痒,又想吻一吻她。
一直闹到临近黄昏,水早就凉了,谢望早就想将人抱回床,谁知群玉口是心非地拉着他,不许他起身。
群玉原本想着,左右不过三天而已,即便是她配合些也不是不行。
可从昨夜到今日,她才发觉,高估了自己的身子。
为了顺利度过这一劫,少受些折磨,群玉想着倒不如真的着凉,得了风寒躲过去。
谢望还有正事在身,陪着她用过晚饭后,就又回了弄玉堂。
群玉躺在床上,累得昏昏欲睡,可想着春禾还没回来,便一直撑着在等她。
等到戌时,春禾心绪不宁的回来,想将她白日里听到的风声告诉娘子。
莺儿想起郎君说的,原本还想拦她,而春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是娘子身边不能没有她伺候,今晚的值夜需得她来守。
想着春禾姐姐平日对她也不错,莺儿到底是松了口,只不过自己也在门外守着就是了。
“娘子,我今日从门房老丁那打听来的,何用回来时手里拎着几包药,罗应则是背着好大个包袱,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群玉听得心惊,连忙又问道:“避子丹还有吗?我有点担心莺儿端来的避子汤不太对。”
春禾有些惊讶,去匣子里找,发现那只瓷瓶已经见底,可她上回给娘子喂药时还有不少。
“娘子,只怕你猜对了。”
“那何用买的药定然不会是避子药。”群玉强压住心中翻涌的情绪,到底是忍不住掐了掐手心。
“避子药不能断,我明日出去再……”春禾见她面色不大好,也跟着担心。
群玉摇了摇头,今日是二夫人来请,明日却不一定有这样名正言顺的借口出去了。
“那、那谢郎君究竟是想做什么?”
“我总觉得他不会任人摆布,就这样离开盛京。”
群玉沉思许久,总算是下定决心,“你想法子将莺儿糊弄过去,就说天热我身上发了汗,要备水沐浴。”
这个法子算不上高明,可若是能行,她病得太厉害,谢望总是要请大夫过来看诊的,届时再将那条帕子给大夫过目,总能知晓他究竟给自己用的什么药。
春禾点头应下,甫一出门,就瞧见莺儿蹲在门口,敛了敛眼神,正色吩咐道:“娘子说热得睡不着要沐浴,走吧,去湢室备水。”
这个借口倒也不出错,毕竟表姑娘夏日畏热,在玉婵院伺候过的婢女都知晓的。
二人端着盆往湢室去,春禾走在她后面,又让她先出去,自己帮着娘子布置。
湢室里灯火昏沉,莺儿也就不曾发觉她那盆水毫无热气。
只是等群玉踏进湢室,脑海中又想起了那些活色生香的画面,就好像那些颓靡暧昧的气息还未散尽似的。
群玉捂着发烫的脸,小声吩咐,“你将窗户打开些。”
“好,那我在门外守着,娘子别泡太久,您受不住的。”
春禾叹了口气,知道她既然下定决心,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
踏入冰凉的水中,群玉冷得直哆嗦,她环抱住自己,忍不住搓了搓手。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摸了摸自己冷冰冰的额头,觉得应该是差不多了。
唤来春禾后,回房的几步路,她走走停停,总算是被人搀回了房。
可这样群玉尤嫌不够,还让春禾将床上的薄衾拿走,就这样开着窗户睡了一整夜。
翌日醒来的时候,群玉晕乎乎的摸了摸脑袋,总算是发热了。
她想唤人过来,谁知一张嘴喉咙哑得发不出声音,只好摇了摇床帐上的铃铛。
春禾率先赶来,经过一晚的提心吊胆,娘子果真是病了,恐怕没个十天半月好不了那种。
“来人,快去请大夫,娘子病了。”
少顷,莺儿急匆匆地赶来,又一溜烟似的跑去弄玉堂,和罗应说明了情况。
罗应是知晓郎君的打算的,他昨日出府,依着郎君的吩咐,采买了不少表姑娘用得上的东西。
他都觉得郎君对表姑娘也太好了,一个心机叵测,摇摆不定的乡下小娘子,郎君当个晓事的玩意就行了,何必大费周章地要带她离开。
眼见着明日就要走,在这个节骨眼上表姑娘居然病了,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虽是这般想着,可罗应也不敢耽搁,登时出府去请大夫,还不忘让何用去请郎君回来。
谢望从武德司衙门匆匆赶回来后,正巧撞上妙春堂的齐大夫。
罗应背着他的药箱,拉着他就往玉婵院跑。
“慢点慢点,我这把老骨头经不住这样折腾。”
齐大夫气喘吁吁,方才被他拉着上马,颠得厉害,刚用完的早饭都差点吐出来。
等众人齐聚到群玉床头,齐大夫替她把脉,就听得谢望沉声问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病了?”
“娘子这是寒气入体,风邪趁虚而入,这才引起的高热。”
齐大夫捋了把胡子,语重心长的道了句,“小娘子这些时日切勿出门,不可见风,我给你开副方子,服两个疗程就能好。”
两个疗程,那岂不是要一个月。
只是小小风寒,用的了这么久吗?
罗应暗暗心惊,想着表姑娘这病当真是病得蹊跷。
“往日风寒不过三五日就能好,怎么这回这般严重?”谢望拧了拧眉,有些怀疑齐大夫和群玉沆瀣一气。
齐大夫瞥了眼室内乌泱泱一拨人,虚咳了两声,意思是有话要说。
谢望抬眼一扫,罗应带着人出去了。
他这才压低声音,拍了拍谢望的肩,“方才人多不好多言,小娘子的风寒也是因为房事过重导致的。”
“郎君也要注意些,醉饱后行房,容易竭力伤肝。”
这话说出口,群玉听着脸都要臊没了,她拿着帕子遮脸,根本不好意思见人,反观谢望依旧是那副喜怒不显于色的模样,只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齐大夫叹了口气,“我这还有几句话要单独和小娘子交代,还请郎君回避一二。”
谢望敛了敛眉,到底是应了,在门口等着。
总算是没了外人,齐大夫将德叔一早就备好的信交给她。
群玉伸手示意他把脉,齐大夫摇了摇头,张口胡诌,故意沉声说道:“娘子平日里是不是贪凉,多食寒凉之物?”
群玉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边将帕子递给他,一边细声问道:“可有何不妥?”
齐大夫就着帕子上的药渍仔细端详一二,沉思片刻,这才悠悠开口,“长此以往,恐怕血虚宫冷,不易有孕。”
话音刚落,齐大夫指着帕子,飞快的说了声,“坐胎药。”
群玉会意点头,又故意叹了口气,“谢过齐大夫,只是我倒是信那句话,夫妻无缘不聚,儿女无债不来。”
“小娘子年纪轻轻,倒是看得开。”说完这句话,齐大夫去请谢望,又是好一番嘱托,这才离开。
谢望一直站在门口,二人说些什么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只是想着她这副身子,恐怕去不成灵州了。
得知他昨日给自己的是坐胎药后,群玉兀自理着凌乱思绪,谢望该不会也想带她走吧。
要想有孕,少不得连续不断地行房,坐胎药也得一直喝的。
他为了不让自己嫁给孟澜,倒是煞费苦心,妄图将她绑在身边,用孩子彻底留住她。
群玉心乱如麻,头也愈发痛了,很快就阖上眼沉沉睡去。
等她醒来时阒寂深夜,谢望居然坐在她床头守着。
他眼底满是红血丝,显然是一直在等她。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许是刚醒来得缘故,群玉声音细软,跟猫儿似的。
“我若是睡了,临走前都见不到你一面。”他的声音沾着丝哑意,一听就知道是疲劳过度。
群玉心疼人的毛病又犯了,明知道这都是他自找的,可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何时走,怎么不叫醒我。”
谢望沉吟片刻,正色道:“天亮以后就走了,短则一个月,长则三个月就能回,我不在盛京,你安分些。”
他言尽于此,群玉却是听懂了,心虚垂眼,不敢和他对视。
谢望挑起她的下巴,逼着她与自己对视,“我会把罗应和何用留给你,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的,找他们就是。”
“那你怎么办?”群玉暗藏于心的关切,脱口而出。
“放心吧,死不了。”
谢望将她眼前的那一绺头发拨开,唇边勾着一抹自嘲的笑。
虽然是想让他离开盛京,她好嫁给孟澜,但群玉从没想过要他的命。
她突然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旁边蹭了蹭,“一定要平安回来。”
听出她话语里的眷恋,谢望神色晦暗不明,低头就要去亲她。
却被群玉扭着头躲开,小声嘟囔着,“我病了,不能亲的。”
谢望低头盯着她的眼睛,执拗的说了句,“那就病。”
“不要嘛。”群玉声音又细又弱,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气息。
鼻尖对着鼻尖,就连她自己都有些动摇。
“可以吗?”谢望耐心诱哄着,蹭得她有些痒。
“那……只能亲一下。”她耳尖泛红,到底是松了口。
得到她允许后,谢望凑过去吻她的唇。
群玉以为只是嘴对嘴浅尝即止,谁知道他突然撞进去,闯入她唇舌间,裹着她湿滑舌头一通乱搅,粗重地吻她。
就在群玉以为终于要被他松开,换口气时,他绵密温柔的吻又落了下来。
和方才的迫切不同,这个吻就像是倾注了爱意,这般想着,群玉倏地一惊,感觉自己心跳怦怦,好像漏了一拍。
“不舒服吗?那我不亲了。”谢望松开她,摸了摸她发烫的脸,语气温柔的不像话。
“我……”话到嘴边,群玉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给你润润后,现在好多了。”她因为在病中,嘴唇干涸泛白,瞧着就没什么精神。
这会被他吻了吻,红润许多,脸上也有了气色。
突然听到敲门的声音,谢望知道是何用在催他了。
“走了。”谢望揉了揉她的头发,没再多说什么就离开。
群玉晕乎乎地望着帐顶,心中居然没有一丝快意。
谢望离开以后,何用和罗应回到了弄玉堂,也没再守着表姑娘的院子。
还是孟澜听说表妹生病了,特意吩咐厨房备好了清淡的粥饼小菜,亲自送来。
原本他还有些担心表妹会没醒,谁知群玉自打谢望走后便再也睡不着了。
不知为何,她没由来的有些不安。
也不知道他能否平安归来,若是回来了,发现自己嫁给了孟澜,怕不是又要闹得天翻地覆。
孟澜见她心不在焉,突然冒出一句,“表妹虽在病中,但面色瞧着但是还不错。”
“二表哥说什么?”听到他的声音,群玉终于回神。
孟澜眼神飘忽,试探地问道:“我说,表妹在想什么?”
思忖须臾,群玉想着或许应该将婚事提上日程了。
“二表哥,赵家那边有说什么时候把婚事定下来吗?”
这个问题太过出乎意外,孟澜怔忪了下,很快反应下来,“舅公的意思说希望尽快,只是太赶了的话,恐怕叫人以为我们孟家不重视。”
“无妨的二表哥,祖父的意思我约莫知道,祖母身子不大好,旧病复发,大夫也说过就是这一年的事了。早在她让我入京之前,就和老夫人说了的,婚事可以尽早定下来,无需回梧州待嫁。”
见她并非是为了迁就自己,孟澜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其实梧州那边的信早就收到了,老夫人原本的意思,是想借着他的生辰,将他和表妹的婚事公开。
可孟澜担心谢望从中作祟,硬生生拖到他离开,才想着下个月先定亲也不迟。
孟澜神色温柔,一片赤诚,“祖母让人挑了几个日子,下个月初七定亲你觉得如何?”
群玉声音淡淡,“下月初七成婚吧,一个月时间也来得及的,左右东西早就备好了。”
第32章 “肚里有他的种,不会放……
群玉这场病倒也恢复得还算快,只是她一连几日闭门不出,做足了表面功夫,实际上暗里计划着搬出去。
既然已经决定了下月成亲,那么依着规矩她就不能住在孟家了。
也不知孟澜那里和老夫人商议的如何,这样着急忙慌的定下婚事。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遮掩什么丑事呢。
原本群玉是想和孟澜一起亲自向老夫人说,免得老夫人不同意,谁知孟澜却说他有法子。
两家议亲的流程一直在走,只是碍于群玉如今人在孟府,还不知该照着哪般规矩来罢了。
老夫人一早就托方士算了几个日子,八月初七乃上上大吉之兆,另外两个冬月里的日子都没有这个好。
只可惜时间太紧了些,老夫人怕这样安排叫人以为她们孟家怠慢新妇。
孟澜是知道老夫人的心思的,便又故意语焉不详的暗示一番,让她以为二人早就珠联璧合,已经有了身子,这才突然说想将婚事尽快定下来。
按说孟澜的性子她是再清楚也不过了,定是循规蹈矩不会做出这等错事。
可老夫人听说他前些时日居然在七娘院子里留宿了。
既是在七娘自己的院子里,他若是非要往人房里钻,关起门来谁又知道呢?
再回想起二郎似乎对七娘没有什么男女大防,自从他知晓二人日后会成亲后,老夫人可是听说他将扭了脚的七娘亲自背回来。
老夫人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个原因,一个月赶是赶了点,但好在东西早就准备了。
原本是想着等定亲时用的,这会再添置上一些,下月初七成亲也未尝不可。
一想到马上就能抱上重孙了,老夫人心情畅快,激动的难以言表,决定亲自出马,帮着二夫人操办这桩婚事。
而群玉也从玉婵院搬至永宁坊的一处院子里,届时孟澜从这里接亲,虽然瞧着有些冷清,但这座宅子日后也算是她的娘家。
这座院子是孟澜的私产之一,得知群玉想要出去住后,他顿时就想到了挨着东市不算太远,从孟家过去也方便的永宁坊。
群玉跟着他出去看过一次后,就喜欢上了这座院子,说她要买下来,赐名为玉园,从此以后她就有家了。
孟澜还有些不解,“不知这个玉字可有来由?”
“我乳名叫玉奴,是我母亲给我取的。”说起这个群玉还有些不好意思,小时候母亲只会在私下里这样喊。
孟澜当即敛了表情,抬起头来,直勾勾地望着她,“那我以后就叫你玉儿吧。”
上一次听到这个称呼,还是谢望在床上扣着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带。
意乱情迷间,为了哄她听话些,给他更多的爽头,他就爱这样喊她。
就像三年前被他带回玉佛寺,他问她叫什么名字,群玉脑子里乱糟糟的,都不曾掩饰,就说自己名唤玉娘。
对于群玉来说,这个称呼就像是独属于谢望的一部分。
群玉低眉羞眼的小声开口,“表哥换个吧,听着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也是,那等婚后,我再为表妹取小字。”孟澜低着头,眼里藏着落寞。
他知道表妹方才停顿片刻,定然是想到谢望了。
依着谢望没皮没脸的德行,恐怕谢望早就这样喊她了。
不过也无妨,女子嫁人后丈夫会为其取小字,从此以后表妹会有独一无二,只有他能唤的称呼。
这般想着,孟澜豁然开朗,也就不再计较这些小事了。
等回了玉婵院,群玉将银钱准备好,想着等表哥得闲,再一起去官府立契。
孟澜没想到她与自己这般生分,不免有些好笑,“表妹非要与我算得这般清楚吗?你既然想要玉园,我让底下人顺手办了就是,不必这么麻烦。”
“二表哥不收,莫不是嫌少吧?也罢也罢,我知道你不愿与我做生意,那我再去牙行,请房牙子帮我……”群玉皱着眉,故意装得很是苦恼。
“表妹莫要故意曲解我的意思了,银钱自然是够的,只是我怎么好意思要你的银钱。”孟澜见她伶牙俐齿,巧舌如簧,率先败下阵来。
“你若是不收,那才是让我住得不安稳呢。”群玉说着俏皮话,笑得眉眼弯弯。
转眼又想起和丰楼当初的文书,官府也定然有留存,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当年的经手办理的人。
群玉心中顿时有了主意,好奇地问道:“我还从未置办过宅子呢,二表哥可否带我一起去瞧瞧。”
“你的意思是说要去京兆府?”
“不可以去吗?”她眨了眨眼睛,颇有些卖乖的意思。
孟澜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声线温沉,“表妹想去自然是可以,只是我怕没空照料你。”
“没事,不用表哥照料,办完立契文书,我就在你的值房等你,然后陪你下值。当然若是不行的话,那我自己回去也行的。”她说得有条不紊,显然是已经打定主意要去。
“不必在值房闷着,你若是想四处看看,也是可以的,到时候让人领着你逛逛,只是有些地方不能去。”
孟澜没想到她居然打量着陪他下值的心思,一颗心怦然乱跳,因为她这番话乱得不像样子。
翌日孟澜点过卯后,就又回来接群玉,想是要出门的缘故,她换了身轻便衣裳,又稍作梳妆打扮。
按照她的想法,换身男装简单省事,谁知春禾却不肯,说是万一京兆府里有人见过霍世子,定然会怀疑她的身份;再就是她如今已然是孟澜的未婚妻,去京兆府总会碰见他的同僚,不得好生捯饬一番。
听她这么一说,群玉全然交给她来,只提出一点,衣裙不能太繁琐,不方便走动。
可即便如此,春禾依旧是认真为她描眉画眼,选着和今日相衬的首饰。
他从前便知表妹姿容过甚,可在孟府她梳妆打扮少之又少,多是出席宴会或者出门做客,没想到今日居然有幸看到……
孟澜完全就是看直了眼,还是群玉走至他面前,伸手晃了晃,“愣什么呀,二表哥我们走吧。”
等他和群玉一道上了马车,他心头依旧浮现那个猜想,表妹不会是特意为了他这才特意打扮得吧。
他敛了敛眉,尽量克制在脑海中疯长的念头。
等到了京兆府,群玉和他一起去办好了立契文书,又状作好奇的模样左顾右盼。
孟澜还有要事在身,自然不好领着她在京兆府四处乱转。
正想安排属下带她去转转,却被群玉一耽误办差为由拒绝了,说是自己随便看看,等会先行去用饭,让孟澜不必等她。
离开京兆府后,群玉乘车去了和丰楼一趟,吩咐人备好了吃食,这才让人搬到马车上去。
去而复返,又正是中午用饭的时辰,孟澜很是出乎意外。
群玉笑意盈盈,“上午叨扰大家了,本该请诸位去和丰楼里吃席,只是今日需得上值,不好饮酒,这桌席面还请诸位笑纳。”
虽说是不好饮酒,但和丰楼的小厮依旧是给她搬来了两坛子酒。
总有被酒味勾得馋虫大动的,忍不住想要小酌几杯,届时她便可趁着这个机会做点什么。
一切都按照计划行事,群玉见自己在,众人不敢畅所欲言,便装作离开,实际上是躲在隔室里偷听。
“方才听嫂夫人提及和丰楼,那今日当真是破费了。”
有位年轻官员抬手作揖,就听得另外一位络腮胡子,喝着酒的那位开口,“你看你不知道吧,这和丰楼是孟家产业,不过是左手倒右手罢了。”
这位曹录事便是今日帮着群玉立契的官员,故而对这些一清二楚。
“怎么从前不曾听孟少尹说过,兄弟们可是没少去和丰楼吃酒。”又有人嚷嚷起来,话里话外却尽是羡艳。
“嗐,孟老弟年纪轻轻,哪能晓得这些,恐怕今日也是头一回知道吧。”
那位曹录事资历颇深,故而即便是在孟澜面前倚老卖老,也没人说他。
孟澜因为温厚持重,待人谦和,故而除非公事,皆是以兄弟相称。
“的确是头一回知道。”孟澜点了点头,家中庶务他从不过问,这些事情从前都是母亲和二婶在打理,家中也无人刻意声张,即便是他也常去和丰楼,都不晓得有这样一层关系在。
“我还记得当初是淑妃娘娘身边一个叫芸芝的女官来办的,那身段气质,起初她还不肯表露身份,我当时就看直了眼……”
话未说完,孟澜咳了两声,曹录事适时收声,也知道是自己多嘴说错话了。
“勿怪勿怪,我这人喝醉后就是有点大舌头的毛病,胡乱说的。”
等众人用过饭后,孟澜回了值房,发觉表妹在椅上坐着,心底那点疑虑消失殆尽。
他方才还想着好端端的,表妹突然送了和丰楼的酒菜来招待,惹得老曹那个大舌头酒后胡说一通。
可后来转眼一想,今日不过是表妹和老曹头一回见面,如何知道他有这个毛病。
群玉知道这则消息并非是巧合,德叔一早就派人打听了清楚,这才有了今日这样一场别开生面的宴席。
也不枉费她兜了这么大一圈子,总算是听到些有用的消息。
就是不知道当年那个叫做芸芝的女官,还在不在孟淑妃身边当差。
到了衙门下值的时辰,群玉拉着孟澜的手,和他一起去吃饭。
青帷马车辘辘而行,只是走的不像是回孟府的路。
孟澜正觉得奇怪呢,就听得表妹蓦地来了一句,“中午那顿饭我猜二表哥定然没用好,所以晚上我带你去个特别的地方。”
她这话倒是不无道理,中午光听得同僚们七嘴八舌,胡扯乱说讲大话去了。
片刻,马车终于停在了永宁坊北曲,群玉拉着孟澜走了进去。
浅淡黄昏,暮云合璧,群玉推开那扇半阖的门扉,晚风一吹,檐下挂着的那盏红灯笼在风里翩跹。
她拉着孟澜再往里走,每一处转角,都能瞧见一盏接一盏的灯笼慢悠悠在晃。
一直进入卧房,春禾已经在外间摆好了饭,二人由她伺候着洗手入座,就听得群玉施施然开口,“今日算是我搬到这里住的第一天,这第一顿饭嘛,自然是要和二表哥一起用。”
孟澜没想到她好一番准备,居然是为了招待他,“如此说来,倒是要尝尝表妹的手艺了。”
他明知道群玉白日里在京兆府,哪还有什么功夫帮忙准备。
群玉笑着同他解释,“哎呀,二表哥就别打趣我了,这桌席面还是照着上回给你办生辰宴,让和丰楼安排的菜式,你快尝尝合不合你的口味。”
终于等他动了筷,群玉悄悄松了一口气,想着这样她就算是拒绝孟澜明日的邀约,心里也不会有什么负担了。
用过饭后,席面被婢女小雁撤走,春禾上前为二人斟茶。
等她带上门下去后,群玉有些紧张地掐了掐手心,就听得孟澜主动开口:“表妹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七夕那天,也就是明日,我恐怕不能和二表哥一起夜游赏灯了。”
群玉低着头不敢看他,若非知道孟澜为了明日的惊喜准备了许久,群玉还不会这般不安。
可正因为照安堂的婢女说漏嘴,被春禾听到传到群玉耳朵里,她便决定明日无论如何也不能和他一起去赏灯。
“原因是什么?”孟澜神色一滞,瞬间敛去了表情。
“我、我……”支支吾吾好半天,群玉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依着孟澜的计划,明日他会放飞百余盏天灯、河灯祈福,希望他们能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可是没成想,表妹会在今天晚上拒绝他。
因着群玉管着孟家几个大大小小的铺子,管事娘子和二夫人院里的下人嚼舌根,说二郎也太过大手笔了些,给各家铺子拨了一笔丰厚的银钱,说是要做上百只灯,在七夕节当日免费发放,就为了博美人一笑。这表姑娘还没嫁进来就这样高调,日后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群玉得知此事后,也是压下心中的惊讶,这才难以置信的去问银丹,又拿了铺子账册仔细翻阅一番,她这才知道孟澜居然是来真的。
她何德何能,值得孟澜这样做。
对于这桩婚姻,在群玉看来只是一笔很值钱又划算的买卖,可若是无意间伤及了孟澜,实在是叫她良心不安。
群玉咬了咬牙,想着不如她先将话说得明白些,也好为日后做打算。
“其实是因为……”
“表妹不必多说了,刚好明日京兆府还有要事,时候不早我先走了。”
孟澜登时开口打断她,他害怕听到的答案太过残酷,故而丢下这句话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
弄玉堂里,天色这般昏沉,对门玉婵院居然没有点灯。
罗应最先发觉不对劲,察觉到表姑娘人不见了后,连忙去寻何用。
“不好了不好了,表姑娘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何用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漫不经心地开口,“嚷嚷什么呢,人丢不了的。”
“你知道她去哪了?”罗应看不惯他了如指掌,却不肯透露自己,一脸幽怨地看着他。
“被孟二郎金屋藏娇,关在永宁坊呢。”何用云淡风轻地回话,别过脸去继续闭目养神不理他。
“什么,金屋藏娇,郎君都还没藏上呢,怎么二郎他?”罗应一惊一乍的,满眼惊慌。
“慌什么,郎君心里有数。”何用有恃无恐,料定即便是表姑娘搬出去,孟二郎也不敢有所动作。
他想的倒是不错。郎君之所以能够放心离开,就是因为群玉身边算得上是无孔不入。
玉园新来的几个婢女,与武德司或多或少有些关系。
只要表姑娘有什么异动,不出三日消息就会传到郎君手上。
群玉是到夜里快入睡时才发觉不对劲的,她不过是去了趟湢室,回来后发觉床上多了一只信封。
她以为是谁恶作剧,一展开就看见几个大字。
玉儿,你还是不听话。
再往后翻了一张,上面写着:婚期定的这样快,是怕我赶回来抢亲吗?
看到这句话群玉吓得手一抖,他、他怎么知道。
不对,婚期分明是他离开后定的,谢望怎么会知道是哪天?
接着往后翻了一张,八月初七,你若敢嫁,等我来索孟澜的狗命。
他居然真的知道婚期。群玉瞳孔瞬间放大,吓得丢开了那只信封,整个人钻进被褥里,颤着声音喊道:“春禾!有鬼啊啊啊啊,你快来!”
听到娘子的喊声,春禾急急忙忙赶来,“怎么了?娘子您别害怕。”
“这……这封信,是谢表哥的字。”群玉声音都在抖,在她看来,自己不过是去披衣起身去了趟湢室,方才躺下的被褥里就长出了这样一封奇怪的信。
春禾顺着她的视线去瞧,又将那只信封打开,除了这三张纸,在没有多的了。
借着昏黄烛光,这封信是用红色朱笔写成,上面几个大字笔饱墨酣,力透纸背。
是有人一早就写好了的,难不成谢郎君料事如神,提前准备好的?还是说有旁人故意扮作谢郎君,在这装神弄鬼?
种种疑问盘桓在春禾心头,她正想出言安慰时,瞧见娘子攥紧着被子,缩成一团。
“怎么办,他知道了,他定然要回来阻止我。”
不怪群玉害怕,她从前因为梦游去给坟头锄草这件事,后来好转以后光是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就像是鬼上身似的,什么知觉都没有,行尸走肉应当就是那个样子。
“娘子别慌,眼下最应当担心的,是隔墙有耳。”
春禾很快就联想到,是不是今日新来的那几个婢女,有人为谢望所用。
只是天色已晚,这会不好去查,她拍了拍群玉的肩膀,想哄她入睡。
半梦半醒间,群玉好像看见了谢望。
他手上拿着好多奇奇怪怪,都是群玉不曾见过的东西。
她本来以为是铃铛,可铃铛怎么能被人乱塞。
咬得人又痒又麻,浑身都不痛快,就像是被控制住了似的。
还有一只精致小巧的脚链,群玉躺在床上,被他扛着腿放在肩上,极尽虔诚的将那条脚链扣上。
金光灿灿的,走一步就一直响,群玉起初还挺喜欢。
知道她发觉那个脚链还有一只锁扣,被勾在床柱上,只要他不解开,她就必须张着腿,以那种极其难堪的姿势躺着。
还有一条红绸,群玉以为是披帛,谁知那条红绸被他挂在床帐上,她的手脚也被红绸绑住吊在空中。
任凭她如何蹬腿,想要挣脱开,也只会被箍得稳稳当当。
谢望就那样居高临下的站在他面前发号施令。
她若是不从,就只能接受着他下流又屈辱的惩罚。
桌上、地上、半空中。
她只能以那种难堪的姿势,被迫直视他的眼睛。
即便是他兴致来了,让她背过身去,也会因为害怕被扇得发抖。
群玉挺着高耸的肚子,圆鼓鼓的肚皮像是一只西瓜,愈发显得她四肢纤细修长,就跟粉嫩的藕节似的。
他将人搂在怀里,向上跃跃欲试,说出口的话却是一如既往的过分。
“你躲什么啊,我在和孩子打招呼呢。”
哭得梨花带雨的群玉,鼻尖泛红,哽咽着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扯着谢望的衣袖,求他,“看在孩子的份上,求你放过我。”
“放过你?凭什么。”谢望置之不理,彻底无视她的哭求。
不仅恶劣的继续动作,还调笑似的问了句,“你肚子里揣着孟澜的种,还敢和我谈条件?”
群玉低着头没说话,哭声细小无力,简直就是泪如泉涌。
可谢望才不会哄,非但如此他的视线一路向下,掐着她的腰,冷淡发问,“这么会哭,是要给我洗衣裳吗?”
梦到这里戛然而止,群玉一个鲤鱼打挺似的坐起身,胸口剧烈起伏着,看着室内陈设和这只与梦里截然不同的床帐,总算是放下心来。
还好只是一个梦而已,她已经打定主意在成亲之前,就和孟澜把话说清楚,她们不会有孩子的。
怎么谢望在梦里抱着怀孕的她那样问?
一定是因为那封信的缘故,烧掉了就好了。
“春禾,你帮我把这封信烧掉。”
春禾听到她的声音,从外间过来,接过这封信,“好,我这就去,娘子是做梦魇住了吗?”
这等羞辱启齿的梦,群玉都不想承认!
“没有没有,就是口渴了,有水吗?”
才来到这里第一日,群玉还不大熟悉房间的布局。
她将那封信丢进香炉里,就去给群玉倒水。
春禾倒了杯温水过来,正要递给她时,却听见群玉突然开口,“门口还有一封信。”
第33章 谢郎头七,你若有良知,……
随着群玉的视线望过去,门口横空出现一只信封,春禾捡起信封推开门探身查看,廊下并为瞧见有人在。
“娘子,定是有人装神弄鬼,我这就去隔壁厢房看看。”
将那只信封交给群玉后,春禾作势要出去,却被群玉拉住衣角,“别,别去,先看看这封信写的是什么。”
拆开信封后,依旧是白纸红字,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每一封信,都不许烧。
她接着去看下一张:等我回来检查。
最后一张上面,只有一句,七夕不许和孟澜过。
看到这里群玉松了口气,应当只是谢望走之前,准备的信罢了。
否则他应当早就知道,自己已经拒绝了孟澜,用不着他提醒。
“今夜不用你守了,春禾你回去睡吧。”群玉揉了揉困得快要睁不开的眼睛,将那封信撕碎丢进香炉,这才合上眼帘沉沉睡去。
春禾应声下去,打算去隔壁厢房瞧瞧,究竟是何人半夜不睡在这装神弄鬼。
群玉一觉睡到天亮,想着今日是七夕,最是适合明察暗访,有所行动了。
和丰楼推出了新菜式,前几日她尚在病中不好出门,今日却可以趁着七夕鱼龙混杂,去后厨看看。
她心中已然有了成算,却不成想出门后,身后跟了个甩不掉的尾巴。
可就这样让她打道回府,群玉也不大愿意,偏偏对方也很是警觉,没法将人引出来。
气闷之下,群玉让车夫改道,去了若虚茶楼。
她要了一间二楼的雅间,靠近栏杆那边的窗户大开,群玉就着杏仁茶,和七夕特有的巧饼,听着看台上的老先生说书。
“诸位可知如今时兴的磨喝乐为何会在七夕这一日被人供奉?”
台下应和声此起彼伏,有说知晓的,也有说这事有什么好细说的。
“诸君莫急,此事还要从玉佛寺那位早就圆寂的明悟法师说起。”
说书人一拍惊堂木,捋着胡须开口,“这位称得上是当世国师的明悟法师本名卢乘风,出自范阳卢氏,行十九,卢十九年纪轻轻连中三元,杏林宴上容华公主对他一见倾心,向先帝求了赐婚。这位容华长公主想必诸位都知道,今上的嫡亲妹妹,说是最受先帝宠爱的子女也不为过。”
“及第新春,杏园初宴,偏偏这位卢十九恃才傲物,当场拒婚,容华公主追问之下,得知他早就有了心爱之人。此女诸位也不陌生,便是那位才华馥比仙的姚氏女。可姚氏女是先帝为当时,还未被废的太子钦定的太子妃,此事虽未传扬出去,可卢十九出自范阳卢氏,在朝为官者不算少数,不会不知道这件婚事。”
“此举算得上是蔑视皇权,公然叫板了,先帝龙颜大怒,不仅废了卢十九满身功名,还让他滚出盛京,永不录用。”
“容华公主为其求情,先帝爱女心切,到底是给了他一条生路,若是他肯尚公主,此事便既往不咎;谁知卢十九固执己见,愿意落发为僧,此生不娶,也不肯尚公主。”
“他既然愿意出家,先帝便将他发落至远在灵州的千重崖,此地靠近西域,却因为漫天黄沙卷地,多的是苦行僧和罚没至此的苦役。卢十九法号明悟,在千重崖钻研佛法不过三年,便前往西域辩经,最终赢遍西域高僧,扬名天下。先帝崇信佛法,向来就对得道高僧青眼有加,是以才传召明悟回京开设法坛,大兴佛寺。”
“玉佛寺落成那日,已是当朝太子妃的姚氏女前去礼佛,收到了一对憨态可掬的磨喝乐,便是这位明悟法师亲手相赠,姚氏将这对磨喝乐供奉于佛寺中,没过多久,成婚三年的太子妃终于有了身孕……”
“从此每年七夕,磨喝乐常被已婚妇人供奉,若是有孕则会传给来年刚出世的孩童。”
听到这里,群玉觉得有些怪诞不经,一对磨喝乐而已,怎么就承担起观音菩萨的职责了呢?
不过这若虚茶楼的说书先生也是胆大包天,连容华公主的旧事都敢拿出来当做谈资。
就在群玉用完最后一块巧饼,准备起身离去时,突然听到二皇子的声音,“阿玉今日倒是得闲。只是这么快就急着走,可是那说书先生讲的故事不喜欢?”
群玉转身向他见礼,又忙不迭开口,“故事自然是有意思的,不然怎么赢得了满堂彩,殿下可得好好给老先生一笔赏钱。”
“好,既然如此,那就众人同赏,给其余客人也都送上阿玉今日点的这几道,就说东家祝各位缔结良缘,共赴白首。”
说完这话,二皇子满眼温柔,目光落在群玉身上。
群玉连忙错开眼,心底一慌,怎么昨日才躲过孟澜,今日二皇子又是闹得哪一出?
早知如此,这若虚茶楼也不该来的。
“阿玉,不知今晚能邀你同游看灯吗?”二皇子直勾勾地盯着她,语气却是不容拒绝。
想着她昨日就拒绝了孟澜,今日若是答应二皇子,叫孟澜知晓了恐怕不好,群玉到底是摇了摇头。
“殿下应当知道,我如今已是孟澜的未婚妻,这样授人以柄的事情,还是不要做为好。”群玉还是前几日才知晓,那天去和丰楼用饭,谢望之所以会寻过来,是因为二皇子太过张扬的缘故。
二皇子闻言一滞,勾唇冷笑,“也好,有些时候不曾见过孟二郎了,阿玉既然要回孟家,那不如你我一起同去。”
群玉被他惊得说不出话来,上回在莲庄他就凑过来,已经很是让人起疑了。
再跟她一起回孟家,岂不是让人都知道,她们关系熟稔且交情不浅。
被迫退让一步,群玉到底是答应了他,“那,那还是就我俩去看灯吧。”
二皇子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晚上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还是在这里等殿下吧。”群玉不想让他知道玉园的存在,他要接人定然是去孟家。
“也行,只是你若没来,我便去孟家亲自接你了。”二皇子留下这么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群玉又坐了一会,想着干脆和春禾换身打扮,随着来来往往的客人离开,否则敌在暗我在明,又如何找得到那个跟踪她的尾巴。
突然听到隔壁雅间里传来说话声,女子的声音很是熟悉,好像被人欺负惨了在哭。
她没好意思再听,和春禾互相换了衣裳抬步就想走,谁知听到有人笑得开怀,“盛樱宁,父债女偿懂不懂,你父亲虽然死了,但欠给老子的钱还没还,识相的话就给爷配合点。”
群玉脚步一顿,和春禾对视一二,当即开口:“我要救她。”
“可是娘子,就我们两个人,如何救得了她。”春禾有些犹豫,她知道盛娘子上回在金水河,将群玉救回来这件事,救命之恩自然要报。
可这会她们手无寸铁,身旁无人可用,就她们两个女子如何报恩啊。
“谁说只有我们两人,不是那个尾巴找不到吗?你说我要是进去出了点事,那个人会不会出现救我?”
群玉笃定此人是谢望埋在自己身边的探子,对自己的安危不会见死不救,也只有这样才能找到这个人是谁。
“那娘子要我怎么做?”春禾很快答应下来,知道娘子心中定然已经有了计划。
“你附耳过来。”群玉同她咬耳朵,到底是怕被人察觉出来。
少顷,群玉给了乐姬一笔银子,抱着她的琴就走,“借用一下,稍后还你。”
她叩响了隔壁雅间的门,听见是女子的声音,里面的人放松了警惕,也就让她顺利进去了。
为首的那个马脸男,一脸鄙夷,“小娘子有何贵干?”
“诸位郎君,奴是楼里的乐姬,东家让奴过来给各位弹琴助兴。”群玉低着头,毕恭毕敬地回话。
络腮胡的高壮男子眼睛都看直了,怔然发问,“大哥,我们没点乐姬作陪啊。”
“管他呢,你,抬起头来。”
群玉依言照办,余光一瞥,却是落在盛樱宁那边。她脸颊高高肿起,显然是方才挨了打。
瞧见群玉后,盛樱宁也是心中一惊,眨着眼茫然地看着她。
“是个标致美人,美人过来坐。”马脸男一改先前的不耐烦,拍了拍大腿,示意群玉过来。
她装作恐慌,一脸无措地开口,“这,郎君这是何意,奴虽是乐姬,但是卖艺不卖身的。”
“少废话,自己送上门来的,立什么贞洁牌坊。”
“大哥,你说这两个小娘子又白又大的,哪个更舒服啊。”络腮胡的视线在她二人身前来回梭巡。
“一起上不就知道了吗?”马脸男滚烫的眼神黏在她身上,就像是被毒蛇盯住了似的,群玉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抱着琴往后退,想着等他凑过来,就将琴往他脑门上拍。
群玉扭着身子往盛樱宁那边躲,就想着等会拉着她一起跑。
马脸男见她还敢躲,顿时沉了脸色,“老三,你也过来帮忙。”
盛娘子受了大哥冷落,络腮胡笑得暧昧,黑色的大手就要往她身前摸,谁知就听到大哥叫他。
二人齐齐上前,断了群玉身后的退路,她抱着琴往马脸男面门上用力一砸,谁知被他错身躲过,只堪堪破了点皮砸肿流了点血。
马脸男摸了摸头上的血,气急败坏地吩咐道:“这个小娘皮泼辣得狠,老三给我摁住她,爷今天就要玩死她!”
眼见着络腮胡那只大手就要伸过来,群玉大喊一声,“还看热闹呢,赶紧给我滚出来!”
依着她和春禾的计划,早在春禾孤身一人下楼时就会被人发现主仆二人换了身份。
那只尾巴认出后定然会上楼查看,方才门外有道影子一闪而过,却迟迟不肯破门而入。
络腮胡听她这样喊,试图抓她的手僵在空中,紧接着有人翻窗跳进来,一脚踢开他。
马脸男立刻过来和他扭打在一起,群玉连忙拉着盛樱宁跑了出去。
群玉拉着人下楼,还不忘安抚她,“宁娘,我送你回崔家。”
“不不用了,我先不回崔家。”提到崔家,盛樱宁脸色霎时一变。
群玉只当做没看见,神色如常的发问,“那你还有别的去处吗?”
“有的,我自己回去就是了。”盛樱宁不想麻烦她,生怕她因为救了自己,也会麻烦缠身。
“你一个人怕是不安全,我陪你一起去吧。”群玉再三坚持。
“那,只能一个人去。”盛樱宁想要她知难而退。
谁知就听得群玉说,“可以,我和我婢女说一声,现在就和你一起去。”
和春禾交代完后,让她帮忙缠住方才那个尾巴,群玉拉着盛樱宁的手就要一起走。
尽管只是一面之缘,群玉也敢肯定,方才那个尾巴武艺高强,那两个男子不会是他的对手。
只能趁着这会他被人缠住,春禾又在门口善后,能让她先行离开。
群玉和春禾一起七拐八拐,终于到了她家。
这个地方倒是好,大隐隐于市,院子藏在东市里面,多是商户居住,若是没人带路想找进来只怕不容易。
群玉进门后,环顾四周,露出羡艳的眼神,盛樱宁适时开口,“赵娘子跟过来,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我方才是想说,你欠他们多少钱,我可以借给你。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听到这话盛樱宁心绪也没有太大波动,点了点头,“多谢赵娘子好心,只是我家的事情况复杂,你一个小娘子还是不要掺和得好。”
“我决定付你赁屋钱,我要在你这个长住。”群玉说这话时眼睛亮起来,尾音都上扬。
“赵娘子莫不是在说笑。”盛樱宁眉头攒紧,一脸为难。
群玉拉着她的手,一脸真诚,“宁娘我也不瞒你,我在躲人,方才你应该看出来了,有人一直跟在我身后。”
“可是我这里,你如何住得习惯?”
这处院子是她特意租来的,放着不少父亲的东西
那些东西不能带回崔家,否则母亲见了是要发脾气的。
“没事,我也不用住太久,大概一个月的样子。”
“可我不会经常住在这,赵娘子你一个人可以吗?”
“无妨,我一个人还乐得自在。”
见她下定了决心,盛樱宁也就没有再劝。
她将东西放好后,又向群玉简单交代了一两句邻里情况。
说是不必担心有贼人闯进来,隔壁蔡婶家养了条可聪明的大黄狗,它会给大家报信的。
群玉点点头,又在她要离开时,让她有空的话,往妙春堂抓一副药,不过不用急着带回来。
将药方和剂量都写下来后,盛樱宁虽然不懂,但还是拿着方子照做了。
事已至此,通过这种方式,德叔那边想来是知道她的情况了,也就不会担心了。
却说若虚茶楼里,二皇子姗姗来迟,知道闹了这样一出后,也就没什么心思邀群玉夜游了。
众目睽睽之下,就有人敢在他的地盘打斗,最关键的是,那个神秘莫测的男子还不见了。
原本他想着去找群玉问个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若虚茶楼那边需要人善后,一时半会也就耽搁了。
春禾是知道娘子安排的,回了玉园后便一直暗地观察,试图找出谢郎君的眼线。
一旬光景过去,春禾回了趟孟家,将娘子的话转达给他。
说是成婚在即,她二人应当守着规矩,不好见面。
原本孟澜是打算趁着旬假来找群玉的,既然春禾这样说,也就只好作罢。
整个孟府也就何用和罗应知道,表姑娘当真消失的无影无踪。
偏偏春禾一脸云淡风轻,压根就不着急。
表姑娘是故意离开,不让他们找到的。
偏偏春禾是表姑娘的人,即便是真的想拿她来问,也不好动手。
当日听洪良来报,说是表姑娘拉着一个小娘子走了。
那个小娘子的身份何用已经查出来了,竟又和崔家有关。
甚至此女和崔二郎有些见不得光的关系,若要动她,必定是要和崔二郎知会一声的。
只是等何用求见时,崔二郎早就应了盛樱宁的要求,暂且帮她圆了过去。
转天下值,崔二郎来东市寻她,劝说盛樱宁将群玉交出去。
谁知盛樱宁不肯,和他发生争执,到了傍晚就被人推搡着进了卧房。
群玉听见她微弱的哭声传来时,慌不择路,随手抄了把菜刀就要往里闯,突然听到盛樱宁带着哭腔,闷声说了句,“赵娘子,我无事的,你早些睡吧。”
听到里面隐隐约约传来的暧昧声音,群玉手里的菜刀差点吓得掉地上。
那个崔二郎,若是她没记错的话,不就是盛樱宁的继兄。
他身为兄长这样欺负妹妹,不就是丧心病狂!简直就是禽兽都不如的东西!
群玉一夜没睡,听见隔壁有人出门后,群玉推开窗,四目相接,恨不得将这人千刀万剐。
“赵娘子,我劝你别多管闲事,否则哪天我心情不好,将你和谢望的事情抖落干净,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丢下这么一句话后,崔二郎正了正衣领,遮住脖颈上的吻痕扬长而去。
群玉连忙去隔壁厢房看她,盛樱宁躺着床上奄奄一息,了无生机。
“我们去报官,去找孟澜,他定会帮忙将崔二抓紧去的。”
“赵娘子,你别内疚,我和他不是昨日的事……”
听她这么说,群玉心中愈发难过了。
“你母亲难道不管吗?他怎么也算是你兄长,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你别难过,这些都是我自愿的。”盛樱宁反过来安慰她,却是让群玉彻底哭红了眼。
只是哭过之后,群玉就要起身帮她熬避子汤。
盛樱宁察觉到什么,但并未开口多问,还未出阁的小娘子,怎会对这种事情这般熟悉。
经此一事后,群玉留下一笔不菲的银钱,算作赁屋钱。
在她这也叨扰了小半个月,该办的事也都办的差不多了,群玉决定先回玉园。
剩下半个月就好好绣下喜帕,她的绣工有限,旁的东西做不了,也就只好做些帕子,略尽心意。
虽然她并不拿这桩婚事当真,可穿嫁衣的机会应当就只有这么一次了。
得知表姑娘自己出现在玉园后,众人皆是心里松口气,就怕等郎君回来问起来答不上话。
只有春禾知道,娘子这几日眉间愁云紧攒,心绪不佳。
春禾帮她试好嫁衣后,将角落里不断冒出来的那些信封递给她。
“是小雁那丫头在搞鬼,她是谢郎君的人。”
和群玉猜得相差无几,她点了点头,看都不看,全都丢进了香炉里。
“快一个月过去了,也不曾听到灵州有什么消息,想来一时半会他是赶不回来的。”
灵州是父亲的老地盘了,河西军与霍家又有旧时交情,德叔一早就去过信,让人暗中拖着点谢望,等那边的事情办完少说也要三个月。
三个月的时间,等到了深秋,狂风怒号,飞沙卷地,回京的路更是不好走。
届时等他回了盛京,自己早就功成身退,不在孟家了。
事情一切进展顺利,没什么好让群玉烦心的,转眼间就到了八月初七,孟澜来玉园接亲这天。
婚事虽然仓促,孟家恐叫旁人看轻,故而这婚仪倒是格外庄重。
思及表姑娘的亲人都在梧州,老夫人特意寻了些昔年交好的朋友,来到玉园送她出嫁,给人撑场面。
又有福禄双全的全福人帮忙撒床撒帐,随行在侧,代替了春禾的位置,一路搀扶着群玉扫轿照轿,再将新妇送入轿中。
她手里捏着团扇,几乎就是举了一路,好几次手不稳差点掉下来时,全福人忙不迭帮她扶住,语重心长地教导:“娘子这团扇不到时候是万万不能撤的。”
婚仪的那些规矩群玉只学了个囫囵,故而脱口而出,“那什么时候能撤?”
“娘子也真是的,莫不是睡迷糊了,连这也能忘?”
“一直到送入洞房,等郎君做了却扇诗,您才能撤下团扇和郎君饮合卺酒,可记住了?”
群玉眨了眨眼,“醒得了,多谢老夫人提点。”
昨夜睡前听了喜婆讲的夫妻敦伦,又塞给她一本避火图,群玉看得意犹未尽,当天夜里就梦见自己被谢望翻来覆去的玩。
这个梦做得太累,翌日醒来时浑身疲软,却还是硬撑着起来梳妆。
接亲又足足闹了大半日,孟澜的催妆诗做了一首又一首,群玉有心让人早些进来,却被人调笑,“新妇心疼了,咱们再拦一拦。”
心疼恐怕算不上,群玉早晨上妆前只用了几个汤圆,因为众人这么一番耽搁,腹中空空,饿得说不出话来。
还是方才春禾趁人不注意,塞给她一包栗子糕,这会终于进了轿子,群玉心下一松,想着吃点东西,稍不注意就因为轿子晃晃悠悠的,昏昏欲睡。
她睡意酣然,压根就不知道从永宁坊到胜业坊,沿路遇到不少人障车。
等到她被全福人从轿中扶下来时,已是余晖照墙,暮色四合的黄昏了。
被全福人扶着下车,群玉也没忘记将栗子糕塞好,孟澜牵着她一起踏青毡,跨马鞍,听着司仪的唱词,“撒谷豆,避三煞,一撒如花似锦开,今宵吉辰结良缘;二撒金玉满堂彩,红烛高照……”
等入了青庐行过拜礼,又见孟澜做却扇诗,“莫将画扇出帷来,遮掩春山滞上才。若道团圆似明月,此中须放桂花开。”
举了一整日的扇子总算是能够放下,群玉等他说完,迫不及待的落扇,一双澄澈如水的杏眸盈盈凝他,孟澜从中窥见自己一方清影,不由得心生畅快,牵着她的手不想松开。
“瞧瞧,新郎都看呆了,该饮合卺酒了。”喜娘在旁边催促,有婢女端着红木漆盘将东西呈上来。
合卺酒饮尽,群玉不由得想起前几日谢望离去前,二人共饮交杯酒。
孟澜还要出去招待宾客,恋恋不舍的和喜娘们一道离开。
还不忘留下一句叮咛,“皎皎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
群玉冲他眨眨眼,不解问道:“皎皎?”
孟澜温柔地朝她笑了笑,语气微扬,“这是我前些时日同你说的,为你取的小字。以后我就唤娘子皎皎可好?”
“可以,表哥酒量不好,千万别喝醉了。”
听到这句话,孟澜去而复返,“皎皎现在应该唤我什么?”
群玉一脸为难,还是忍着羞涩开口,“夫君先去吧,等你回来我有事同你说。”
“好。”孟澜也没多想,到底是去了前厅招待宾客。
忙活了一整日,群玉总算是有时间用两口吃食了。
只是才咬完一口栗子糕,就听见门外的争执声。
莺儿也不顾彤管的阻拦,急急忙忙就要往里闯。
“放我进去,我有事要和表姑娘说。”
“什么表姑娘,你要改口叫少夫人。”
“放开我!放开我!”
春禾去厨房帮她做吃食了,门外是孟澜的人守着,听见莺儿的声音,群玉怕她有什么急事,也就放了话让人进来了。
莺儿终于见到表姑娘,眼中噙泪,一脸忿忿,“今日我们郎君头七,表姑娘若有良知,便不该洞房花烛,行敦伦之实。”
听到这话,群玉手里的那块栗子糕掉在地上,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你、你说什么?表哥他怎么了?”
彤管拽着她就要往外走,“你胡说什么,少夫人和谢郎君有什么事,又不是他的未亡人,需要守什么节,来人,把她拖下去掌嘴!”
下一息,只见春禾白着脸跑过来,“娘子,娘子,出大事了,我听厨房的人说……”
话未说完,冷不丁瞧见这番场面,春禾适时收声,惊诧问道:“拉拉扯扯的这是做什么?”
群玉别开脸,不让人瞧见自己的眼泪,稳住身形向她问话,“厨房的人说什么了?”
“何用和罗应都被拖下去乱棍打死了,谢郎君死在灵州,这会和他相关之人都要清算。”
一时间群玉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喉咙间涌上一股恶心,扶着胸口干呕得厉害。
第34章 嫁给孟澜后,怀了谢望的……
忽然听到谢望的死讯,群玉觉得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她甚至怀疑这是谢望的新把戏,就是为了让她愧疚,让她寝食难安。
群玉稳住心神,尽量克制住颤抖的声音,“莺儿,你实话告诉我,谁派你来的。”
被彤管摁住的莺儿笑得一脸轻蔑,“你若是不信,随便问一个府上下人就知。”
灵州与盛京相隔甚远,她又说人尽皆知?
群玉皱了皱眉,正色问向彤管,“此事是真的?你也知道。”
消息是今早传至孟家的,说是圣人昨日夜里就得知谢望的死讯了。
原想着今日是孟家大喜的日子,这件事不好报给孟家大老爷,可他到底是谢望义父,圣上是知晓他一直将谢望当做英年早逝的长子对待的,到底是让身边的曹大伴过来禀报了。
见圣上派了曹大伴过来,孟家还以为因着二郎婚事,圣上特意派曹大伴过来打点,故而孟家上下都好奇着曹大伴的来意。
曹大伴特意去了大老爷的书房和他说的,将人送走后,大老爷换去喜庆的礼服,换了身素衣,又说今日婚仪他就不出面了。
也不曾给个交代,老夫人知晓后自然是动了怒,众目睽睽之下,拄着龙头拐杖重重敲了两下,“站住,你把话说清楚,为何不去。你是二郎父亲,又是一家之主,这样的场合你不出现,只怕会让人以为我们孟家毫无规矩。”
大老爷佝偻着背,负手而立,过了许久才开口,“曹大伴过来报丧,说是观远出事了。”
此话一出,老夫人身形也跟着颤了颤,只是与大老爷的悲痛欲绝到底有所不同,老夫人率先想到的是,谢望没了,从前他得罪的那些人,定然是要打击报复。
他与孟家的关系,先前外人不知晓倒也还好,如今人尽皆知,他谢望是孟家义子。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声音淡漠,“弄玉堂的那些人不能留了。”
这大喜之日也不好见血,老夫人的意思是将人撵出去就是,管家领命下去后寻二夫人拿个主意,毕竟如今是她掌家,捏着府上下人的身契。
谁知却叫大夫人听到了,将此事揽了下来,以泄当日被人捉去武德司之恨。
若非谢望多管闲事,二郎今日娶的就是她崔家贵女。
她照旧还是风光无限的孟家大夫人,而不是一直被关在寒霜院里,甚至今日能够出来观礼,还是因为孟家要脸,大老爷即便再怎么厌弃她,也必须配合着做足表面功夫。
二夫人见她幽愤难平,料定大夫人定要向弄玉堂的下人发难。
她巴不得大夫人丧失理智,将动静闹得大些才好。
左右也不是她的四郎成亲,犯些忌讳也无妨。
弄玉堂里,也有不少像茯苓这样由管家拨过去伺候的婢女,大夫人迫不及待地让人请来人牙子,说是卖到盛京城中下九流的窑子里恐怕被家人赎了回去,最好是卖得远远的,当个军妓、船娘。
罗应不肯,拦着大夫人的粗使婆子,说是若大夫人敢将她们卖出去,今日就血溅二郎的婚宴。
想着二郎如今与她渐行渐远,大夫人到底还是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僵,可婢女们动不得,打骂坏了还影响卖个好价钱,大夫人将这笔账全都算在罗应身上,让侍卫将他摁住行脊仗。
何用只是谢望的人,并不受孟家管束,见罗应一根筋,居然真的肯受罚,这脊仗寻常男子一二十仗都受不住的,身子骨不结实的当场打死的也不在少数。
可罗应是孟家的家生子,他的爹娘妹妹还在孟家当差,若是他不肯既不是要祸及家人。
见劝不动他,何用也很是讲义气,非要代替罗应受刑,毕竟他常年习武,顶多也就受伤养一阵子,不会叫罗应白白葬送一条性命。
大夫人认出他来,想起那日就是何用将她关进了司狱,既然他要逞强,那就一起清算。
她到底还是个妇道人家,又要去观礼,也就看了一会便嫌弃血味重,拿帕子捂着鼻子走了,只留了身边心腹和管家观刑。
后来听人回禀说是二人受不住,已经死了,她心生恶寒,想着怎么这般不中用,吩咐人赶紧料理干净。
且不说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便是厨房里的罗管事听到了风声,急急忙忙去瞧,只看到弄玉堂里好大两滩血迹,差点当场背过气。
刘管家怕事情闹大了,好不容易将人安抚住,消息却已经传扬了出去。
群玉强压着心头的不适,说什么也要去弄玉堂看个明白。
可如今府上这么多宾客,彤管怕她出去闹事,忙不迭让人请二郎来。
少顷,孟澜脚步虚浮,在一片“这是怕新妇等不及了要去圆房了”的调笑声中装醉仓促离席。
他酒量不好,怕耽搁了正事,孟澜喝的酒水都让掺了水的,故而眼里尽是清明。
回到飞白居后,见群玉红着眼,显然是哭过的模样,遽然间就慌了神。
“皎皎这是怎么了?”
群玉颤声嗫嚅,“二表哥,我想去弄玉堂看看。”
孟澜僵持两息,克制住心头不快,“这么晚了,去那做什么?”
“我想,给他上炷香,烧点纸。”
新婚之夜,不和夫君洞房花烛,却去祭拜别的男人。
群玉知道这个要求实在是有些过分。
可她真的没法接受在谢望的头七,她和二表哥上演一出琴瑟和鸣的恩爱夫妻戏码。
孟澜神情如旧,正色道:“也是,兄长出了事,你作为弟妹,是要去祭拜一二的。”
“走吧,我们一起去。”
不等群玉拒绝,就被他拉住手往外走。
一路避过旁人,二人总算是到了弄玉堂,闻到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群玉捂着心口干呕。
孟澜当她是受不住,顿时就要带着人离开。
群玉摇了摇头,拽着他的衣角,“二表哥,来都来了。”
弄玉堂白日里发生的事,孟澜并不清楚,只是松成听到风声,在他拜堂之后到底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得知母亲自作主张,在他大喜之日对下人行刑,孟澜气得不轻。
就因为她不待见表妹,就因为她心里没有他这个儿子,所以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怼人动手。
可惜事情已经发生了,除了依旧将她关回寒霜院,也解决不了什么。
他唯独担心的是此事会让表妹知道。
她与谢望的事情能瞒得住旁人,也有他在从中遮掩的缘故。
尽管孟澜不贪求表妹在今时今日就能对自己敞开心扉,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谢望的死讯传来的这样及时。
偏偏在他的大喜之日,表妹是有情有义之人,怎么会毫不在意。
可即便是这点在意,也会让孟澜心存芥蒂,如鲠在喉。
转眼一想,既然谢望已经死了,表妹即便是伤心难过,也只是一时的,
都说活人争不过死人,孟澜却是不信。
他与表妹本就是天作之合,谢望不过是横插一脚的跳梁小丑罢了。
孟澜起伏不定的心绪总算是安宁下来,他大大方方的揽着群玉,进了弄玉堂正堂。
此时孟澜无比的庆幸,今早在得到他的死讯后,吩咐人摆了灵位,案桌上放着香烛祭品,也算是准备的齐全。
孟澜接过婢女点的香,正准备上香酻酒,就见群玉在旁边站着,“皎皎,过来吧。”
“二表哥你先吧。”群玉神色复杂,并不愿和他一起。
她一个人祭拜,还能以表妹的身份,缅怀一二。
可若是站在孟澜身旁,就是以他的妻子,谢望那么小气,定然不会高兴。
孟澜也没有强求,颔首应过后,“兄长,今日是你的头七,我带新妇过来给你上炷香,若是你还活着,想来也很乐意见到表妹和我成亲。”
没想到他会说这番话,群玉愣了片刻,须臾反应过来,有些不知所以然。
就在群玉犹豫着要不要打断他时,孟澜没再开口,毕恭毕敬地上完了香退后一步,又对她说:“我在门外等你。”
屏退旁人后,倒了杯酒,捏在手里迟迟没有动作。
“骗子,你才是骗子。”
她低着头呢喃自语,眼睫不受控制地乱颤,那杯酒被她摔在地上,酒杯乱滚停在脚边。
有眼泪砸下来,滚烫的热意似乎要将她融化。
“你答应过我的,会平安回来的。”
她的声音拖着浓重哭腔,眼泪就像走珠似的掉个不停。
“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是因为我之前骗你太多次了吗?”
“可是谁知道你说的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
“不骗你,我怎么活。”
她哭得气咽喉干,抽着鼻子想拿帕子擦泪,却发现因为来得太匆忙,身无长物,只好就着袖子抹眼泪。
“我才不会给你上香,你有能耐的很,只会拿死讯骗一骗旁人罢了。”
“你有本事永远别回来,我也不会为你守身如玉,我会和二表哥好好过日子,跟他生好多孩子,来年带着孩子去你坟前祭拜。”
群玉哭得呜呜咽咽,看着案桌上的灵位尤其不顺眼,干脆一股脑地全部推翻。
“你多狠的心啊,知道我要嫁人,便故意搅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你是要我这辈子都活在愧疚之中。”
“不过我不会如你所愿,你死了我只会解脱而已,以后不会有人挟恩图报,不会有人故意威胁,不会有人像你一样欺负人!”
她眼里蒙着水汽,眼泪淌在案桌上,一抽一噎的吸着鼻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迷迷糊糊间,群玉身子一软,浑身乏力地摔坐在蒲团上,小声呜咽着彻底哭昏过去。
听到里面哭声渐消,孟澜叩了叩门,想着时候不早,也该回了。
只是好半晌都不曾听到动静,他心下一慌,顿时闯进去,发现她蜷缩着身子,躺在蒲团上。
孟澜快步过去,发觉她只是睡着了,心下松口气,干脆就将人打横抱起,带回了飞白居。
方才表妹说的话他不是没有听见,在此之前孟澜以为,表妹对于谢望,不过是因为他死缠烂打,不得不应付了事。
如今孟澜却咂摸出几分不同寻常来,只怕谢望在她心头份量很重。
别看她口口声声说着解脱,实际上根本就不相信他死了。
孟澜在心中叹了口气,谢望当真是个棘手的对手,无论是死是活,总有法子让她牵肠挂肚。
飞白居里,婴儿抱臂粗的喜烛长明不灭,红绸帷帐下,群玉合衣躺好,孟澜枯坐床头守了一夜。
她昨夜哭得悲痛欲绝,连嗓子都哑了发不出声音来,孟澜怕她夜里醒了要喝水,便特意让人备好温水。
谁知群玉径直睡过去了,醒来时感觉身上胀痛的厉害,头昏眼花的浑身乏力。
孟澜见她醒了,整颗心也放进肚子里,正想着扶着她起来,却被群玉缩回手,不大好意思道:“昨夜已经很是麻烦表哥了,你去唤春禾来吧。”
不是没有察觉出她的生疏,孟澜强压住不快,到底是温声道了句,“皎皎如今,怎么还同我这般客气。”
群玉怔愣一二,想说些什么,到底是没有开口。
孟澜就像是逃也似的离开,只当做没有看懂她的欲言又止。
片时,春禾进来服侍着群玉穿衣洗漱,又提点了两句,“今日新妇要敬茶,娘子等会千万别失态。”
昨夜飞白居当差的下人鼻观鼻眼观眼,见她被二郎抱回来,显然是出了什么事,只当做什么都没瞧见。
春禾看到娘子哭得泪痕未干,满眼通红,约莫猜到是因为谢郎君。
怕她忧思难忘,等会敬茶时心神不宁,这才特意多说一句。
群玉用手撑着脑袋,慢吞吞地来了句,“有鸡蛋吗,我拿来敷敷眼睛。”
昨夜光顾着哭,现在一照镜子发觉眼睛肿得吓人,恐怕旁人不想猜到也难。
春禾自然是一早就准备了的,连忙帮她用鸡蛋滚眼睛,又让彤管过来帮忙梳头。
好一番忙碌后,总算是能够见人了,群玉却又想到,她昨夜和二表哥并无夫妻之实,若是老夫人那边要喜帕又该当如何?
怀揣着心头疑惑,群玉战战兢兢地跟着孟澜过去请安,又向长辈们敬茶。
老夫人自然不会为难她,不仅接了她的改口茶,还塞了只价格不菲的玉镯戴在群玉手腕上。
唯独大夫人存心刁难,故意没接稳,一杯热茶尽数泼在了群玉手上。
也幸亏她躲得够快,这才没烫到脸上。
群玉那双手被烫得登时红了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起了好大一个水泡。
吓得孟澜干脆将人打横抱起,快步来到水边,捉着她的手摁到冷水中泡了许久。
等松成请了大夫过来后,这才给她涂药处理。
没成想群玉闻到药油的味道就想吐,强压着喉间上涌的恶心,还是没能忍住干呕几声。
那位大夫顿时目光一变,就要为她把脉。
下一息,大夫登时喜上眉梢,向众人道贺,“脉滑如珠滚玉盘,有妊之象,夫人已经有孕月余了。”
听完这话,众人脸上的表情皆是变化莫测,有如老夫人这般老神在在,早就怀疑二郎将婚事定得这般近,是因为和七娘有了首尾;也有二夫人这般瞠目结舌,怀疑表姑娘不检点,二郎白白当了冤大头的。
唯独孟四郎的表情意味深长,很是同情的看了眼孟澜,心想没想到他不可一世的二哥也有今天。
如今谢望死了,表妹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真是好一出大戏啊。
原本大夫人还有些害怕,方才她故意把茶水泼在群玉手上,二郎回身看她的眼神,让她觳觫一怔,仿佛下一瞬他就要对她这个母亲动手似的。
老夫人温声吩咐,“屏翠,将诊金包得丰厚些送大夫出去。”
孟澜的心情极度复杂,却还是站了出来,“上个月我喝醉了酒,在表妹房中留宿,这件事祖母是知道的。”
“不错,否则二郎的婚事也不会这般赶,少说也要到年底去了。”
老夫人一锤定音安了众人的心。
唯独孟四郎眯着眼,视线在二人身上梭巡,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如今谢望死都死了,哪里能找到证据,证明表妹肚里怀的孩子不是二哥的。
群玉僵滞了好久,总算是回想起,谢望走之前给她喝的那碗安胎药。
当时她在水里泡了那么久,想着清洗干净弄出来,谁知谢望非要帮她按揉。
按着按着就又亲到水里去了,想来这个孩子就是那时候怀上的。
又是在这等节骨眼的时候,若是不曾得知他的死讯,这个孩子群玉定然不会留。
可如今她又有些为难,倘若谢望真的死了,那有个孩子也能留个念想不是
她脑海中心思百转千回,等终于意识到要和孟澜解释一二时,只见孟澜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好不容易应付完长辈,回到飞白居后,群玉低着头掐着手心,想着究竟该从何处说起。
谁知孟澜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说了句,“皎皎若是觉得为难,我愿意等你想告诉我时再听你说。”
群玉点点头,心中松了口气,又将自己打算告诉他,“等孩子生下来,我就与你和离。”
孟澜脸色一变,声音都发颤,“和离?不许,我没想过与你和离。”
“可这个孩子,毕竟不是你的。”群玉声音弱了几分,实在是有些歉疚。
“孩子是无辜的,左右他没了父亲,我来当孩子的父亲又如何?还是说皎皎觉得,我当不好你孩子的父亲?”孟澜情绪激动起来,将她揽入怀中。
群玉倒是没有推开他,很是不安地拉着他的衣角,“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二表哥,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
孟澜很有信心,温柔缱绻地望着她,“只要皎皎心中有我的位置,我相信早晚有一天,我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殊不知这番话叫群玉听来心下一颤,连拉住他衣袖的手指都在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和他说。
*
自从怀孕后,群玉便是每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
她觉得这个孩子是替谢望过来报仇的,折磨的她整个人难受至极。
头三个月不光是胸腹胀闷,往日爱吃的那些甜食,开始时是闻见就想吐,到了后面想到就犯恶心。
非但如此,群玉发现自己头晕目眩的,怎么也睡不够。
孟澜怕她这胎不稳,原本是要请上回替她诊脉的张大夫,谁知群玉却说妙春堂的齐大夫不错,于是为她养胎的大夫便换成了自己人。
齐大夫为她把脉,说是头晕体倦,怠惰思睡,只是害喜之状罢了。
一句只是害喜之状,让群玉如鲠在喉。
想着等孩子生下来了,她一定要好好管教管教,绝对不能养成孩子爹那样的坏德行。
五个月的时候,已经是冬月了,群玉每天晚上都能梦见谢望。
本来白天孩子闹她就难受,晚上还被谢望欺负得直哭。
孟澜见她精神不大好,和老夫人一合计,找了个方士,看看可是屋里有什么东西冲撞了。
这个方士戴着幂篱,手里抱着把拂尘,也不知是哪里的世外高人,规矩多如牛马。
说是让她搬到西北角去住,最好是朝南的院子里最好。
合乎条件的院子不就是玉婵院嘛?
群玉也没多想,依言照做了,自从搬回从前住的院子,孩子也不怎么闹她了,夜里也能睡个安稳觉了。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这位客居在孟府的方士,夜里总会摘下幂篱,悄无声息的翻来玉婵院,一睹她的睡颜。
此人正是死了有半年之久的谢望。
当初从灵州那个鬼地方九死一生逃出来,为了顺藤摸瓜抓到幕后主使,他隐姓埋名,故意做成谢望死在灵州的假象。
后来得知她果然嫁给了孟澜,谢望气得恨不得立刻回京找她算账。
可灵州事态紧急,若是他弃之不顾,一怒之下回了盛京。
突厥铁骑只怕早就踏过,大庆边疆告急,又要陷入兵荒马乱的危机之中。
等好不容易所有的事情都安顿下来,他马不停蹄的回了盛京,这才知晓她如今不仅如愿以偿当上了少夫人,更是怀了孟澜的孩子。
如今当务之急,是将她从孟澜身边带走。
可孟澜将她看顾的很紧,也不知是不是他察觉到了什么,若不是借着老夫人那边的路子,只怕谢望根本就接触不到她。
不过谢望并不着急,他既然决定带走群玉,自然是要做到万无一失。
孟澜霸占了她这么久,谢望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尝尝失去的滋味。
第35章 被她撩得满身火气。
群玉这一胎怀得实在是不安稳,才搬到玉婵院没几日,她开始少寐多梦,每醒来都觉得胸闷心烦。
这会倒是不像从前那般吐了。只是群玉实在是不像有五个月身孕的妇人,瞧着倒像是刚好四个月。
原本老夫人还担心她肚子大得不正常,月份对不上,惹人诟病,如此倒是刚好。
孟澜的同僚上峰们得知他一成婚就有孕了,纷纷恭贺,说是没想到孟少尹这般心急,难怪每天下值那般早,想来刚成婚那个月很是努力。
每每听到这种话,孟澜总会轻描淡写的撇开话题。
尽管他能做到对表妹的孩子视如己出,可一想到这是谢望的种,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心存芥蒂。
尤其这孩子在她肚里就不老实,和他父亲如出一辙的爱折腾人。
可孟澜到底心疼她,几乎是问遍盛京城中擅千金科的大夫,想着能让她少吃些苦。
只是各种法子都试了效果甚微,群玉也就懒得折腾了。
虽然这几日还是有些不痛快,但是怎么也要比在飞白居住着那会要好上不少。
又说今日是逢十的整日,依着规矩群玉需得去延年堂请安。
头三个月里她实在是难受得紧,老夫人自是免了她的礼,也不许大夫人隔三差五的烦她。
敬茶那日,大夫人故意为难害她烫伤,却因为得知群玉有了身孕,巨大的喜悦之下,倒是让众人忘了这一茬。
便是孟澜不满想做些什么,也被群玉拉住了手,眼神示意他不必多此一举。
他有官身在,即便是觉得大夫人做得不对,想为她讨回公道,传扬出去也定是有御史参他。
孟澜没想到群玉能这样为他考虑,又是感动地不知所措,抱着她的腰怎么也不肯撒手。
他其实很想亲她,只是怕被她拒绝,孟澜忍了又忍,总算是克制住。
可大夫人向来就是猖狂惯了,还当是她从前当家做主的时候,想是大老爷也为了群玉肚里的孩子积福,也就没再让人将她关得紧紧的。
毕竟他二人即便是夫妻情断,却因为有崔家这层关系在,大老爷也不会休弃她。
大夫人原先还想摆一摆婆母的架子,让她每天晨昏定省,请安的规矩必不可少。
老夫人知道后,便开始立她的规矩,叫她又受一遍从前当媳妇时的磋磨。
即便如此大夫人也没有死心,因为有一点她和老夫人是一样的。
少夫人怀有身孕,那么先前准备的通房丫头不就派上用场了。
老夫人跟前最得脸的屏翠,每回见了二郎都是打扮的妖妖娆娆的,仗着自己娘老子在府里资历深,总爱和桂枝吵嘴。
若是她没记错,桂枝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听说先前在玉婵院里,她怕二郎弄伤自个,硬是拿手去接刀子。
这样有情有义还护主的婢女,大夫人不信老夫人没做打算。
往二郎院子里塞人,老夫人原本是打算过些时候再提的,只是冷不丁叫大夫人摆在明面上说,又想着此事应该由群玉来提最好。
趁着群玉来请安,老夫人一番客套话说完,众人退下只留下了大夫人和群玉。
她拉着群玉的手,慈眉善目地道了句,“你身边那个丫头生得标致,不知道许人了没有?”
“祖母说的可是春禾?”
群玉见她好端端的问起春禾,不由得把心一沉。
“正是,我瞧着她不仅样貌好,性情好,身段也很是不错,这样的女子好生养,若是不曾许人,她是你知根知底的,给二郎开脸也是极好的。”
老夫人将春禾夸的天花乱坠,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让春禾给孟澜做小。
“春禾不行。我从小就是在庄子里长大,从前有林嬷嬷照顾我,只是后来嬷嬷年纪大了身子不好,也有些力不从心,都是春禾一直在护着我。”
群玉说得情真意切,老夫人见目的达到,也就不多做声。
“可您也知道,春禾并非奴籍,留在我身边,只是当初我救她一命,她想报恩罢了。原本我想着等成婚后给她选户好人家,谁知这会子有了身子不得空罢了。”
说完这话她似乎想到什么,眼神一转,“有什么话祖母和母亲直说便是。”
大夫人也懒得和她兜圈子,“春禾你舍不得,那将香茹指给他,左右她从前也伺候过你一段时日,知根知底的也不会觉得不熟悉。”
“母亲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此事恐怕要过问二郎的意思。”
群玉小心翼翼地回话,装得倒像是做不了孟澜的主。
“二郎公务繁忙,这点小事何必烦他。他将你看做眼珠子似的,你点头了他还会不肯?”
大夫人心绪不平,本就气恼儿子偏心到没边,如今她总算是捏着鼻子,接受这个浑身土气的乡下小娘子嫁了进来,可不代表着她能息事宁人。
要她说费什么话,老夫人也正是的,非说要过问二郎媳妇的意思,只是多个伺候的人罢了,二郎难不成还会不同意?
“行了,你少说两句,此事也先不急,七娘若是觉得做不了主,那帮着二郎掌掌眼如何?”
老夫人忽然开口,向宋嬷嬷使了个眼色。
很快屏翠最先进来,她身旁站着桂枝,留着香茹跟在最后面。
“我瞧着各位妹妹都好,只是此事孙媳实在是不敢擅专,不如这样,等我先问过二郎,再让二郎亲自来和祖母说?”
群玉斟酌着开口,心里想的却是,孟澜并不贪慕美色,恐怕十有八九的不会同意。
这一点老夫人心里跟明镜似的,可她之所以想多往二郎房里塞人,是想着做两手准备,盼着早日诞下个男丁,届时好过继给大郎,他那一脉才不算断。
若不是担心二郎不同意,老夫人是想着等群玉那一胎生下来,看看是男是女再做打算的。
原本老夫人还想着问问安胎的大夫,孩子究竟是男是女,谁知那大夫守口如瓶,说是此事不好相告。
老夫人怕再问,就让二郎有所察觉了,便也没了动作。
可这几日她总想起大郎小时候的样子,故而又在延年堂的设了佛龛,日日祈求观音菩萨,一定要给孟家一个嫡长曾孙。
大夫人见群玉明摆着就是推脱的意思,心头顿时涌上一股火气,正要开口,就听得孟澜的声音从暖帘后传出来,“此事不必再提,我此生只会有表妹一个妻子,绝不会纳小。”
孟澜字腔冷冷,又朝周围扫视,眼中的寒意难以叫人忽视。
香茹不经意间抬头,与他目光短暂相接,飞快低头,不敢再看。
从前二郎待谁都是如沐春风的模样,自打娶了表姑娘后,动辄冷脸和大夫人作对,香茹心慌意乱,有些打退堂鼓。
殊不知这番话叫大夫人听了,又要翻脸,“你说什么?你是想气死我吗?”
“母亲不必多费口舌了,表妹还怀着身子,我先带他回去了。”
孟澜说完这话,也不再看大夫人的脸色,搀着群玉就要往外走。
“慢着,急什么。明日要去无相寺,二郎带着你媳妇一起,可别忘记了。”
方才听了二郎的话,老夫人把眼一沉,便知道他不是在说笑。
既然他不肯纳小,那他这一胎只能是男丁,原本想着他若是不肯,便从妾室那抱养个孩子。
谁知他打定主意只要七娘。也好,等来年生出嫡长的曾孙记在大郎那一脉,也未尝不可。
“无相寺山路崎岖,表妹如今的身子如何去得了?”
若只是去拜观音菩萨,盛京城中的庙宇也不少,何必去京郊那么偏僻的地方。
“苍云峰是远了些,可无相寺的观音堂最是灵验,你瞧瞧盛京哪家妇人有孕了不去拜一拜,以求观音菩萨保佑的?”
老夫人提前找那方士算过,说是若想保证此胎为男,可以带夫人去无相寺向观音菩萨上香,抄经祈福,诚心祝祷,她定能得偿所愿。
原本去无相寺,只是老夫人想的下下之策,若是二郎愿意多收几个通房,在子息之事上多多努力,总会有一个男丁的。
可这孩子一根筋说什么也不肯再纳小,等去了无相寺,再问一问医僧,刚好也能知道她怀的是男是女。
孟澜还想拒绝,却被群玉拽了拽,“我如今胎像已稳,大夫说过,多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从盛京到苍云峰,光坐车都要一个时辰,表妹当真能受得住?”
孟澜实在是心疼她,这样长途跋涉,她本就夜里睡不好,身子哪里撑得住。
方才已经当众驳了祖母她们,不好再拒绝下她们面子了。群玉宽慰似的拍了拍他的手,“我知道二表哥是心疼我,只是我的身子,哪有你说的那般差了?”
“好,那我明日与表妹一起同去。”
见她坚持,孟澜也没再多说什么,左右他也跟着同去,不会出什么乱子。
老夫人总算是满意下来,“七娘既然有了身子,在寺里留宿一夜就是,不必急急忙忙赶回府。何况也并非是只有我们几个,你二婶三婶都要去的。”
见孟澜不解,老夫人又说,“二郎媳妇怀的这个孩子,可是我们孟家嫡长曾孙,女眷们跟着一道去祈福,给孩子积累些福缘也是好的。”
群玉慢吞吞地开口,总觉得不大对劲,“这是咱们大房的事情,会不会太叨扰两位婶母了。”
“怎会,你且把心放回肚子里去,不必担心这些。”
老夫人笑得和颜悦色,也不曾解释。
等回了飞白居,群玉忍不住开口问道:“二婶那么忙也愿意去?三婶不大熟,没说过几回话。”
“如今我成亲了,余下的弟弟妹妹们也可以开始相看了,至于三婶嘛,她如今膝下虽然有六郎,但六郎并非她亲生,想来她是想去无相寺拜一拜,求一遭罢了。”
群玉眨了眨眼,有些好奇,“可我看三婶对六郎挺好的啊,不像是……”
余下的话她没有再说出口,免得有搬唇弄舌的嫌疑,她做小辈的,总不好置喙长辈的事。
“不必多想,三叔向来专情,这么些年只守着三婶一个,从前祖母没少和他吵过,非要他休妻另娶,他与三婶从小就认识,故而说什么也不同意。后面三婶过意不去,主动给他纳妾,他也不肯收,后面也不知是谁出了个主意,老夫人发了话,索性就将二房妾室生得六郎,过继到三房了。”
这里头竟然还有这样的弯弯绕绕。群玉点点头,想着难怪每次瞧见三婶,总觉得她眉间罩着一层愁绪,想来也是和这些原因有关。
过了好半晌,孟澜又说,“皎皎今天做得很好,往后若再有人为难你,你也要像今天这样,将事情往我身上推,知道了吗?”
提及这个群玉还有些不好意思,哪有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什么此生只会有她一个,他是没瞧见,屏翠她们瞧她的眼神,恨不得生吃了她。
“可若是我不肯接受,你不就也像三老爷一样,没有自己的孩子吗?”
头昏脑涨的,群玉脱口而出,这才发觉自己怎么把真心话给说出来了。
一时间气氛突然古怪了起来,好半晌,孟澜率先开口打破沉默,“那我只好哄皎皎早点接受,免得一个孩子,太孤单了些。”
“二表哥!哪有你这样的,我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你就想着第二个了!”
群玉忍不住嗔他一眼,与他拉开些距离。
孟澜喉头滚动,直勾勾地盯着她,“皎皎别这样看我,我会忍不住亲你的。”
“你!二表哥你耍流氓!”群玉羞得脸上彤云密布,说什么也不肯久待了。
“嗯?那皎皎要如何对我?”见她羞得拿帕子捂脸,孟澜不由得觉得好笑,忍不住去揉她的头。
“哎呀,我不和你说了,孩子踢我了,我要回去躺着了。”
孟澜弯唇笑了笑,明知道她是故意逃避,但也没戳破。
“那我送表妹回去。”
群玉点点头,正准备出门,却被孟澜打横抱起,她吓得只好抱住她的脖颈。
“二表哥你这是做什么啊!我、我能自己走的。”
“嗯,我知道你能自己走。”
突然被抱得这么高,群玉有些害怕,一边紧紧扒住他的脖颈,一边让他松开,“对啊,哪有哪有娇贵,你快放我下来。”
孟澜喉间溢出一声笑,“不放。”
群玉就这么被他抱回了玉婵院,一路上遇到不少孟府下人,起初群玉还大大方方的被他抱着,到后面求着孟澜将她放下他还是不肯后,只好拿出帕子挡脸。
大有反正她看不见,旁人怎么打量她都不以为然的意思。
回风亭里,谢望一袭白衣道袍,抱着拂尘做样子。
刚成婚没多久的小夫妻,大抵都是这样的,夫妻恩爱,如胶似漆,毫不避讳旁人,实在是没脸没皮。
*
隔日晨曦透雾,已见天光,冷风从帘缝中卷进来。
春禾替她挑了身暖和又轻便的袄裙,仍不放心,又塞了两个汤婆子。
“娘子,这天瞧着像是要下雨,今天非得去吗?”
群玉拍了拍她的肩,“无妨,只是上炷香而已,若是天色不好,明日再回来也行。”
“那就好,只是能否向二郎通融一二,我和你一起去?”
不怪春禾不放心,实在是去无相寺要祭拜的人太多,这么一算下来,马车倒是不大够用,春禾也就不能跟在她身边了。
“无事,我和二夫人还有莲芳同乘一车,即便遇到什么事,莲芳不会置我于不顾的。”
群玉见她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又拉着她的手好一番安慰,“刚好趁着大家都不在,你若是待不住,就去寻德叔吃酒去,我呢,也顺便替你求求姻缘,说不定来年我们春禾……”
话未说完,春禾羞得耳朵都红了,吓得跺了跺脚,“娘子!你怎么也这么不正经!”回答她的是群玉悦耳笑声。
等上了马车,二夫人心觉奇怪,她是大房的儿媳妇,挨自己坐着干什么?
这两个月以来,群玉以养胎的日子太过枯燥无味为由,硬是在二夫人那讨了个账房的名号,说是继续像从前那样,帮她查查各家铺子的账册。
有人肯帮忙,又不分她的权,还是这些琐碎繁杂的事情,二夫人自然愿意了。
至于今日为何会带莲芳,是因为这些时日,她一改从前那样的狐媚做派,伺候起人来又格外周到,一来二去二夫人想着日后抬她做姨娘也未尝不可。
免得四郎媳妇进门,她再明目张胆的往他房里塞人,到底是不好。
二夫人显然是已经有了心仪的小娘子,正是先前为表姑娘接风洗尘时见过的卢七娘卢文珠,也是三夫人的外甥女。
借着今日去无相寺祈福的名头,俩家约着相看。
二郎和四郎骑马走在最前面,身旁也无外人,孟四郎揶揄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二哥,被人戴绿帽的滋味不好受吧。”
从前有谢望在,孟四郎根本就不敢放肆,如今没了谢望,他根本就不会将孟澜放在眼里。
“四弟,你这张嘴要是不会说话,可以帮你缝上。”
孟澜神色如常,心中却是掀起惊涛骇浪,他怎么会知道?
“啧,别装了,当初要不是谢望捷足先登,你的好表妹……”
话未说完,孟澜须臾间沉了脸,“孟淳,我劝你谨言慎行。否则我不介意让卢七娘瞧瞧,你究竟是怎样的二流货色。”
孟四郎住了嘴,没敢再招他,只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反观孟澜因为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不由得想起些端倪来。
表妹似乎很害怕四郎,相较于谢望来说。
这背后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他从前不曾发觉罢了。
等到了无相寺,二夫人拉着躲闪不及的三夫人,就要去见过卢文珠的继母郑夫人。
时到今日,三夫人才知道,今日特意邀她来无相寺,本就是一场鸿门宴。
卢文珠和孟淳作为相看的小辈,被安排在无相寺的姻缘树下相见。
禅房中,则由并不想让七娘嫁进孟家的三夫人牵线搭桥。
群玉和莲芳原先跟在老夫人身后一路跪拜,只是这会她有事,说是要去寻什么法师。
孟澜也不在,群玉只好和莲芳结伴同行,陪她去大雄宝殿。
这里没有外人在,群玉并不跪拜,只在旁边静静等着她。
莲芳一脸惊讶,“少夫人您怎么不拜?”
“我其实,不大信这个的。”
群玉弯了弯唇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十三年前那场大火,群玉诚心祈福,日日祷告,恳求佛祖保佑,母亲和哥哥都还活着。
后来上天给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母亲当年并未死于那场大火,却是被人关在深宫,生不如死,等她知晓时母亲早就香消玉殒。
从那以后,群玉其实不大信佛祖保佑这种空话了。
否则三年前也不会和了净在玉佛寺的禅房里,佛像前做尽那档子事。
莲芳睁着双大眼睛,有些好奇,“那少夫人你信什么?”
“我信我自己。”群玉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极近温柔。
就在二人说话间,孟四郎忽然走进来,视线来回梭巡,冷不丁开口,“我从前倒是不知,表妹待我的小通房倒是好脸色。”
见他来了,莲芳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声音怯怯,“郎君来了,您不是在和卢七娘相看嘛?”
“看完了,没有我们莲儿好看。”
当着群玉的面,孟四郎就将人揽进怀里,不三不四地摸了一把。
“别,郎君这是在寺里呢,不好这样。”
听莲芳的声音,她都快要哭了。
若是表姑娘不在她倒是觉得还好,就当是被狗咬一口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表姑娘和她也算得上是旧识,她实在是不好意思。
群玉神色平静,极尽冷漠,“四弟,这是在寺里,你便是胡闹,也该有度。”
“瞧瞧,二嫂这是吃哪门子醋呢,大不了我就雨露均沾一回。”
孟四郎语气轻佻,右手伸出去,就要搭群玉的腰。
“你们在做什么?”
卢文珠站在门口,简直就是气愤至极。
*
山寺悄寂,天色空濛,绵绵细雨倏然落了下来。
孟澜站在禅房外,听见老夫人连声追问,“法师,我孙媳妇这一胎可是男胎?若不是可有法子偷凤转龙?”
“阿弥陀佛,檀越不必心急,生男生女端看上辈子是否积德行善,佛说一切皆有因果。”
“此话何解?”老夫人一脸忧心忡忡,回首半生她做过太多错事。
慧能法师捻着佛珠,竖掌劝诫,“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殃。”
老夫人心里有鬼,不由得有些后怕,“不成不成,此胎一定要为男,否则等我这把老骨头没了,我可怜的大郎只怕是彻底没有香火供奉咯。”
孟澜听到这里,深吸一口气踱步离开。
难怪祖母非要怀着身子的表妹来到无相寺,就是想从法师口中问出腹中孩子的性别。
往后表妹身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有外人接触了。
孟澜这会想去寻群玉,谁知沿路问了好几个小僧弥,都不曾看见她。
此时此刻卢文珠认出群玉,就是当初接风宴上灰头土脸的表姑娘。
如今瞧着不仅珠圆玉润,竟然还有了身孕。
她方才可是没有错过孟四郎油腔滑调的趁机占便宜。
卢文珠起初还当她只是个小小婢女,这会走进一瞧,哪家婢女这样的打扮穿戴,八成是孟四郎房里养的。
盛怒之下,卢文珠当场给了莲芳一巴掌,惹得孟四郎猛地踹她一脚,“疯婆娘,有病就去治!”
“孟淳,你敢打我!”卢文珠气急败坏,还想扑上来和他扭打。
只是她力气太小,当即就被他拦住了。
既然不占上风,卢文珠也没有久留,趁人不备就开溜,“孟淳,咱们走着瞧!”
背着众人时,卢文珠泪盈于睫,强咬着唇不肯落泪下来,若非是继母从中作梗,她也不会被迫接受这样的亲事,可偏偏这样的婚事都已经算得上极好了,她根本就没得选。
这场闹剧总算是收场,群玉吓得捂了捂砰砰乱跳的心腔,感谢胸闷气短,有些喘不过气来。
方才她生怕伤到孩子,抱着肚子一直往后躲,被卡在角落里,这会实在是有些难受。
还是莲芳率先发觉不对劲,“郎君,她……她好像不太对劲。”
随着她的视线望去,群玉小脸煞白,浑身都在冒冷汗。
孟四郎脑海中闪过一个好主意,“这样,你现在这等着,我去叫人。”
莲芳点了点头,就在她废了好大的力气,将群玉从角落里扶起来时,却发觉门被关上了。
她还心存侥幸,想去拍门,却被群玉拉住手,声音虚弱,“不必去了,你陪我坐会吧。”
莲芳见她嘴唇都泛白,吓得哭了出来,“不行,你不能死在这里!”
“傻孩子,谁说我们会死。”
群玉指了指后殿,“我没猜错的话,那里还有一个门。”
莲芳立刻去推门,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寻遍室内能用的东西,最后她拿着烛台终于砸开,自己率先钻了出去,又将门打开扶着群玉离开。
暮色沉沉,寒风乍紧,吹来几点细雨,群玉轻轻呼了口气,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油然而生。
“莲芳,我们回去吧。”
少顷,群玉被人带到了今夜留宿的禅房。
至于需要解释多费口舌的事情,就全都交给莲芳了。
她撑着高耸的肚子,脑袋晕乎乎的,径直往床铺奔去。
闻到熟悉的檀香味,群玉还当自己是在做梦。
可她今日实在是太累了,眼皮沉沉怎么也睁不开。
她钻进温暖的怀抱,隔着衣服摸着滚烫的肌肤,眼泪淹没在头发里,她转头蹭上去时,嘴唇无意识地碰了一下,就像是隔着层层布料,她在亲他。
谢望抱着她五味杂陈,他想推开她,更想质问她,为什么如愿以偿嫁给孟澜后,她还是把自己搞成这样样子。
灰头土脸,可怜兮兮,叫他不忍心向她发难。
她的睡相实在是太差,几乎是完全趴在他身上,抱着他的手,就像是怕人走了似的。
谢望想亲一亲她,可被她高高的肚子吓到,只好不断地将她挂在自己身上的脚挪开。
只是他每挪一次,群玉又往那个滚烫炽热的地方放。
夜里淋过雨,又吹了风,她冷得几乎就是在打颤。
好不容易有个这么舒服的汤婆子,她定然是要好好抱一抱的。
群玉睡得香甜,手脚老是往他身上放,谢望整个人憋着一股火气,要不是怕她受不得刺激,他现在就要把人弄醒。
只是温香软玉在怀,摸不敢摸亲不好亲的,谢望烦得想把人推开。
直到她那双白嫩的小脚一不小心又踹了上去,谢望干脆就抓着她脚不肯放手了。
小是小了点,但也够用了。
睡得昏昏沉沉的群玉不受控制地蜷紧脚趾,不算锋利的指甲不小心剐蹭到,痛得他深吸一口气,恼得直掐她。
“怎么没人给你剪指甲!”
回应他的只有群玉那双绵软小脚蹭来蹭去,以及她口中无意识发出的闷哼声。
谢望彻底没了兴致,拿了帕子给她将脚擦的干干净净,想着等明日回府,他再给她剪指甲。
孟家如此薄待她,实在是不能再留了。
哪怕她肚里怀着的是孟澜的种,他也要把人带走。
阒寂深夜,细雨敲窗,群玉不停的往他怀里挤,这半年以来,睡了头一个好觉。
谢望又被她撩得满身火气,恨不得将她的手脚全都捆起来。
发觉她手腕上没有自己送的那串持珠,压抑已久的怨气登时蹭的在心腔燃烧。
“醒一醒,我送的持珠哪里去了!”
群玉睡得迷迷糊糊,听到谢望的声音还当是在做梦呢,嘟嘟囔囔地回了句,“你怎么回来啦?”
她声音甜软,就像是故意卖乖似的。
谢望被她一噎,“你别逃避话题!”
“不知道,别问我,你好不容易来我梦里一次,又凶我!”
群玉张开手就要他抱,谢望别无他法,到底是回应了他。
她趴在他的肩头,酣然入梦,全然不顾谢望的死活。
又被她的腿蹭到了。
将人松开后,谢望深呼一口气,打算去洗个冷水澡。
只是这人就像是根本没睡着似的,拽着他的手怎么也不撒开。
若不是她眼睛闭得紧紧的,呼吸也正常,谢望真的要怀疑她故意在使坏了!
后来忘记是她什么时候翻身时撒开的,谢望将手上那串玉菩提取下来,绕了好几圈在她手上戴好。
第36章 我要你记住,你在为谁流……
一番夜雨,为山寺洗新霁,远山淡淡在薄雾中散开,天光大亮时群玉悠悠转醒,先是摸了摸身侧冰凉的被褥里,并无旁人。
手腕上也是身无长物,她分明记得被谢望用什么东西捆绑住了。
想来是在做梦,他好不容易入梦一会,便又故意想方设法的磋磨她。
不过群玉也没做他想,和他计较做什么,真是应了那句旧欢如梦罢了。
孟澜听到房中传来的动静后,撂开步子匆匆进门,“皎皎,你身子可还好?昨日之事是我疏忽大意了。”
尽管莲芳一五一十的说明了事情经过,只是她到底避重就轻的隐去了孟四郎的轻浮孟浪。
只说四郎和卢七娘起了争执,少夫人吓坏了,气有些顺不过来。
再多的她便没有说了,毕竟她是四郎房里人,总不能向大房的告状。
听完莲芳的解释,孟澜想去看看群玉,生怕她又有个不舒坦。
大夫人见他紧张兮兮的,难免有些不快,“怀个孕而已,哪家妇人不是这样过来的,就她金贵些,也不知怀的是男是女,你就……”
“好了,不要再说了。二郎也不必去,你媳妇好不容易能睡个囫囵觉,何必去打搅。”
老夫人打断她,生怕大夫人再多说,就让二郎知道了。
今日在慧能法师的禅师里,不止她一人,还有追忆大郎满眼哀思的大夫人。
孟澜心下了然,知道祖母和母亲都在打着什么主意后,面上装得云淡风轻,心里却是想着,等回了飞白居,院子里能近身伺候的通通都要查一遍。
浓睡将醒,神思还未从梦中抽离出来,群玉心中怅然,好半晌才回了孟澜一句,“二表哥,你方才说什么?”
瞧她面色不像昨夜那样苍白,恢复些往日精神,孟澜也就没有多问了,只牵着她的手,温声道:“皎皎,我们给孩子取个小名吧。”
群玉笑着拒绝他,“还不知是男是女呢,如何取得?”
孟澜把她揽在怀里,一脸神色认真,“男孩叫昭昭,女孩叫岁岁。你觉得怎么样?”
“我怎么觉得,这两个都像是女孩名儿呢?”
昭昭如愿,岁岁安澜。
群玉不是不懂他的意思,只是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他。
“女孩多好啊,像你,我就能知道小时候的表妹长什么样了。”
最重要的是,生得是女孩,祖母和母亲也不会将她抢走。
孟澜神情凝重,却也只能垂着眼苦笑。
“倘若生的是个儿子,知道你偏心到没边,怕是要不高兴的。”
群玉也乐得逗他,转身去握他的手。
她察觉到了孟澜的不安,虽说不知这丝不同寻常是从而而生。
孟澜抱着她,心中满是充盈,“那还是等孩子出生你再取吧。”
回应他的是不合时宜的“咕咕”声,群玉肚子饿了,她不好意思地捂住脸,“我们快去用饭吧。”
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还是这样的娇憨可人,孟澜点了点她的鼻子,“好,我抱皎皎下床。”
“哪、哪有这么夸张啊!”群玉不肯硬是要躲,到底是被他抓住了脚,为她穿袜穿鞋,这才将人放下来。
冬日里的衣服穿得多,她的小腹叫宽大袄裙一遮,就像是微微隆起似的,月份瞧着就更显小了。
虽然还是有些不方便,但群玉也有春禾伺候,故而觉得还好,没有他这样如临大敌。
等群玉被他牵着来到无相寺的饭堂后,她也只是用了半碗素面,便不肯再多吃了。
孟澜怕她回程时会饿,又是哄了许久,她才吃完一个素菜包子。
两天没沾荤腥,群玉撇着嘴有些不满,“二表哥,我回去要吃肉!”
“好,回去皎皎想吃什么都有。”
“那我想吃曹家的蟹黄毕罗!”群玉眨着漆亮的眼,满心期盼地望着他。
“可以,不过要问问大夫,这些寒凉的吃食你现在能用吗?”提及蟹黄毕罗,孟澜率先想到上回从她那拿走的那一盒,是谢望让人一大早就去排队买的,故而虽然答应了,但话未说满。
“哎呀!不是我想吃,是肚子里的孩子想吃!”
群玉干脆耍赖,大有一副他不松口,就不走的架势。
“好,是孩子想吃,等回去再买。”
明知道她是故意气鼓鼓的,就为了哄他点头,可孟澜还是心甘情愿的答应她。
用过早饭后,孟澜牵着她离开,二人皆是不曾发觉,谢望站在窗外,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再一次尝到了嫉妒的滋味,恨不得牵着她手的人是他。
如果孟澜能够消失就好了。
*
下山的时候,也是巧合,二夫人坐得那辆马车怀了。
刚好遇到卢七娘她们下山,郑夫人热情的邀她上车,撂下群玉和莲芳俩人。
老夫人和大夫人走在前面,又各自带了婢女伺候,定然是坐不了的。
想到三婶也来了,就是带着六郎和照顾他的嬷嬷一起,也不知挤不挤得下。
孟澜同样心有戚戚,不太愿意让她和卢文珠同乘一车。
“不如这样,四弟带着祖母她们先行回去,我和表妹还有她先留下来,等府里派车来接。”
“那不行,莲芳要和跟我一起回去。”
四郎丝毫不介意,昨日才和卢文珠闹了这样一出,她会怎样对待莲芳。
他语气轻佻,满含笑意的一双眼凝望着她,“卢七娘,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好啊,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卢文珠乐意至极,昨日想教训那个小婢女他还拦着,想来今日这是知道服软,将人亲自塞过来任她处置了。
两家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尽管她也知道孟淳风流多情,可知道和看到是两码事,更不用说孟淳就连和她相看,都要将人带着,实在是欺人太甚,将她的脸往地上踩。
“那她乘你的车,表妹你和祖母她们坐一起。”
孟澜兀自做了决定,群玉却不肯听。
自从知道莲芳是妹妹琬娘后,她就根本不同意她继续留在孟家了,可她一意孤行,非说自己已经是孟四的人了,几遍是走也没有去处。
群玉想着索性自己还在孟家,又常去二夫人那,也能照拂到她,故而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可如今知道卢文珠要嫁进来,且不说她往后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便是今天就要找莲芳的麻烦。
群玉拉着莲芳的手,向卢文珠盈盈一笑,“不必了,我和莲芳坐七娘的车就是。”
等二人上了车,卢文珠勾了勾唇角,语气促狭,“孟二郎倒是将妹妹看得紧,一刻也离不得。”
“七娘说笑了,无非是看我怀着身子,他也跟着担惊受怕罢了。”
“妹妹倒是好福气,嫁得了孟二郎那样的如意郎君。”
卢文珠见她面色红润,一看就知道没有烦心事挂怀。
她神情萧索,语气落寞,群玉并非搭腔,又听得她问起莲芳,“这位妹妹生得娇媚动人的,我看了都喜欢,更不用说孟四了。不知叫什么名字啊?”
莲芳低着头不敢看她,只细声回了句,“奴婢名唤莲芳。”
“倒是个好名字,往后我们同住屋檐下,还望莲妹妹不要计较,我昨日对你动手,也是一时情急。”
她昨日被卢文珠打了一巴掌,冷不丁被她这样温柔关切,莲芳心有戚戚,不知道该怎么回话的好。
接到她求助的目光,群玉顺势开口,“想来昨日误会一场,眼下也解除了,七娘切莫因此怪罪于莲芳。”
“误会?你当我是傻子吗?”卢文珠掐着莲芳的手,面上却装作漫不经心。
莲芳不敢节外生枝,连累到群玉,倒也一声不吭没说话。
倒是卢文珠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不妥,正要开口解释时,马车一个颠簸,三人皆是被晃得身子一歪,撞到车壁上。
卢文珠被迫躺在莲芳身上,她嫌弃似的坐直,摔了摔袖子,扬声问道:“什么情况。”
“娘子恕罪,方才有人并排策马,差点就撞上了。”车夫有些惶恐不安,尽量稳住声音。
卢文珠嗯了一声没再追究,只是眉眼似有倦色。
群玉扶着车窗,生怕再来一次,就要撞到肚子了。
直到车厢再次摇晃,群玉打了个趔趄,伸手去抓车帘。
“又怎么了?”卢文珠伸手扒着车门,略显狼狈。
“这路不平,方才山上掉下块石头下来,惊了马。”
听他这样说,卢文珠倏地起身,烦躁地敲了敲车板,“停车停车,我要下车!”
再这么颠下去,怕是还没下山,她早上吃的东西都要吐出来了。
车夫只好勒马停下,又飞快的踩着车辕跳下车,等他搬来车凳,掀帘扶着卢文珠下马时,孟澜骑着马转了方向,“怎么了?”
等他策马过来时,莲芳也扶着车门下了马车,正想着去搀群玉时,马儿突然发狂,嘶鸣阵阵,撒开蹄子拖着车就是乱跑。
群玉吓得死死扶住车窗,生怕就这么被甩出去。
耳边寒风呼啸,刮到脸颊生疼,这样一直跑不是个办法,身后孟澜的喊声渐行渐远,群玉放眼去瞧高度,就这么跳下去孩子肯定是保不住。
可若是不跳,这马儿失控,将她甩出去,就不止是人仰马翻还能保得住性命的事了。
就在群玉纠结万分之际,耳边突然传出了一道急促的马蹄声。
“跳车!我接住你!”
谢望沉着脸,张开手作势要接她。
“快!”
突然看见他,群玉吓得呼吸都滞了一瞬,忍不住去抓车帘。
他见群玉犹犹豫豫的,不由得伸出半个身子,就为了离她更近些。
听到他的催促,群玉将牙一牙,抓紧车窗探出半个身子后,伸手往他的方向一扑。
谢望稳稳接住她,还不等她开口说些什么,就眼睁睁看着那匹马托着车向悬崖奔去。
劫后余生的感觉在心里油然而生,她无措的捂住肚子,吓得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谢望眼神一暗,一言不发地抱着人策马离开。
方才跑得那样急,她有些受不了,这会心跳还没平稳下来,谢望就又一路狂奔。
群玉再不敢去抱肚子了,寻着本能去摸他的衣摆,想着能安心些。
谁知谢望变本加厉地疾行,根本就不考虑她的死活。
“你,你慢一点啊……”
群玉带着哭腔的喊声,混着风声传入他耳朵。
“怕?那你不抓紧我?”
抓他衣服算怎么回事,从前她抱他脖子抱少了?
怀了孟澜的孩子就是不一样,都知道要跟他保持距离了。
群玉自然听懂了他语气重的不满,索性也就如了他的意,双手攀住他的脖颈,和他紧紧贴在一起。
脉搏在振,呼吸粗重,就连心跳声都快要盖过她的了。
她好像后知后觉,他居然还活着,他果然还活着。
群玉心头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浸着金黄油亮的蜜,甜得人心慌。
她不受控制地去摸他微微隆起的青筋,嗅到他身上好闻的檀香,嘴角忍不住溢出一丝笑。
感受到她冰凉的指尖,一下一下的摸着他的脖颈,谢望忍不住绷紧了身子,喘息声重了一分。
谁知群玉变本加厉地伸手去按,谢望面色一沉,伸手抓住她,“还没摸够?再摸我现在就办了你。”
又说这种话!
群玉脸上发臊,红得像虾子,干脆将脑袋钻进他怀里,换了个姿势坐他身前。
“我冷,你给我挡挡风。”
她方才一直高高扬起头看他,寒风飕飕作响,吹得脸疼。
总算是安分下来,谢望没再故意拿话噎她。
只是她圆润的肚子高高耸起,抵在他身上,谢望神色一凛,心里不痛快。
群玉闭着眼贪婪地嗅着他衣裳上的檀香,想着从前怎么没觉得这味道好闻,等回去她也换成檀香熏衣,晚上定然能睡好。
这般想着,很快困意来袭,群玉闭上眼,牢牢抱住他,黏糊糊的依偎在胸口,即便是在马背上,起伏不定的晃荡,也因为枕着他睡得安宁。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看见黛色的帐子,还觉得恍惚,奇怪,怎么不是大红罗帐了?
她和孟澜成婚不久,故而飞白居里蔓延着喜气洋洋的红色,忽然瞧见换了颜色还有些不适应。
群玉坐起身来,又发觉帐钩上挂着铃铛,好奇地晃了晃。
“娘子,您醒了。”
小雁的声音从暖帘后钻了出来,群玉总算是意识到问题。
之前离开玉园时,那些婢女都被春禾遣散了,怎么她又回来了?
群玉眼中露出一丝疑惑,“春禾呢?喊她过来。”
不等小雁回话,谢望打帘过来,“醒了?怎么睡这么久。”
环顾四周,满室立静,壁上挂着一副卢留庵的字,窗前那张软榻泥金彩漆、巧雕妙刻,光是瞧着便知道工艺不俗,案桌上摆着只白瓷瓶,插着把花姿飘逸的春兰。
群玉心中一沉,这里既不是飞白居也不是玉婵院。
“谢表哥,这是哪?”
谢望不紧不慢地瞥向小雁,她当即会意离开,还关好了门。
“怎么样?这间屋子可还满意?”
从灵州回来后,谢望既没有回孟家,也没有去沈府。
他回了自己从前单独置办的一处宅子,日后这里会是他们的新家。
“不怎么样,送我回去。”
群玉见他摆明了就不肯正面回答她,索性也就不和他兜圈子了。
“回哪去?孟家少夫人已经死了。”
谢望目光缱绻,语气温柔,漫不经心的开口,告诉她残忍的真相。
“你、是你干得?你故意弄坏二婶的车,又在卢七娘的马上做了手脚。”
群玉一时气结,将所有的事情全都串了起来。
谢望想要反驳,可他同样知道,只要他不放她离开,事实真相如何对于群玉来说不重要。
事关群玉的安危,谢望不会拿她来堵,可不代表着高统领不会动手。
当初被二皇子和她算计到灵州时,高统领得知此事就问过可要动手收拾的。
谢望只是轻描淡写的开口,“不要动她,我的人,我自己来收拾。”
可后来谢望差点死在灵州,好几次他差点撑不住的时候就在想,他如果不回京,高统领定然要把这笔账算在她头上。
所以他咬牙活了下来,几乎是去了半条命。
他伤得很重,众人只当他急着回京,是为了向圣上述职。
只有谢望自己知道,他想问一问她,为什么不听他的话,为什么非要嫁给孟澜。
她究竟要报什么仇,他来帮她不就好了吗?
得知她有孕后,谢望多么希望她肚子里怀的是自己的孩子。
留在盛京的高统领被他拿来大材小用,查到妙春堂的齐大夫为他安胎后,谢望就发现了不对劲。
当初也是齐大夫说群玉的风寒因为房事过重,所以要服一个疗程的药才能痊愈。
一个月之久,谢望放弃了带她去灵州的想法,如今看来也算是庆幸,否则灵州虎视眈眈的那帮人,也绝不会放过她。
齐大夫为何会帮她,起初高统领还没查出来,后来得知此人竟是为二皇子做事。
谢望不由得开始怀疑,她和二皇子之间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回到盛京后,高统领忍无可忍,斥责他玩物丧志,“区区一个女子,您是忘记要为先太子报仇吗?”
谢望苦笑着摇头,“仇要报,她我也要。”
直到今日,谢望还记得高统领无奈之下,搬出了师父,“倘若明悟大师还在,定然不希望您这样。”
一句话堵得谢望哑口无言,似乎在说他忘记当初自己犯下的错事,是师父一力承当,为他丢失了性命。
谢望垂着眼,好半晌终于开口答应,“我知道,我会谨遵师命,不会娶她。”
得了他一句应承,高统领离开前丢下一句,“罢了,再帮你一回。”
那时谢望并不知道,是将群玉置于险境的这种帮他。
见他久久不回话,群玉拉着他的衣袖,试图和他讲道理,“我消失这么久了,她们肯定很担心的,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谢望抬手,将袖子从她手里挣脱开,“不好。”
群玉就不信他会软硬不吃,“那你究竟怎样才会答应?”
“除非你做点让我高兴的事,我再考虑。”
谢望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这,这不好吧。”
群玉捂着肚子,想着他怎么满脑子都是那种事。
“有什么不好?”
从前也没见她少亲,现在嫁给孟澜了,就和他彻底生分了是吧。
“我现在这样子,你怎么下得了手?”
虽说她自从怀孕以来,光长肚子,四肢还是从前那样纤细,可是他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你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吗?”
谢望见她现在连亲都不愿意亲了,还找这种莫名起来的借口,气得转身就走。
“哎呀,你先别走,等问过了大夫再说。”
群玉伸手去抓他,他好不容易给个机会,要是这会走了,指不定真要一直关着她了。
谢望也没松开她,只是想着有必要这么大阵仗吗?
亲他一口而已,需要过问大夫?
“你让人去请妙春堂的齐大夫。”
群玉抱着他的手臂,也不肯他亲自去了,万一他一气之下走了,彻底哄不好,那么最后一丝回去的希望都没有了。
“好,我让何用去请。”
听到熟悉的名字,群玉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他还活着啊,太好了,我当时知道弄玉堂的人被大夫人捉了行刑,都是晚上去了,我想让人打听打听……”
她的语气是这样的欣喜,谢望忍不住开口打断,“知道他们活着你就这样激动,怎么不见得你对我激动?”
群玉拧了他一下,嘟嘟囔囔开口,“这有什么好比的啊。”
何用领命下去后,很快就将齐大夫带了进来,一路坐着马车,他并不清楚这座宅子是在何地方。
原本得知娘子坠崖身亡后,齐大夫就吓得心口乱跳,德叔也不相信这是真的。
下午他混进孟家,得知那具面容尽毁的女尸一尸两命,他吓得冷汗直流,生怕此人就是群玉。
后来孟家二郎单独问过仵作,那具女尸怀的孩子是几个月,德叔想偷听却没能听到。
德叔打道回府后,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谢望也没打算让所有人都以为群玉死了,只要明面上让孟家人相信就是了。
齐大夫是为她安胎的大夫,把个脉就能知道她的身份,不过这会有他在,料她也不会有什么小动作。
“娘子这个月的平安脉,老夫已经请过了,还是说身子有什么不适?”
齐大夫强压着心头镇定,对于旁的事情不管不问。
“我……我就是想问问,我现在胎像如何,孩子怎么样?”
甫一开口,群玉也不好意思问的太直接。
“娘子脉象沉稳有力,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每日要多动一动,不可久坐。”
听到这话,群玉眼睛亮了亮,可又顾忌着谢望在,红着脸撵他走,“表哥你先出去一下。”
“不去,有什么话是我听不得的。”谢望冷声拒绝,上次他出去一趟,就让她生出那么多幺蛾子。
“那我想问问齐大夫,我现在可以行房吗?”
后半句话,群玉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齐大夫也懵了,没想到她竟然是要问这个。
几乎是羞红了他那张老脸,这才好声好气的叮嘱,“只要、只要不过度,津液不会亏耗,倒是无碍的。”
“好,多谢齐大夫了,我就问问。”
群玉又添了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目送着齐大夫离开时,见他差点绊了门槛一脚。
等人走了,谢望挑了挑眉,“这么迫不及待啊,难道是孟澜不行,喂不饱你?”
“哎呀,少废话!快点完事你送我回去!”
群玉拉着他的手,搭在自己腰上,掂着脚就要亲他。
听到这句话,谢望简直就是气笑了。
回去,谁答应要放她回去了。
他只是说考虑一下,现在考虑好了,不放。
群玉还不知道谢望已经打定主意不放她离开,仍然乖顺的抱住他,去磨他的唇。
她既然主动送上门来,谢望没有不好好配合的道理。
他摁住群玉的后脑勺,将人往自己怀里扣,舌尖鞭笞着她细嫩的唇瓣,一点一点地吸吮她不自觉张开的檀口。
没过多久,她眸浸满水色,脸颊红云密布,整个人都透着粉。
谢望那双手握住她的腰,打圈似的按揉,闹得群玉顿时软了身子,就像是一滩水,彻底没了他怀中。
“好没用?这么快就哭出来了?”
谢望摸了一把滑手的软肉,毫不客气地按了按,群玉腰眼发麻,忍不住蜷住脚趾。
“你亲亲我嘛。”
她又像从前那样黏黏糊糊的撒娇,似乎是知道谢望最吃她这一套。
谢望当然乐意至极,他扣着群玉的腰,衔住她嫣红的唇瓣,故意嘬了一口,声音大得群玉瞳孔一激荡,脚尖也瞬间绷直。
这么久不曾亲她了,谢望恨不得今日全部找回来。
他的手指摁在唇瓣上,坏心眼地去戳,哑着嗓音问道:“你和孟澜也这么亲?”
回答她的只有群玉失神时的一句闷哼,她喘着粗气,被他亲得实在是受不了。
直到群玉浑身颤抖,身子不自觉的哆嗦,她伸出手想要他抱。
奔腾不息的潮水在脑海中倾泻,她难受地扭着身子包住他,酥麻痒意从心口传来,群玉被他抱在身上,肌肤相贴时,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玉儿,哪有玩物自己……”
话没说完,就被群玉以吻封缄。
谢望只好用力的回应她,惹得她无意识地泛出泪花,根本就控制不住。
她想伸手去擦,谢望不许,反倒是一点一点吻去眼泪。
直到她再次泛滥成一片湖,她的眼泪多到根本擦不掉。
感受到颈间传来的湿热泪水,群玉埋头蹭在他身上,却听见谢望喉间溢出一抹轻笑,“留着,我要你记住,你在为谁流泪。”
第37章 哥哥吃什么长大的,喜欢……
明明率先撩起火的人是她,但又哼哼唧唧哭求不要的也是她。
两次之后,谢望捞起化成水一样的她。
正想着亲一亲她以示安抚,群玉却扭着脸躲他。
“不能亲了,再亲就坏了。”
群玉捂着嫣红肿胀的唇,一脸幽怨地望着他。
“哪坏了,这不好好的?
谢望掐了一把,满手滑腻,明摆着就是不肯轻易放过她。
他伸着修长手指,两指一并压上去,看她哭得簌簌落泪,掌根覆上去,温柔诱哄着。
“你!你无耻!”
群玉呜呜咽咽的哭出来,说出的话连不成片,“不是……说好,停停下的吗?”
“谁和你说好了?”
尽管和她已经这般契合,谢望还是会被她的天真逗笑。
“你别耍赖!这是最后一次,你送我回去!”
群玉小腿微微打颤,嫩白的脚心踩在他赤热腰腹上。
就是给人挠痒痒,都嫌这力道不够重,谢望不由得抬眼看她,“是我没让你吃饱吗?这么点劲?”
啊啊啊!他又说这种话!群玉闭了闭眼,攥紧湿濡的被褥。
“你自己答应的,你说考虑考虑,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她猛地向后一缩,身上发了一身汗,又热又黏,也不知道他究竟为何这么乐此不疲。
“那我考虑好了,不放。”
看来她还是有力气,不仅能给他斗嘴,还敢挣脱了。
谢望将人重新拉入怀中,掌心箍着她的腰,让她彻底无法动弹。
“那你出去!”
群玉气红了眼,怎么有人这么厚颜无耻,她再一次上了他的当。
想到她方才还毫无廉耻的问齐大夫,恨不得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只是地洞是没有的,反倒是有一条伺机而动的蛇,攀附着她的腿根,嗅到芬芳的花蕊,钻进去攫取蜜一样甜的花液。
在她身上逶迤游走,遍地都是留下的黏液,就像是鬣狗找到心仪的猎物,将自己的口水涂了满身,在猎物身上标记,在自己的领土上挞伐。
极近侵占,榨干每一寸空气,用尽所有的力气。
这条蛇不仅钻进她的心里,还欺人太甚的在身上打下属于他的烙印。
温腻湿热里包裹着那条让人浑身颤栗的蛇,每一寸地域都被他叫嚣着吞噬,潮湿重坠沿路蔓延,迸发出纷乱四溅的液。
她脱力的瘫倒在枕上,双腿仍然被他把着摸索,群玉紧绷的身子松懈下来,累得昏昏欲睡。
谢望也没恼,大不了各睡各的就是了。
考虑到她怀孕的缘故,已经很温柔了,若是这点好处都不肯给他,那才是要命。
不知睡了多久,群玉是被烫醒的,像永沸不熄的热水,浇在圆滚滚的肚皮上。
她浑身绵软无力,咬字也不清,“你……你还不睡?”
回应她的是谢望粗重的喘息,“正在睡。”
还来不及向他生气,有那么一瞬间,他舔舐之间摁得人头皮发麻,弄得她只知道落泪。
事到如今,谢望已经很是了解她了。
这时候哭对他来说是嘉奖。
懂事乖顺的好孩子是应该得到嘉奖。
她给了她的,谢望投桃报李,掰着她含吮,或轻或重,吃得难舍难分。
他总是爱极了她这张唇,尝着她唇中甘甜,搅磨得她是钻心的痒。
可像她这样贪嘴的食客,往往餍足饱餐后,就不愿配合了,只顾着自己美,从不管他的死活。
在她偃旗息鼓地瞬间,谢望迫使她睁眼,捏着她的下巴和他交换一个绵长湿热的吻。
群玉不肯,她有些嫌弃,偏着头想躲,可他越是躲,越是给谢望心中那层蓬蓬怒意点了引子。
如春风过境一般,火势连绵不绝,烧得他整颗心都在沸腾。
他将人抱着,沿路走动间,群玉不经恍惚,他怎么就有这样无穷无极的精力,怎么就不能让她歇一歇。
“大夫说了,不能不能……”
她见缝插针的开口,试图拉紧他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谢望叹息一声,目光饱含深意,“你受得住的,玉儿。”
“停下,不能再……”她眼里冒着泪花,气鼓鼓地瞪他。
“你怀孕这么久,孟澜肯定没办法满足你,我知道你想的。”
谢望抱着她,摁住她胡乱扭动的身子,浅浅试探着。
怎奈群玉哇的一声哭了,“孩子,孩子受不了!”
她方才都没有哭得这么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那不正好?没了孩子更方便了?”
他漫不经心的开口,说出的话却是那么冷血无情,吓得群玉打了个冷颤。
她要走她不能留在这,谢望这个疯子,他就是故意的。
因为她骗他,因为她嫁人,所以他要报复她。
群玉颤着身子,紧紧抱住自己,久久不能回神。
谢望也发觉了不对劲,他想伸手摸摸她的背,安抚一二,谁知群玉抖得更厉害了。
“你怕我。”他说。
群玉一向都知道要怎么哄他的,只要向他撒娇,说几句软和话,他就会心软不再弄她的。
可这一次,她却明白,谢望是要动真格了。
他费劲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寻到机会,趁着孟家人在苍云峰上香的机会,将自己劫走,只怕如今外人都以为她死了。
*
从二婶的马车坏了,到卢七娘的马儿受惊狂奔,最后在苍云峰山脚找到一具胎儿已经成型的女尸。
一切都是这么巧合,一切都是这么出乎意料。
如果孟澜并非在京兆府任职少尹,只是个闭门读书的酒囊饭袋,恐怕就真的被这么骗过去了。
他很清楚群玉一定还活着,她是被人带走了。
又有谁会这么大费周章的演这样一出戏,就为了让他相信呢。
答案只有一个,谢望回京了,他开始有所动作了。
孟澜认定是谢望回来劫走了群玉,可孟家人却觉得他是魔怔了。
灵堂里的那具棺材,他说什么也不肯让人下葬,非说那不是群玉,是有人冒充的,他不会愚昧至此,连自己的妻子都认不出来。
一脸三日孟澜来回奔波,京兆府的官员知道,孟少尹痛失爱妻,故而非要让人证明,那具女尸不是他的妻子。
当他提出来要验尸时,仵作老黄只能粗略根据衣着骨骼,判断这具女尸的年龄和身份。
除了面容损毁看不清脸,可其余的样样都对得上。
孟澜却不相信这番结论,非要他再验,说是还不确定这具女尸肚里的孩子几个月,不能盖棺定论。
若要查验胎儿月份,那必须剖尸查验了,可这件事实在是有损阴德,只他一人同意还不够。
老夫人得知此事后,龙头拐径直往孟澜身上敲,“我看你是疯了,不让你媳妇下葬就算了,还想验尸?”
可孟澜一意孤行,甚至头一回拿权势压人,老黄别无他法,暗地里帮他瞒着众人,查明了此女腹中胎儿只有四月。
那便是对不上了,表妹分明就是五个月的身子,只是为了蒙骗外人,这才一直说只有四月。
这么说想来谢望即便是将表妹劫走,也只会以为她怀的是他的孩子。
这般想着孟澜心里好受了许多,让人将这具女尸好生厚葬了。
不仅如此,孟澜又去佛堂自请关了三日禁闭,诵经祈福以求佛祖宽恕他的罪行。
趁此机会,老夫人做主办了丧仪,至于有人问起孟澜为何不曾出现时,便说他悲痛欲绝,如今已经病得起不了身了。
孟家的这桩丧事办得声势浩大,前来祭奠的宾客除了与孟家交好的亲朋,更有不少从前并未结交的官眷。
这些人多是奔着孟澜的婚事来的。
也是可笑至极,他的结发妻子尸骨未寒,一群犹如蚂蟥一样的媒人便发现了机会。
在城中开始称赞起孟少尹深情厚谊,因为不肯相信其妻离世,如今都病得下不了榻。
虽说孟澜已经娶过一回,可那位先夫人走得实在是太早,就连孩子也都没能留下来。
这样的条件,高门世家的贵女兴许是看不上,可能攀上名动盛京的孟二郎,不少门第清流的官眷开始为自家女儿打算。、
老夫人是知道众人打量着什么样的心思,只不过她并不想管。
七娘走了,二郎的魂也跟着丢了,再插手他的婚事,往后定然落不到好。
可这也给了大夫人可乘之机,她想着老天真是待她不薄,那个乡下来的小娘子哪里配得上二郎,如今既然已经死了,那她定然要为他好好相看,选个好的。
只可惜自视甚高的大夫人,是瞧不上这样小门小户的人家。
一时间,孟澜关在佛堂里,并不知晓这场丧事之下,藏着怎么波谲云诡的心思。
整座孟府,真心祭拜群玉的也就只有莲芳。
从那天苍云峰回来后她一直懊恼不已,少夫人是因为她才乘上卢七娘的马车。
若是当初先下车的不是她,那么少夫人和她肚里孩子的命是不是就能保住了呢?
莲芳实在是哭得伤心,从灵堂祭拜完后径直去了玉婵院。
她想看看春禾,想着她们主仆情深,春禾心里定然也不好受。
只是等她瞧见春禾时,她并未莲芳想的那样,哭得眼睛都发红。
春禾神色淡淡,收拾着娘子和自己的行李。
孟府没有再待的必要了,娘子也不知道在何处,她必须要回去找德叔。
其实早在当时辨认尸体时,孟澜就让人将春禾带来了。
想着她和群玉多年主仆,定然能看出什么不同。
得知娘子的死讯后,春禾难以置信,整个人浑身发抖不敢去看。
可当她真的看见后,仔细辨别一番,又听了仵作老黄的话,愈发确认此人不是娘子了。
她暗暗思忖一番,到底是没有告诉孟澜真相。
春禾是知晓娘子的意思的,孟府也不是久留之地,娘子又搭上了和丰楼的方掌柜,通过他顺藤摸瓜得知了不少消息,这会子离开也算是个好时机。
原本依着娘子设想,等生完孩子再走,如今虽然提前了半年,但也未尝不可。
“春禾姐姐这是要离开孟府吗?”
莲芳一脸疑惑不解,她没想到春禾竟也和府里的其他人一样,冷漠至极。
“嗯,等我找到落脚的地方,日后会联系你的。”
不仅如此,春禾还将玉婵院里娘子留下的好多带不走的东西都赠给了莲芳。
春禾现在也带不走莲芳,更不能将真相全盘托出,只能以这种方式让她心里好受些。
只是春禾不知道的是,自从她离开孟府,孟二郎的人就一直暗地跟踪她。
想着她会不会知道些什么,会不会跟着她就能找到群玉。
妙春堂里多了个眼生的伙计洪良,说是走南闯北做药材生意的,这会跟着齐大夫,求他老人家给家里人治病。
他生得高莽,又一身匪气,光是往医馆里一站就没人会相信他是来求药的。
洪良跟在齐大夫身边寸步不离,几乎就要让人分辨不出来,他到底是监视还是有求于人。
尽管何用信誓旦旦,齐大夫坐得那辆马车挡得严严实实,他每回进出也都是遮住眼睛,定然不会暴露他们的位置。
可谢望放心不下群玉,他之所以还让齐大夫给她安胎,一是想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把戏,这个妙春堂背后之人究竟与她有什么关系,二是要借着齐大夫这个饵,引出贼心不死妄图找到她的人。
苍云峰假死的把戏骗不过孟澜,这一点谢望很清楚。
他的目的只是让所有人都以为孟家大房的少夫人已经死了,至于孟澜怎么想那不重要。
有洪良盯得紧紧的,即便是齐大夫见到春禾,想同她说些什么,也不敢开口。
只是她也有办法,将孟家的消息偷偷递给齐大夫,让他带给娘子。
她将消息写在字条上,借着送吃食的名义成功递了出去。
齐大夫掰开糕点,将字条取出后,写了封信将消息缝在药箱里层。
被关在这座院子里的第五天,群玉终于等来了为她请平安脉的齐大夫。
得知谢望不愿意放她走后,群玉也没有和他胡搅蛮缠,求着他让自己走了,因为无论怎样,他都不会答应。
她想知道这座宅子究竟在何处,只可惜小雁沉默寡言,不大爱和她说话。
每天的一日三餐都有人来送,她吃好喝好的感觉自己肚子又大了些。
只是一直不见谢望的人,群玉问过,回答她的永远只是小雁那一句,“郎君自有打算,奴婢不知。”
好在群玉也知道,齐大夫替她诊脉,他定然会亲眼盯着。
孩子倒是一切都好,只是齐大夫让她还是要多出门走动透透气,否则等到瓜熟蒂落要生了,胎大容易难产。
齐大夫的话谢望不敢全信,故而他又请了个稳婆曾婆子。
想着她到底是生育过的妇人,日常生活起居也能照顾些。
曾婆子接生过的妇人不计其数,一眼就看出群玉是有五个月的身孕,可哪位郎君和她说的是只有四个月大啊。
看到有稳婆,齐大夫便知娘子这胎的月份只怕是瞒不住了。
只是他只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又开了几剂安胎药后便离开了。
那份信被他藏在软榻的夹层里,趁着方才没人瞧见时塞进去的。
等曾婆子说有事要和郎君回禀后,二人一经离开,群玉便迫不及待的拿出信,一目十行地看着这几日外面发生的事情。
只是不等她看完,谢望便走了进来,群玉察觉到什么,倒也不慌不忙的将信一折藏在胸口。
谢望走进来时见她光着脚在地上站着,面色不快地问道:“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了,还不知道爱惜自己?”
群玉抬头偷觑他一眼,看不出他什么反应。
“你实话告诉我,肚子里的孩子几个月大了?”
回想起临走前齐大夫那个眼神,群玉便知道他这是发现不对劲了。
不过群玉并不打算让他知道,自己怀的是他的孩子。
她早晚都是要走的,等她离开时将孩子留给他,再告诉他比较好。
否则让他知道了自己是孩子的父亲,且不说他要得意忘形成什么样子,便是自己身边只会有无孔不入的监视。
“表哥问这做什么?群玉低着头扣紧手心,很是不安。
“你只管回答就是。”
谢望盯着她的眼睛,语气有几分急促。
当他得知孩子有五个月的时候,他算了算,那岂不就是他离开的前两天,让她喝了坐胎药那天有的。
“有、有五个月了,是七夕那天,我和二表哥……”
群玉没再多说,殊不知叫谢望听来,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七夕?若是我没记错,我是有和你说过,七夕不许和他过?”
谢望满腔怒意,眼底神色晦暗不明,步步紧逼,将她逼至床前。
群玉总算是生出几分后怕来,他、他要做什么?这还是白日,门外还有人呢。
“可那天二表哥邀我看灯,他特意准备了好多只天灯、河灯……”
群玉在脑海中飞快回忆着,那天她虽然拒绝了孟澜的邀请,但是后来到底是听说,那天夜里也不知是哪户人家好大的手笔,只要抬头就能瞧见那只样式独特的天灯。
想来即便是她拒绝,孟澜到底是独自放了灯。
“放几只破灯,你就门户大张,放人进来了?”
谢望的话何其刻薄,他将群玉推至床榻,手上毫不留情的掐着她。
“你,你不能这样对我。”
群玉见他要动真格,不由得开始害怕起来,她怀里还藏着信,眼下就算是想换个位置藏,也不好拿出来。
她伸着手死死摁住他的腿,谁知谢望曲着腿用力摩擦了几下。
紧接着袄裙被他撕开,连带着亵裤被他拽掉,群玉怕得眼泪直流,手足无措地乱抓。
“不要不要,不要直接来!”
“好,那你自己想办法。”
话音刚落,群玉只觉得天旋地转,她被人放在了身上。
谢望躺在床上,单手枕头,好整以暇的望着她,“好姑娘,会吗?”
群玉当然不会,不仅不会她还非常害怕。
可再怎么怕,她也不敢惹怒他。
他是从外面回来的,过了这么久,衣裳还是冷冰冰的,群玉被冷得腿心一颤。
“可不可以,脱掉。”
她怯怯开口,小手捏着他的衣摆。
谢望颔首,“脱可以,不过,你也得脱。”
“我……我怕冷,可不可以不脱呀。”
她还想和他讨价还价。
谢望冷笑一声,“不脱的话,我就直接进去。”
群玉不敢再问了,他从来不是什么温柔的人,即便是对她脸色好些,也改变不了他横冲直撞,凶狠生硬的底色。
“那好吧。”
她小心翼翼的解着衣裳,试图将胸口那封信就这样遮掩过去。
可谢望何等的眼尖,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后,忽然伸手去抓抢了过来。
方才来的外人只有齐大夫,看来她贼心不死嘛。
谢望面无表情的命令道:“坐上来。”
“不要!坐不住的!”
群玉哭丧着脸,伸手去拽他,以为和他撒娇,就能让他改了主意。
谢望的手托着她,正准备用力将人摁下去时,群玉猛地往前一挪,坐在他硬邦邦的腹肌上,猛地撞来,叫他倒吸一口气。
群玉怕他又要翻脸,连忙扭了两下,伸手环抱住他,“哥哥吃什么长的,腹肌又大又石更。”
这句话果然成功的取悦了谢望,他挑了挑眉,“喜欢?”
“嗯,喜欢的。”
也不管这话多么的难为情,群玉实在是怕他真的不顾肚里的孩子,故而又挺着腰重重的蹭了两下,发出喟叹的声音,“唔,哥哥就这样不动好不好。”
谢望没说话,一双眼探究地凝着她,从前她没有这样的把戏,怎么如今……
他粗长的手指摁在唇瓣上,字腔冷冷,“瞧瞧,喜欢到口水都乱流了。”
温热的指尖擦过,群玉吓得一抖,有些受不了。
比她更难受的应该是谢望,她坐在自己身上玩,浑身软绵没使劲似的,谢望有些不快,没用的东西,光这样就能到?
他猛地将人一推,群玉顺势一滑,吓得腰肢乱颤,却被他扶住稳稳当当的坐好。
幸亏她方才自娱自乐,不算太难受。
这算是怎么一回事,他以为他是谁,要人这样伺候?
她眼里藏不住事,即便只是一丝幽怨,也透了出来,叫谢望点破,“你若是不愿,那就换我来。”
群玉压下心头委屈,不敢再有迟疑,她心里很清楚,再敢磨磨蹭蹭,谢望这个没有耐心的,一定不会让她好受。
可光是这样谢望尤嫌不够,她的衣裳被他勒令脱掉,就这样赤裸的坐在他身上。
偏偏他的衣裳全须全尾的穿好,强烈的反差,让群玉心生苦闷。
带着这份苦闷化作忧愤,冷冰冰的板着张小脸,恨不得就这样弄死他。
第38章 既然是情夫,那必然…………
一旬光景过去,群玉再次失去了外面的消息,她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她开始试探,谢望究竟能容忍她到一步。
依着她如今的身子,每回都是只能浅尝辄止,根本就无法尽兴。
可谢望总能想到旁的法子折磨她,想着只要他能轻些不弄到孩子,怎样都好,群玉也都依着他。
她不再忤逆他,也不提什么要回孟家之事,谢望也想起齐大夫先前说的,要她每日多走动走动。
当然谢望顶多也就允许她在院子里四处转转罢了,让她出门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群玉无论走到哪,都有小雁相伴,她实在是沉默寡言,从她口中根本就套不出话来。
好在,群玉想起从前在玉园住的那段时日,小雁依照谢望吩咐,为她留了好多封信,便以此为由打开话匣子。
“先前那些信,是表哥写的,还是你写的?”
迎着她探究的目光,小雁到底是回话,“奴婢从前偶然间得了本郎君的字帖,便学了几分他的字。”
群玉低低讶了一声,“你既然有这身本领,怎么只是给表哥做婢女?合该给他做谋士。”
小雁被她夸得不好意思,慌忙摆手,“娘子谬赞了。”
群玉把眼一转,顿时想到了好主意。
“谁说的,我的字就写得不好,不如我跟着你练?”
“娘子既要练字,不如和郎君学?我都是自己琢磨的上不得台面,也就看看像样。”
小雁连忙推辞,却见群玉挽住她的手,亲亲热热的说了句,“别,我就是想给表哥一个惊喜。如今我身无长物,吃住都用他的,也没什么能为他做的了。”
一席话说完,小雁明白娘子的用心良苦,也就没再推脱答应了下来,她哪里知道群玉为了哄她答应,左不过是信口胡诌罢了。
有了纸笔后,群玉先是让她先写在纸上,自己再另寻一张白纸临帖。
上好的宣纸纸往往被她糟蹋得不成样子,群玉便让小雁来写,自己则是将她写的留存。
至于写什么也是颇有讲究的,她说就当是在玩飞花令,就以月为题,小雁也没多想,依言为她誊写二三十余首。
群玉幼时师从名师,勤学苦练,故而她的字并不差,只是为了哄小雁,每回都是春蚓秋蛇,杂乱无章。
谢望见她自有消遣,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每每看见她惨不忍睹的字欲言又止时,群玉都会抬眼瞪他。
他想要亲手教她,却被群玉神色认真地拒绝,“不行不行,跟你学那我要猴年马月才能学得会。”
她一本正经说出的话却是格外噎人,谢望也就懒得理她了。
没过三五日,群玉发觉常来送菜的王婆子,竹篮里还有一层竹篾编成的小玩意。
群玉心生好奇,一脸惊讶地问道:“嬷嬷每日送完菜,难道还要去市集上卖这个?”
王婆子见得了娘子青眼,诚惶诚恐的将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东西拿给她,“娘子恕罪,奴婢也只是想补贴些家用。”
“我何时说怪你了,这都是你亲自做的?”
群玉把玩着那只蹴鞠球,在手里掂了两下。
王婆子见娘子喜欢,忙说都送给她。
谁知群玉却不肯收,非说要亲自跟着她学,舍弃了没学几日的字,央着王婆子教她编竹风车、蹴鞠球。
王婆子原先还不肯,稍有不甚,锋利的竹条就会扎破手,哪里是她这样娇贵的小娘子做得了的?
群玉却说,“我想送给孩子亲手做的。”
除了这些东西,她没有什么能留给孩子的。
话说到这一步,王婆子自然是答应了,每日送完菜后,便到院子里教娘子编小玩意。
从竹蜻蜓到竹蟋蟀,群玉编了一箩筐,谢望看到后想同她讨要,谁知群玉小气的一个都不给。
“这是给我孩子的,你多大的人了,还争这个?”
她低着头认真编着竹条,丝毫不顾及谢望的脸色很不好,连着几天都不说话。
等她终于学的差不多,见王婆子又在编花灯,便自告奋勇的说帮她编灯笼。
自打群玉迷上编这些小玩意后,好久都不与谢望吵架了,当然也不肯给他就是了。
她的借口也很能自圆其说,如今她的手变糙了不少,只怕他用不惯。
谢望知道她是故意推脱,故而一点也不惯着她。
“手不行,那就用脚。”
他面无表情的开口,用稀疏平常的语气,倒是让群玉要以为,是她自己想多了。
“这……只怕不好吧。”
群玉一脸为难,羞恼地低头去看自己的白嫩脚尖。
这一看倒是不要紧,竟然发现自己的指甲变短了,“表哥你给我剪指甲了?”
谢望眼神倒也寻常,漫不经心地说,“你睡觉不老实,不给你剪指甲,踢到我时容易划伤?”
“有这事?”群玉却是不大信,她睡相是差没错,但总不至于将脚翘他脸上吧。
“有没有的,你自己瞧瞧不就知道了。”
说完这话谢望就要解衣裳,群玉连忙制止住他,“有的有的,表哥不用再让我瞧了。”
只是到了夜里,群玉不想瞧,被他摁着头仔细看。
也……也太夸张了吧,他说的。
不就那么几道细小的划痕嘛,谁知道他那里脆弱成这样。
当然群玉心里埋怨归埋怨,面上却是一点也不敢表现出来的。
她如今肚子六个月了,愈发鼓胀的厉害,他即便是再重慾,也知道分寸。
无非就是苦了她别处罢了。
隔日群玉那双手酸的根本就抬不起来,也就没有什么心思给孩子编小玩意了。
原本她每日沉迷于编这些,就连睡前都点着灯编。
竹蜻蜓竹蟋蟀满满两筐子,现在又开始编兔子灯。
她想着孩子从小到大都要玩的,一两个不经用,指不定玩几次就坏了,所以她要编得足够多,如果按照每半年换两个,她又要编到孩子上学,实在是时间有些来不及了,也不知道等她明年夏天孩子出生之前她编不编得完。
可现在谢望不许她这样熬,这些细致的手艺活本就废眼睛,她若是觉得无聊,玩一玩可以,却不能将所有的精力都耗费在这上面。
群玉却没想着就此打住,眼下已是寒冬腊月,转眼就到年关了,叫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的。
今年凡是在别苑里当差的,都能领到她做的灯笼。
谢望对此哭笑不得,她还真把这个当成养活自己的手艺了不成?
谁知群玉却说,“那谁知道呀,万一哥哥厌弃了我和孩子,我一个一无所长的小妇人,又要拉扯孩子,不就只能靠这个挣些银子。”
明知道她是故意说笑的,谢望还是被弄了个倒噎气。
“你靠这点三瓜两枣的倒不如好好钻研怎么取悦我,说不定你伺候得好,我愿意给你银子呢?”
谁会嫌弃银子不够多,群玉顿时心中有了主意。
“真的嘛?那哥哥可是说好了,就按照……唔按照市价五百两算怎样?”
群玉也是狮子大开口,她哪里清楚哪门子市价。
谢望将人抱在怀里,捏着她的手调笑道:“五百两包一个雅妓,一千两包一个花魁,依着市价来看我倒是赚了。”
群玉果然下套,顿时就急了,“那不成那不成,我要一千五。”
“哦,你觉得自己值这个价?”
群玉忍着羞涩,怯怯开口,“怎么不值,何况我是有身子的人,又不是我一个人伺候哥哥。”
说到后半句时,她的声音倏地变小,只是谢望依旧听得很清楚。
“这倒是不错,那就说好了,一个月一千五。”
“怎么又成一个月了?不是说好一次嘛?”
群玉总算是意识到他方才故意误导自己的,只是再想和他讨价还价,谢望却是不肯了。
谢望把玩着她的手指,语气极近暧昧,“好了,小财迷,将哥哥伺候好了,我的不就是你的。”
群玉笑得抱住他脖子,啵了一口,与他对视时目光相黏,“哥哥真好。”
实则群玉打心里就不信他这番话。
也就这会他心情好,乐得逗她罢了,若是她违背着他的意思,只怕又要像从前那样教训她。
转眼又到了大夫过来请平安脉的日子,距离上回看诊过去了半个多月,果然齐大夫谢望已经不不肯再用了。
新来的这位大夫姓沈是位女医,性子比小雁还要冷些。
好在这位孙大夫不止是对她一人冷,对谢望同样冷冰冰的,群玉便想着或许能和她套套近乎。
“孙大夫,这些小玩意送给你。”
群玉这些时日帮着王婆子编了好些小灯笼,糊了先前小雁写的诗做罩子,不仅如此,群玉还画了孟澜曾经教她的小团月。
云团环绕,好似翻涌的波澜,层层叠叠,罩着淡黄的月。
王婆子如今除了每日过来送菜,也走街串巷做着货郎生意。
经过群玉的提点,她也会往胜业坊和东市兜售,想来等德叔还有群玉发现她的位置,也只是时间问题。
至于为何不用她写的字,群玉担心这样做太明显了些,叫小雁看出来了转告给谢望。
眼下谢望还并不知晓这件事,只当她帮着王婆子写写福字,做些剪纸似的喜庆小玩意。
只是别苑里的小娘子们或许吃群玉这一套,那位孙大夫东西虽然收下了,但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群玉也不灰心,左右这位孙大夫如今常来。
前几日夜里,谢望亲她时,群玉发觉自己胎动了。
从前也有过,只是反应并没有这样强烈。
可谢望只顾着吞吃,亲得不亦乐乎,群玉害怕出了问题。
用力将人推搡出去,又托着肚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安抚。
谢望拿出帕子想替她擦,好换上衣裙去见大夫,谁知群玉却误会了,以为他意犹未尽,还想摸她,闭拢双腿,绞得他手疼。
他一脸不快,“你这与谋杀无异。”
群玉肚子好受些,这才愿意搭理他,“那倒是奇怪,我不用刀枪棍棒,用我这两条腿就能废了你。”
这番未经思索的话脱口而出,谢望眼神一暗,呼吸都重了几分。
等群玉意识到什么时已经晚了。
他搬着那两条银鱼似的小脚,搁在自己身上,碰到他存在感极强的灼热腰腹后,群玉被烫得一缩。
“这么有能耐?给哥哥瞧瞧,你想怎么废?”
论说这种混账话,群玉和他相比,实在是相形见绌。
群玉脸颊腾红不想理他,谁知却被谢望抓着脚猛地一拉,她被谢望拽到身上坐着。
“既然你本事见长,何不拿出来用用?”
那股饱胀感从身到心,攀爬至四肢百骸,群玉腰肢酥软,难受地晃了晃。
“别皮。”迎接她的,是谢望落下的巴掌。
痛倒是不痛,轻飘飘的,就是怪难为情的,即便是被他打了这么多次。
很快她身子倏地一颤,整个人酸胀得不像话。
谢望掰着她的唇浅尝辄止,一下又一下的咬着她。
实在是太折磨人了,她难受地拧眉,一脸幽怨地瞪着他。
到底要怎样,就不能给个痛快吗?
谢望知道她什么德性,干脆抽身离开,等她去拉时只碰到他一片衣角。
就这样把她晾在这里,群玉不满地在心底暗骂两句,冷不丁就听见谢望的声音传来,“我这有样好东西要给你,你再骂我就不给了。”
群玉心尖一颤,忍不住撇了撇嘴,不骂就不骂,这人倒是对她了如指掌。
等谢望再回来时,手里抱着只匣子。
“打开看看,送给你的。”
群玉一脸好奇地打开匣子,吓得满脸通红的关上。
“你、你你送这个干嘛?”
“拿出来瞧瞧,不喜欢吗?”
群玉闭着眼死也不肯拿出来。
玉是好玉,颜色温润,光滑剔透的。
她两只手都有些握不住,这么大一块。
“拿出来,这种温玉最是养身子了,补元滋阴的,都是让人按照我的做的。”
谢望一本正经的开口,群玉听得臊得恨不得遁地逃走。
只是当她听到后半句时,“那……你给人看了?”
“怎么,这就醋了?”
谢望见她离弦走板,怎么更关注这个,不由得想到,她或许是占有欲作祟,不肯让外人瞧。
“谁、谁醋这个了,你……你没羞没臊的,好不要脸!”
群玉忍无可忍,就要丢掉手上的匣子砸他。
“你敢丢,我就一起放进去。”
谢望淡声威胁,吓得群玉连忙抱好,不敢再和他对着干。
“哥哥,我有你一个就够了。”
撒娇卖乖是她拿手好戏,只是谢望这会并不吃这一套。
“听话,孙大夫说你需要补益肝肾,升举阴气,所以你不许再像从前那样。”
群玉低着头试图狡辩,“我从前哪样啊。”
“犹如泄洪倾泻千里,每次都……”
话未说完,群玉将匣子丢床上,伸手去捂他的嘴。
“不要再说了!哪回不都是怪你嘛!”
“哦,是吗?让你得了天大的爽头这也能赖我?”
谢望语气随意,说出口的话又是这般没脸没皮。
“你、哎呀!你平日里在我面前没个正形就算了,怎么好意思因为这等事情去问孙大夫啊!”
群玉羞愤欲死,坐他身上,抱着他的胳膊拧来拧去。
左右她浑身疲软,手上也没有什么劲,谢望任她乱来。
“可别小瞧孙大夫,人家祖上研究房中补益的,否则你以为我为何特意寻来位女大夫为你安胎,还不是你这张馋……”
越说越没正经了,群玉干脆以吻封缄,免得又要听到那些糟践耳朵的话。
她既然自己送上来,谢望便径直俯首咬上她微张的唇,轮番舔舐含弄着,根本就不给她缓神的机会。
谢望握住她的纤腰,将人扶正,“坐稳些,别摔下去了。”
群玉被亲的泪眼迷离,听得这话不由得倔强的挺腰,似乎想通过行动证明,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好好坐着怎么会摔。
谢望弓着手指摁了摁她的唇,快速拨弄着那张巧嘴,在她受不住时再猛地咬住。
她雪白的颈子也被刺激地涨红,兀自往他怀里贴。
谢望知道她又受不住了,打开那只匣子,换了那块玉。
玉石温润,滋补她身子亏空,届时等她产子时也要好受些。
“不要!不要玉!”
群玉吓得尖叫,被冰得身子突然痉挛。
见她一时间确实受不住,谢望决定换个法子,将那块玉塞她嘴里。
口腔里满是湿热气息,怎么也能焐暖吧。
硬挺坚实的玉石塞她嘴里,群玉伸出舌头想推出去,却被谢望箍着脑袋往里搅。
她哭得泪流满面,却因为唇舌被堵住哭不出声音来。
“玉儿,听话,你身子太弱了,需要玉石滋补。”
群玉心中怒火蓬然,什么鬼借口,要是嫌她身子,便少来几回不行吗?
明明就是他的借口,他只是为了一己私欲,就是想这样让她屈辱的被他玩弄。
她红着眼,泪水夺眶而出,就像断了线的珍珠。
谢望见差不多焐热了,将那块玉当即拔出,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换了个地方。
“呜呜,我不要,我不要,换你来好不好。”
群玉哭哭啼啼的哀求,谢望将她拥在怀里,亲去她的泪水。
“玉儿不要怕,哥哥不会害你的。”
“你骗人,你就是大骗子,大坏人!”
骂归骂,群玉还是无意识地贴在他胸口,汲取着他怀里滚烫的热意。
“哥哥就骗过你一次,你自己骗过几次数过没有?”
谢望不由得有些好笑,她怎么好意思指控自己的。
“那、那我又不是故意的。”
群玉嘟囔着嘴,没有什么底气的反驳他。
“好,玉儿不是故意的,那我也不是故意的。”
谢望学着她的样子逗她,却被群玉气鼓鼓地瞪了一眼。
末了,似乎是觉得这样并不解气,她还狠狠地咬了一口。
竟然咬得动!群玉惊讶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软软的。
怎么回事,从前她咬他时,谢望浑身上下都是硬邦邦的肌肉,咬一回咬不动后她嫌硌牙,就不怎么咬了。
“好玉儿,别咬了好吗?”
谢望“嘶”了一声,摸了摸她的脑袋,试图制止她。
群玉好不容易发现个自己能报仇的法子,哪里会听他的话。
想不到他的胸口硬邦邦的,突起的这里倒是软乎乎的。
不仅是咬,群玉还亲了亲,拿脸蹭了蹭,摆明了就是很喜欢。
弄得谢望哑着嗓音,闷声警告,“别亲了。”
“就要亲就要亲。”
群玉志得意满,丝毫不蹭发觉危险来临。
说完这句后,甚至用力嘬了嘬,拿舌头含弄吮吸,黏糊糊的口水滴在他胸口,弄湿了衣裳。
她也学着谢望平日的样子,知道不能厚此薄彼,左手又扣又摸,右手或舔或嗦。
等她又换过去亲左边,谢望耐心即将告罄,抱着她往上提了一把。
“唔……”随着一声闷哼响起,群玉秀眉微蹙,痛呼出声,“你你轻点嘛?”
谢望低低粗喘着,“要我轻点,那你方才亲得那么重。”
群玉伸手捏了捏,似乎还是不认为自己有错。
“你平日少弄了?”
这话倒是堵得谢望哑口无言。
“我都是和你学的!”
“谁叫你好的不教光教坏的!”
群玉说话断断续续,语气却是娇憨,甚至还有些高兴,她总以为这样会让谢望不快,实际上瞧见她这番可人的模样,谢望只会愈发控制不止,只想尽情驰骋发泄。
谢望微微喘息的热气喷洒在她耳边:“好,那我就言传身教,教你些好的。”
“这才对嘛?你赶快将玉拿走,若嫌我身子弱,别整日把我关起来,多动动不就好啦。”
群玉很会见缝插针的提出要求,只可惜她一时贪心,要的太多。
“现在不就是在动动吗?”
谢望随意开口,摸着她纤细的肩胛,瞧着挤出温腻的软肉。
“不要脸!”群玉暗骂一句,谁知却一不小心说出来了。
谢望浑不在意的接话,“和自己的女人说话,要什么脸。”
群玉听了心里发笑,忍不住拿眼觑他,“搞清楚,谁是你女人。我是二表哥名门正娶的妻子。”
谢望没再动作,一双眼冷凝着她,眼神闪着寒光,似乎在等她接着说。
也不知哪里生出来的胆意,群玉还真就畅所欲言,“即便是表哥将我劫走,又故意做出我已经假死的惨状,也改不了我的夫君是二表哥的事实,你充其量就算是、算是……”
话未说完,群玉卡了壳,有些拿不准怎么形容。
“奸夫还是情夫?”
谢望面色冷淡,不怒自威。
群玉虽然自觉失言,但就是不想顺着他了,大有一副他能把她怎样。
“你愿意当哪个就是哪个吧。”
“好,既然是情夫,那定然是功夫了得,才能勾搭上赵夫人是吧。”
他突然转了语气,坚硬的胸膛抵着她,冷不丁动作撞得她生疼。
第39章 “不坏的你不喜欢。”……
忘记昨夜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群玉醒来的时候泛起难耐的酸慰,浑身的气血都往身下涌,眼珠顺着侧颊滚落。
她的视线沿路搜寻,看见那只冰凉的玉石就这样放了一夜,眼中顿时盈满了泪。
群玉艰难的坐起身,试图将它拿出来,却被谢望严丝合缝的塞进去,她反着手使不上劲,越是想拔出来,却反而被怼得更里面,本就发软的身子忍不住颤了颤。
恼羞成怒之下,群玉使出了吃奶的劲用力往外推,却碍于她高耸的肚皮即便是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是略动了几寸。
帐中的动静到底是让谢望察觉,他掀开帷帐时,看见的就是群玉满脸郁色的和那块玉在较劲。
他神色淡漠,故意刺激她,“夫人这是做什么,莫不是大早上醒来仍觉不够,自己躲着用功?”
痒麻和酸痛的感觉窜上尾椎,群玉被折磨得胸口剧烈起伏,粉面薄汗,身体都在发抖。
群玉果然受不了他说的这些话,挣脱无果后,整个人脱力的躺在床上。
谢望居高临下地站着,眼神中闪过一丝轻蔑,他伸手摁住她,好巧不巧又用了几分力气,弄得群玉又胀又热,心口被酥酥麻麻的痒意盈满,她无意识地呻吟出身,“求……你了,帮我……拿走。”
谢望眼神稍黯,手臂上青筋涨起,随着重重一压,再往后一握,群玉失去桎梏,堵塞感总算消失,还未来得及庆幸终于得到纾解时,排山倒海的暖流倾泄而出。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只暖壶,还是躺倒在地,将塞子拔出来,只知道淌水的那种。
“啊——”
群玉哭得叫出了声,羞耻感争先恐后地向她涌来。
她、她刚刚居然控制不住,在床榻上小解了。
顾不上衣衫被汩汩水花浸透,群玉整个人被染得通红,羞得无地自容。
“都怪你都怪你!”
群玉哭得声嘶力竭,眸间泛满水色,情绪全然失控,浑身发抖痉挛不止。
“嗯怪我,不该让你洗被褥。”
谢望一本正经的开口,说出的话却是那样令人发指。
“谢望,你还是人吗!”群玉又气又恼,抓着软枕就要砸他。
“你自己身子差,我这是在帮你。”
“谁要你这样帮,我身子差关你什么事。”
胸腔因为升腾的怒意上下起伏,群玉似乎还嫌不够解气,仰头直视着他,毫不避讳地痛骂。
“你要是敢作敢当我还高看你两眼,这样折磨人还一副冠冕堂皇,就没见过你这样不知羞耻的人!”
“那你现在见过了。”
谢望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就好像她骂的不是他一样。
“滚,你给我滚!”
气昏了头,群玉手边摸到什么就丢什么。
就连那块沾着湿濡水光的玉,被她握在手里猛地一砸,谢望眼疾手快伸手制止住了她。
男女力量悬殊,他只是用一只手摁住她,群玉被迫握住那块玉,满手湿濡滑腻,即便是这会觉得难受,想要脱手丢开也是不能了。
“再闹,我就塞一整天。”
谢望还是那副浑不在意的语气,说出口的话却是赤裸裸的威胁。
冰凉的玉石触感并不难受,可被异物吞没的滞涩感,却是最为要命的。
她知道谢望并非是在说玩笑话,群玉心头升起一抹恐惧,力气也都泄了干净,当即松了手没敢再争。
那块温润玉石滑在莹白的脚背上,沾上黏腻湿濡水痕。
群玉也得以被他松开,裹着凌乱的衣裳缩在床角,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她越是想要擦净就越是泪流满面,脸上尽是泪痕。
谢望也转身离开,她似乎听到他吩咐人进来,群玉顿时慌了神。
从前即便是弄脏了床榻,谢望知道她不好意思,即便是让人清理,也是抱着她离开去了湢室后的事情了。
这抹惊慌也只是转瞬即逝,群玉很快便调整过来,也是,从前是她乐得配合,谢望心情好这才愿意给她个好脸色,她若是真的以为他本该如此,那才是蠢得无可救药。
她拿帕子擦干眼泪,颤着手指系好衣襟,趁人低着头进来做事时,哑声说了句,“有热水吗?我要去湢室。”
不比其余婢女的恭敬不敢搭腔,小雁面色一如从前,“娘子跟我来。”
半炷香后,群玉沐浴更衣,又换了从前的装束。
“娘子真要换这个发型?”
小雁语气讪讪,还想再劝,却见群玉满面理所当然。
“我如今都是有身子的妇人了,你见过哪家妇人还梳着未成婚时的发式。”
话是这么说,可郎君那边,看了只怕心里又要不痛快。小雁心中暗暗腹诽,见娘子是一门心思和他对着干,话到嘴边也还是硬生生打住了。
珠翠盈头,雾鬟云鬓,脸上的妆容又重了几分,硬生生衬得她像是哪家贵妇。
在别苑里当差伺候的,也并非全然都像小雁那样,是谢望一早就安排好的人,更多的是如同王婆子那样的杂役。
众人皆是羡慕王婆子有这样好的机缘,能得了里面这位小娘子的青眼,不仅允她每日送完菜后去卖些东西补贴家用,还能和她搭得上话有所往来。
眼见着王婆子因为与她交好,赚钱的门路也宽泛上来,眼红的人不在少数,可如今到了寒冬腊月,小娘子月份大了人也惫懒了些,不似从前那样喜欢满院子乱逛,即便是她们有心想做些什么也没了这样好的机缘。
连带着不仅是看王婆子不顺眼了,就连也嚼舌根也是愈发猖狂了。
有笑说她大着肚子还伺候人的,还有人说便是她浪叫得再厉害,一身功夫再怎么施展,也进不了门。
这样不安分的狐媚子,便是纳进门做妾,家里都要嫌名声污糟的,毕竟她肚里怀着别人的种,也就郎君那样的好性情,才没有同她计较。
并未小雁她们故意声张,而是群玉自打一住进来就是有了好几个月的身子,好事的婆子几个眉眼官司一盘弄,便都猜得差不多了。
谣言愈演愈烈,即便是小雁有心想拦,到底是传进了群玉耳朵里。
她向来都清楚自己绝非好人,只是怎么在谢望这里,倒像是全都是她的错了。
凭什么谢望身上清清白白,她就成了恬不知耻,只知道勾搭男人的荡妇?
所以她故意在羞恼之下说出真心话,果然他就受不住了,愈发变本加厉地折磨她。
她今日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从来就是谢望固执己见,让她好端端的孟家少夫人做不成,变成他见不得光的禁脔。
*
紫宸殿里,谢望终于将灵州刺史李寅和陇西李氏勾结的证据审了出来,二人为了拦着他查证卢琮之死,在灵州可谓是百般阻拦谋害于他。
只是当他将罪证呈给圣上时,孟澜却说光凭这一点,并不能断定李不讳无罪,尽管他与陇西李氏早就决裂,但仍然是谋害卢老都督最大的既得利益者。
谢望何尝不知这一点,只是在灵州时,李不讳光明磊落,能查到的事情几乎都查了,就连他最难以启齿的身世,谢望也都查得清清楚楚。
他有理由怀疑,孟澜只是因为群玉,骤然对自己发难。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也能理解,只是端看他有没有本事,在旁的地方找回来了。
不日就是冬狩,孟澜众目睽睽中向谢望下了邀约,要和他比试,冬狩三日中谁猎的动物更多。
一个是美名在外的玉面探花,另一个则是臭名昭著的朝廷鹰犬,不少钱庄赌坊暗地下注,赌着谁胜谁输。
谢望倒是浑不在意,孟澜仅仅有文职在身,并不精通骑射,即便是他深得孟家二老爷真传,也只是纸上谈兵,外强中干。
下晌归家,谢望想着冬狩还是要带群玉随行,让她一个人留在别苑里,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只是他没想到甫一进门,就见她端着身子,梳的发式很明显是已婚妇人的打扮。
谢望沉着眉眼,白日里因为孟澜口诛笔伐,废了好些精力,这会回来又见她在闹脾气,愈发得觉得心烦意乱,头疼的直按太阳穴。
“玉儿,你又是要闹哪一出?”
“兄长这是在和谁说话?我是和被你胁迫的赵夫人,也是你的弟媳。”
群玉捧着热茶啜饮一口,说出的话却是直戳人心。
“那夫人这是做什么?想彻底坐实与我有染?”
谢望手指瞬间攥紧,声音平静地让人难以置信。
他并不清楚群玉的脾气又是从何而来,只当她还在因为昨日夜里他说的话,和自己使小性子。
“兄长自甘下贱,非要让我妻不成妻,妾不成妾,到头来却总是谴责我不安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群玉起身推开门窗,任由冷风穿堂而过,寒意扑面而来,她心中却觉得有几分畅快。
“你是认真的?”谢望冷眼望她,手指曲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我说的不是事实吗?还是说兄长不能接受?”
谢望目光一顿,无语凝噎,好半晌才开口,“没什么不能接受的,既然你还以孟家妇自居,那看来冬狩你是非去不可了。”
“我要亲眼让你瞧瞧,你的好夫君孟澜,是怎么在我手上一败涂地。”
这若是在军中下的邀约,那就是战书了,无论是要争什么,都是各凭本事,生死不论。
“你要对二表哥做什么?”群玉语气急切,试图问个清楚明白。
“等过几日冬狩你就知道了。”
谢望见她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好表哥,心中愈发不快,咬字低沉,钓足她的胃口。
群玉却被一句冬狩吸引了注意,“冬狩?这等场合,你要带我去?”
她一个有身子的妇人,跟着去凑什么热闹。
谢望冷笑开口,根本就不容她拒绝,“不带你去,怎么一解你的相思之苦,怎么好亲眼见到你的好夫君向我求饶。”
一阵后怕从心中油然而生,他该不会要置二表哥于死地吧。
群玉压下胡思乱想,顿时打了个激灵,嘴皮子嗫喏而言,“我不去,你有什么气冲我来,别对二表哥动手。”
“冲你来,且不说你细皮嫩肉的,又是有身子的人了,我疼你几回哪次不是哭天抢地的。”
谢望语气不虞,显然是早就有所不满了。
“你每次都是那么多花样,我如何受得了!”
他还一脸理直气壮,怎么好意思说啊!他也知道自己是有身子的人了。
事到如今群玉愈发后悔,当初就不该自作主张的去问齐大夫,否则也不会给谢望名正言顺的理由欺负她。
原本她以为谢望只是贪图她这具身子,得手了就不会再要,谁知道他变本加厉的玩弄。
如今她大着肚子还要伺候人,难怪下人会嚼舌根,这不是平白无故地给人增添笑料是什么?
他若是真的心里有她,就不该将她放在这样的尴尬的位置上,任人嚼舌根。
谢望冷不丁被她一吼,脸色骤变,“你哪回不是嘴上说着受不住,实际上吃得可欢了?”
这样近乎羞辱的责问,群玉不禁泪流满面,“那不然呢?我说我不肯你哪次依了,你只顾着自己的快活,若是不答应你,我的孩子还能保得住吗?”
谢望没再说什么,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群玉这会正在气头上,和她吵嘴吵不出什么结果。
他更想知道,自己不在别苑的时候,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会让她心绪波动成这番模样。
等问过了小雁,知道有这么几个爱嚼舌根的仆妇时,谢望原本是打算罚了板子,再打发人牙子,发卖得远远的。
这些仆妇无不是跪地求饶,都是一把年纪的老婆子了,挨一顿打岂不是要去了半条命。
可去了半条命不要紧,若是发卖得远远的,再也回不了盛京与家人团聚,那还不如一头撞死了事。
负责烧水的蔡婆子心中忿忿,更恨那个小妖精向郎君告状,眼见着她就要以头抢地,撞死在青石板上时,群玉施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还请兄长收回成命,寒冬腊月的当差本就不易,说些闲话又少不了半块肉,不必为了我强出头。”
“不发卖出去可以,但不能不罚,就罚三个月的银钱。”
有群玉开口求饶,谢望自然会给她这个脸面,他以为群玉是想借他之手,恩威并施,实则群玉是想拉拢这些仆妇,像王婆子一样为她所用。
群玉见他虽然不再让人打板子,却又要在银钱上做文章,不由地暗暗叹了口气,眼见着年关将近,这时候罚了银子,众人怎么回家过年。
他不曾当家,不知道内宅里行事的规矩,不过少的银钱,群玉却打算在拉拢诸位是再发下去便是了。
目的达成,群玉心中舒了口气,俗话说疏不如堵,即便是发卖了这一批仆妇,可新来的下人谁又能保证不嚼舌根。
将人撵走不是她的本意,好在她兜了这么大一圈子,到底是如愿以偿。
经此一事后,烧水的蔡婆子和浆洗衣物的岳婆子对她的态度与从前大相径庭,群玉知道眼下不能叫人瞧出她的打算来,还是一如从前那般对待众人。
转眼间就到了冬狩那日,谢望让小雁对她里三层外三层的打扮着,宽松的袄裙套在身上,若不刻意挺腰捧腹,倒是瞧不出来她有了身孕。
因为群玉算计,上了两次当的小雁心有戚戚,再也不敢小瞧了她,老老实实依着谢望的吩咐对她寸步不离。
圣上也是一时兴起,故而今年冬狩并未选在太远的位置,选址在京畿不远处的鸿固原打猎,夜里便宿在不远处的长麓行宫。
行宫房室有限,除了圣上后宫妃御以及皇子公主外,也就只有一如沈固安这样的天子近臣,其余随行的家眷则是分的宫室位置偏远靠后。
谢望倒是沾舅父的光,得了隔壁那间朝露院。
群玉一直戴着幂篱,对外就称是谢望从灵州带回来的爱妾玉儿。
对于这个身份,群玉不置可否,没由来的担心太过招蜂引蝶。
毕竟他从前即便再怎么恶名在外,众人也都清楚他不近女色,身边没有什么女眷。
群玉就怕那些爱慕他的莺莺燕燕给她使绊子,这样叫她怎么想方设法接触孟二郎。
王婆子兜售的那些小玩意果真有效,还真叫孟澜和德叔顺藤摸瓜查到了她的住处,只可惜谢望的人防守森严,想要硬闯将她劫走只怕是有去无回。
两方人马都在找她,也不知怎的就忽然撞上了,如今春禾又回到了孟澜身边,只能说明他们想联手救她。
又怕春禾从前在群玉跟前伺候,小雁她是见过的,所以孟家那边来的还有莲芳和孟四郎。
自从谢望携爱妾同行的消息传了出去,不少人纷纷好奇这位灵州来的美人,究竟是何等的绝色,才能让想来清心寡欲的谢望也将人收了房。
谁知谢望将人护得堪比眼珠子,硬是没让众人一度芳容。
率先慕名而来的当属谢望的嫡亲表妹沈容了,得知谢望不在后,她从隔壁院子过来,向下人亮明身份便想着会一会这个玉儿。
怎知这个玉儿嚣张至极,居然还敢戴着幂篱,沈容心怀不甘,想着表哥这些年来对所有女子都是一视同仁,究竟是谁捷足先登?
这几日群玉夜里有些着凉,说话时语气绵软带着糯意,很有几分江南女子的韵味,所以沈容和她说话时,倒是不曾听出来,二人从前有过一面之缘。
“玉儿姑娘这幂篱还不摘吗?”沈容啜了一口茶,悠然发话。
不等群玉开口,就有小雁替她阻拦,“表姑娘实在对不住,并非是我家姑娘不愿摘,而是她不能见风。”
很敷衍也经不起推敲的借口,沈容能忍得了表哥对她冷漠至极,但接受不了底下人这样对她。
“我和你家主子说话,你算什么东西。”
她毫不客气地开口,群玉忍不住抿了抿唇,故意惊诧道:“这位娘子怎么能这样说呢,小雁跟随郎君多年,便是郎君也不会这样和她说话的。”
群玉就差没将小雁是谢望的人,你也敢得罪直说出来了。
果然,沈容听她解释后,只好压下心头恼意,“原来如此,还望这位小雁姑娘别见怪,我不知你是表哥身边人。”
见她中计,群玉故做苦恼,“那表姑娘的意思岂不是说,如果小雁是我的人,便可以这样随意辱骂啦。”
她故意一惊一乍,颇有挑拨是非的意思。
沈容被她气噎,冷静下来也知道这个小妖精并非是什么安分货色。
“玉儿姑娘莫怪,我这也是关心则乱,只是我有句和表哥有关的忠告,不知你愿不愿意听一听。”
群玉顿时来了兴致,支颐着额头,软声问道:“那就请表姑娘直说便是啦。”
“说是可以,只不过可否屏退一二?”沈容到底不敢在谢望的人眼皮子地下算计他。
“你先下去吧。”群玉答应的很爽快。
小雁担心她二人私底下密谋什么,届时出了什么乱子算她失职,故而并不肯走。
谁知群玉又催促道:“你放心吧,表姑娘不会对我做什么的,即便是想掀开我的幂篱冒犯我,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你说是吧表姑娘?”
这话倒是戳中了沈容的心思,她只好讪讪回话,“玉儿姑娘说的是。”
等人一走,沈容也就歇了先前的想法,认真打量起群玉来。
“玉儿姑娘慧心妙舌,几句话就能煽风点火,想来也是个聪明人,我有桩交易要与你做。”
“哦,表姑娘但说无妨,若是条件合适的话我会答应的。”
“如今表哥身边有了你,那么从前他好男色的谣言便是不攻而破,想来会有不少人想和他结亲,与其考虑那些高门世家出身的女子,玉儿姑娘不妨帮我成为主母。”
群玉率先关注到的是什么,谢望从前还有好男色的谣言,什么时候她怎么不知道!
“好男色?怎么没听人提起过过呀?”
“表哥初入武德司时,行事还不像现在这般狠辣,不少人存了与他结亲的心思,还有胆大的女子向她投怀送抱,直到突然传出他是南风馆的常客后这才稍稍好些。”
还有这么一出呢,群玉抿嘴偷笑,就又听得沈容催促道:“玉儿姑娘可愿相助?”
“唔,表姑娘坦坦荡荡的,我愿意得很,只是我想问问你嫁给谢望的动机是什么?”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荣华富贵了,总不能是真心爱慕他。”
从沈容提出这个要求,见这位玉儿姑娘面不改色,好像全然不关心自己夫君娶谁似的,她便知道此事准能成。
因为这位玉儿姑娘也不见得是真心爱慕他。
“那就好,左右你也是他表妹,总不至于害他,我愿你帮你,只不过你也要帮我。”
群玉把玩着手指,掩饰着自己烦乱心绪。
她一直没想过谢望日后会娶谁的问题,因为在群玉看来总归不会娶她罢了。
她们二人不是同路人,只是因为前程往事纠缠至今,所以她并不敢想会有以后,只觉得能同行一段已是很好了。
先前群玉是真心想要撮合崔妙常,可谢望不争气,硬是拒绝的果断。
可转眼一想,人家真心爱慕谢望,他一边和自己纠缠不清,转头又去娶崔妙常,对崔妙常来说实在是不公平。
不过他的表妹沈容就很好啊,左右也不是真心爱他,也不会伤害到沈容。
即便是等日后自己已经化作黄泉枯骨,谢望有了喜欢的人想和沈容和离,想来他也能好聚好散。
可是为什么她做了这般多的打算,一想到谢望的妻子日后会是旁人,她还是有些不痛快呢。
“玉儿姑娘有何要求,但凡我能帮你的,我定然无有不应的。”
沈容一句话将群玉拉回神思,她左顾右盼,生怕外面有人偷听。
“你附耳过来。”
等沈容凑上前时,群玉悄声道:“两件事,第一帮我离开,第二日后帮我照顾好孩子。”
听她轻描淡写的说出口,沈容蓦然睁大双眼,“玉儿姑娘,这……你这未免也胆子太大了些吧。”
瞧表哥对她如今的稀罕劲,怎么可能轻易让她离开,更不用说她有了孩子还想走,难不成是表哥将人从灵州拐回来的?
沈容心生疑窦,这样的念头一经迸发,如同雷鸣般在耳边轰鸣。
“哎呀,你就说成不成吧。”群玉声音俏丽,似乎不觉得有什么。
“自然可以。”
玉儿留下孩子,那么以后她也不用生,和表哥也就做做表面功夫,这样的日子沈容觉得没什么不好。
紧接着二人好一番密谋,已经化敌为友,成为无话不谈的手帕交了。
而群玉也想着,得向春禾她们递个消息,让她们不要轻举妄动。
即便是他们布下天罗地网,想通过这次冬狩带她离开,可她怀有身子,即便是逃也逃不快,很容易就被谢望发现抓回来。
只有孤注一掷,让他放下戒备,在生下孩子后离开最好的办法。
冬日里天黑的快,等沈容离开后没多久,谢望就回来了,她没有关窗,寒风刮得宫灯摇曳乱晃,群玉支着头哼着歌,显然心情很是愉快。
谢望回来时见到她这副小模样,不由得心生好奇,他是知道沈容来看过群玉的。
方才小雁是一一交代清楚,原本青雀还想偷听,怎奈娘子故意摔碎了茶盏,说是她们小娘子说体己话,再敢打搅就通通发卖了去。
谢望听到这句话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她倒是会狐假虎威,光在别苑里做好人。
“玉儿今日心情这么好?可是因为沈容?”
群玉见他明知故问,哼声说道:“那难不成因为你,我整日闷着无聊,你表妹倒是挺有意思的,和我讲好多外面的趣事。以后能不能经常让她来陪我?”
谢望并未直接答应,他可是记得小雁说的,表姑娘将众人支开,说是有件关于自己的事要和群玉说。
“那你告诉我,沈容和你说了什么和我有关的事?”
说到这个群玉就想笑,她憋了憋,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她说你从前被人以为好男色!”
群玉光是想想就觉得开怀,只是她笑得太过得意,冷不丁就见谢望突然摸着她的手把玩。
“我好什么你不清楚?”
群玉伸手去推他,娇态喜人,“哼!臭流氓,把手松开!”
“你说松就松啊。”
难得气氛这么欢愉,谢望也乐得逗她。
“你敢不听我的?”群玉突然挺腰,差点将他一拱。
“怎么,你现在有身子了,说话的份量更重些是吧?”
谢望将人拥进怀里,到底是趁她不备掐了一把滑腻软肉,满手生香。
“你知道还掐我!坏死了!”群玉嘟囔着唇,拿眼嗔他。
“不坏的你不喜欢。”
“不要脸,臭不要脸!”
他果然有本事的很,一句话就闹得她羞红着脸,恨不得伸手去掐他。
这般想着,群玉也就真的去做了。
谢望由她一双做乱的手乱游,直到她坏心眼的揪了揪。
他眼神稍暗,声音哑了几分,“这么皮实,看来今晚是不想睡了是吧。”
“哦,怎样,我明日白天可以睡。”群玉羞声顶嘴,很是有些不知死活。
话音刚落,群玉就被他推倒在床,铺天盖地的吻压了下来。
“既然玉儿有所求,我这做情夫的不能不答应。”
“我且看你嘴硬到几时。”
下一息,群玉僵着身子不敢动,被迫承受着他的抚弄亲吻。
他咬住唇瓣,贪婪的吞吃,舌头用力一舔,没几下就让群玉浑身遍布痒意,难受得扭着身子乱动。
“唔……慢……慢一点。”
“慢不了,不努力将你夫君比下去,只怕你还念着他。”
在这等时候说什么旁人啊!群玉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羞得双眼紧紧闭上。
“怎么不说话了?你的好夫君也像我这样,亲得让你花枝乱颤?”
谢望将她往怀里一拉,坐在他身上,舒了一口气,刺激得腰眼发麻。
群玉环抱住他,仰起头喘着气娇声轻吟,“唔,谁有你会亲。”
她随口称赞一句,殊不知叫谢望听了就好似嘉奖似的。
他将人抱在身上坐好,又在她洁白无瑕的玉颈上落下红痕。
“嘶,轻点,你属狗的吗?”
“我属狗,那你就是肉骨头。”谢望难得搭理了她。
“什么乱七八糟的,难听死了!”
“肉骨头这么多话做什么,老老实实被我吃掉就行了。”
“住嘴啊!你还说。”群玉伸手去捂他的嘴,却被谢望猛地撞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肉骨头急什么,你好生看看,我是怎么吃掉你的。”
群玉羞愤欲死,总算是体会到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滋味了,被迫听他喊了一晚肉骨头。
第40章 “害羞什么,你喜欢被他……
今日是冬狩的第一日,群玉原本以为她昨夜插科打诨已经耍赖躲过了,便想着不出门一直待在院子里。
谢望却不肯答应,硬是拉着困得睁不开眼的群玉起床,又用完早膳,便将人带去了围场。
骑射打猎向来不是女儿家擅长的,故而跟着此次冬狩前来游玩的官眷贵妇,无不是待在御帐,围着孟淑妃攀交情,便是和自家交好的夫人说话。
女儿家们更多的是簇拥在持盈公主和玉仪公主身旁,谈论些时下盛行的衣裳首饰,再不济便是哪家婚丧嫁娶。
孟家那位玉郎才成亲没多久又丧妻,一直都是这半年来众人乐得谈论的话题。
按说玉仪公主乃孟淑妃所出,与孟澜算是表兄妹,应当避着她说才是,可玉仪非但不在意,反而乐得听众人攀谈。
“要我说那位表姑娘也是活该,她以为自己攀高枝嫁给二郎就有好日子过了,最后还不是因此葬送了性命。”
“可不是嘛?你们知道她是从哪来的吗?梧州,就是那个盛产荔枝的梧州。”
“什么穷乡僻壤的地方,没听说过。”
“赵司苑当年可不就是从梧州出来的吗?”
玉仪听她们提到了外祖母,也不撑着头闭目养神了,神色凛凛,没有做声。
她的婢女素心当即剜了那人一眼,“越说越没谱,老夫人也是你们敢妄议的?”
“我们也是为公主打抱不平,老夫人委实太偏心了些。”
被素心这么当众斥责一番,郑娩有些不高兴,又反驳了一句。
玉仪面露不虞,一双凤眸向上抬,“阿娩,有完没完。”
赵老夫人偏心这件事,的确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孟淑妃当年非要嫁给还是六皇子的圣上,就是为了让老夫人高看她一眼。
只是即便她嫁入皇家成为侧妃,后来一路高升成为盛宠不衰的孟淑妃,老夫人待这个女儿依然态度冷淡,甚至她亲手教养长大的孟澜也和孟淑妃日渐生疏。
孟淑妃不是不知道玉仪心悦于孟澜,只不过她轻描淡写一句,“收起你这些心思吧,你外祖母不会同意的”便彻底斩断了玉仪少女怀春的情意。
得知孟府来了位表姑娘,外祖母似乎有意让她嫁给孟澜后,玉仪很想亲自来孟府会一会这个表姑娘。
偏偏她的心思太多浅显,叫孟淑妃一眼看穿,便一直对她严加看管,直到孟澜成亲,都没有让她出席。
可这不代表玉仪闭目塞听,关于这位表姑娘的消息一点一点从宫外传进来,她的画像玉仪只看过一遍就记住了。
为了不让母妃发现,她将画烧掉,每每自己下笔时,等回过神时,惊觉画上的女子都是那位表姑娘。
好不容易得知她死了,玉仪还未来得及高兴,又知晓孟澜对她用情至深,坚信他的妻子还活着。
玉仪见他这样确信,生怕那位表姑娘当真活着,便让人密切注意着孟澜的动作。
倘若真的还活着,那么一经发现,玉仪不介意让她彻底坐实亡妻这个名号。
这么一查倒是不要紧,玉仪发现他似乎格外针对谢望。
谢望是孟大老爷收养的义子,和孟澜算是名副其实的养兄弟。
要知道二人从前的关系即便是并不热络,可也称得上是熟稔,哪像现在这般针锋相对。
玉仪察觉出一丝不同寻常来,哪知道这回谢望居然从灵州收了个美妾,还带到冬狩来了。
她故意让人试探过孟澜的反应,他似乎对那个美妾玉儿姑娘格外关注。
为了不打草惊蛇,玉仪在得知沈容昨日与那位玉儿见过面后,特意让人旁敲侧击过,得知玉儿一直戴着幂篱,心中那个猜想更是加重了几分。
倘若那个玉儿就是孟澜的亡妻,那就一切都说得通了。
玉仪百无聊赖地听着众人的恭维吹捧,直到小泉子悄无声息地赶过来,又向素心使了个眼色。
想来是好戏即将登台,诸位看客也都需要陆续就坐了。
“在这御帐光说话好没意思。”玉仪柳眉轻蹙,很快就有人接话,“那不如出去转转?”
郑娩是知道玉仪的心思的,故而也帮着她做局,“鸿固原这么大,你们的马术都好极了?”
“不去围场深处,我今早从别业过来时,路过一片枫林,看见特意布置的靶台,想来有人要在那边比试。”
提到“比试”二字,有消息灵通的自然是想到了那位孟二郎。
那片枫林莫不是孟二郎和谢司使比试的场地?
郑娩会心一笑,“既是比试,那我们也去瞧瞧,顺便下一注。”
玉仪装作不好驳了众人的兴致,终于松口,“既然如此,那就去吧。”
孟淑妃得知公主要出去,派了银翘过问,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玉仪总算是蒙混过关,换了身大红色骑装,扬着马鞭往枫林赶去。
持盈心觉奇怪,自己这位皇妹最是怕冷,不好好待在御帐,只怕是有鬼,于是她也跟着人过去。
红枫林里,群玉穿着一身秋香色的圆领缺胯袍,戴一顶暖帽,腰间配着蹀躞带,踩着黑缎皂靴站在谢望身旁,活脱脱像是一位身材发福的中年郎君。
单看背影,任谁都想不到此人就是那位一时间名声大噪的玉儿姑娘。
群玉也没想到谢望居然胆大狂悖到这个地步,他今日约的与孟澜比试弓箭,把自己带过来作甚。
尤其是他还欲盖弥彰地让小雁盛装打扮,戴上幂篱站在她身旁。
实在是不明白谢望究竟要闹得哪一出?
趁着众人的视线都凝聚在小雁身上,群玉咬牙切齿地悄声问他,“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不是说了,让玉儿一解相思之苦,亲眼目睹你的夫君是如何向我跪地求饶的。”
“这么多人看着,你别胡来。”
群玉听到身后的动静,又深知谢望向来都是不按套路出牌。
谢望满目扫过去,呜呜糟糟吵死人了。
他这一记冷眼很是有效,众人不敢再明目张胆地议论那位身着红衣的玉儿,反倒是压低了声线互相咬耳朵。
随着一声铜锣敲响,女眷们纷纷噤声,谢望环顾四周,视线落在孟澜身上,“三局两胜,孟二郎没有意见吧。”
孟澜的视线落在红衣小娘子身上,“可以,只是不知彩头是什么?”
“二郎既然这么问,那便是已经有想要的了,不如你说说看。”
“我敢开口要,兄长敢给吗?”孟澜并未直接落入他的圈套。
“瞧你说的,既是比试,那彩头自然是谁赢便归谁,不过若是输了,就要接受对方的惩罚。”
孟澜语气坚决,藏着几分迫切,“好,那我要兄长身旁那位玉儿姑娘。”
谢望转身面向众人,“那就请两位公主做个见证。”
原想着只是看个热闹,没想到自己也掺和进去了,玉仪轻轻一笑点头应了,又加注头上戴的那支金步摇,赌谢望赢。
她如今总算能够确定,那位玉儿姑娘就是让孟澜念念不忘的亡妻。
第一场比试开始后,二人箭篓里各十支箭,谢望嫌一支一支的射太慢了,干脆三箭齐发正中靶心。
就在众人以为孟澜输定了时,他也同样弯弓搭箭,连射三发。
空气中只听得羽箭破空声,气氛一时胶着,群玉的呼吸也都重了几分。
事到如今她算是看出来谢望打的什么主意,让她扮作男子,又让小雁扮她吸引注意,叫孟澜以为那位玉儿姑娘是小雁,自会奋不顾身地和他比试。
只剩下最后三箭时,谢望张弓搭箭,第一支羽箭离弦疾走,第二支、第三支激射而发,咬着前面那支箭,不偏不倚地穿透前一支箭羽,将其劈成两半。
当最后一支羽箭稳稳射入靶心时,孟澜便知这一局是自己输了。
谢望的炫技不止于此,他搭着弓拉着弦,对准孟澜的方向,空放了弓,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二郎,第二局可要比点不同的?”
“比什么?”
谢望抬眼,冷声吩咐道:“何用,将东西抬上来。”
只见满满三筐河灯,都是孟澜之前特意吩咐人做的,是七夕那夜他每送出去一盏,就被何用拿银钱和放灯的行人买回来的灯。
天灯不好收回来,但好在河灯也是一样的,他在上面让人刻了字都是些祈愿二人永结同心,夫妻恩爱绵长的话。
谢望自然是看不顺眼,却一直不曾让人销毁,偏偏要用这种方式,让孟澜亲眼瞧着,他的满腔情意就这样消失殆尽。
“一炷香的时间内,谁先射完这些灯,便算谁赢。二郎觉得如何?”
孟澜自然是瞧出这些河灯是出自何人之手,也明白谢望故意羞辱的意思。
“尚可。”他咬牙答应,实则心中恨意滔天,手指被弓弦磨得通红。
于是有两位小黄门走了出来,捡起河灯往中间抛,谢望几乎是一箭贯穿,精致小巧的河灯被射得贯穿,落了一地木屑。
孟澜同样不甘落于下风,和谢望一样一箭射穿两三个。
这一局二人皆是难分伯仲,好巧不巧在两筐河灯见底时,那炷香也同样燃尽。
“那看来是二郎运气好,和谢望打了个平手。”二皇子坐在持盈身旁,啜了口茶悠然开口。
得知射箭场上有这样的热闹可看后,二皇子调转马头,打算先不去围场打猎了。
群玉站在人群中,谢望余光一瞥就能瞧见的位置,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得惹人注意出了乱子。
她身旁坐着小雁,神色紧张地盯着台上,全然不知女眷中有几道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她身上。
是春禾想借着这个功夫和娘子搭上话,可不管她怎么使眼色,娘子始终不转头看她。
二人之间隔得有些远,她想挤过来有些麻烦。
转眼就到了第三局决胜局,只见谢望稍稍抬眼,唇角扬起,“这一局不如就加大些难度,让玉儿姑娘站在靶台上,头顶一盏灯,谁先将那筐灯射灭就算谁赢。”
孟澜听得这话,几乎是满眼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正想开口拒绝时,就听见谢望冷声质问,“二郎莫不是怕吧,你若不想比,我也不强求,只是这样的话就算我赢。”
“好,我比。”孟澜哽咽一声,目若喷火似的瞪了谢望一眼。
小雁垂了垂眼,很快就恢复镇定神色,站在靶台上。
她头上顶着一盏点燃的河灯,谢望搭弓射箭一气呵成,箭矢堪堪擦过灯芯,第一盏灯轻而易举地灭了。
反观孟澜搭弓的手在发颤,有些难以瞄准,群玉那颗心也跟着摇摇欲坠。
不、不能射,射中倒是还好,可若是射偏,小雁的命也没了。
群玉无助的目光投向谢望,却见他看也不看,又从箭篓中拔出一支箭,淡定催促道:“孟二郎,你若是不行,认输就是了。”
孟澜关心则乱,以为小雁是她,这才害怕射偏,而谢望故意设局让他输,他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郎君,我愿意顶替玉儿姑娘。”群玉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压着嗓音稳住情绪。
谢望没想到她会出来捣乱,只见他目光沉沉,冷声驳回,“你瞎来掺和个什么劲!滚回去站着,这里有你什么事。”
尽管谢望伪装地很好,可他突如其来的怒意总算是让孟澜发现一丝端倪。
“这位壮士既然愿意顶替,我看是再好不过了。”
“毕竟玉儿姑娘一届女儿家,即便是这会忍得再好不害怕,可余下那么多灯,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出什么事。”
孟澜声色温润,谢望冷冷扫他一眼,知道倘若自己再拦,只怕要露出破绽了。
于是他让小雁下去,换了群玉站在靶台上。
果不其然换了人之后,孟澜那一箭势如破竹,箭矢犹如流星,射灭灯烛。
下一盏灯该换谢望了,就在他搭弓捻弦,蓄势待发之时,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一支乱箭破空而出,谢望略一偏头换了方向,冲着那支乱箭追去。
群玉吓得瑟瑟发抖,紧紧闭上眼睛,她想偏头去躲,可身子已经吓得僵住动弹不得。
这支乱箭会射中哪,射中她的眼睛,还是她的头?
她等会血溅当场,岂不是很难看?
随着怦然一声落下,谢望射出的那支箭,迫使乱箭射向群玉的帽子。
当她发现自己还活着时,身形一软,向下蹲去。
犹如浓墨一样的头发顿时散开,那顶暖帽被钉住,她头上那只玉冠却是被震裂了。
谢望快步上前将人扶起来,正想带她离开时,却听见马背上的四皇子扬声发问,“好啊你个谢望,原来这位才是真绝色。”
方才就是他射入的那支乱箭,本来是想添点刺激,谁成想还误打误撞地戳穿了谢望的秘密。
孟澜心中也是一阵后怕,方才看见她的头发散落下来,他便猜到了这位才是真正的玉儿姑娘,也是他的妻子。
想来谢望也不敢轻易拿她以身涉险,结果就这样被四皇子搅了局。
“四皇子骑射功夫见长,只是那支箭若没有拦住,这会岂不是要多一具尸首?”
“这不是正因为知道谢司使箭术精湛,定然不会见死不救嘛?”
四皇子嬉皮笑脸地回了一句,全然不见半分歉疚。
“殿下此举,实在是太过分了些。”孟澜也加入了声讨,语气凌厉,不见先前半点温和。
“表哥这是作甚?我们自家兄弟,我可是在帮你找回场子。”二皇子跳下马解,快步向他走来。
“不必了,这一局,我认输。”
孟澜不想让表妹再受半点惊吓,故而将弓抛下,追着谢望的身影快步离开。
群玉满头乌发被风乱吹,她哭得满眼通红,想要快步离开。
只是她的步子再大,也比不过谢望翻身上马,没几步就追上了她。
“乱走什么,你知道路吗?”谢望实在是生气,方才若非她突然要和小雁换,哪里会发生这些事。
“要你管!”群玉心里生着闷气,既觉得谢望卑鄙无耻,又觉得他欺人太甚。
他平日里折辱她一个就够了,为什么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样对付二表哥。
“站住,别让我说第二次。”谢望骑着马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谁知群玉一怒之下还小跑几步,想和他拉开距离。
谢望耐心有限,催着马跟上去,又一俯身伸手将人捞了上来。
被他拽住胳膊摁上了马后,群玉抓着马鬃想要下去。
“你再敢犟,信不信我现在收拾你。”
“不要!你放我下去,我不要骑马!”群玉眼泪乱流,迎着风呜呜咽咽地哭着。
谢望心中的不满已经达到顶点,语气生硬压着火问她,“那你说你错了没?”
“呜呜呜我错了,我就不该认识你!”
“你平日欺负我还不够多吗?为什么要这样对二表哥?”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睛红彤彤的,泪水夺眶而出。
谢望掐着她的腰,厉声道:“怎么?心疼了?我不光要这样欺辱他,还要让他亲眼瞧着,你如今是谁的人。”
“你要干什么?”群玉怕他乱来,吓得声音都在发颤。
“还没试过马背上,你说是不是?”随着这句话响起,一股寒意漫上脊骨,她急急抓住谢望的袖袍求饶,“不要,求你了,孩子受不了。”
“你现在想到孩子了?那你方才乱跑什么?”谢望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如刀,恨不得将她就地正法。
“我知错了,哥哥你别这样对我,我害怕。”她哭得声泪俱下,那双白嫩细手抱住他的手臂。
“光是口头上知错,没有诚意。”谢望声音中的不满溢于言表,只是不再像方才那样急迫。
听出他语气和缓些,群玉也乘胜追击,想着赶紧将他哄好,“那我亲亲哥哥,就当是盖个戳,说到做到好不好?”
谢望点头“嗯”了声,群玉便回头过来亲他,柔软的唇瓣落下来,像是在用她的唇描摹他的唇形。
这到底是在户外,群玉怕被人看到,红着脸飞快地退开。
却听到谢望淡淡发问,“这就是你说的亲?我觉得不如试试在马背上,你觉得呢?”
群玉生怕他转变主意,心都揪紧了,赶紧安抚,“我觉得还是亲好。”
于是她被谢望调转身形,面对面坐着,群玉摁住他的臂膀,噘着嘴在他脸上乱亲。
先是从额头亲起,紧接着两边脸颊绝不厚此薄彼,就连他高挺的鼻子上也落下一个吻。
就在群玉以为就这样可以收尾时,谢望伸手点了点下巴,“还漏了这里。”
群玉点点头,干脆捧着他的脸,极近虔诚地落下一个吻。
“好了我章盖完了,我保证说到做到。”
“嗯,那你说说你知道自己错在哪了?”谢望没有打算就这么轻而易举放过她。
“我……我错在哪了?”群玉嗫嚅开口,她真的觉得好莫名其妙。
明明从头到尾都是谢望自己乱来,他非要去为难二表哥,现在又来找自己的麻烦,什么狗脾气。
只是心里这般想着,群玉也不敢当面说出来。
于是她试探地开口道:“我错在不该怪你针对二表哥?不该冲出来换下小雁?不该气得到处乱跑?”
“对,看来你也知道自己做错了。既然你知错就改,我也既往不咎,原谅你……”
话未说完,群玉一巴掌就扬了下来,“谢望,你还要不要脸!”
她是想忍的,可是真的忍不了,怎么有人这么厚颜无耻。
“从始至终,都是你向二表哥找茬,你报复我还报复得不够吗?他到底哪里得罪你了。”群玉忿忿不平,居然还敢在他面前为孟澜辩白。
“哪得罪我了?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谢望彻底沉下脸色,语气再也没了方才的温情。
“他趁我不在娶了你。”
“他让你怀了他的孩子。”
“他还敢将你从我身边抢走。”
“你说他哪里没有得罪我?”
谢望冷声反驳,一桩桩一件件堵得群玉哑口无言。
设计他离开盛京的事她,和他私相授受怀了孕嫁给孟澜的是她,甚至谋划着离开的从始至终也是她,为什么他非要将所有的账都算在孟澜头上。
“这些事情和二表哥有什么关系,明明都是我一手促成的。”
群玉以为她这样说谢望会懂,谁知就听到他沉声斥道:“住嘴,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他。”
“好,那你就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冲我一个人来就行了,关别人什么事!”
她哭着拿拳头砸他,气恼地恨不得就这样将他砸醒。
谢望脾气上来,干脆将人拥进怀里,重重的咬了一口,又在她耳边恨声道:“我说了,我不想听。”
紧接着他亲得愈发过分,全然不顾这是在外头,那双大手满满握住,胡乱打圈似的揉。
群玉即便是还想嘴硬,从口中溢出来的语调也变了样,“你……你、发什么……疯啊……”
回应她的只有谢望肆无忌惮地戏弄,他将斗篷把人裹好,掰着她还想乱蹬的腿,将人稳稳摁在自己身上坐好。
群玉被刺激的仰头,眼角也不受控制地落下一滴眼泪,被谢望吻掉。
就在她还想扭着身子乱动时,谢望的巴掌顿时落了下来。
“你方才打我的那一巴掌,我现在还你。”
他还真是睚眦必报!群玉气得直瞪他,“你平日打少了。”
谢望在她耳边低语,“嘘,要想不被他听到,你声音小些。”
“谁……有谁在。”群玉吓得身子一抖,愈发敏感。
“还能有谁,当然是你心心念念的二表哥啊。”
谢望生怕她被刺激地还不够,舔着她的耳朵,往里吹热气。
“好丢脸,他肯定看到了!也都听到了。”群玉呜呜直哭,满面泪痕,眼泪彻底糊了眼睛。
“害羞什么?还是说你喜欢被他看着?”谢望坏笑地拧了她一下,满手滑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