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教她骑马

    书院中的学子皆是扬州世家中的人。

    狩猎场恰好也是息府的,用不着坐马车,出了府再走一会子便就到了。

    甫一到狩猎场,息长宁便去换了轻便的衣裳,随后牵着一匹健美的马儿过来。

    “阿姐,且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就给你狩一只白狐回来。”少年眉眼皆是意气风发。

    孟婵音被他的朝气所吸引,心中不自觉也轻松了些,柔声嘱咐:“注意安全。”

    “好。”息长宁身形利索地翻身上马,驻马回缰笑道:“阿姐,等我回来。”

    说罢,他便如一阵风般冲了出去。

    孟婵音站在原地,看见他意气风发的与人一道进了林,眼中闪过羡慕,直到看不见才转身,朝着一旁供休憩的地方坐下等他回来。

    万里无云,晴空澄清,春花烂漫的春日连光都带着淡淡的香,是很舒服的天气。

    孟婵音很少能有如此轻松的感觉,望着远处肆意挥洒汗水的年轻身影,白净的脸上不禁露出几缕笑。

    然,她脸上的笑还未曾维持多久,便因不速之客的到来而在脸上散去。

    “这不是息府的孟娘子吗?”

    熟悉的刻薄声传来,孟婵音转头看着被众人拥簇而来,穿着轻便的骑马服,马尾高束颇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女郎。

    来人便是魏府千娇百媚长大的次三女郎,魏明月,之前便是她在宴上给她下药,想让她当众出丑,若非是魏明月,她也不会误入息扶藐的房里。

    魏明月本也是远远瞧见,坐在琉璃落地窗前的女子有些眼熟,走近一看果真是孟婵音。

    她爱慕娄子胥,但娄子胥却以他与孟婵音有婚约而拒她,所以她心中一直都不喜孟婵音,且自上次府宴后她与孟婵音结下了大梁子。

    魏明月也因不久前下药之事被兄长知晓,被禁足至今,今日才被准许出府,没想到出来的第一天,便在这里遇见了孟婵音。

    可谓是冤家路窄。

    错过了孟婵音被揭穿是披着天鹅毛的土鸭,不过好在赶上了退婚,本就愁着孟婵音必定会躲在息府不敢见人,怎料碰上了。

    既然碰上了,魏明月也不想错过此次机会。

    魏明月眼中闪过冷光,带着一众人上前,趾高气昂的将她围住。

    孟婵音面上无甚表情地望着她,“魏小姐,你这是何意?”

    魏明月下巴微扬,轻慢地觑她许久不见越发娇艳欲滴的脸,心中越发嫉妒。

    扬州的女子多是秀美,而孟婵音这样的更是其中翘楚,每当有人议起世家女郎,不少人都会拿她与孟婵音对比。

    因为她母亲是胡人,生得粗狂,若不是死在父亲最爱她的那个时候,她也不会被寄养在主母名下,成为次三女。

    她与母亲生得七八分相似,长身长手,虽生得还算好看,但也免不了对孟婵音这样弱不禁风,男女皆怜的身段生出羡慕与嫉妒。

    尤其是当初她苦追娄子胥时,所有人皆在暗自笑她没孟婵音生得好,至今回想都还是心中之痛。

    “我什么意思?”魏明月压下眼中的嫉妒,冷笑地睥睨她冷静的脸,“一个贪图富贵的冒牌货,又被娄府退了亲,不好好躲在府中,却在此处丢人现眼,本小姐看着不爽。”

    孟婵音听出她刻意的找茬,不想与她纠缠,站起身欲离去。

    魏明月将她拦住,“走什么走,我也没有对你做什么,怕甚。”

    周围的女子皆将孟婵音拦住。

    孟婵音掠过几位身强力壮的女子,默不作声地坐回原位。

    魏明月满意她的识时务,随手取下身边下人手中的鞭子丢过去:“本小姐也好久没有遇到过孟姑娘了,机会难得,又恰逢在狩猎场,不如我们一起来比试一场?”

    孟婵音垂眸凝着怀中的鞭子,平静道:“抱歉,我并不善骑术。”

    她自幼身体不好,受不得过重的刺激,所以从未骑过马,待到身体好些时,又因为年龄大了,而三姨娘又以她已经与娄府定亲,不准许她出去抛头露面学粗俗的骑术,所以她的确不会骑马。

    “不善骑术?”魏明月勾唇,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腰上的鞭子抽出来,猛地甩到她的脚边。

    啪——

    孟婵音被剧烈的一声震得心跳下坠,原本艳丽的脸颊微褪色变得惨白,搭在膝上的手指收紧,压下难受的心悸。

    魏明月对她苍白的脸色视而不见,“谁不知道息府的姑娘个个骑术了得,无论是人还是马,都骑得很好,怎么到了你这里就什么都不会了?”

    这话粗俗得不堪入耳,并不似受过世家良好教养的女郎,口中能说出来的话。

    魏明月生母是胡人,记在主母身边也无人管,有个兄长倒是宠着她,但也未管过她交友,身边全都是妄想攀附魏府的人,此时身边没有别人自然说话不客气。

    且魏明月这话是刻意而为之,上次她给孟婵音下的那药,为的就是让她当众出丑,结果被她提前发现逃走了,也不知道是怎么解的,话中有刻意的试探,毕竟当时一向不发脾气的兄长回来得知后,面色难看地罚了她这般久。

    孟婵音知她话中的试探,面色不改,捏着鞭子的手发紧,有一瞬间想将鞭子抽到她的身上。

    但理智还是勒令她停下了。

    她抬起头,漂亮柔善的眉眼含上盈盈浅笑,“魏小姐也遑论不让,骑射与御人之术很是高超,我必定是比不过的。”

    “你!”魏明月被她软柔地反讥,激得面色难堪,举着手中的鞭子便想要往她身上挥。

    但临了又想起兄长的话,她不想再被禁足,只得忿忿地放下鞭子。

    可刚放下,坐在面前如被围堵的弱小白兔般的少女,柔眉慈目地盯着她垂下的鞭子,像是自言自语:“魏小姐会又如何,还不是……宁愿空着也不愿受魏三小姐。”

    这话恰好内涵进了魏明月的心。

    在得知娄子胥与孟婵音退婚,她也派人含羞地写了封书信,又附赠了自己的贴身之物表情意,谁知还没有送出去,就被送去的下人私藏,对外污她名声。

    若不是兄兄长替她收拾烂摊子,此时她恐怕还不能在这里,趾高气昂的与孟婵音说话。

    此时隐蔽,知晓得并不多,魏明月也不知道孟婵音究竟是如何知晓的,从她说出这若有所指的话后,她便有种周围人看她的目光登时变了。

    好似所有人都知道,在心中笑她放浪,被人拒绝一次又一次。

    不知道魏明月此时的心理,身边的如往日般讨好她的女子开口:“魏姐姐,与她说这么多做什么……”

    “啪——”

    还没有说完,那女子脸上被蓦然甩了一鞭,还算清秀的脸上皮肉绽开。

    魏明月的怒气瞬间有了地方发泄,若有所指地讥诮:“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样说本小姐,贱人。”

    那被打的女子呆了片刻,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颤巍地抬起手去摸脸,随后狰狞爬上脸,崩溃地大叫一声:“魏明月,我杀了你。”

    边说边猛地朝着她冲过去,还还没有碰上就被人拉开了。

    被无故毁容的女子自当不干,发了疯似地冲上去,很快便与魏明月打在一起。

    周围乱糟糟的,吸引了更多的人过来,不少围在这里拉架。

    孟婵音从人群中出来,瞥了眼可笑的闹剧,转头看过去,恰好觑见少年英姿飒爽地提着白狐,从校场奔驰而来。

    “阿姐。”

    待到息长宁勒停马儿,翻身下去掠见她身后围着不少人,眉心微蹙地上前:“阿姐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事了?”

    孟婵音低头拢鬓边的碎发,“没什么事,遇见魏明月与她身边的人打起来了。”

    魏明月骄纵也并非一两日,时常成群结队地欺凌人,曾经还闹出过人命,只要有她们在的地方,小门户的女郎都避之不及,息长宁对其也是万分厌恶。

    少年听她如此说,关心地攀着她的肩膀,“阿姐可有受伤?”

    孟婵音柔笑望着他摇头。

    息长宁松口气,懒瞥了眼里面打得面红耳赤,半分仪态都没有的两人。

    猜想刚才魏明月应当对阿姐说了些不中听的话。

    息长宁转目看孟婵音道:“阿姐,我给你猎了只白狐,我们现在回去吧,一会儿交给库房的人弄出来。”

    孟婵音也因魏明月而没了在外的心思,遂点头:“好。”

    ……

    两人回府后,息长宁将狩猎来的白狐命人拿下去,本是想要再陪孟婵音一会儿,但临了又被人唤走。

    息长宁前脚刚从蝉雪院离开,春心便回来了。

    “姑娘。”春心推开门,看见正在妆镜前试衣裙的少女,放下怀中抱着的两只小白兔,好奇地问:“姑娘今儿个怎么起意穿骑马服了?”

    虽然孟婵音身体不好,但府上女郎每个季度有的各类服饰,皆没有任何怠慢。

    再加上长公子时不时送的那些衣裙,柜中各色漂亮得眼花缭乱的衣裙多得数不胜数。

    往日春心从没有见姑娘碰过骑马服,这倒是第一次。

    孟婵音垂着温善的眉眼,抚摸身上的骑服,“嗯,今日与阿宁出去,见他英姿飒爽的模样,便想着回来也试试。”

    其实她以前也曾羡慕府上那些能骑马的姊妹,只是三姨娘想要她就待在绣阁中待嫁,所以随着年龄越大,她便再也没有奢望过了。

    今日倒是又升起羡慕之意了。

    春心在她的身边,夸道:“姑娘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孟婵音看着镜子。

    镜中倒影的少女眉眼秀丽,身段弱不禁风的纤弱,好看是好看,却没有别人那般英气。

    刚才试衣的兴趣淡去,正要换下身上的衣裳,外面忽地传来凌风的声音。

    “婵姑娘。”

    春心推窗往外探去。

    见院中的葡萄架下站着玉质金相的青年,绣竹玄色长袍衬得身长玉立,俊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长公子。”春心嘟嚷一声,悄然关上门,转头看去屋内。

    正欲换下身上骑马服的少女,已朝中门口而去。

    春心忙跟上去。

    息扶藐双手抱臂,懒恹地倚在木架上,随手往琉璃透白缸中丢鱼食。

    两条红尾巴鱼儿争先恐后地张着嘴抢食吃。

    “阿兄。”

    听见少女软柔的声音,他掀开薄薄的眼皮,眺目觑去。

    少女柔顺的长发都束在头顶,挽了个简单的素髻,只簪了根混元木簪,穿得很是干练,细腰长腿,白净的肌肤一目了然,让人情不自禁想要扒开看看她藏在里面雪白软骨头。

    面对男人的打量,孟婵音面色如常,走至他的面前,见石桌上摆放的浴缸中有两只漂亮的小鱼。

    “阿兄,这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鱼儿?”她坐下,好奇地趴在桌上,觑着争食的鱼。

    息扶藐淡笑道:“刚才在外面钓的,想到前些时候你说无趣,所以得空给你送来。”

    自然地坐在她的身边,侧首问:“喜欢吗?”

    孟婵音眨了眨眼,笑道:“喜欢。”

    息扶藐目光落在她今日的装扮上,随口问道:“婵儿刚回来,这是又要去何处?”

    孟婵音支起下颌,“没有想去什么地方,只是在柜中发现以前从未穿过的衣裳,好奇,换上看看,恰好要换下来,结果阿兄就来了。”

    她的语气一贯的轻柔缓缓,哝柔的音调似在同人撒娇。

    息扶藐轻笑:“那倒是阿兄来得不巧了。”

    孟婵音脸上表情一顿,遂又不经意地道:“阿兄难道不知道吗?”

    她可不信他什么都不知道。

    息扶藐轻叹,站起身对春心吩咐:“将鱼拿进去,养在里面,再喂些鱼食。”

    春心欠身,上前将桌上的鱼缸抱进去。

    没有了旁人,孟婵音凝着他道:“阿兄将鱼儿养在我的房中,不怕那天被我养死吗?”

    两人之间温馨的兄妹气息霎时散去。

    息扶藐转头与她对视,温声反问:“妹妹会吗?”

    “我不知道。”孟婵音垂下头,不愿去看他似笑非笑的脸。

    息扶藐看着她乌黑的发顶,忽然道:“既然妹妹暂时没有想明白,不如现在与阿兄去个地方。”

    孟婵音歪头看他,“什么地方?”

    青年卖了个关子,转过身,闲庭漫步道:“妹妹来便是。”

    实话说,她并不是很想与他一起去,但又无奈的明白他并未给她反驳的机会。

    她不情愿地站起身,跟在他的身后。

    息府是有息扶藐的私人校场,偶尔他在府上时闲来无事也会骑射,偶尔会客时也会与人在校场前比试一场。

    孟婵音因不会骑射,所以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次踏进来都会被惊艳。

    校场很广,一眼无垠,好似看不到尽头。

    校场上各类武器,体态优美的马儿随处可见。

    息扶藐转头见她俏白小脸上露出的神情,取下鞭子丢在她的手上,“跟过来。”

    孟婵音回神,低头看了眼鞭子,然后跟上他的步伐。

    马厩中分开套着不少的马儿,他似懒骨般地抱臂靠在木柱上,下颌微抬,言简意赅道:“去挑一匹你喜欢的马儿。”

    闻言,孟婵音捏着鞭子,犹豫地说:“我不会骑马。”

    他歪头道:“不会也无碍,阿兄教你。”

    教她?

    孟婵音心思微动,忍不住窥了眼面前的青年。

    清风拂过他的眉眼,矜冷淡成柔和。

    孟婵音最后还是挑了匹,看似温柔的白马。

    她神情郁郁,牵着一匹长腿的高大的马过来。

    走近时,她软声埋怨道:“阿兄的马都这么高大,我怎么上得去?”

    全是成年马,这已经是她挑选最小的那匹了。

    她怀疑他是故意的。

    息扶藐从她手中接过缰绳,似恍然:“倒是忘记了。”

    “无事,坐得稳些。”随着话音落下,他已经翻身上了马,朝她伸手,“上来。”

    孟婵音盯着他递过来的手,将柔荑搭在他掌心上。

    男人大掌瞬间紧紧包裹住细软的小手。

    天旋地转间,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摇晃着身子坐在他的面前了,后背贴近炙热的胸膛,还能嗅见他身上淡淡清香。

    似刚沐浴完的那种清冽。

    她忽然后悔答应他了,挣扎着要下去,但腰却被桎梏得很紧。

    息扶藐乜她泛红的耳廓,低声道:“抓紧了。”

    膝盖压住她的腿,夹住马身一阵尘土飞扬,便如飞驰如虹的长箭越出马厩。

    狂风肆虐地刮过孟婵音的脸,她心中有些惧怕,不敢睁开眼,紧紧抓住身下的马鞍,依偎在他的怀中。

    不骑马时羡慕旁人自由,正当上了马又怯得很。

    息扶藐将她抱紧,剑眉星目的眼角微弯,夹紧马身在校场奔跑。

    孟婵音闭着眼,刮过耳边的不仅有风,还有青年清冷如坠玉的声音。

    “婵儿,睁开眼。”

    她颤巍巍地抖簌浓睫,入目的一切都变得极其模糊,好似身处在苍茫的悬崖上,不断受着狂风刮耳。

    真的……从未感受过的自由。

    她忘记了眨眼,眼眶被吹得红红的。

    息扶藐在她的身后,腔调轻柔:“你看,其实没什么可怕的。”

    是的,没什么可怕,甚至还有酣畅淋漓的痛快。

    孟婵音退出他的怀抱,想要往前些,却被他用手肘压了回去。

    她不解地转过被风吹红的眼。

    息扶藐望着前方,眼珠极黑,下颌冷硬,像是草原上天生驯鹰的猎者。

    但当他垂下眸时,目光又是柔和的,藏着血性后压迫。

    似想要将她驯服,独占。

    她被看得忍不住垂下头,避开他眼底露骨的情愫。

    柔风垂拂过两人的肩膀,他好似不经意地一问,腔调极其自然又随意。

    “婵儿,有想过在马背上做吗?”

    第32章 不会骑马,不可抓缰绳……

    孟婵音一怔,抬着眼,还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又听见他又兀自轻言呢喃。

    “我想过。”

    不仅在马背上,很多地方,他都想过,但那时候他还想着如何克制不去想。

    可越想克制,她千万种姿势便如缠人的艳鬼,每夜都袭来,甚至连白日假寐都是她。

    “试试吗?”他低下头,漆黑的瞳心倒映着她被风吹乱发丝的面容。

    他!

    不要脸的男人,就知道不安好心。

    孟婵音被他的眼神灼烫到,下意识退避地别过眼,白净的耳廓微微泛红,同时亦是在心中暗骂。

    男人的正人君子都是假的,她方才还真以为他是好心教自己骑马,没想到竟是起了这种心思。

    息扶藐察觉她忽然变得乖顺,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耳畔,失笑道:“这么乖,又在骂我?”

    他就像是长在她肚中的蛔虫,总是能猜到她心中想的什么。

    “息扶藐放我下去。”她有些恼地抿住下唇,扭着身子想要下去。

    寻常的时候她会和旁人一样叫他阿兄,或是偶尔有求于他了,会娇声娇气地唤一声哥哥,只有私下欺负她恼得不行了,才以下欺上,冒犯地叫出他的全名。

    少女嗓音偏柔,就像是毫无利爪的小猫奴,狐假虎威地充当老虎。

    息扶藐勾唇莞尔,手臂圈紧她,漫不经心地调慢马的频率,朝着远处无人能看见的地方而去。

    校场宽大,一望无垠,深处还有几颗高大的树,给人一种接踵而至的隐蔽感,若是在里面驱马儿,校场外很难看清里面的人在作何,只会是以为在此处骑马。

    况且现在没人会进来。

    这里只有他和她。

    察觉到马的速度停下,孟婵音以为他是要将自己放下来,可结果半晌都没有停,反而随着一颠一俯,两具身子轻轻地摩擦起难言的暧昧。

    她原就穿着轻便骑马服,衣摆短得只能挡住膝盖往上一些,随着马儿奔跑的动作,衣摆被风卷起,露出薄软雪缎勾勒出的细腿。

    她这会子有些反应过来,之前他刚在葡萄藤下掀眸看她的第一眼,当时一闪而过的情绪是什么了。

    原来一开始带她出来骑马是假的。

    “我、我要下去,放我下去,不学了。”她忍不住在马背上蹬着纤细的腿,企图从他圈住他的怀中下去。

    但她的动作得太慢了,等反应过来时,娇小的身子已经被压伏在马背上,柔软的绸裤像是被风吹破了,犹如破布般落在地上被马蹄踏过。

    “既然来了,不能不学。”他单手勾起她细细的腰,然后俯身压下,吻落在她洁白的后颈上。

    “这里没有别人,不要怕。”

    “呃。”她眼眶湿雾打转,倏然咬住下唇,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微抬桃臀,鹿皮靴歪歪斜斜地踩着脚蹬。

    息扶藐吻她扬起白皙的后颈,压声呢喃:“抓紧了,别掉下去了,会摔伤的。”

    不用他提醒她也知道,这样的姿势她只能双手抓着马鞍,哪怕骑马服下半遮的雪臀被拍出湿润的红。

    可随着马一颠一狂的速度,她觉得毫无安全感,下意识伸手去抓缰绳。

    青年怜悯她,顺势握住她的手腕,斯文地移至在马脖子上,气息不稳地道:“妹妹不会骑马,不可抓缰绳。”

    混账。

    孟婵音气绝,美眸含雾气,抓住马的动作露出一双雪白的皓腕,隐忍地埋着头将下唇咬得殷红。

    “抬起来些……”他哄着她。

    男人的声音惺忪虚哑,合着风撩入耳中,低沉得孟婵音耳根红透了,别扭地抬着臀。

    他这番得了她乖巧的滋味,满足喟叹,不忘咬耳夸她:“妹妹很乖。”

    “别这样重……”她泫然欲泣地蹙起秀眉,吐息被马儿颠簸得断断续续,“轻、轻些,受不住了。”

    每一下都顶得她头晕目眩,胸骨压在颠簸的马上像是要被震碎了,而且呼吸不过来,启唇便是一股风,不舒服。

    闻言,他默了。

    只顾着教她骑马,却忘记了她几乎没骑过马,娇弱的身子以趴着的姿势,还是在这种颠簸下,的确未必受得住,也很难长久维持。

    息扶藐放慢速度。

    怜她的柔弱无力,进了里边,他勒停马,压下体内翻涌的悸动,将她柔软的身子翻过来,如同抱幼童般拢在怀中,让她的腿盘在腰上。

    这样比较之前倒也好,能将她所有动情时的妩媚收入眼底。

    他满意地桎梏少女盈盈一握的腰,再度砸入玉门,重重地伏耸数次,然后停下来拂过去她脸上的碎发。

    少女的眼神蒙蒙如雾,茫然将泛红的脸埋在他的肩上,轻喘着,整个人陷入失神的瑟缩中。

    “这样舒服些了吗?”他低头温声问。

    “嗯……”她慢吞吞地点头,看不见脸,但能从声音与咬合的反应中,辨别出方才弄的那几下她很舒服。

    “那开始教你骑马了,每一步都要记好,来日要再抽查的。”他扮上严兄,长眉之间尽是猩红的慾气。

    息扶藐将她固好,随着马再次被驱使,让她的身子颤巍巍地颠动,如同马蹄‘哒哒’的声音,每一下都似抵进心底。

    宽广的校场上马肆意地奔跑,风透过裹住她的衣裳灌进来,却不是冷的,黏的、热的,令她忘乎所有。

    意识模糊中,她似听见了什么,急促地喘着,掀开一点眼帘,隐约看见很远处有人,吓得她红润的脸色霎时褪去。

    不是说没有人吗?

    “息扶藐……”她无力垂下的脚尖绷直,环住他的后背拍打,语气又急又惊地唤他。

    “有人,你快放我下来!”

    她怕极了,原本红润的小脸被吓得花容失色,整个人紧绷成一触即发的弓。

    息扶藐比她更先看见,但他却不想停下来。

    门口的那些人进不来,而且即便看见了他,也看不见他怀中娇小的姑娘。

    可她吓得用力地搅着他,甚至不顾危险地挣扎。

    某处在她极度的紧绷之下,紧搅得难受,他的头皮阵阵发麻,青筋鼓在透薄的皮肤上弹跳几息,随着越来越紧张,眼睑下那颗米粒似的黑痣都艳红了一圈。

    他费了极大的耐力才勉强忍住那股感觉,没有肆意释放。

    息扶藐眼底闪过一丝暗光,虽知晓没有谁能进得来这里,但还是抱着她从马上下来,闪身落在空厩中的干草上。

    两人滚进柔软的干草中,哪怕有他垫背,孟婵音还是被撞得有些头晕。

    她缓过神后伸手要将他推开,但男人根本没想过要停下来。

    他压住她的双手,近乎发狂似地吻着她的唇,动作越发的狠,像是要将她钉在角落。

    而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也只能紧紧地贴着他,以此堵住自己想要失声的尖叫,眼眶的泪都沁了出来。

    门口的息兰带了三两好友来,本是想在兄长的校场赛马,谁知门口守着的人不放行。

    兄长身边的凌风更是一副油盐不进。

    息兰实在进不去,气得眼眶都红了。

    她抬眼看去,一匹马身上无人却在校场上跑,并非太在意,只当兄长跑累了在某处休息,没有拴住马。

    “我哥就在里面,你都没有禀明哥,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息兰骄纵地抬着脸,气呼呼地盯着凌风,觉得他就是故意的。

    凌风面色不改,语气不变:“兰姑娘请回,主子吩咐,今日不许旁人进去。”

    身边的好友也牵着她的衣袖,劝解道:“兰兰算了吧,长公子或许不想被人打扰。”

    女子语气中稍有可惜,其实她想通过息兰接触息扶藐,但此时若息兰强行带她进去了,也不会给息扶藐留下好印象,不如退而求其次,毕竟下次还有机会。

    息兰也实在无法,狠狠瞪了眼让她在好友面前丢脸的凌风,甩手离去了。

    待人走后,凌风转头看着还围着校场狂奔的马,然后眼观鼻地继续守着。

    而此刻空厩中的,从未有过的刺激,两人藏在角落,光明正大地避着所有人,肆意地纠缠。

    孟婵音在极度警惕下浑身紧绷,直至听不见外面的争执声,察觉或许是走了才瞬间泄下。

    两人纠缠得水淋淋,软无骨。

    她泄去的那瞬间,息扶藐也跟着一起,连压抑的声音都变了。

    待痴色从她眼中散去,青年已经将身上外裳脱了下来,温柔地套在她身上。

    又长又大袍子,让她看起小小的,像是被欺负狠了,泛红的雪肌上全是过分索取的痕迹。

    他心中压下的情绪再次往上攀起,生着薄茧的大掌忍不住钻进袍中将柔软擒住,有着跃跃欲试的压迫。

    孟婵音嗔拍他越发过分的手,流眄间妩媚的风情无限。

    “不要弄了,难受。”

    哪怕身下还有衣裳垫着,干草还是刺得肌肤很不舒服。

    话从她唇中出来,息扶藐霎时松开了手,抱起她说难受的身子,温声道:“好,我们回去。”

    说是回去,结果又让人提前将春心支开,赖在连他的腿都伸不开的榻上,好一阵磨蹉,直到她的膝盖都跪红了,他才交代得清清楚楚。

    事后她已经连眼皮都懒得睁开了,软着身子让他给自己沐浴。

    沐浴时倒是正人君子的好阿兄模样,眼不乱看,手也不乱碰,洗完就给她上了消痕的药,套上寝袍放在榻上。

    直到要离开了,他攀开少女额前的碎发,落下柔吻:“我走了。”

    孟婵音累得不想睁眼,佯装还在熟睡中。

    他等了片晌,见她泛红的半张脸颊深陷软枕中睡得甜,低头轻轻地碰了下她的唇,便起身走了。

    第33章 惊

    息兰刚才在校场被凌风拦了,回头不得已才与好友一起去了书院的校场,但始终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她回来后就守在阿兄的书房门口。

    息兰坐了好半会儿,终于远远地看见青年眉眼松懈地走来,玄绸衬身形似鹤。

    “阿兄。”息兰瘪嘴迎上前去,想要告凌风的状。

    息扶藐睨了眼满脸委屈的小姑娘,懒散越过她,“何事?”

    “阿兄今日我想去校场,凌风拦着我不进来禀你。”她跟在息扶藐的身后埋怨。

    息扶藐拾步进了书房,她就如同尾巴一样也进来,还一壁不停说。

    待到说完后,息兰悄抬眸窥去,见青年懒恹地卧做在楠木圆椅上,深邃的眉眼带着难掩的,莫名的懒意,尤其是耳垂下的脖颈上,似乎还有一道似被野猫儿抓的红痕。

    她的年纪尚小,看不懂那是什么神情,只觉得今日的兄长和平素完全不一样,看似很好说话。

    连她聒噪地围着他说了这么久,他都没有半分气焰,让息兰觉得还能再继续。

    告状完,息兰又想起路上听闻的事,凑过去,眨着眼问:“哥,我听说你要给乔儿姐姐择夫婿了?”

    息扶藐懒睇她。

    息兰双手绞着绢帕,犹豫道:“是这样的……就是,我觉得哥也应该给婵姐姐也好生挑选一个品行好的郎君……”

    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这话谁让你问的?”他脸上的惺忪散去,声音清而厉,平静地望着她,眼睑下的黑痣暗下几分艳色。

    息兰察觉兄长冷漠的眼神,下意识正襟危坐,磕磕绊绊地解释:“没、没人让我来问,就是我今日听人说,魏氏女在外面乱说婵姐姐的话,我……我想让哥也给婵姐姐找个好夫婿。”

    “此事我自有安排,你不必多问。”他冷淡不笑时,有种天生的疏离。

    闻言,息兰眼眶中含着热泪,不知道刚才是那句话让兄长不悦了,从未见过用兄长这般眼神看她。

    目光看似随意,却有被侵犯领地的压迫。

    小姑娘抽搭地吸鼻子,可怜地瞅着,对面的青年冷淡地看着,并未有宽慰的打算。

    息兰知晓兄长虽看着待府中姐妹好,实际最是冷情,连娘都数次叹息他冷淡的性子,所以心中也没难受多久。

    “哥,我错了,以后再也不议论府中姐姐的婚事了。”她老实垂下头,以为兄长觉得她小小年纪便想亲事,所以才如此严厉。

    但恰逢凌风拿着一叠书信从外面走进来,息兰满口的小话咽下,对着他重重地哼了声。

    凌风眼观鼻的对息兰行礼后,将手中盒子放在主子的案上。

    “还有旁的事吗?”息扶藐翻着盒中的物什,淡淡眺目觑看底下的息兰。

    兄长看一眼,她便熄了焰气,“没有了。”

    息扶藐淡淡地‘嗯’了声。

    息兰见他有正事,也不好再留在这里,乖巧地行礼后离开了。

    待到房中没有旁人后,凌风道:“主子,这是昆山送来的东西,是负责昆山开凿的人,发现地下许多的石脂水,还没有往上禀,先是停下开凿,封锁消息,送来给主人定夺。”

    石脂水,其颜漆黑,味浓,是生在地下的水像油一样,可以燃烧点灯做饭,亦能研制军火器械。

    这样的东西无论是被谁发现,若是悄然占为己有,都将有数不尽的财富,但风险也大。

    息扶藐打开盒子中的小圆瓶,看了眼里面的石脂水,遂又盖上,靠在椅上闭上眸,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桌案上,发出一声声地‘哒哒’声。

    凌风看不透主子的心思,埋头等候。

    良久后,青年微哑的声线模糊地传来。

    “不用封锁,让连大人带回京。”

    “是。”

    连大人在昆山遇刺,幸得息府长公子带府上人探亲路过,恰好救下连大人,遂又在昆山府开采到了石脂水,也未曾有半分隐瞒,迅速让连大人带着消息回京。

    圣人听闻连大人在遇害,怒而让人前去彻查,连大人又将昆山府之事告知,圣人转怒为大喜,大肆嘉奖连大人,遂又很快命人开采此处。

    但昆山府发现石脂水,交给谁又令圣上为难了。

    连大人犹豫地道:“陛下臣有一人推荐。”

    圣人问:“爱卿速速道来何人?”

    “息扶藐。”连大人垂首道,语气无丝毫私情,在圣人质疑之前将前应后果说出:“臣下并非是因息扶藐救了臣才存有私情,而是臣下这次暗访,见各地运司皆如陛下此前所言,甚多人贪污,尤其是盐运司的陈大人高价偷渡之事多得数不胜数,被臣下所察后便想杀人灭口,臣被人护着一路南下流落扬州,在扬州视察多时,见此处商贾官员分工明确,并未出现过贪污之事。”

    “而臣推举息扶藐,则是因为他效忠陛下,通商开路未曾受过旁人的半点恩惠,以及此次的石脂水也能看出其子衷心。”

    连大人说完也并不担忧圣人是否会怀疑,因为这些年,他太了解圣人了,越是摆在明眼上的怀疑,他越容易轻视,而圣上也没有更好的人选。

    圣上果然斟酌片刻,提笔写了圣旨,盖下印章。

    “连爱卿亲自将此诏传给息扶藐。”

    连大人以头抢地,“是。”

    京城之事风云诡谲,而诗落的扬州却春棠初开,大簇大簇被风雨吹得落满地。

    最是闲暇的春好时,扬州每年都有春狩,从京城会来不少人,近来外面日日都很热闹。

    此次春狩恰好由息府承包,单人项只男子有,若想进林子里面去只有双人项,平素不能进林子的机会太多了。

    如此大盛宴,心有丘壑的姑娘自是不愿意在外面,故而府上的姑娘皆相约着要一道去。

    孟婵音懒得出门,且她也不会骑射,上回还被息扶藐那般对待,更是避之不及,此次也不打算去。

    前不久,她得了本爱不释手的诗,没有看完越发不想去了。

    而原本与息兰相约一起去的姐妹,临时身体不适来不了,眼看今日就要去春狩,府上其他的姐妹都已经出府前往,唯有她无措的四处找人。

    此时此刻了,想找个人甚是艰难,故而她忽然想到只有孟婵音空闲,心中登时一欢喜,换上轻便骑射服便朝蝉雪院本去。

    来时春心正在坐在藤架下理线团。

    问过春心,得知孟婵音在小室内看书,遂朝里面而去。

    “婵姐姐。”

    息兰从外面跑进来时,看见腕慵无力的女子正倚在美人榻上看书,轻盈湖绿色的齐胸襦裙,露出的对直玉锁骨,眼瞧清瘦得惹人怜爱。

    尤其是她读至悲戚时,眼睫上坠落几滴晶莹,恰好随外面传来的声音,扬起白净漂亮的脸,眼波盈盈地望过去,眉眼蕴有怜人伤情。

    息兰看得眼神僵直,一时忘记了开口说话,教她恨不得此事就化作男子,上前好生将这等美人抱在怀中。

    越看,息兰心中越忿忿不平,婵姐姐如此好的姑娘,那娄府竟然退婚!

    孟婵音察觉视线,抬起白净的脸看向立在门口发呆的女子,放下手中的书:“兰妹妹怎么来了?”

    息府的姑娘公子都去了猎场,息兰最是爱热闹,怎的还在这里?

    息兰回神,脸上挂上乖巧地笑,朝她走去,双手抱住她的手臂晃了晃,摆明一副欲撒娇的姿势。

    “婵姐姐,能否请你帮我个小忙?”

    孟婵音侧首,温声问:“怎么了?”

    息兰坐在她的身边,可怜地道:“你知晓的,此次想要进林子,需得有两人作伴方才可以,原本与我相约的魏娘子身体忽然不适,不能与我一道去骑马狩猎,而府上的姐姐妹妹们都有人相伴,已经走了,就留下我一人无去处。”

    她抬手假意抹着眼泪,小脸皱得可怜。

    孟婵音眨眼,问:“你是想让我一起去?”

    息兰连忙点头:“是的,婵姐姐,我在府上都转了一圈,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来求你的。”

    孟婵音犹豫:“可是我不太会骑马。”

    此事也不难,只要会上马便成。

    息兰摇晃她的手臂道:“婵姐姐没关系,你不需要骑马跑太快,就跟在我的身边便是。”

    闻言,孟婵音面上仍露犹豫,左右思来,还是打算婉拒。

    息兰见她面含歉意,先一步苦苦哀求:“求求你了,婵姐姐,就一年才这一次……我、我会伤心很久的。”

    见她如此可怜,孟婵音心有不忍,遂道:“那好罢。”

    息兰眼眸一亮。

    孟婵音接着道:“我实在骑不了太久的马儿,所以我们不去林子深处,可以吗?”

    息兰点头:“好。”

    答应了息兰,孟婵音换了身轻便的骑射服,随她一道前去猎场。

    猎场分外热闹,两边的武器架上不少轻骑重弓弩,赛马飞溅尘土,还有人从围圈的林子中骑骏马冲出来,肆意豪爽的大笑响彻校场。

    记录猎物的下人重敲一声锣鼓,高喝‘李公子猎得白狐一只,位列第三。’

    ‘陈公子猎得刍狗一只,位列……’

    锣鼓声再次重重敲击,记录之人的嗓音激颤:“息公子猎得头狼一只,位列第一!”

    身骑白马的少年从林中飞驰而来,俊俏的脸上带着少年肆意飞扬的笑,身后托着正流血的头狼惊讶了众人。

    随后众人相继跑过去瞧,谁刚入林子便猎了头狼出来。

    许久未曾见过如此热闹场景。

    孟婵音目光忍不住被吸引,立在原地艳羡地看着。

    不远处的息长宁将马背上的头狼丢给下人,目光一扫,忽然看见人群外玉立婷婷的绿裳女子,心中蓦然一跳。

    原是想就此停下休息,他没想到孟婵音竟来了。

    他当即对她露出灿烂的笑,张口用唇语道:阿姐等我再猎一只干净的白狐皮回来。

    语罢,他驻马回缰,转身再次投进林中,身后无数人皆叹少年英气。

    “白狐皮有什么好的!哼。”息兰拉着她往里面走,“婵姐姐,我们一会比他们还英姿飒爽呢,我给你拿个魁首回来。”

    她说的并非是大话,自幼时便夺了好几届女子双人骑射的魁首,这次也一样觉得手到擒来。

    孟婵音莞尔,跟着她往里而去。

    这些马儿都是息府养的,故而她们此次来并未带马儿,随人一道挑选。

    孟婵音看中了一匹温顺的小棕马,欲试试脾性如何能否驾驭,身后忽而传来女子轻嗤声。

    “歪歪倒倒的病秧子竟也来这里挑马,还挑了匹别人不要的废材马。”

    孟婵音牵住缰绳的手一顿,转过头。

    身后是骑着白马的魏明月。

    上次在校场发生的,魏明月事后才反应过来,原是她被孟婵音耍了,正愁没地方撒气,没料到她竟来了这里。

    孟婵音见她脸上的轻慢,淡淡地转过头,不欲与她多纠缠。

    而身边的息兰自幼千娇百宠中长大,万是受不得此讥诮,当即反讽:“小身板骑大马,也不怕闪了腰杆,等下进林子抓不住绳子掉下来被野狼叼走。”

    说罢,她‘啊’了声,无辜道:“嘴巴这么臭,可能连狼都不吃。”

    “你!”魏明月面色一变,气急得用手中的皮鞭指着息兰。

    息兰双手抱臂,冷嗤:“我甚么?”

    虽都是嫡女,但魏明月却比不得她。

    最后魏明月忿忿道:“敢不敢和我比拼。”

    显然是气急了。

    息兰乜她,抱臂道:“谁看得起你?”

    话音初落,周围不知是谁‘噗呲’一声笑了。

    谁都知息兰骑射好,年年第一,而魏明月连前三都进不去,她如今对魁首说这样的话,可不是引得人发笑嘛。

    在众人的嘲笑中,魏明月面红耳赤地瞪了一眼孟婵音,恼羞成怒的将鞭子甩至马身上,调转马冲向前方。

    见人走了,息兰转身道:“婵姐姐不管她,我们去。”

    “嗯。”孟婵音颔首。

    两人选了马慢悠悠地朝着林子而去。

    林子较浅之处连草都被践踏平了,更莫说有猎物了,连只鸟儿都看不见。

    息兰郁闷地望着天。

    见状,孟婵音担忧拖累了她,温声道:“不若你进去罢,我就在这等你出来。”

    她骑马慢悠悠地走着还好,在林中骑射委实难,注定不能与她一起去,在这里等息兰是最好的选择。

    因进了林子,身边不能带人,若是将孟婵音独自一人丢在这里,息兰也不太放心。

    “不了罢,婵姐姐,我还是就与你在这里逛一逛。”

    息兰语气低落。

    孟婵音心中愧疚,正欲提及再往里去深些,从里面提着一袋子猎物的贵女边说边出来,打断了两人。

    “哎,你听说了吗?息兰姑娘与魏明月比试谁能夺魁呢。”

    其中一人回:“啊,这魏明月不是自取其辱吗?人家息兰姑娘年年魁首,她拿什么去赢人?”

    另一人回复:“这可不一定,方才你也在里面看见了,魏明月她去猎狼了,要是能猎到,这魁首落在谁手中还不一定呢。”

    “啊,这般厉害。”

    两人走的是另一条路,故而没有看见旁边的人,一壁议论,一壁惊叹地离开。

    息兰本是想在周围逛逛,哪怕猎不到也无甚干系,但她没想到方才的事竟传得这般快。

    还有!魏明月为了想赢她去猎狼!

    若是教魏明月赢下,她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息兰坐不住了,当即改变主意,环视周围,见随时有人路过,周遭安全,当机立断翻身上马。

    对孟婵音道:“婵姐姐,你且在这个地方等等我,我去赢了魏明月便出来!不能给她有嘲笑的机会!”

    孟婵音也听见方才那两人的话,颔首:“兰妹妹小心些。”

    息兰利索捏紧缰绳,背好弓弩,“婵姐姐放心罢,且看我如何整治她!”

    语罢,如飞剑般奔驰出去。

    望着很快消失在林中的息兰,孟婵音眼含钦羡,低头摸了摸身下的马儿。

    一人很是无趣,她便慢悠悠地骑着马,维持在几十米之内,在周围转看远处的热闹。

    远处的校场时而此起彼伏,春光明媚,透过林中树叶洒落在她的鬓发上,青绿的衣裙衬得她肌肤白嫩柔和,独身一人骑着白马,立在树下,连背影都飘然似仙。

    孟婵音的注意皆在前方,从依稀传来的声音中,辨别许是阿宁又猎得了什么好物,引得一众喝彩。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道阴冷的视线注视着她,搭起的弓弩对准她的发髻,然后缓缓往下移。

    嗖——

    刺破树叶的箭蓦然射中了孟婵音身下的马儿。

    马儿吃痛,长鸣一声。

    孟婵音不知发生了何事,下意识捏紧缰绳,想要将马控制住。

    但身下的马好似被什么击打了,长鸣后倏然开始乱奔跑。

    孟婵音被颠簸得头晕眼花,紧紧地捏住缰绳,大声呼救,声音被前方的喝彩声盖过。

    从她身后传来熟悉的笑声。

    “哈哈,瞧你这样子,连受惊的马都掌控不了,还意思来这里?”

    孟婵音转头,看见身后笑得一脸得意的魏明月骑着马、拿着弹弓正不断朝她身下的马乱打,改变马奔跑的位置。

    而魏明月的身边是刚才路过讲话的那两名子女。

    见此,孟婵音心中已明白,方才是魏明月派人将息兰引开的。

    魏明月见她面色雪白,一副犹恐要被摔下来的模样,笑得越发得意:“你和息兰一样蠢笨。”

    说罢又连射好几颗石子,打在她身下本就狂乱的马身上。

    飞驰颠簸得周围的树都变成残影,若是此时从马背上掉下去,不死也得残废。

    孟婵音紧紧捏住缰绳,不让马将她甩出去,竭力回想此前息扶藐教她如何控马的技巧。

    但发狂的马被人不停的恶意驱赶,寻常的法子根本就无用。

    很快就朝着林中深处去。

    身后的魏明月见状笑得直不起腰杆,倒是她身边的两人眼含担忧。

    “魏姐姐,这不会出事罢?”

    虽然孟婵音如今不是息府的姑娘,但到底还住在息府,先前息兰如此相护,若是出事了,只怕息府不会善罢甘休。

    她们不似魏明月背后有魏氏,自是很担忧。

    魏明月心情正愉悦,转头见两人神色犹豫,似要回去寻人。

    她正恨不得孟婵音跑进林子深处,然后出事了才好,心中不情愿她们回去寻人。

    当即假意道:“罢了,我也只是吓一吓她,你们别去寻人,我进去将她带出来便是。”

    身边两人心中仍旧犹豫。

    魏明月转头警告地看她们一眼:“若是让我知晓,谁说了,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那两人垂头不敢再去想。

    魏明月满意地点头,骑马朝着方才孟婵音惊马的方向而去。

    第34章 山洞

    直到魏明月的身影消失了,外面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跟上去,还是去找人。

    谁都知晓魏明月不可能会救孟婵音,甚至还会进去添一把火,若是孟婵音出事被怪罪,定是她们两人背锅。

    两人犹豫不决地在外面徘徊。

    过了一会儿,还是没看见里面有人出来。

    其中一人咽了咽口水道:“不如我们再等等,若是长久没有出来,我们再去找人如何?”

    “好。”

    ……

    马失控地朝中深处奔去,一路未曾停下,越往里,草越深,周围阴冷森森得没有一丝温度。

    马儿一路鸣叫,跌跌撞撞跑进深出,惊起一堆栖息在树上的鸟儿。

    此时孟婵音已面色惨白,在马背上被颠簸得欲吐不能,捏紧缰绳的手被勒破了皮,身下的马慢慢才有停下之意。

    不知马是踩到了什么,轰然倒在地上,呼哧地喘着气,浑身抽搐。

    因马脱力了,虽倒地得突然,冲击力倒是小了不少,眼下她从马背上跌下来没受多少伤。

    孟婵音在地上滚了一圈,白净的脸颊上蹭上绿色的草汁,捂着手肘抬起头打量身在何处。

    周围阒寂得只有惊鸟的声音,听不见方才热闹的人群喝彩,知晓自己应该是进了林子深处。

    她往后看了一眼马,之前魏明月打了它的屁股才致使受惊,现在倒在地上满地都是鲜血。

    马儿进气不比出气多,显然不行了。

    她手脚虚软地爬起来,颤颤巍巍地抖着腿,寻了根棍子撑着还发软的腿,转身往来的地方回去。

    没人来的地方,连草都长得半人高。

    孟婵音怕极了,咬住下唇,用手中的棍子打草惊蛇,听见窸窣响起声音,哪怕头皮发麻也忍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用棍子攀出一条路,慢慢地朝着前方走去。

    周围树都生得高大,阴冷森森的,连光都透得少。

    渐渐的,孟婵音分辨不出来方向了,茫然的在里面穿梭着找出路。

    而另一边,息兰进了林子后才发现,并未听见有谁说魏明月进来过,想到还留在后面的孟婵音,她赶紧掉转马儿回去。

    息兰很快回到刚才孟婵音的位置,却不见人。

    婵姐姐不会骑马,不会进深处,而且也不会丢下她一个人回去。

    息兰心中不安,忙在周围寻找。

    很快她便看见方才说魏明月在里面的那两人在此处,尤其是那两人一见她,脸上掩饰不住的心虚。

    息兰翻身下马,冷脸问:“我婵姐姐呢?”

    那两人不说,但其中一人抖得厉害。

    息兰当即冷下脸,“如此,我回去派人告知我哥,你们两人害我与婵姐姐,你们日后别想再在扬州待了。”

    说完,作势翻身上马。

    魏明月说这话不一定能成,但若是息兰告知给息扶藐,莫说她们了,只怕是整个家族都得在扬州待不下去。

    那两人本就担忧进去的两人出事,被恐吓一声,胆小的那人便脱口了。

    “魏姐姐将婵姑娘驱赶进了林子,还不许我们说出去,我们也不是故意的……”

    她们哭的很是伤心。

    息兰闻言心惊,想到孟婵音不太会骑马,而林中那般多的野兽,万一出事了……

    她翻身上马,急忙去寻人进来找人。

    很快外面的人知晓方才发生的事,然后派了不少人进林子找。

    息兰在外面焦急地等着,迟迟没有听见有谁说找到了人。

    息长宁回来后得知当即生怒,二话没说套马进去,谁也拦不住。

    见一个两个进去后都没有出来,息兰隐约察觉自己闯祸了。

    她仰头看天半的日头,再过几个时辰天黑了,那才危险。

    息兰犹豫地咬住下唇,招来府中下人,“快将此事告知给兄长,让他多派些人来。”

    府中下人匆忙离去。

    息兰本是想让下人去多叫些人来找,没想到不消片刻,青年神色冷峻似霜雪凝眉,疾步携一阵冷寒的风而来,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低沉的压迫。

    “进去多久了?”息扶藐看着面色灰白的息兰,眼中无一丝暖意。

    息兰双膝一软险些站不住,勉强被身后的人扶着道:“我不知道,听说已经很久了,哥……”

    她哭着上前去牵息扶藐的袖子,却被蓦然抽出。

    息扶藐转眸凝望坐在一边瑟瑟发抖的两人,漆黑眼珠如天边昏沉的暮色,“最好是祈祷她无事。”

    说完牵过身边人的马,翻身上去,亲自进去寻人。

    息兰呆呆地望着兄长的背影,后背忽然袭来一阵寒气。

    ……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从林中上空透出一丝金黄的金光。

    身心俱疲的孟婵音走不动了,寻了块儿空地坐下,仰头看上空。

    再过几刻钟天便要黑了。

    她咬牙起身,打算继续朝着前方寻找出路。

    忽然身后传来女子尖叫的声音。

    孟婵音眉心一跳,朝着有声音的地方看去,拨开草丛却看见倒在地上的是魏明月。

    她也像是在里面迷失了,腿上还缠着一条蛇,对面还有一只野狗凶恶地咬着她的腿。

    血淋淋的场景袭来,铺天盖地而来的难受。

    孟婵音见不得如此场面,胃里霎时翻滚,忙捂住唇,下意识想转身跑。

    “孟婵音别跑,救我,救救我……”

    听见身后惊恐的声音,她又迈不出一步。

    虽是被魏明月害得流落此,她本不应该救人的,可让她亲眼见到人被活生生咬死,委实做不到。

    魏明月原是追进来看孟婵音的下场,谁知跟着入了深处迷了路,还遇见穷追不舍的野狗咬死了她的马。

    她好不容跑掉,不慎被蛇咬住,身上的血又引来一只野狗。

    饥饿的野狗啃食她的腿,所以才有了眼前血腥的一幕。

    就当魏明月以为自己会被野狗咬死,面前的野狗忽然被石头打中。

    胆小的野狗抬头发出狂叫。

    然而周围并未有任何动静,又有谁扔过来一块石头,恰好砸中它的眼珠,吓得野狗以为是林中凶兽,顾不得吃人,转身便走。

    魏明月吓坏了,腿被啃得血淋淋的,疼得她几乎要昏厥。

    好一会儿,跑掉的野狗没有再回来,身后才传来声音。

    “你没事罢。”声音如同天籁。

    魏明月眼含热泪地转头,见身后拿着粗木棍的少女,白净的面容虽不知在何处蹭上了草汁与淤泥混合之物,但却完好无损。

    “救我!”她见孟婵音当做救命稻草,朝她伸手。

    孟婵音抿唇,上前用棍子把她腿上的蛇挑开,然后将她扶起来。

    “蛇没毒。”她扶起魏明月时忍不住说了句。

    魏明月哭得很伤心,瘪着嘴点头。

    原本是一人,眼下多了一人,想要出去更难了,尤其是魏明月身上的伤,一路流了很多血。

    孟婵音先将她放在地上,脱下她的外裳,将她的腿裹住:“你先忍忍,待出去了就好。”

    魏明月双眼通红地点头,“好。”

    “这根棍子你杵着。”孟婵音递过棍子。

    魏明月没拒绝,接过来。

    见她配合孟婵音松口气。

    原本就寻不到方向,带着个伤残的人,走得越发慢。

    天不自觉地黑下来。

    方才的野狗似反应了过来,循着味道朝着两人追来。

    再是如何往前跑,两人也只是个娇弱的女郎,没过多久便有些体力不支。

    此前孟婵音为了维持清醒,而用力咬的下唇也渗出血。

    这样下去也并不是办法,再不出去,恐怕两人最后都得成为野狗的盘中餐。

    不能让野狗追上。

    孟婵音气喘吁吁地停下,颤抖着手撑在树干上,扭头对身边的魏明月说:“我们先爬树,在树上待一夜,你还可以吗?”

    魏明月咬唇,道:“我现在爬不了,不如先寻个地方躲一躲罢,这里这么大,说不定他们发现我们不在了,很快就会找到我们。”

    事已至此,魏明月很后悔当时不准许那两人出去找人,若是早找人进来了,她们两人不会落魄在此。

    孟婵音俏脸微白地摇头,发髻不知在什么地方勾散,凌乱中透着清冷的坚毅。

    她说:“且不说躲过了野狗,你身上的血味儿也会吸引来野狼,到时躲在哪里都没有用,先试试爬上树,运气好,说不定能活下去。”

    这是如今最优之法了。

    魏明月不情愿,犹恐她会将自己丢下,还想说些什么,被孟婵音用难得严厉的语气打断。

    “别说话,再说我丢下你自己走了。”

    看着紧绷着俏白小脸的女子,魏明月不得不从,咬着牙对孟婵音说:“好,但是我要先爬上去。”

    孟婵音颔首,不用她说也是这样打算的,魏明月腿脚不便,只有先将她弄上树。

    两人达成共识后,寻了一颗树,孟婵音先驮着她爬树。

    魏明月用尽全力往上爬,不知听见了什么声音,忽然颤了一下腿。

    从旁边的草丛中窜出一条野狗对着两人犬啸。

    此时魏明月已经爬上树了。

    树下的孟婵音见状,慌张地朝她伸手:“快拉我。”

    魏明月却吓得紧紧地抱住树干,因着对野狗的惧意,此时根本不敢去拉孟婵音。

    “我不敢,你先自己爬上来……”

    孟婵音见状便知晓指望不上她,捡起地上的石头,凶狠地扔向野狗。

    野狗被砸中警惕地往后退。

    孟婵音瞅准机会,捡起棍子往前跑。

    野狗原是也要追去,但聪明地选择树上的人,没有去追看似凶狠的孟婵音。

    外面一堆人一堆人往里扎。

    甚至连魏氏家主都听说府上姑娘害了人,现在两人都没有寻到,当即匆忙赶来。

    却得知甚至连息扶藐都亲自进去了,魏家主神色彷徨地守在外面,心有不安。

    此次来了不少京城的人,且息扶藐正受皇帝命令管理通运之事,若是出了事,他魏氏也难逃责罚。

    魏家主守在外面不敢离开。

    彼时漆黑的林中,暗沉得火把的光照摇曳得似鬼魅,青年手持长剑,面无表情地斩杀一条野狗,俊美的脸上沾着斑驳血渍。

    树上的魏明月看得心惊胆颤,浑身发颤,嗓子如同塞了一团棉花堵在里面,连尖叫声都叫不出来。

    半人高的长剑插进地面,野狗的血顺着流下,息扶藐双手搭在剑首上,轮廓精致的下巴微抬。

    他望着树上落魄的女人,语气温和地问:“看见她了吗?”

    听着男人柔和的腔调,在黝黑的森林中透着一股子冷寒,魏明月咽了咽口水,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息扶藐微侧首。

    凌风剑主子耐心不多,忙将树上的女子抓下来。

    魏明月从树上跌坐在他的脚边,浑身还在瑟瑟发抖。

    息扶藐蹲在她的面前,复问:“看见她了吗?”

    火把的光如同鬼魅即将来临地跳跃,照明他异族深邃的俊美五官,眼睑下还滴着飞溅的血,似地下爬出来的阿修罗。

    “我……”魏明月哆嗦嗓子,大气都不敢喘,对他露出足以令绝大数男人都生出怜惜的羸弱。

    “她让我爬上树,然后朝另一边的方向跑去了,我不知她去了哪里,息大哥,你救我……”她说着伸手要去抓他。

    息扶藐避开她的手,站起身。

    魏明月扑空,脸上露出尴尬,但求生的渴望让她此时,只能期盼眼前的男人能救她。

    甚至忘记了,他或许并不是来救她,而是来救因她落入险境的孟婵音。

    息扶藐居高临下地睨视她,长睫微垂,遮住眸中神色,淡声道:“凌风,火把给我。”

    凌风上前将火把交给他。

    息扶藐弯下腰将火把递过去,俊美的容颜被昏黄的光照出柔态,“我们进去找人,后面的莫约会在火把燃完前赶到,你现待在这里,他们自然会救你,不要乱跑知道了吗?”

    魏明月见过无数次眼前这个男人,他生得很出色,在人群中永远漫不经心,却能让人一眼发现,矜贵,天生高高在上,扬州女子爱慕他的人多得数不胜数,但无人敢肖想他,也几乎很难从他的身上看见温柔。

    而如今她却从这个男人面上看见了温柔,一时间,她胸腔里有什么在疯狂颤动。

    魏明月接过火把,羞赧地垂下头:“好……我会等着他们来救我。”

    “真是乖女孩。”

    头顶传来轻叹,魏明月脸烧得通红。

    若是她抬头看一眼,定然能看见立在面前的男人神态冷淡,看她的眼神犹如对待死人般随意。

    一旁的凌风看着,眼中微不可见地浮起怜悯。

    主子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婵姑娘的人,此处刚杀过野狗随处可见的血腥,会吸引来夜里出来寻觅食物的野兽。

    或许刚开始会因为火光不敢靠近,只要她一直停留在这里,等火光一灭,她再想跑只怕是救援的人来了,也只会恰巧看见她被野兽吞噬得只剩下半口气。

    而无人会认为她是死在谁的手里。

    魏明月面色微红地坐在原地,看青年颀长的身影步入黑暗,满怀期待地等着外面的人来救她。

    没有发现手中的火把被风吹得欲灭不灭,周围渐渐响起窸窣声。

    夜幕已深,林中的夜晚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恐怖的声音,连树荫簌簌抖动也阴森得可怕。

    孟婵音将自己的身子,蜷缩在窄小的石缝角落,哪怕因害怕而浑身颤抖,也警惕地打量着周围。

    都已经夜至半夜,外面的人应当已经发现她们不见了。

    夜晚不能出去,等着外面的人寻来才是最为安全的。

    一声狼鸣哮月而响。

    她害怕地抱着头,死死地咬住下唇,安慰自己不会有事的。

    狼惯性群居,一声狼鸣渐渐叠起不少,甚至她还能听见干草被踏过的声音。

    孟婵音透过深草,对视上一双绿油油的狼眸,脑子有瞬间的空白。

    是一只幼年狼,发现可口的猎物,跃跃欲试的从喉咙发出兴奋的叫声,呲着雪白尖锐的牙齿朝她一步步逼近。

    虽然不大,但也充斥着危险,若是被其他的大狼发现,她会被撕扯得连骨头都没有。

    孟婵音猛地从地上抓起一把干泥对着它丢过去,趁着小狼哀嚎,她迅速抱起裙摆往另一方跑去。

    不能停。

    要一直往前跑。

    注意辨别周围的动静,不能朝着狼群跑去。

    孟婵音咬紧牙齿,顾不得灌木周围的植被拍打在脸上,原本精致漂亮的发髻全被拉扯散开,眼眸亮得惊人。

    她全靠着一股毅力往前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脚下彻底没有了力气,连人带魂地在地上滚了一圈。

    滚进了齐腰灌木中,借此躲过身后追来的小狼。

    孟婵音不敢再动,呼吸也屏住。

    她现在比之前更狼狈,蜷缩在小小的灌木中,继续安静地等着人来寻她。

    又不知道等了多久,她又听见了动静。

    脚步声,呼吸声。

    甚至聪明的根据她滚下来的痕迹,一步步朝中她的藏身之地而来。

    孟婵音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被迫从里面钻出来,连滚带爬地往前面跑,但浑身的力气早就已经没有了,刚站起来双膝便是一软。

    一双带着温度的手横搂过她的后背,绕过手肘,一把托住她虚弱狼狈的身子,死死地按在温暖的怀中。

    “婵儿……”

    青年颤抖的嗓音像是从梦中传来的,轻而易举击溃她所有的勇气。

    孟婵音听见熟悉的声音,迟钝地颤着眼睫。

    “阿…兄…”

    前不久她一直在想,为何还没有人找到她,这么久了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满心的委屈,在此刻消失了。

    她鼻尖酸涩,眼眶隐约被雾气笼罩,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紧紧地攥住他的衣裳,颤着虚弱的嗓音。

    “阿兄。”

    这一刻,她好像只会这一句话了,依赖地软在他的身上,呼吸微急促。

    冰冰凉的脸颊被捧起,借着月色,她看见青年微红的眼尾。

    “对不起,是我的错。”

    从白天寻到晚上,几个时辰,他终于……找到了。

    息扶藐见她冷得嘴唇乌紫,面色惨白,解下身上的外裳裹住她的身子,随后揽腰横抱在怀中。

    因为太晚了,随出在周围走不安全。

    息扶藐抱着受惊的孟婵音,去了刚才寻她时发现的山洞中。

    用枯枝将洞口挡住,他燃起篝火才看见此时的她有多么狼狈可怜。

    原本娇俏白净的小姑娘脸上、裙摆上都沾着淤泥,抱着双臂蹲在角落,身子还有些发颤。

    他坐在她的身边,伸手抱住她颤抖的身子,“对不起,是我的错,不应该现在才寻到你。”

    息扶藐的脸埋在她的肩上,眼底漆黑地翻涌着冷意。

    所有伤过她的人,他都舍不得让其再快活地活在世上。

    “没事的。”孟婵音乖巧地靠在他的身上,身子还在不受控地发抖。

    嘴上说着没事,谁也不知晓她是真的很害怕,受惊的马,被野狗追赶,被幼狼追赶,她这辈子都没经历过如此多的磨难。

    差一点就要成为野兽口中食,她害怕,怕得浑身冰凉,哪怕在篝火面前也很冷。

    息扶藐将她抱在身上,轻吻她的脸:“对不起,再等一等,凌风与我是分头来寻你的,他应当会循着我留下的痕迹找来,没事的。”

    温凉的唇落在眼皮上,孟婵音轻颤眼睫,原本压抑的委屈忽地往上涌来,双手环住他的脖颈,瘦弱的身子不停地颤抖。

    她哆嗦地呢喃:“我害怕,很害怕……”

    “我知道。”息扶藐抱紧她单薄的身子,安抚的吻不停地落在她惨白冰凉的脸颊上,想将身上的滚烫的温度传给她。

    越是有人安慰,那些委屈越往上攀升,孟婵音咬着下唇抑制哭腔,紧紧地攥住他的衣裳,不再说一句话。

    息扶藐见她如此,心好似被徒手剜了出来,血淋漓地丢在地上。

    他再次抱紧她,压下她的后颈,以仰头的方式吻住她的唇。

    她唇齿紧闭,唇瓣哆嗦,他用舌都抵不开,便转而舔着她的唇,“别怕,我在这里,有我在,不会有事的,所有伤害你的人,我都会帮你杀了她。”

    “婵儿。”

    “妹妹,看看阿兄。”

    他舔着她的唇,目不转睛地盯着,然后一遍遍重复地说,打在她后背的掌心不停地安抚,她近乎崩溃的情绪。

    孟婵音泪眼含雾,盯着眼前眼眸明亮的男人,终于启唇了。

    她哆嗦地伸出舌,如同藏在巴掌大小洞口的小猫儿,主动将自己交出去。

    “阿兄。”她呢喃,呼吸紊乱,背脊仍旧颤抖。

    “嗯,我在。”息扶藐含住她的唇,辗转吮吸她的小舌,温热的掌心贴在她的后背,传递过去热度。

    害怕的是她,而他却颤得厉害,越是纠缠,越是滚烫。

    气息滚烫,指尖滚烫,通过衣裳传递过来肌肤的滚烫,篝火好似也是热的。

    孟婵音轻喘,目光虚迷,眼眶中不再是因惧意而浮起的水汽,在昏暗的山洞中眼波盈盈。

    “呃……”她昂起晕开艳绯的脸,朱唇微启,吐气如兰,软鬓蓬松,举措妩媚地抱住男人的头。

    而吻在她胸口的人,含住跳动不安之处,慢慢蠕至水光晶莹。

    他一手抬起她披在身上的那件玄色长袍,遮住泄出的春光,连烛火都吝啬于照见。

    他吻得越发疯狂,吻得那一片脆弱的肌肤红痕斑驳。

    孟婵音咬着下唇,侧身坐在他的腿上,双膝蹭动,喘得娇柔如含春水。

    他含住那一点嫣红,掀开眼皮,黑眸荡出涟漪的水色,将她此刻的神色尽收于眼底。

    他问她:“想要我吗?”

    “嗯……”她别过头,脑中所有的害怕好似在这一刻,化作了强烈的慾望,急需想要填补。

    所以她忘记了此时在何处,单薄的肩膀轻抖,理智只剩下情慾在翻腾。

    第35章 他又趁着无人偷偷爬进来……

    息扶藐望着她呆滞的神情,知道她此时需要安抚,掌心抚着她的后背,温柔地吻着她失神的脸,“别怕,已经没事了。”

    “嗯。”她睁大的眼珠黑白分明,想哭又忍着不哭,双手紧紧地抱着他,回应的哽咽仍旧颤抖。

    这一刻,她将所有防备卸下,袒露出爱与渴求。

    他被她眼中的依赖引诱,吻得愈发怜惜,将柔情蠕在舌尖纠缠地抵过去。

    两人谁也没说话,相互拥抱着在漆黑的夜里疯狂交吻,篝火昏黄摇曳着将身影拉扯成迷糊的长影。

    她被放在铺上外裳的地上,乌发散落,低垂的含泪眸儿中沾着湿雾,乖得让人做什么都可以。

    此刻的她和往日不同,脆弱得宛如易碎的珠宝,需要被珍重藏起来,可露出的雪白又染上了情慾。

    他克制地吻她坠下的眼,慢慢将沾着草汁的裙子褪至脚腕,双臂勾起她的腿,动作温柔缓慢却又直接砸入玉门深处。

    仅剩的惶恐被砸碎,孟婵音蹙眉闷哼,雪白的脸颊绯如朱砂晕开,昂起颈子小口呼吸,似有些喘不过气来,纤细的双手死死地揪住垫在身下的衣袍。

    “还可以吗?”他停下,喘着粗气问她。

    少女的身子太柔软了,一旦触碰,他便难以控制力道。

    孟婵音神色迷茫地埋头缓和,眸中的雾气被眨散,然后看见了才吞下一半,但因撑不下庞然大物,所以周围的皮肤都泛白了。

    他睨她直勾勾地盯着敞开的春色吞日,背脊酥颤,忍不住迎去让她看得更仔细些,看两人是如何难舍难分。

    毫无私密可言的山洞,每一声扇响出的动静都被放大,带着回音不停地盘旋在耳边。

    尤其是男人喉咙里发出闷哼,脖颈虬起的青筋几乎要突出皮肉,看向她的眼中全是猩红的暴虐,可动作又很克制小心,快力下捣出的黏浆飞溅,留下一道道清晰的痕迹在玄色袍子上晕出深色。

    孟婵音随着摇晃了几下,忽然醒悟现在在何处,仓惶的眼瞳水波轻晃,慌不择路往一旁爬去,“停下……”

    “不要了。”

    她害怕,害怕在此处交媾被人发现,也害怕此次的纵情会令她丧失理智。

    她不能深陷在这种不正当的关系中。

    “我不要了。”她泪眼婆娑地摇头,惶恐和害怕再度袭来,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窒息感几乎将她淹没。

    怀中的少女比方才颤抖得还要明显,疯狂想要从他的身下离开,即便柔软的身体是滚烫的,但藏在内里的心却一丝炙热都不曾露出。

    都已经如此了,她说不要,他应该停下,可他想从此处穿透去看她的心。

    息扶藐喉结轻滚,忍得眼尾泛红,最后在继续与放下中用力握住她的腰肢,一点点退了出去,然后又猛的抱起她压在怀中。

    孟婵音眼睫坠下几滴晶莹的泪珠,趴在他的肩上溺水般软喘。

    而他发疯似地侧首吻她白净的耳畔,气息凌乱,“帮帮我。”

    暖香在怀,他无法掌控自己不去想若是不顾她的意愿,抱着她在这种随时都有可能会被人发现的地方尽情纵慾,疯狂耳鬓厮磨该有多快活。

    所以现在他丝毫没有要疲软,反而越发肿胀,如同饥饿的蛇首吐着黏液,贪婪地贴摩,越是得不到便越是想。

    “婵儿,帮我。”他握住她的手用力攥住,掌心滚烫得吓人,喷洒在她侧颈的热气灼热得能将她的骨子融化。

    见他比适才还要难以忍受,孟婵音心中虽慌,但想到是因自己才这样,脸颊埋在他的脖颈上,默认他牵着自己的手。

    掌心软软的,很小,包不住全部。

    只要想到是被她那双白如玉石的手握着,激流便从后背猛地窜来,让他的眼尾情不自禁流露出癫狂的亢奋。

    “呃……”

    突兀的一声吓得孟婵音抬起头,往身后看去。

    虽然漆黑的洞口被树枝挡住,但外面的月色仍旧透进了几缕光,里面凌乱的声音好似也顺着那些缝隙露了出去。

    她紧张地盯着洞口,没有留意到他握住的手越来越快,用力贴紧的身躯骤于痉挛。

    等到掌心一烫,她才转过头。

    手指长久维持半握的姿势,此时僵硬得合不拢、撑不直。

    青年失神地卸了力,下巴抵在她的肩上,抱着她轻喘缓和方才的滋味。

    两人的气息轻重融合,谁也没有说话,像是都在延缓那股酥麻至头顶的快意。

    一晚上的心惊肉颤,终于在此刻得到释放。

    孟婵音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疲倦地耷拉下眼皮,虚弱的声音带着睡梦地呢喃:“我有些困了。”

    从她入林子之后便一直紧绷着,所以当高悬的情绪散去,只剩下无力的倦意。

    “好。”息扶藐将她的头放在腿上,温柔地整理她身上被扯乱的衣裙,擦拭沾在掌心、裙上的湿痕。

    她乖乖地靠着他,眼皮垂下又抬起,满脸的疲倦。

    他脱下身上的衣裳盖在她的身上,低头吻她泛红的脸颊,柔声低哄:“你先睡吧,我守着你。”

    有了人守,孟婵音放心地闭上眼。

    受了惊吓,然后又累了一场,所以这一觉她睡得很昏沉。

    再次睁眼醒来,孟婵音发现外面已泛白。

    林中隐约透着黯淡的光,而她正被他整个抱在怀中。

    她稍稍转动眼珠,目光落在身边眉眼疲倦的青年脸上。

    许是一夜未睡,刚忍不住闭目小憩,所以外面的时隐时现的呼唤声没有听见,侧脸深陷她的颈窝睡得很沉。

    他连梦中都严肃地蹙着眉头。

    孟婵音原是想唤醒他,可目光落在他好看的轮廓上,渐渐看得失神。

    息扶藐睁开眼看着她微白的脸,自然地抬起手背覆在她的额头上,“不烫。”

    他抱得很紧,又将身上外裳裹住她,自然感受不到夜晚和清晨的那股凉意。

    孟婵音蓦然回过神,耳边听见外面的传来的声音,原本跳动的心如落湖底。

    昨夜发生的事像是一场荒唐的梦,醒来后所有的一切都要回到以前。

    她垂下头‘嗯’了声,提醒道:“外面好像有声音。”

    息扶藐早就听见了,但他没有抱着她出去,而是等她醒来。

    “走罢,我们回去。”他抱起她。

    一夜维持一个姿势,他起身的步伐微微踉跄,抱得却很稳。

    孟婵音拽住他,从他的身上下去。

    息扶藐望着她微垂的头:“怎么了?”

    她小声道:“阿兄来救我,我已是万分感激,所以不敢劳烦阿兄再抱我出去了,我没事了。”

    此时她已经恢复往日看他的目光,好似之前的依赖都是错觉。

    息扶藐垂在一侧的手指轻颤,心中了悟她为何与昨夜截然不同的态度,薄唇微扬,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不必担忧,外面来的都是我的人,不会有人发现什么。”

    孟婵音心下微松,口中感激道:“多谢阿兄。”

    息扶藐再度将她揽腰抱起,见她还欲挣扎,淡声道:“兄长抱身体不便的妹妹应该是情理之中的,即便有人看见,也不会多想。”

    她犹豫地望着他微抬的下颌,缓缓松开手指,低‘嗯’了声。

    两人的语气都很淡,如同寻常兄妹那般看不出别的情绪。

    息扶藐目光掠过她垂下的眼睫,没再说什么,出了山洞。

    外面早已经艳阳高照,炙热的光刺在眼皮上很难受,她不适地转过头,脸颊埋在他的怀中,露出透薄粉嫩的耳畔。

    见她下意识的亲昵,息扶藐心中的郁气散去,避开刺目的光,继续朝着有声之处走去。

    凌风带着人寻了很久,总算是在清晨将人都寻到了,看见主子抱着人走来那一刻登时松口气。

    出了林子,息兰和息长宁看见被人扶着出来的孟婵音,皆朝着她奔去。

    息兰抱住她,哽咽哭道:“婵姐姐对不起。”

    若不是她非求着人来,说不定就不会遇上魏明月,也不会遇见此等事,这一夜她都吓得浑身颤抖。

    尤其是兄长带人进去后迟迟没有出来,她都想一死了之了。

    小姑娘哭得可怜,孟婵音忍不住摸着她的头,温声安慰:“别哭,已经没事了。”

    息兰抬起哭红的小脸,可怜地点头,抱着她不撒手。

    息长宁忍着想要上前抱她的冲动,站在她的面前,克制地问:“阿姐,你没事吧。”

    孟婵音见少年眼中有血丝,知他许是也担忧一夜未睡,心中升起暖意,温柔地摇头:“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便好。”他嘴上庆幸,目光忍不住上下打量她身上有没有受伤。

    孟婵音被小姑娘抱着,被少年盯着,而一侧的青年双手抱臂靠在树边,懒懒地看着她对旁人浅笑晏晏,俊美的脸上又恢复往常般冷淡的神色。

    此时魏家主得到消息急忙而来,“息家主,昨日之事是我魏府对不住,能否请您借一步说话?”

    息扶藐收回视线,吩咐凌风将人都带回去,然后随与魏家主一道离去。

    孟婵音听见一旁的动静,忍不住转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他都没有休息,又要去处理余下的事。

    息兰见她发呆,拉了拉她,“婵姐姐我们也回去吧,府上的其他姐妹也很担心。”

    孟婵音回神,点点头:“好。”

    走了几步,她忽然想到昨夜的魏明月,问道:“魏明月出来了吗?”

    她也并非是关心魏明月的生死,而是看见方才魏家主与息扶藐一起离开,不自觉想到了魏明月。

    提及魏明月,息兰冷哼,“她啊,出来了,不过是具还有一点肉的骨头。”

    孟婵音停下脚步,眼含讶然地看去。

    她记得魏明月是在树上,怎会变成一具肉骨被人抬出来?

    息长宁开口解释:“众人寻到她的时候,下半身都已经被狼啃食得差不多了,而身上的好肉都所剩无几,只剩下一口气恰好撑到人来。”

    他冷淡地说着,半分少年意气都在脸上看不见,透着漠不关心的冷嘲。

    若不是魏明月已经死了,他也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息兰也道:“谁知道她能生火,却不燃篝火,举着个光秃秃的火把坐在地上,蠢货,活该被狼吃。”

    闻言,孟婵音一怔。

    她记得魏明月身上没有引火石,所以哪里来燃尽的火把?

    而且她在树上是如何下来的?

    还不待她仔细想,息兰的声音又传来,软声撒娇:“罢了,婵姐姐,我们不提她了,哪怕她死了,也改不了众人皆知晓是她陷害你的,太子殿下也在此,听闻此事后大怒,太子还说从未见过如此恶毒的女子,魏家主现在就在与阿兄商议接下来如何向息府赔罪呢。”

    扬州氏族,魏落最后,尤其是近年来不过苦苦支撑,若不是为了不让息府显得独大,而引得人留意才留下魏氏,不然哪来的魏氏,早就被余下氏族吞噬了。

    “还好你没事,不然息府可不会接受魏氏的赔罪。”息兰轻哼。

    孟婵音没说什么,掌心却在发汗。

    这种悄无声息地弄死人,摘去自身转而成为受害者,还能得到便宜之事,她很熟悉。

    若说魏明月的死与息扶藐无关,她是不会信的。

    上了马车后,息兰非要黏着她,所以两人坐了一辆马车。

    息长宁虽不想让她去打扰阿姐,但见孟婵音没有拒绝,也只得蹙眉放任她去。

    离去前,他不放心地嘱咐:“阿姐受了惊吓,你不要闹她,知晓了吗?”

    “晓得了,晓得了,宁哥哥别唠叨了。”息兰拉下帘子,不想和他讲话。

    息长宁深深看了眼帘子,转身去骑马。

    轿中的息兰转头看见坐在身边的少女眉尖若蹙,虽是一身狼狈,却有楚楚的怜人意。

    越看越觉得她身上软软的,香香的。

    息兰小心地依偎过去,靠在她的身上,“婵姐姐,我昨晚也没睡,我靠着你睡一会儿,到了叫我好不好。”

    孟婵音心中想着魏明月的事,闻言回神,抬手环住她,“嗯,到了我叫你。”

    息兰脸埋在她的怀中,心满意足地睡去。

    一路平安地回到息府。

    刚一落地,春心便脸色着急的扶住她,“姑娘没事罢。”

    孟婵音摇头,“无碍,别担心。”

    息长宁走过来道:“快带阿姐回去洗漱一番,然后再好生休息,昨夜她受了不小的惊吓。”

    春心连连颔首,扶着孟婵音回蝉雪院。

    在小室放好热水,春心点上香薰,在水中递上几滴花露,把干净的袍子挂在木架上,随后便出去了。

    孟婵音褪下身上难以再忍受的脏裙,赤着骨肉匀称的身子跨步至浴桶中。

    当她整个人浸泡在热水中后,连骨头缝隙都舒服地软下了。

    她轻叹,靠在浴桶边沿,云软似的胸脯深沟如山峦,随着呼吸浅浅浮出一半在水面上,腻白的肌肤上遍布着几啜红痕。

    水很舒服,一夜的紧张在水中都泡散了。

    她不禁想要多泡一会儿。

    热气往上弥漫,如薄雾萦绕在她清丽的眉眼,卷翘浓密的眼睫,连额上的碎发都凝出了小水珠,再顺着雪白无瑕的肌肤滑下,落在水中荡起一圈圈涟漪。

    孟婵音意识昏沉地闭着眼,心中想着旁的事,所以没有听见风吹门窗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直到身后传来脚步,有人勾过木杌坐在她的身后,圈起她铺散在身后的乌黑长发,浇着热水,手法温柔地帮她洗头。

    孟婵音以为是春心,身子往下沉,借用铺在上面的花瓣遮挡胸脯上鲜艳的红痕,哑声道:“不用帮我,一会儿我再洗,去帮我端一碗汤放在房中,我一会就出来。”

    吩咐完,身后的人没有回应,仍旧仔细地洗着她的头发,甚至还贴心的将手指插进她的发根中,力道适中地按摩她的头皮。

    太舒服了,浑身都似舒展开了。

    她忍不住启唇喟叹,心忖春心何时学了这些。

    许是她被热水蒸粉的脸颊上浮起的神态过于舒服,身后的男子低沉含笑地开口问她。

    “很舒服吗?”!

    孟婵音猛地睁开眼,转过头,杏眸微呆的和坐在身后的人对视。

    青年眉眼含笑,长眉高鼻,在湿雾蔓延的浴房中仿佛春河边微融化的白雪,清冷又不减温柔。

    “阿兄?”她茫然呢喃,还没反应过来是梦,还是真的人。

    息扶藐卷拧她的湿发,扯过一旁的帕子来裹住她的头,玩笑道:“嗯,没见过我?”

    孟婵音听见他的声音霎时回神,望着他道:“阿兄不是和魏家主议事去了吗?怎会在这里。”

    息扶藐挑眉,认真的用帕子绞着少女湿软的发,漫不经心地答道:“不是大事,他赔礼道歉,我也没必要缠着他,况且我心中挂念婵儿,想尽早回来。”

    他说得分外随意,而孟婵音却知魏家主绝不可能只是道了歉,想必是忍痛割爱,拿出了令他勉强心动的事,所以才会回来得这么快。

    她转目看向原本紧阖的窗户泄出了一丝缝隙,便知道他又是趁着无人偷偷爬进来的。

    抬头将长发从他的手中抽出来,她盘腿坐在浴桶中,双手捂住胸口,眼波含春雾地嗔他:“你在这里,一会儿春心发现了,我如何解释?”

    说着还偷偷地瞥向门口,一副小偷的可爱作态。

    息扶藐忍不住轻笑,双手撑在浴桶上,看着她故意道:“被发现了又如何,昨日婵儿热情时,可没有想过被人发现如何解释。”

    昨夜……

    孟婵音想到昨夜,掌心似湿黏黏的,好似握住了一根火棍。

    尤其是男人此刻的目光落在身上,如同无形地侵占。

    昨夜才入一半的空虚感莫名蔓延而来,她的唇紧抿着。

    息扶藐见她垂着脸又爱答不理的,没有生气,反而神情柔下,伸手捧住她的脸抬起来。

    “婵儿。”

    他轻声地唤她,看她的漆黑眼珠子好似蒙上柔软的雾,那双微翘的桃花目看谁都似透着深情,“我现在回去睡不着。”

    从昨夜惦记到现在,他到底是高估了自己,吃不上,他都辗转难眠,更何况还是吃一半被迫退出,他连与别人议事都心不在焉。

    曾经都不是这般,如今他就像是吃上瘾的瘾君子。

    “婵儿,我陪你一会好不好?”他专注地盯着她,眼底是比昨夜在山洞中都要强烈的慾望。

    孟婵音被唤软了身,靠在浴桶边沿,眼睫湿漉漉地望着他,启唇想让他放开自己。

    息扶藐却寻准机会,在她开口之前俯身衔住她的唇,吮出藏在皓齿下的香软小舌。

    “唔……”她疯狂眨眼,抓住他的手用力拉。

    越是挣扎,他越是吻得疯狂。

    第36章 好可爱的反应……

    因过激的动作,浴桶中的水飞溅落在地上,也打湿了他的袖子,丰神俊朗的眉间挂着晶莹的水珠,那几分禁欲的成熟被情慾取代。

    水是香的,如同花露般带着一丝甜味。

    青年长睫覆在泛起淡淡潮红的颧骨上,挤压她柔软的唇瓣,唇舌纠缠,上瘾般吮着她的舌尖,被打湿的喉结陡然滚动,水珠顺着滴落下水。

    许是里面的动静有些大,刚从外面端汤回来的春心听见了一丝动静,前来敲门,却发现门从里面锁住了。

    春心不由得担心问:“姑娘,你没事罢?”

    里面响起一声剧烈的水声,随后骤于平静,随后慢慢传来女子压抑带急颤的声音。

    “别进来!我没事,只是刚才不小心睡着了,又梦见昨日的事了。”

    闻言,春心松口气,立在门口道:“长公子方才回来的时候,吩咐奴婢去厨房端来安神的药,奴婢也一道放在你房中,姑娘沐浴完别忘记了。”

    “嗯……”

    少女传来的尾音颤抖,像是咬着什么,勉强从喉咙里挤出来回应,娇滴滴地落入耳中莫名激起一身战栗。

    春心奇怪地望了几眼门,心中并未多想什么,转身离去了。

    而在小室中的水汽攀升,原本坐在浴桶中的少女此时已从里面被人捞起来了。

    她被抵在墙上,白净的腿挂在健壮有力的臂弯上,足尖虚虚点地,一手扶住他的肩膀,一手扣住窗沿,浑身紧绷,害怕被人发现的小脸满是仓惶失措。

    她死死地抱住青年,咬紧下唇,白净的肌肤上还沾着几片花瓣,未干的水珠沿着身体曲线蜿蜒滑下,顺着虚点地的足尖滴落在地上,晕开一滩湿痕迹。

    而被她按在胸口的青年抬起被闷得潮红的脸,殷红的薄唇晶莹,下巴抵在柔软的白腻上,眼角下的黑痣微微泛粉,带着点喘意。

    “好狠。”他轻咬她。

    这种不正经的姿势,让他多了几许风流。

    “好、好了……”她不敢与他直视,心跳不安分地坠跳,桃腮染红,手捻住肩胛的布料往后拽,想让他放开。

    他非但没放开,反而往上托起她的臀,哑声轻笑,“没好,还好湿。”

    孟婵音恼怒瞪他,“你将我从浴桶中捞出来,身上的水本就没有擦干!”

    息扶藐挑眉,浅笑:“我说的是这个吗?”

    空出手,指节拨开花瓣渗入一截。

    那瞬间,她整个人都往上抬起,下唇死死地咬住,不让呻吟泄出。

    如他所言又湿又软的软骨头。

    他轻声喟叹,温热得忍不住眯起眸,又往里进了些,按住能让她更软的位置慢慢弄。

    孟婵音满脸春意,蹙眉张口依旧坚持:“本就是这样,快些放开我,花瓣都黏在身上,不舒服。”

    沐浴用的都是大片花瓣,现在沾在白皙的身子,如同荒废无人打理的春花园子,每一朵花都盛得圣洁又太颓靡了。

    他掀开湿润的眸,凝着她脸上似享受又似难受的表情,连乜他的眼尾含着水雾,原本清丽的面容多出几分妩媚的风情。

    和往日的她很不同,那泪眼婆娑的眼眶中渗出的慾念顺着眼泪坠在睫羽上,轻颤便如珠般滑下来。

    他痴迷地看得失神,本是想逗弄她,想看她慌张又依赖的神情,可正当看见后又生出渴意。

    本就心思不纯,此刻更是难以自持。

    他俯身吻住她的唇瓣,并未探去,而是用蛊惑的语气引诱她:“婵儿,想不想试试别的。”

    什……什么?

    她泪眼婆娑,柔柔地启唇吐息,挺着腰想躲开他不断作恶的手,整个身子轻颤得好似枝头盛开的花,颤颤簌簌,汗光珠点点。

    这种语气从他口中用得不多,记忆最深刻的便是那次她喝多了,他引诱理智不清醒的她,说当愿当那个见不得光的男人。

    而如今他真的成了见不得光的人,连做的事也一样。

    孟婵音害怕他用这种语气蛊惑,下意识摇头。

    他按住她的头不让她拒绝,薄唇似勾了勾,盯着她呢喃:“就是……”

    话音未落,孟婵音原本靠在墙面的身子陡然转了方向,坐在了窗沿上。

    青年搦住她纤细的腰,爱不释手的用指腹蹭过。

    她敏感地颤了颤,红唇抿住,微慌地挣扎着要下去。

    他低声道:“别动。”

    孟婵音不敢全靠在窗上,害怕有谁会透过朦胧的影子,猜到她现在的姿势多羞耻。

    “真乖。”

    他温声赞她,遂又牵着她的手放在肩上,好生提醒道:“抓好这里,一会儿别滑下来了。”

    孟婵音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听话地撑着他的肩膀,然后便颤着眼睫看见他缓缓俯下身,掌心搭在她的膝上,动作轻柔地分开。

    很漂亮。

    哪怕他早就已经见过生得多小巧可爱,还是忍不住会露出痴迷,沾着水珠在嗡合,像是已经知晓接下来发生何事,所有滴下透明的黏丝。

    孟婵音薄背轻颤,青天白日被如此打量,惶恐中竟生出难言的干渴。

    察觉她在颤抖,他抬眸安抚:“别怕。”

    说罢,他俯下身吻上去,轻舔吮吸,喉结滚动着咽了下去。

    她整个人如遭雷劈,怔住了,呆呆地看着他埋下的头。

    他双手扣住少女的双膝,微阖的眼尾泄出一丝暗色,似没料到竟甜出花蜜味儿。

    也或许是方才沐浴的水中滴了花露,也许是她本就是甜的,他吻得更用力了,高挺的鼻子抵发肿的红粒上,伸出舌尖探去。

    察觉到原本放在肩上的手,转而蓦然压住他的发髻,连肚子都受惊似地一缩。

    好可爱的反应。

    他忍不住将喘息一道渡了进去,给出明显的反馈。

    如此色气的行径,让原本清隽清冷的青年此刻显得霪乱不堪。

    因为从他舌尖抵来的那口气,也或许是因为别的,孟婵音感觉骨子渐渐酸涨起来了。

    酸酸的,涨涨的,极其难忍。

    她面色绯红地仰着头小口呼吸,克制着不敢发出声音,理智想要让他停下,可身体却被享受占据了。

    这种事,能带给她从身至心的舒服,很难说出抗拒的话。

    她歪歪斜斜地靠在窗边,推拒的手情不自禁抚着他的发髻,仿佛还浸泡在水中,涣散的眼神带着些黏柔,暗香沉浮。

    察觉她的软化,他眼皮微抬,瞳心不动地盯着她眼尾吊捎着的媚态,随着她露出的霪媚神态往深处探去。

    ……

    放在屋内的药都快要凉了。

    春心等了许久都没有看见姑娘从浴房中出来,担忧她又在里面睡着了,遂放下手中的绷子,正要去寻她。

    初站起身,原本紧闭的房门被打开。

    少女身上松松地披着件轻薄的雪缎,白瓷脸颊被蒸得陀红,眼尾带着点儿湿气,仿佛里面饮了青稞酒般透着微醺的醉意,连脚步都是虚浮的。

    “春心。”孟婵音唤她,连嗓音都软柔柔的。

    春心应了声。

    孟婵音捂着还在剧烈跳动的胸口,软软地喘着,竭力维持面上的平静:“你再帮我去后厨拿一碗糕点来,药的味道我不喜欢。”

    “哎。”春心猛地拍了下脑袋,“瞧,奴婢都忘记了姑娘不喜欢喝药,都忘记了顺便带点甜糕点回来。”

    她放下袖子,道:“姑娘等等,奴婢马上便回来。”

    说着往外跑去。

    见春心消失在门口,孟婵音双膝一软陡然失力往下跌,好在身后及时伸来手臂将她打横抱起。

    青年同样泛红的面容从里面露出来,矜冷得高不可攀,正经又端方,方才在里面的霪乱此刻半分也瞧不见。

    他抱着她往房中走,“没必要瞒着她,她在你身边迟早会知晓,若是你害怕她知晓,我给你重新换个人来。”

    孟婵音泪汪汪地乜他,小弧度地摇头:“不用,我就喜欢春心,她与我一起长大,换个人我也不习惯。”

    况且换成了他的人,她的一举一动将都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那般太窒息了,半分自我都没有。

    息扶藐垂眸扫过她虚柔的脸,没说什么。

    将人抱进闺房,放在榻上。

    孟婵音抱住被子,催促提醒:“你也快些离开,不然一会儿春心回来了,我不好解释。”

    息扶藐睨她满脸驱赶,低头捻她压在脸下的被子,轻声嘱咐几声方才转身离去。

    见他离去后不久,春心很快便回来了。

    喝完药,孟婵音含春带怯的眼尾垂拉,斜倚在窗边,手中拿着一本书随意地搭在肩上,青湖色的雪缎勾勒出窈窕的身段,使人目光凝在她身上很难移开。

    春心见姑娘满脸艳色的疲倦,动作小心地上前将窗帘纱罩拉过,没再打扰她,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第37章 离不开的,从来都只有他……

    扬州的春来得早,去得却不早。

    最后的一场雨下尽后,息府的池中全都浑浑浊浊的,下人将池中去年沉在水下的淤泥、枯叶都清理出来了。

    随后那股子腥臭的味道拢在府上久久难以散去,满府熏的香都无甚作用。

    息兰离得荷花池最近,受不了便向老夫人撒娇,想要前往别苑山庄住上几日。

    独独息兰一个小姑娘去山庄住,老夫人自然是不肯的,想到近来长孙在府上的时日渐多,便派人前去探长孙的口风。

    最后得来消息,准许府中想去的弟弟妹妹前往山庄住上几日,但他事务繁忙抽不出空去。

    如此息兰兴致勃勃地拉拢了好几位姐妹,相约要一起去山庄玩耍。

    其中乔儿不久前刚与人定了亲,想要在绣楼中绣嫁衣,所以便不与她们一起出去。

    而孟婵音寻常不出院门,上次在校场受了惊吓,回来小病了一场需得在府中好生修养,所以息兰派人按例问了后得到委婉的拒绝,自然就略过了这两人,与其他人收拾包裹去了山庄。

    清晨。

    府中早不早儿热闹了会子,待到马车朝着山庄行去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蝉雪院距池塘较远,平素一直有熏着香,倒也闻不见什么难闻的味道,之前不少人总爱往她这边跑。

    这种不热不凉的天很是舒服,绿油油的藤架上结着大串的青葡萄,光影透过一簇簇葡萄落在地上散出初夏的暖意。

    叶荫下,少女白净的脸上红粉,坐在藤木椅上捧着书看得入神,身下的青湖金织素襦裙逶迤垂地,远远瞧去端得似娴静的芙蓉。

    她看得认真,偶尔翻动书页发出摩擦的‘沙沙’声,所有心神全陷在书里。

    春心从外面回来,见姑娘又坐在藤架下看书,微不可查地轻叹。

    自从猎场出现那等事后,姑娘就越发不爱出门了,多数时候爱独自一人在院中看书写字,虽然偶尔四公子会来给她解闷,但也不能总是来。

    春心倒想四公子少来些。

    毕竟不是亲姐弟,而且姑娘都已经到了出阁的年岁,不应该总与相差不大的男子来往。

    春心刚叹息完,欲上前询问姑娘要不要去屋内休息。

    刚一走近,还不待她开口,余光忽扫至侧旁休憩小室中,似乎走出了一道颀长高大的身影。

    春心被吓得一激灵,下意识转头,见来人是长公子才悄然松口气。

    最近府中的池塘传来怪味,尤其是息扶藐的书房与寝室深受荼毒,而蝉雪院味道最淡,且多余的房间也多,所以近来长公子会来此处午休。

    两兄妹自幼开始便比旁人亲密,但亲昵得坦坦荡荡,而且长公子甚至还亲自着手替姑娘挑选郎君,所以她们这些下人自然也不会多想。

    春心对前方的息扶藐身欠俯礼。

    青年靠在门口身上质地如绸的长袍上有压过的痕迹,懒恹恹地抬着似是刚醒来,如墨勾勒的微翘眼尾洇着淡淡的红痕。

    睡了半个时辰,他神情还有几分倦意,目光淡然地落在院中的少女身上。

    少女在外面晒了一会的太阳,此时脸颊薄粉似三月枝上的春桃花,坐在绿油油的树下带着娇艳欲滴的明艳。

    沉溺在书中的孟婵音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头对他弯眸一笑:“阿兄醒了啊。”

    听着她软哝地喊着阿兄,息扶藐微垂下眼帘,恹恹地走过去坐在她身边的圆椅上,长腿半曲,后颈靠在椅枕上,仰着下颌,还有些没有彻底清醒。

    近来事情较多,他的确挺累的。

    孟婵音打量他脸上难掩的疲倦,放下手中爱不释手的书,起身倒了一杯茶放在他的身边。

    他侧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她柔声说:“料到阿兄要醒了,之前我温在小厨房的醒神茶,现在温度刚好。”

    息扶藐垂眸端起茶,置于唇下慢饮。

    苦涩的茶蔓延在舌尖,无端的,他忽然勾唇笑了。

    孟婵音见他莫名失笑,茫然地眨了眨眼,坐回去,捧起书又继续看着。

    喝了茶后,他稍有清醒,见她坐在一旁娴静地垂着头,视线自然落在她捧在手中,看得入迷的书上。

    那书是前些日子他寻来的。

    一连几日看了好几本,倒是一刻也离不了。

    何时她也能这样离不开他。

    息扶藐漫不经心地放下茶杯,偏头对春心吩咐道:“去寻凌风,让他将书房中的东西拿到这里来。”

    最近长公子在这里处理过不少正事,春心不疑有他,甚至乐于看长公子对自家姑娘一如往常,没有芥蒂。

    其他姑娘有的,长公子一样也没有少过姑娘,且连姑娘的婚事都还是在百忙之中,亲自抽空在挑选。

    这样的好兄长能上何处寻。

    春心越看越觉得兄妹之间相处温情,心中十分欢喜地出了蝉雪院。

    而她并不知晓,世人眼中的好兄长,此时将安静坐在摇椅上的姑娘捞进了怀中。

    孟婵音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看着手中的书就被抽了出来,然后被他随手丢在地上。

    “哎……”她顺着弯腰去捡,书没有捡到,反倒被扣住腕子。

    青年带着药茶微苦涩的气息缠绵压来。

    孟婵音的后背抵在椅子的扶手上,抬着下巴,唇似要被他吞下肚:“别……”

    他像是听不见她的声音,强势侵入的舌用力抵开柔软得如何都吃不够的唇,近乎疯狂地纠缠。

    她手脚并用地挣扎了几下,发现被他拢得更紧了。

    他一贯强势,容不得她退后半分,要她直白面对,要她看清楚与她纠缠的人是谁。

    孟婵音放弃挣扎,一壁回的痴缠,一壁神色紧张地望着门口。

    她怕春心忽然转头回来,亦或者是被别人撞见。

    她越是紧张压抑,他越不加掩饰心中的恶劣,含住她的舌尖一口口地吮吸,将软红的舌当做软糖舔。

    很快孟婵音受不住他如此纠缠,鼻音瓮瓮地求饶,“别亲了。”

    细弱蚊蚋的嗓音唤不起青年的丝毫怜悯,反而勾起他骨子里的摧毁欲,愈发吻得黏腻。

    她那般敏感,根本就承受不住,只会哭得有气无力,像是发情的小猫儿发出尖细的呻吟。

    真的好想将她藏起来,只有他能看见。

    早在刚才出来时她抬头对他笑的那一刻,他就想这样吻她了,毫无不知情的纯粹,纯白得他生出病态的痴迷。

    尚得到前他还能徐徐而图,能耐着性子逼退她身边的所有男人,而如今能将她拥入怀中,应该会缓解饥渴,怎还会生出无时无刻都想与她不离不弃的念头。

    他不懂。

    那些情意渗透他的脉络,刺破他每一根骨,疯狂地拽着偏向她。

    当怀中的少女被吻近乎要晕去,他才气喘吁吁地松开她殷红的唇。

    纠缠许久的唇色分离时,从两人的舌尖拉出霪靡的透明丝线,断裂在两人红肿的唇上。

    她瘫软地伏在他的膝上,双颊如芙蓉般艳丽盛开,软撑着花蕊等着人来采撷。

    他抬手拂过她唇上的痕迹,轻声呢喃:“婵儿是不是给我下蛊了,怎么会无时无刻都想要与你在一起,想要你眼中是我,心中也同样都装着我。”

    甚至他有时还会想,为何他与她不是真的兄妹,这样他连血肉都与她是一样的,从出生就注定与她的红线埋在薄薄的皮肉下,即便往后是死了,也改变不了与她的关系。

    “婵儿,我们会死在一起吗?”

    青年的呢喃越发轻,孟婵音回过神才发现他此时的不正常,平素的淡漠像是披在表面,用于遮挡内里疯狂的伪装。

    此刻的他瞳色迷蒙,一动不动的注视,偏执得令她毛骨悚然。

    孟婵音无端地打了寒颤,微慌地攥住他的肩膀,“……阿兄。”

    听见她害怕的嗓音,他眼中覆盖的薄雾瞬间散去,唇角勾起,如往常般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抱歉,我最近没有休息好,有些梦魇了。”

    孟婵音从他身上下来,不敢去摸还发麻的唇,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坐回原位后手还有些发颤。

    息扶藐见她脸上掩饰不住的警惕,起身将刚才丢在地上的书捡起来,放在她的手上,温声哄她:“别气了,是我的错。”

    她没有说话,还有些在生闷气。

    他顿了顿又道:“前些日子母亲给了我一本册子,让我帮你亲自看看上面能配得上你的青年才俊。”

    这话果然让她看了过来,冷艳的小脸说不出是否有喜悦,至少没有在沉默。

    她趴在石桌上,声音有些闷:“阿兄随意就好。”

    她都这样了,哪里还能嫁个好人家。

    息扶藐见她脸上的不在乎,心中稍霁,缓声道:“但我觉得婵儿没必要嫁那么早,留几年,然后再做打算。”

    “息扶藐!”孟婵音猛地坐起来。

    息扶藐止住话,唇角的笑意消失,漆黑的眼似沉入深渊。

    她别过眼,压下微烦的神态,语气不如刚才软和:“此前你答应过我,让我年后出阁的。”

    她只想着尽快从息府出去,然后过正常人的日子,如今这种日子并非她所愿。

    息扶藐盯着她恼羞得泛粉的脸颊,没有生气,平静地问:“妹妹就这般想嫁人,哪怕是任何人都可以?”

    旁人可以,为何他不可以?

    孟婵音听出他话中的意思,脸色微变,虚握住掌心乞求地仰头看他:“你答应过我的。”

    两人悄无声息地对视。

    良久后,他先柔和眉眼,妥协地捏着她的手指,“婵儿的夫婿自然得好生相看的。”

    孟婵音高悬的心渐渐落下,低下柔顺的眉眼,抿了抿唇道:“阿兄若觉得麻烦,不若等大夫人定夺。”

    息扶藐不置可否地挑眉,松开她的手,懒散地靠在椅子上,半阖着墨黑的眸,又恢复往日般平静的姿态。

    孟婵音悄然窥他一眼,也拿起刚才放在桌上的书继续看。

    刚才的剑拔弩张好似未曾出现过。

    只是孟婵音被亲狠了,现在唇隐约还有在发麻,扰乱得她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虽是让凌风带了公事在此处处理,实际上息扶藐并未待多久便离开了。

    待他前脚一走,孟婵音也将书扣下,转身进了屋。

    春心这才感觉两人之间似乎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什么不对。

    春心摸不准,苦着脸站在院中好一会,直到听见里面的姑娘唤她。

    进去后,春心恰好看见姑娘站在长公子送的两条红尾鱼面前,抱着空空的鱼食盒,为难地咬着下唇,泛红的眼尾藏着恼意。

    “姑娘,你这是?”

    见春心进来,孟婵音放下鱼食盒,闷声闷气地道:“春心,你去和阿兄身边的凌风说,鱼食没了,问阿兄什么时候得空送些鱼食喂养它们。”

    还当是发生了何事,原来是鱼食。

    到底是兄妹,即便两人生了嫌隙,也总能有台阶下。

    春心‘嗳’了声,然后出去带话了。

    待春心走后,孟婵音眉眼微倦地倚坐在窗边小方美人榻上,心中想着刚才息扶藐说的话。

    仔细想了想,这时方觉得刚才气早了。

    他那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不想遵守此前承诺了。

    他还在想把她弄出府,然后换个身份养在外面,好让她乖乖的等段时日。

    孟婵音想到他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都不畏惧,倘若真的被他换个身份弄出了府。

    她无法想像届时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或许他会想着直接光明正大的纳她。

    可她自幼就当着息府的姑娘,当着他的妹妹,她也无法想有朝一日,那些人看她的眼神。

    她不想这样。

    而且他如今觉得她好拿捏、听话、乖巧,又会迎合他的癖好生出一些逆反心。

    现在如何喜欢,发了疯的想要把她彻底收入囊中,可待到日后厌倦了,她将成为毫无用处的破布。

    孟婵音无力地靠在后面,垂着眼发呆。

    这样的人生并非是她所求,所以必须得在他弄走之前,先断了他的念头。

    ……

    府上人少了,没有彻夜不休的华灯,自然也显得星夜黯淡。

    孟婵音喂完鱼,生出几分倦意就打算安寝。

    春心打着哈欠放下帐子,吹灭了烛火,悄声将门阖上去了另一间屋子睡。

    月悬高枝,惨白的地板被洒下惨白的光。

    孟婵音隐约察觉身边的位置往下陷了。

    熟悉的气息如雨后烹煮的清茶,克制又带着淡淡的清香,她忍不住靠近。

    “阿兄。”她依偎进他的怀中,迷迷糊糊呢喃:“白日是我太骄纵了,不应该那样想你,你有没有生气。”

    白日多尖牙利嘴,晚上就有多柔软。

    息扶藐抱住她的薄弱的身子‘嗯’了声,低头抵着她的额,闭上眼:“没生气,之前答应你的事,我不会忘记的。”

    “多谢哥哥。”她软着声调儿,脸颊贴在他的胸膛,这会儿又乖得毫无脾性。

    哪怕这份乖中藏着虚假,他心中的气还是瞬间就消散了。

    他转头低埋在她的颈窝,闭着眸哄她:“别多想,睡吧。”

    “嗯。”她也闭上眼,双手环住他。

    月上枝头,府中阒寂得外面的蛙虫鸣叫都清晰可闻,连怀中的少女也软乎乎地彻底睡下了,他却始终睡不着。

    黑暗中,他一动不动地睁着眼盯着她沉睡的脸,抱住她的双手忍不住用力。

    她被桎梏得喘不上气,眉头微蹙,下意识地唤着他的名字,让他松开。

    他松了些,怀里就变得空落落的。

    两人早已经习惯了每夜都睡在一起,即便白日再气,到了晚上他依旧会过来,而她哪怕没有他,也能睡得很好。

    所以离不开的,从来都只有他。

    第38章 一会儿很难解释

    清晨,春心端着铜盆从外面走进来,见姑娘虽然已经醒了,但仍旧穿着单薄的寝袍坐在榻上,满脸的迷茫,有几分孩子的纯粹。

    “姑娘快快起来了,今日不是说要与沈姑娘一起去道观吗?”

    春心上前将半散的窗户推开,几滴晨露砸在手背上,被冻她直打哆嗦。

    明媚金黄的光如折射的一道金光,一打开窗便从外面窜进来,地板都能看见飞扬的尘埃。

    春心转头见姑娘已经坐在床沿上,弯腰勾起绣鞋,莲步曲款如小仙子般拿着干净的帕子拭脸。

    洁净完后,孟婵音坐在妆案前,从镜中看身后的春心给自己挽发,神情渐渐又开始涣散。

    昨夜她好似隐约感觉到息扶藐来了,她早就已经习惯了他每夜躺在身边。

    昨夜他没在,她睡得很是恍惚,一直处在半梦半醒之中。

    直到午夜时身边塌陷,熟悉的气息将她包围,她脑中紧绷的一根弦才缓缓松开,所以后半夜睡得很安稳。

    而昨夜她似乎对他说了什么话,说的什么现在已经记不起了。

    “姑娘,戴这支簪子,还是这一只长公子送的?”春心拿起她面前的一只百合簪,一只珍珠绕花步摇。

    寻常长公子送的东西,都会被姑娘放在不起眼的匣子中从未戴过,所以春心一般也不会问。

    但最近她发现姑娘不再藏长公子送的那些东西,而且今日妆案上还摆了长公子的百合簪,春心一时有些拿不准。

    孟婵音敛下长睫,看了眼百合兰簪,说:“就这只罢,道观清淡,不好太过张扬,一会子穿那件白裙淡青荷花裙。”

    春心喜笑颜开,将手中的发簪插进发髻中,赞道:“长公子的眼光是真好,其实选的都簪花首饰都极其适合姑娘,戴着这支簪子,颇有几分姑娘前几天感叹的‘风传花信,雨濯春尘’的轻盈美。”

    孟婵音淡笑,不言。

    换了衣裙,戴上帷帽,沈濛的马车已候在南门。

    马夫见她出来连忙取下脚凳。

    孟婵音踏上脚凳,撩开帘幕看见里面的两人,脸上神情微顿。

    竹清松瘦的少年坐得端方,雪白直裰衬得他颇有几分面如冠玉的雅致。

    他对撩篾看进来的女子和善地勾起唇角,神色无害至极:“婵姑娘好。”

    沈濛瞪了眼身边的少年,转头对她笑道:“阿湶不放心我们两人去,所以抽空与我们一起去道观。”

    其实沈湶说来正中她的下怀。

    上次及笄日,她本是想撮合婵儿与弟弟,谁知他竟做成这样。

    沈濛为此气愤不已,好几日不搭理他,等到孟婵音回来后才勉强与他说几句话。

    孟婵音心中再不喜见到沈湶,但也没在沈濛面前表现出来,对她笑着摇头:“无碍。”

    她钻进马车坐在两人的对面。

    马车不小,但摇晃之间难免会腿碰上腿。

    孟婵音小心翼翼地靠着沈濛,尽量不与沈湶有过多接触。

    沈濛身体自幼不好,甚少出门,今日难得出门一趟,显得格外的欢喜。

    一路下来皆是她讲话的声音,而沈湶一字不落地附和。

    耳边全是少年和善的应答声,孟婵音听得有些生困意,期间目光不经意落在对面的少年身上,眉头缓缓蹙起。

    她忽然发现沈湶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沈濛的身上,而唇边的笑像是用尺子量过的般,是极其舒适的弧度,半分不见之前的轻慢。

    再转眸看沈濛,少女的眸亮,性子纯粹,如何看都与沈湶不一样。

    一家人怎么长出两幅面孔。

    就在她偷偷打量时,应话的少年忽然转头,目光与她碰上。

    孟婵音淡定地转过眸看窗外,实际心猛地一跳。

    刚才她竟然在沈湶的眼中,看见了一丝熟悉的古怪觊觎。

    或许是她多想了,沈湶不是息扶藐,沈濛也不是她,这两人是实打实的亲姐弟。

    道观在深山老林里面,白云观位于半山腰,古树参天,马车轱辘压过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声音,因为并非是特殊的上香日,所以一路过来并未有多少人。

    马车停在道观正门,沈湶先下了马车,将沈濛扶下来,然后再对随后而出的孟婵音伸出手臂。

    孟婵音觑了一眼,并未就他的手,稳当地踏着脚凳下来。

    沈濛见她如此生疏,猜到沈湶许是何处得罪了她,便趁她不备狠狠地瞪了眼沈湶。

    沈湶无辜的一笑。他该做的都做了,是她不喜欢他罢了。

    沈濛上前抱住孟婵音的胳膊,指着道观道:“前年我生病,是母亲带我来白云观住了一段时日才好的,听说这里面的三清很灵,求财得财,求子得子,求姻缘得姻缘,但白云观每日不接待太多人,只接待二十人,来这里还是阿湶提前许久预约的。”

    说罢,沈濛转头对身后的少年使眼神。

    沈湶上前,温声道:“香火也已经缴纳了,雅室也预好,可去登山观景,也可去祭拜神像。”

    早就听闻白云观的大名,今日也是第一次来。

    孟婵音好奇地仰头看上面的牌匾,光线落在瓦顶,横梁上一排排小神像,显得格外庄重,香炉缭绕指尖,似有仙音环饲。

    三人往里面走去,道观干净整洁,一派沉静的春美,因限制人数,故而香客很少,道上有一两名小道士拿着扫帚扫地。

    还没有走几步,沈濛忽然拉着她,探头悄声道:“婵儿,我有故人在这里,许久未曾见过,现在恐怕要去一趟了,我让阿湶陪你一起。”

    说罢,还不待孟婵音反应,她便招手沈湶。

    孟婵音闻言,本是想说自己一人也可以,但看见她已经和沈湶说了,便就此作罢。

    沈湶垂眸倾听,眼皮微挑,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含笑着对沈濛颔首。

    “姐姐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沈濛寻常时候对弟弟很是放心,但想起此前搞砸的事又有些不放心,提面命耳地道:“你再放任婵儿不管,别想再叫我姐姐,知道了吗?”

    沈湶无奈,颔了颔首:“姐姐放心,我已知错了。”

    如此沈濛才放下心。

    沈湶不经意问道:“姐姐是要去见谁,我怎么不知道?”

    事先他也并未听闻沈濛来这里是要见什么人。

    提及此人,沈濛面上晕出红痕,有些羞于出口:“小孩子不要问大人的事。”

    沈湶笑了笑,没说什么。

    在他姐姐的眼中他还只是个小孩,十七的少年,尚未弱冠,在谁眼中都是孩子,但她却想让他娶孟婵音。

    沈濛着急去见什么人,不一会儿便问了扫地的小道士,报了一个道号,便随之而去了。

    只余下孟婵音与沈湶面面相觑。

    孟婵音比沈濛大半岁,自然也和沈濛一样将他当成弟弟,她压下之前的不喜,平和地问:“你知道什么地方可以看景吗?”

    沈湶静默须臾,似在想什么地方有好景色。

    忽然想到一处,他定睛看向眼前清丽的女子,勾唇:“知道。”

    孟婵音颔首:“那我跟着你走吧。”

    沈湶提醒:“因为那处的景色很好,可能不止我们,还有别人,婵姑娘介意吗?”

    少年很少唤旁人姐姐,这点与息长宁不同,他与人相处的尺寸拿捏得恰好,不亲近,不疏离。

    其实孟婵音去什么地方都无所谓,只是不想就这样与他干瞪眼。

    沈湶招了个身边的小道士,让他领路,孟婵音跟在身后边走边欣赏景色。

    几人越过九曲连环桥,池下的荷花开得很是娇艳,有几朵恰似她裙头的荷花。

    孟婵音有心欣赏,所以走得很慢。

    沈湶十分贴心的也行得很慢。

    然走着,孟婵音没留神前面的人倏然驻下脚步,直怔怔地撞上少年坚硬的后背。

    她捂着酸痛的鼻子,眼尾洇出水渍,刚想要问他为何忽然停下,余光便扫到了熟悉的身影。

    莲花荷塘两岸种着柳树,藕花深处有船只若影若现,而船上坐着孤男寡女两人。

    男子看不见面容,但穿了身仙风道骨的道袍,他面前含羞垂头的正是刚才分离的沈濛。

    男子将手中摘得的荷花递过去。

    两人氛围暧昧,谁也没有看见桥上杵立许久的人。

    孟婵音没想到沈濛见的故友竟是男子,诧异须臾眼中便闪过了然。

    她早就察觉到沈濛有心上人了,只是没有想到是白云观的道士。

    如此想着,孟婵音忽然侧首看身边的少年。

    沈湶脸上并无过多神情,目光落在前方,好似没有看见,只是在赏花般。

    孟婵音默不作声地跟着他。

    过了片刻,他忽然道:“要过去吗?”

    孟婵音顺着他下颌抬指的方向看去。

    是沈濛的方向。

    她转过头,凝睨眼前的少年:“濛濛对面的那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这句话中带着试探,问完便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看,生怕错过了一个表情。

    沈湶侧首和她含笑对视,漫不经心道:“不认识,姐姐与谁交好,我为何要管这么多?”

    他摇头否认,甚至还刁钻地反问她。

    孟婵音露出浅笑:“我也没有见过,濛濛也没有和我说,我以为你知道呢。”

    沈湶没接话,但脸上的笑意淡得几乎看不见。

    他盯着越过自己走在前面的少女,转首又看了藕花深处的两人,眼底暗光浮动。

    几步上前跟上孟婵音,他笑得很无害,“姐姐将婵姑娘交给我,我刚才想了想,来都来了,还是带你先去拜神罢。”

    孟婵音无所谓去何处:“好。”

    沈湶勾唇,似斯文君子。

    白云观中屹立不少的神像,沈湶带着她往另一边走去,越走越安静,连身边领路的小道士都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孟婵音看着前面步伐稳健的少年,心中忽有不安,刚要借口停下脚步,他就先停了。

    两人面前是供奉三清尊之中的玉清元始天尊。

    沈湶忽然转过身,面上含了一丝歉意:“抱歉,婵姑娘,我的东西好似掉了,你先在这里等我片晌,我去寻寻,一会儿就回来。”

    孟婵音目光顺着落下,看见他之前还别在腰上的玉佩不见了。

    这条路也不长,来回就一条道,哪怕不用人领路也能走回去。

    孟婵音没有多想,“好,我在这里等你,你快些去罢。”

    沈湶眼含歉意地瞥她一眼,转身沿着原路寻去。

    沈湶走后,周围显得安静了。

    孟婵音百无聊赖,看着眼前面的小观,便想进去看一眼。

    柱黄的梁顶下大门敞开,里面并非没有人。

    孟婵音一步跨进去,里面的人目光便扫了过来。

    “婵姑娘!”

    她顺着声音看去。

    观中唤她的是娄子胥身边的小厮,小赵。

    小赵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上她来,眼中的欣喜掩饰不住。

    自从公子与婵姑娘退婚后整日失魂落魄,他这个当下人的都看得不忍心,可惜这段好姻缘,就因这样的误会被拆散了。

    今儿个就应该让公子也跟着一起来,但小赵转念一想自己是陪什么人来的道观,他又庆幸,还好公子没有来。

    孟婵音看着小赵,想到了娄子胥,没有说话。

    小赵似没有看出她的冷淡,走出去欢喜地问:“婵姑娘你怎么也在这里?”

    孟婵音言简意赅地道:“陪人来的。”

    小赵闻言脸上露出了然。

    听说息府正在给她选新夫婿。

    小赵想到府中的公子,忍不住挠头道:“婵姑娘,难得碰上你,有件事想与你说,其实公子一直想见你解释之前的事。”

    闻言,孟婵音转身便要走。

    小赵忙不迭地上前,“婵姑娘你先听我说,我家公子其实并非要与你退婚,那日也并非不愿来见你的。”

    “之前退婚我家公子是不知情的,是有人在陷害我家公子,夫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说,你不日后要去祭拜生父母,还要去看身生父母为息柔姑娘定下的婚事,息柔姑娘不嫁了,你要嫁,夫人气不过,所以才上息府退婚。”

    “这件事公子当时还不知道。”

    小赵急急忙忙地说出来,然而孟婵音脚步却没有停下。

    小赵见她不听也不好再去追人,只得无奈地停下,挠头看她走远。

    而疾步走开的孟婵音却不如表面这般冷静,听了刚才小赵的话,她的脸色都白了。

    她也想转头好生问小赵,但沈湶在这里,说不定很快就回来了。

    沈湶与息扶藐沉瀣一气,若是被看见了,只怕转头就会告知给他。

    她只能往前走。

    很快,少年身着雪白直裰,腰配红玉,正闲庭漫步而来。

    沈湶刚出小道,抬首便看见从绿荫中露出脸的女子。

    乌发雪肌,莲步间似一朵开在清澈水池中的花,自风中送来一股淡甜的清香。

    她走得急,走过来讲话的声音微喘:“东西找到了吗?”

    沈湶眼梢微抬,目光从她的身后掠过,温点头温声:“嗯,刚才领路的小道士捡到了,正巧他也拿着玉佩转来寻我。”

    说罢,他又问:“刚才与你说话的人瞧着有些眼熟,是娄府上的下人吗?”

    隔得这么远,一眼就认出来了?

    孟婵音抬眼望着他。

    他眼含疑惑,一脸无辜状。

    刚才的慌乱此刻变得冷凉,孟婵音勉强扯着嘴皮:“嗯。”

    沈湶让路让她行在前面,感叹:“真巧。”

    孟婵音淡笑:“我以为你将我带到这里来,是早就知道他在这里呢。”

    沈湶越发无辜:“婵姑娘误会我了,我不知娄府的下人也在这里,若是知道,我不会将你带来的。”

    “是吗?”她慢慢往前走,小道上有不少的石子,所以走得很小心。

    “自然。”

    沈湶歪头凝她的步子,腔调斯文,连眼中都含着怜悯,活脱脱的小菩萨。

    黑心肝的男人。

    孟婵音暗自在心中骂他。

    她再是迟钝也反应过来,沈湶早就知道娄府的人在这里。

    按原路线,他应该是没打算带她的,毕竟他要听姐姐的话,结果半路遇见沈濛与别的男子在一道,心中吃味儿。

    而她当时存心想试探他的心思,出言问了一句,遂他便换了路,故意带她来这里。

    只是她不明白他这样做,就不怕得罪息扶藐吗?

    心中有惑,孟婵音再与他走在一起,心中便越发觉得不痛快,随即寻了处凉亭坐下。

    沈湶随后坐在她的对面。

    她打量看去。

    少年是她认识所有人中,最具有文人风骨的世家公子,白面书生脸,永远穿着整洁清爽,脸上氤氲柔情,给人一种好相处又疏离的距离感。

    和息扶藐一样,生了张好皮相。

    她的打量太明目张胆了。

    沈湶不避讳地看回去,对上那双沁水黑眸,心中划过微妙的悸颤。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淡笑,“婵姑娘看我许久了。”

    孟婵音收回视线,学做息扶藐寻常那般轻慢地‘嗯’了声,翻身趴在栏杆上,白绶带被压住,腰肢便勾勒出纤盈弧度。

    沈湶以为她要明说,可等了许久,她又迟迟没有说。

    虽有不解,但也未曾主动问,只是顺着她的目光往前看去。

    原来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来了白云观的观景台。

    举目望去道观在云中,四面环山,飞鸟迭起而鸣叫,山下则有水,水中还隐约能看见有人在泛舟,一切都美得钟灵毓秀。

    沈湶感叹:“白云观美景果真一绝。”

    孟婵音乜他一眼,没搭话。

    观景台上的风阵阵袭来,卷起她柔顺如瀑的长发,清丽的侧颜与造化钟神秀的自然景色融合得相得益彰。

    两人安静地看了许久的景,除去沈湶发至内心的感叹,后没人再说一句话。

    过了会儿,她主动打破沉默:“你知道濛濛是你亲姐姐吗?”

    女子柔软的诘问合着风吹来。

    沈湶没有移开赏景的目光,唇边挂着淡笑:“自然知道。”

    孟婵音黛灰细眉颦起,肃道:“既然知晓,那你怎么敢起这样的心思,濛濛对你半分不差,你这样……她若知道该如何自处。”

    有些话她难言于口,遮掩说完后连白皙的脸颊都红了些。

    沈湶的想法简直和息扶藐无二,实在令人觉得不耻。

    而且,沈湶今年才十七,与阿宁一般大小,这样的年纪不学着阿宁那般与别人潇洒肆意,反倒心思龌龊的在暗中觊觎亲姐姐。

    孟婵音实在担忧沈濛,犹恐沈湶一时学了息扶藐,落得和她一样。

    她的话说得足够直白,沈湶听出了些懒意,斯文的腔调自然带了些讥诮:“子藐兄待你也不差,你怎么不将这话说给他听。”

    “你!”这句话踩中了孟婵音的痛处。

    她陡然站起身,瞪着他。

    原本她只是怀疑,还不算特别肯定,毕竟他是濛濛的亲弟弟,所以并不情愿将人往坏处想。

    “你还敢提那日,是你派人去请的他,让他……”她眼眶微红地咬着下唇,纤浓的长睫似沾着湿润的鸦羽,轻轻地簌抖。

    “你让他带走我的!”

    她的语气着实委屈,沈湶终于不舍地收回目光,转而轻落于她的身上,一如面对沈濛般,像个天真无邪的少年郎。

    “所以呢?”

    谁带着孟婵音对他来说都可以,他并不在意她的感受。

    孟婵音用力转过头,想一走了之,但想到沈濛,又觉得有些烦闷。

    站了许久,最后她在少年装作斯文怜悯的目光下坐了下来,未施粉黛的脸庞泛着胭脂般的红晕,显然被气得不轻。

    都已经气成这样了,还能继续坐下来与他相处?

    这次沈湶微挑眉,手指勾住血红玉佩,冰凉的触觉无端让他愉悦地弯起了眼。

    孟婵音盯着他含笑的脸,忍着情绪,硬生生地问:“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这样对我,我并未得罪过你,且因为濛濛,我对你也不错,将你也是与阿宁一样对待的。”

    她实在想不通,为何沈湶要这样做。

    他笑着颔首:“的确,婵姑娘待我和息长宁一样,但是……”

    他轻叹,斯文地峰回路转,修长的手指撑着下颌,眺目看向远方的白鹭,语气遗憾。

    “姐姐想让我娶你,可我不想娶,你在姐姐的心中太重要了,每次看见你与姐姐一起,她眼中就没有我,只有你不在了,她才会全心全意地在乎我。”

    “所以我便想着,你成别人的了,这样姐姐知道后不仅不会让我再娶你,还会对我产生愧疚。”

    他说得平静坦荡,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错。

    “啪——”

    少年白皙的右脸印上红痕。

    这一巴掌将他的脸微微打偏,眼尾洇出一丝水润,衬得他越发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孟婵音冷盯着他。

    沈湶的脸还在火辣辣泛疼,但转过头后,眸中却带着一丝温和的笑,“你这样,一会儿很难和姐姐解释啊。”

    第39章 腿麻了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孟婵音不敢想,他如此疯癫,若有朝一日伤了沈濛怎么办?

    她抿了红唇,明媚的眸中全是冷意:“不管你有什么龌龊心思,你最好都收起来,濛濛身体不好,本就受不得刺激,若是她出什么事,我……”

    她不会放过沈湶的。

    闻言,沈湶歪头,居高临下地讥诮她气红的脸,本以为她知道了会诘问他为何要这样对他,会哭,会闹。

    没想到她竟担忧的是沈濛。

    沈湶漫不经心的用舌顶了下泛疼的右脸,含笑道:“自然不会。”

    他的那些心思存了这么多年,一直恪守当好弟弟,就是因为她的身体不好,不然她早就是他的了。

    思此,沈湶瞥了眼面前的女子,神情轻蔑。

    他可不是息扶藐,能抢便不择手段地抢。

    今日她不爱他,难保明日不会,就算明日还是不会,那他也要将她囚在身边,而不是像条狗一样摇首乞怜,去奢求、去幻想她会爱自己。

    孟婵音得了准话,微松一口气,庆幸他还顾及濛濛的身子不好,不会轻举妄动。

    但……

    她又想到刚才在莲池,看见与濛濛一道游湖的那个男子,不禁怀疑沈湶不会动濛濛,难保不会去动那个男子。

    濛濛很少有如此喜欢的人,这次来白云观应当也是为了见他,若是沈湶动了他,一样也是在伤濛濛。

    但如此念头仅在心中存了些许,孟婵音便压下了。

    沈湶再如何早熟,也不过是个尚未弱冠的十七岁少年,不会会有如此大的本领。

    “回去吗?”

    沈湶靠在亭柱上,眼皮耷拉,温和如常地问她。

    孟婵音凝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自他刚才承认之前是故意在针对她后,她便不想与他讲话,也不想与他待在一起。

    沈湶对她眨了眨眼,玉面上闪过一丝了然,贴心地道:“我脸上还有你的掌印,姐姐看见了会问,所以我想现在先不回去,你要是不想与我待在一起,你便先回去,我一会再来。”

    沈濛一直想撮合他与孟婵音,如今两人刚相处,他一人顶着红肿的脸过去,还真不好解释为何一向脾性温和的孟婵音会打他。

    与她分开,他随后再随便寻个理由,这件事才能忽悠过去。

    孟婵音隐约猜到他的想法,对他冷淡地轻哼,旋即提着裙摆,头也不回地下了观景台

    少女腰间的长绶,随着她急碎的步伐,在空中划过一道清丽的姝色。

    连走带奔的往下跑,看样子确实气得不轻。

    沈湶望着她的背影,勾唇笑了。

    直到那段倩影彻底下了山,他慢悠悠地转眸,欲继续观赏身后美景,余光却陡然扫到一旁被她坐过的椅子。

    一只百合簪落在上面。

    他看了良久,起身上前拾起玉簪子,原是想丢下风亭,临了顿了顿,最后握在了掌中。

    孟婵音是下去的时候,才发现秀发散下了几缕,抬手一摸,愕然发现戴的那只百合簪不见了。

    那是息扶藐送的。

    前不久两人还闹过别扭,她今日是特地戴在头上的,平日放着不戴他都意见颇多,这若是丢了,她不敢想他夜里又会如何折腾自己。

    早知道出门的时候便不戴了。

    她懊恼地轻咬下唇,沿着路又返回去寻了。

    待她一路仔细寻回到观景台,发现沈湶早不知了去向。

    看不见沈湶那张讨厌的脸也好。

    她在这条路来来回回寻了好一会儿,实在没有寻到,这便作罢。

    心中盘算如何解释,她下去后恰好看见沈濛抱着一捧荷花,与人缓步观赏景色。

    看见她从小道下来,沈濛眼眸一亮,对她挥手:“婵儿。”

    孟婵音看见两人,慢慢走下去。

    沈濛歪头探她身边,疑惑道:“怎么是你一人,阿湶呢?”

    孟婵音摇头,温声细语道:“我东西掉了,他去帮我寻,不知道去哪里了。”

    “哦。”沈濛脸上扬起笑,语气揶揄:“阿湶看似性格温顺,实际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他主动帮女子去找丢了的东西。”

    沈湶的确不会主动帮女子,只会偷偷在暗地害人。

    孟婵音扯笑,不想说沈湶。

    她好奇地望向沈濛身边的男子,主动问道:“濛濛,这位是?”

    沈濛这才想起身边的人,还未曾介绍给好友认识。

    只是她张口欲讲,却不知如何说,话未出口,脸颊已然似怀中的粉尖荷花般染上艳色,“他……他是……”

    男子见她如此羞赧,勾唇浅笑,对孟婵音点头道:“拓跋文善,是沈姑娘当年在白云观的的药师。”

    原来是药师。

    濛濛身体不好,能成为她的药师,还这般年轻,也不是寻常人。

    孟婵音对他欠身行礼,柔声道:“孟婵音。”

    两人互报了名讳,算作相识。

    沈濛见两人相识了,心中甜蜜,遂提议一道游白云观。

    孟婵音自当无疑。

    两人行转眼变成三人。

    拓跋文善为人风趣,讲话做事皆有如沐春风之感,这种和善是从骨中散发出来的,与他相处起来半分不会令人有任何不适。

    孟婵音对他渐渐也有些好的观感,尤其是见沈濛满眼是他,心中除了想起沈湶时微不可见地浮起一丝担忧,更多的是满意。

    拓跋文善不是寻常的道士,只是他因命格之因,所以不得不在白云观修行。

    孟婵音还暗地打听他的家世,得知他乃京城大家,门第亦不差,叔父在朝为官,尚有嫡亲兄长,用不着他巩固家业,下也有弟弟妹妹,待回去后入御医属不成问题。

    这般家世,若是他日后娶了濛濛,想必也不会让濛濛受委屈。

    除了远了些,别的孟婵音都较为满意。

    三人将整个白云观逛得差不多了。

    念及两人是女子,拓跋文善便没再往前,而是坐在小苑中等沈湶回来。

    几人说说笑笑,时辰转眼流逝,日照金山。

    沈湶踏着赤练金黄而来,袍白如雪,只是膝上有几团青色痕迹。

    “姐姐。”他语气温和地唤,上前后没有看一侧的孟婵音,而是含笑地望着拓跋文善。

    沈濛见他脸颊微红,手腕有擦伤,还有衣袍上的痕迹,只当他是不慎摔到了,登时心疼地上前,执着帕子欲擦拭。

    “濛濛!”

    孟婵音先她一步站在沈湶面前,手中拿着雪白的帕子匆忙塞到少年怀中,话是对沈濛说的:“他是因为帮我找簪子摔的,我来罢。”

    她怀疑沈湶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沈濛担忧,然后在拓跋文善面前让他看清楚,沈濛在意的是谁。

    沈濛伸出去的手一顿,看向立在弟弟面前的好友,暗忖让两人单独相果真有用。

    沈濛收了手,“好。”

    孟婵音转过头,美眸盈盈,却暗含警惕地看着他,“用我的帕子包扎。”

    沈湶的眼中看不出神情,淡淡垂眸与她对视,莞尔捏着帕子,“多谢,只是你的簪子,我实在没有寻到。”

    说罢,他顿了顿,不经意地关心问:“那簪子对婵姑娘应该没有什么特殊对吗?”

    孟婵音对他也扯嘴角,“无碍,一个簪子而已,丢了便丢了。”

    只是回去的时候,她好生和息扶藐解释便是。

    “哦,是吗?”沈湶随口回应,将帕子缠住手腕,越过她走到沈濛面前,柔和道:“天色不早了,姐姐我们回去吧。”

    沈濛颔首,转身对拓跋文善请辞。

    拓跋文善将几人送至白云观门口,温声嘱咐几人路上小心。

    沈濛不舍地看着心上人。

    沈湶面含情绪难辨的笑,立在她的身后。

    孟婵音看着几人对立的画面,心感无力,先上了马车等几人。

    她坐进去,头刚靠在马车壁,少年撩开竹篾,竟然先走进来了。

    孟婵音乜斜一眼他坐的位置,温吞地起身,一言不发地坐在他身边。

    她坐下后沈濛就进来了。

    沈濛见两人坐在一起,自然坐去的另外一边,也断了沈湶起身坐过去的机会。

    沈湶侧首深深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女子,没说什么。

    马车是沈府的,沈濛自然要先将她送回息府南门。

    因在山上来回逛了许久,孟婵音早就疲倦了,所以在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醒来时,她却发现自己靠在沈湶的肩上。

    而少年轮廓柔和,没乱动。

    她混沌的脑子还没有清醒,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登时坐得很端正。

    沈濛笑道:“到了好一会儿了,是阿湶见你困,所以说等你醒来再回去。”

    孟婵音觑了眼身边的少年,低声道谢。

    沈湶没说什么,只是抬手掸了掸被她靠皱的地方。

    微不可见的嫌弃跃然她的眼底。

    孟婵音:……

    这样的人,不可能会说出贴心的话。

    孟婵音面不改色地收回视线,心中知晓这话定不会是从沈湶口中说出来的,不过是沈濛想要撮合她与他罢了。

    “濛濛,我先回去了。”她对沈濛弯起眸儿笑。

    沈濛温柔对她挥手,不舍道:“快回去罢,下次我再寻你一道玩儿。”

    孟婵音下了轿子对她颔首,余光则留意她身后半隐在轿中的少年。

    他端坐在里面和她对视,缓缓勾起唇,露出一丝明显的恶劣。

    见此,她不由担忧自己走后这里面只有两人,沈湶会不会做什么?

    但她这也只是无力担忧,两人是姐弟,单独相处的时日比今日多得多,要是沈湶要做什么,早就已经做了,估计还是顾忌濛濛受不得刺激。

    如此她勉强压下担忧,提裙裾,转身进了南门。

    沈濛看着她进了门,然后又悄然侧首看身后的人。

    沈湶正在看姐姐,见她看来眼皮微扬偷觑过来,他眼神闪了闪,视线自然地探向门口,似在看孟婵音。

    当他看见门口隐约拉长的两道身影,脸上露出古怪的笑。

    他侧首看向姐姐,柔声说:“姐姐,她已经回去了,息长宁也来接她了,一会说不定子藐兄也要来了,不用再等了,我们也回去吧。”

    沈濛觉得他这句话说得很古怪,但又不知何处怪,仔细品他的话,想来也是。

    她放下竹篾帘子,嘱咐车夫掉头回去。

    ……

    息府南门。

    刚一踏进去,孟婵音便看见蹲在门口的少年,像是等主人回来的小狗。

    “阿宁,你怎么在这里?”孟婵音诧异扬眉,朝着他走去。

    息长宁与府上的那些人去山庄好几日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他。

    息长宁听见她的声音眼眸一亮,“阿姐,你终于回来了!”

    因为蹲得久了,他起身时还有些摇摇欲坠。

    孟婵音下意识伸手扶住他,看他的眸中全是担忧,“没事罢。”

    手臂上传来女子柔软的力道,像是浸透进了皮肤抚摸到了她柔腻的身子,他心中蓦然一烫。

    如此香软的气息将他包围,息长宁很难忍。

    压抑想要越界抱她的冲动,他不舍得将手臂从她的手中抽出,佯装虚软道:“等阿姐回来,太久,腿麻了。”

    他靠在门框上,垂拉的眼皮,俊朗的脸上全是委屈。

    孟婵音无奈,嗔他:“你等我作何?你又不知道我的行程。”

    他眯眼笑道:“虽然不知道,但我喜欢等阿姐。”

    孟婵音松开手,往里面行去,问他:“不是与他们去山庄了吗?”

    息长宁蹒跚跟在她的身后,似是一条黏人的尾巴。

    “我们晌午就回来了,我本是给你带了东西,欢喜来蝉雪院,结果春心与我说你不在,要下午才回来。”

    孟婵音摇首,侧首柔嗔他:“所以你就一直蹲在门口等我?好歹是个公子,这样蹲在门口也不怕别人笑话。”

    息长宁笑:“谁敢笑话我?况且我就喜欢等阿姐回来,这样阿姐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

    孩子般的语气令孟婵音想起以前了。

    他的确总是喜欢在她每次出府来等她。

    但今时不同往日。

    孟婵音眸睨他,道:“下次可不能了,知道了吗?”

    息长宁跟在她的身后回她:“知道了。”

    见他如此乖巧,孟婵音面上露出满意。

    息长宁想到刚才在门口晃眼看见的沈湶,犹豫道:“阿姐,以后有沈湶在你别出去了,想和濛姐姐玩就单独去。”

    沈湶真不是人,上次竟将他灌醉,然后将阿姐交给了兄长,本来应该他来照顾阿姐的……

    那次兄长后来,还无端将他训了一顿,可见当时阿姐也定是被训了。

    而且他总觉得沈湶不要脸,看濛姐姐的眼神和他看阿姐一模一样,都是男人,他不敢保证沈湶的心思是否干净。

    让阿姐与沈湶少些接触最好。

    孟婵音不知晓少年的心思,但对他的话颇为赞同。

    沈湶她是一眼都不想见了。

    “放心吧,我心中有数。”她安慰,语嫣柔柔,连流眄看他眼底都是温柔。

    息长宁露出尖锐的虎牙,忽而从袖中拿出一只翡翠兰簪:“阿姐,这是我前些日子在铺子里看见的,觉得很是衬你。”

    孟婵音驻步,侧首看见他递来的簪子。

    是一只兰花簪。

    她不自觉想起了今日丢的簪子。

    那簪子是息扶藐亲手做的,若是知晓被她丢了,不知会露出什么神情。

    她在沉思,而息长宁以为她立在面前,垂首是在等他替她簪上。

    从未替阿姐簪过簪子,他望向云堆似鸦的发髻,忽感喉咙干涩。

    压住心中的情绪,他伸手碰上她的秀发,眼底浮起一丝迷离,举起手中的翡翠玉兰簪,缓缓插进她的发中。

    头上的感知明显,孟婵音微抬首看去,余光扫过长廊,隐约有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

    第40章 抢我的东西,还欺负我……

    ……

    天河昏暗,黯淡地布施着点点星光,弯月稍升至苍穹,长廊上的灯笼已经亮起了几盏,却罩不清晰青年半隐在暗处的神情。

    他就立在暗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只言不发。

    看见他,孟婵音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与息长宁拉开距离。

    息长宁见她如此反应,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见是兄长在对面看着,心下登时浮起心虚。

    因为他有见不人的心思,所以此刻感觉兄长看他的眼神也不对,那双透着生冷空寂的眸子漆黑,落在身上似能看穿他刚才龌龊的想法。

    两人都看了过来,息扶藐从长廊踱步而下,墨发金冠,质地很好的玄袍被晚间冷风卷起一袂,有清新雅致,丝毫不染尘埃之感,自天生带着压迫人冷淡。

    孟婵音见他走来,压下紧张,对他俯身一拜:“阿兄。”

    息长宁以为兄长是来找自己的,主动上前:“兄长。”

    息扶藐目光掠过她发髻上碍眼的翡翠簪,没有走向她,而是驻足于息长宁的面前,问:“听说你这次出去,在坊间惊马,不慎撞上了一人?”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息长宁悄然松口气,如实答道:“是那人忽然闯在我的马下,我的马儿没有弄伤他,事后也让人给了银钱,让人给他上了医馆,不过是一个碰瓷的骗子,兄长勿担忧,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这种事他常年会遇上不少,早已熟门熟路,知晓如何处置,还不伤息府的名声。

    往日本就严厉的兄长这次亦是一样,没有容情,冷盯着他道:“安排妥当?所以当街纵马,即便是没有伤到人,也能做吗?”

    语气虽平静,但却是极其重的问话了。

    息长宁本不觉得此事值得放在心上,正欲反驳,衣袖忽而被轻扯了一下。

    女子柔软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在暗色的苍穹下,月的清冷容进她的嗓音。

    “阿兄,此事是阿宁做得不对,他以后定然不会再犯了。”孟婵音望向他,眼中藏着一丝担忧。

    是担忧什么?

    担忧自己,还是担忧他责罚息长宁?

    息扶藐与她对视,耳边响着少年微急的认错。

    “兄长,我知晓做错了,日后定不会再犯了,稍后便去领罚。”息长宁不想让阿姐为他驳了兄长。

    弟弟前有送簪挽发,后又有如此架势,孟婵音心中的不安扩大。

    她看着息扶藐眸中不经意露出一丝乞求。

    息扶藐看着两人自然的亲昵,没有说话,眼睑下的黑痣却被风吹得冷凉。

    对视须臾,他侧首对息长宁淡道:“自行领罚。”

    这就是不计较了。

    孟婵音悄然松口气,暗自用手指推了推息长宁。

    息长宁随即乖顺垂头道:“知晓了。”

    既然领了罚,不便在此逗留,息长宁离去前,转头对孟婵音眨了下眼,然后再祠堂领罚。

    暮色被风吹散,又落下一层暗色。

    院中只剩下了孟婵音与息扶藐,还有远处正在挨个点灯的下人。

    她站在冷夜中,白净的小脸被风吹得泛起绯色,在原地犹豫顷刻,缓缓移步上前。

    主动悄然勾住他的手,她眼神软柔,低声唤他:“阿兄。”

    息扶藐漫不经心地垂下眼皮,仍旧没有说话,有种不近人情的清冷,却从垂落的袖中握住她冰凉的手。

    孟婵音分辨不出他的神情,便试探问道:“阿兄是在等我吗?”

    其实她是胡乱猜的,这种守在她回来的必经之路,只有阿宁会做,他虽然某些事上过于缠人,从不会像阿宁那般黏人。

    但他没有反驳,喉结轻滚,“嗯。”

    闻言,孟婵音一怔,没想到他竟真的是在等自己,忍不住歪头多瞧她几眼。

    天暗,光线不清晰,息扶藐牵着她的手,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乌浓的眼睫在深邃的轮廓上洒的暗影,像远山披了黑雾。

    两人的衣袖宽大,远远看来像是两人并肩而行,只有衣袖不经意被风吹至一起,仔细看,方才能看出藏在广袖下的手紧握在一道。

    外面人多,他胆大,孟婵音却不敢,总觉得这样会被人发现。

    她用力挣脱出他的掌心,嘴上错过话问:“阿兄等我如此久,是作何吗?”

    握于掌心的柔软被抽出,他眉宇越发随着夜色黯淡,如波澜不惊的井水,却染着漫不经心的腔调:“你今日去白云观了。”

    不是询问。

    听见这话,孟婵音总算猜出些他此时的情绪,料想观上的事瞒不住。

    她露出几分伤情,嗓音被压得很轻:“嗯,在白云观还遇见了娄府的人。”

    行在身边的青年脚步骤然顿住。

    他侧首盯着她,月光穿透菱花镂空墙窗,落在高挺的鼻梁上,唇则似抹上一层薄薄又殷红的血, “他与你说什么了?”

    孟婵音抬头望着他,如实回答:“他与我说是娄夫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人说我要回常隆相看爹娘给我留下的亲事,所以才来退婚的,还说娄子胥放不下我。”

    至于当时她还没回常隆,娄夫人便提前‘听说’了此事,他应该比她更加清楚。

    “嗯。”息扶藐神色如常地颔首,遂又问:“那妹妹是如何打算的?”

    孟婵音唇角微扬:“无论是不是误会,他当时不出现,容娄夫人来退婚,便是他抛弃的我,我不能总是在一个人身上栽倒,况且……”

    她顿了顿,跟上他的步子,柔声道:“阿兄已经向我承诺了,要给我重新寻好夫婿,我也想明白了,如阿兄此前所言,哪怕当时娄府不退婚,我真的嫁去了,娄府还是会想尽办法将我休弃,就算不休,也会将我降为平妻,最后受苦的终究是我。”

    她语气轻缓,说完后扬起玉雕而成的细颈,端是一副盈盈柔媚,“阿兄对我这般好,我应该识时务的。”

    息扶藐凝睇她脸上看不清的感激,忽然抬起她媚白的脸,眼底印着黑暗:“妹妹当真是这样想,觉得我做的是对的?”

    他就像是一只成年的狡猾狐狸,一点点引诱着她,还用随时要暴露在众人面前的行为,来刺激她仅剩不多的冷静,想刨开她的内心,看见真实的情绪。

    可她是在他眼皮底下长大的,自幼开始,她目光所抬皆是他,一样也能装着姿态扮演小狐狸。

    孟婵音望着他漆黑的眼眸,眼神雾蒙蒙的,有些失意的乖顺,讲出的话极为动听:“阿兄比我年长,所见所闻皆长于我,我自然更愿意听阿兄的话。”

    无论她这句话说得是真的,还只是为了诓骗他,无可否认,这一刻他的确被取悦了。

    松开她尖尖消瘦的下颚,他直起身,修长的腿跨进门槛,懒散的腔调一样听不出情绪:“妹妹哄人时嘴向来甜。”

    孟婵音抿唇浅笑,跟上他进了院子。

    春心提前得了口信,正在院中布晚膳,乍然见两人一前一后地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上前对息扶藐请安。

    青年摆手,随意地撩袍坐在桌前,看上面摆放的几道清淡小菜,抬眼觑去,“还没有用晚膳吗?”

    孟婵音上前坐在他的身边,“嗯,白云观上要天落暮色才有吃食,我们下来得早,刚才还在马车中睡了会子,所以没有用饭。”

    闻言,他挽起长袖,一举一动皆透着矜持的斯文,“正巧,我也没有用。”

    见他似有要在此处用膳的打算,孟婵音侧首对春心吩咐道:“再去拿一副碗筷来。”

    之前没人告知长公子会在这个时候来,春心只备了一副碗筷,便点头应下,前去长公子的院中寻他贯用的玉箸。

    星疏月朗,院中四角点着灯,恍若白日。

    孟婵音头乜身边的人,清冷的月光落在他的脸上,给人一种不近人情的寡情薄意。

    “阿兄。”她主动依偎在他的身边,头靠在肩上,一缕乌缎般的长发垂下,云鬓雾髻中隐隐传来淡香。

    这种忽然的亲昵很刻意,为的便是引起他的注意。

    息扶藐留意到她不仅用了,前不久他送的膏九回沉香水,连身上穿的,也是此前他送的青湖白花裙。

    以前他送的所有东西,无外乎都被锁在不起眼的角落,任由落灰也绝不碰,今日倒是穿得齐全。

    无论是衣裙,还是香都很衬她。

    只有头上那只簪子碍眼。

    他盯着她发髻中的碧绿兰花簪,抬手捻住她的轻晃的耳坠,圆润的珠子在指尖被摩擦得生了温度。

    “其实今日我戴的是你送簪子,我很喜欢。”她察觉落在发髻上的目光,扬起雪白的脖颈美眸盈盈地望着他,眼底似噙着春水般的柔。

    他顺着问她: “那簪子呢?”

    终于问到了,她像是做好了被问责的准备,小鹅蛋脸儿上恰到好处地露出惨兮兮的委屈,“不慎在路上丢了。”

    白日阳光明媚,所以她穿的是春衫,并不似往日那样裹得只剩小脸露在外面,白皙颈项下露出的肌肤在夜晚格外吸睛,似霜花铺洒在画卷上。

    从他的视线往下,甚至能看见她清瘦的胸脯,一点深沟,并不多,却异常的柔软。

    他移开目光,听不出情绪地‘嗯’了声,似她丢什么都不在意。

    孟婵音见他没有要计较之意,悄然松口气,可还没有缓过来,便发觉发髻中的那只翡翠玉兰簪被抽了出去。

    “哎……”她下意识伸手去抢。

    息扶藐往上抬起手臂避开。

    她本就依偎着他,身子不稳地扑倒在他的怀中,双手往前伸出的动作随着拉长,纤细的腰与臀之间的对比便明显了,似西域进贡的蜜桃,微翘。

    “这是阿宁送的。”她撑着他的膝盖,幽怨地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指尖的玉簪,生怕他丢地上弄坏了。

    她心下生了恼意,但面上未曾露出来,温言细语地和他讲话。

    “阿宁第一次送我东西,阿兄若是不喜欢我戴着,以后我都放在匣子里便是,只是阿兄就这样拿走了,我怕其他人会误会。”

    “误会什么?我怎么从你头上拔走的?还是别的?”他将簪子反手插进自己的发中,长臂勾起她的身子,放在膝上抱着。

    大门都还敞开着,春心只是去拿玉箸,一会就回来了,他怎么能如此大胆!

    孟婵音美眸微慌地看向门口,紧张俨然露在面上。

    “你……唔……”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捏住后颈转过头,红唇瞬间被堵住,口中的话被他堵在喉咙。

    她娇小的身子无力地依偎在他的怀中,被痴缠的唇微启发出细细的呜咽,依稀还能窥见一截猩红舌尖被吮吸着缠得凶。

    他的吻一向如人般霸道,很快就将她整个人都吻软了。

    她见挣扎不开就乖乖地仰着下巴,轻喘地承受着他并不算柔情的吻。

    许是知道她担忧门没有关上会被人看见,他今日的吻比以往要更仔细,细慢得像是在品尝甜点,吮吸的品砸的‘啧’声不绝于耳。

    见他不知餍足,越发有疯态,孟婵音忍不住用力咬了下他的舌尖,趁他吃痛,瞬间将他抵出去。

    她解脱后便趴在他的肩上,埋下发烫的脸颊,声线被压得软媚:“你抢我的东西,还欺负我。”

    这话说得好生委屈,若不是他舌尖还有血味儿,他都要生出怜惜了。

    他攀起她的头,漆黑的眼定定的与她对视,“别的男人给你的,你就要好生收藏,而我给你的,你随手弃了就可以,婵儿是觉得我好欺负吗?”

    还是生气了。

    孟婵音双腮晕着两团绯色,泛湿的眼尾此时泛着点点艳色,眼珠子像那夜里的星,璀璨明亮。

    偏生她自己半分察觉都没有,还主动去吻他眼角下那颗黑痣,企图气如幽兰地哄他:“没有,你都看见了,我今日浑身上下都是你的东西,那支簪子也不过才在我头上一个时辰都不到。”

    息扶藐微微侧首避开,她的唇便擦至鬓上。

    生气的男人一点都不好哄。

    她忍住撂摊子不干的冲动,无辜地盯着他。

    息扶藐乜斜过去,从她眼中看见了一丝不耐,暗自捏了一下掌心的臀,“既然要讨好,就不要露出不耐烦,在别的地方用点心。”

    听出他的意思,孟婵音霎时如坐针毡。

    此时他眼中才有了几分笑,手上颠了颠她,道:“妹妹说浑身上下都是我的东西,那今晚别急着睡,等我来亲自检查,看看你是为了哄我,还是真的。”

    孟婵音没料到他这样孟浪,及时咬着下唇才没有让呻吟溢出,眼眶红红地瞪他。

    早知如此,白日她还不如不戴簪子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