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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1 章 找别人

    林桓婉拒道:“对不起。”

    李明朗没有谈条件的资格,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一个人到国外去,还可以落得清净。

    “我就见一面。”

    他已经太对不起慕晚,不能再装聋作哑地离去, 连声招呼都不打。

    李明朗的脚钉在地上, 极致地卑微,“麻烦您告诉四哥,我只和她告个别。”

    林恒揉着眉头, 他有些动容,可秦景曜不会,“不行, 李先生您好之为之。”

    原来上一次见面,就是最后一次吗。

    李明朗还不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慕晚以后到底应该怎么办。

    办完出院手续, 董萦心陪着丈夫出来, 旁边的保姆推着轮椅。

    “下面有斜坡, 小心点。”

    “好的, 太太。”

    董萦心为了迎接丈夫出院, 特意从早晨就开始化妆打扮,怕冲撞了病人,手里那只时刻抱在怀里的小狗也放在了家里。

    李明朗不愿意破坏母亲的幸福时刻, 他宣布了这个消息, “妈, 我要出国了。”

    董萦心愣了愣, 手续学校什么的她都弄得七七八八了, 奈何自己的儿子就是不肯答应,如今怎么又转了性子。

    “你想明白了就好。”

    一片苦心终于没有白费,董萦心苦尽甘来, 也没有往日那么强势,“你想去哪所学校,告诉妈妈。”

    自己的妈妈想要听取意见,尊重儿子的选择,李明朗却同意董萦心一手包办留学的事宜。

    最后,他还是要听她的,那不如一开始就顺着母亲的心意,还省得争吵。

    妻子太惯着儿子,李伟诚道:“人生大事,你总要自己拿回主意。”

    做生意的人,重大的抉择必须要听从自己的想法,而不是成为一个只听家里话的乖孩子,这样就永远不可能独当一面。

    自己拿回主意,李明朗的手握成拳头,胸口憋得喘不上气。

    走到医院外面,冷风大得很,董萦心给丈夫戴上帽子,“行了,你刚好,别瞎操心,一切都有我呢。”

    她巴不得有个孝顺听话的儿子,李明朗的回答正合她的心意。

    读完一年书回国,自己再给明朗找个门当户对的儿媳妇,董萦心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

    床头的手机在震动,慕晚被吵醒了。

    她划开接听键,才发现这个没有密码的手机不是自己的,可打电话的人已经在说话了。

    “景曜,你在听吗?”

    这声音是秦元德,慕晚怎么都开不了口,她也无话可说。

    “你不是景曜。”

    接电话的人不是秦景曜,秦元德坐在办公室里,眉头往下压了压,能拿到秦景曜手机的人,他大概已经知道是谁了。

    慕晚还没解释,秦元德就把手机挂断了。

    头一次,秦元德居然先挂了秦景曜的电话。

    慕晚手里拿着手机,她抱着胸前的毯子,转身看见秦景曜站在那里。

    “在跟谁打电话?”

    “没打电话,是你哥哥打来的,”慕晚把手机还给他,被吵醒了眼里还有未消的倦意,“你要不要回个电话?”

    秦景曜把纸袋放到床上,“等会儿再说吧。”

    毯子挡不住肩膀上的牙印,他喜欢在最后的时候咬人。

    过了一夜,沉积的咬痕更深,仿佛白瓷开裂的瑕疵,可怖得有些心惊肉跳。

    秦景曜伸手,想去摸一摸,问慕晚疼吗。

    觉察到对方的举动,慕晚躲开,肩膀内扣得似把合上的扇子,她捧着装衣服的袋子,脑袋在后面,隔离了秦景曜手。

    发丝掠过指甲,香烟的灰烬掸掉,秦景曜的虎口发着烫。

    “我要换衣服。”

    昨晚的衣服皱得不能穿,慕晚在纸袋里看到了内衣,松了一口气。

    秦景曜默然地吸烟,脸上说不上来是什么表情,慕晚朝着他背过身,从内到外地穿衣服。

    毯子滑落,堆积在腰际,光裸的背点着红色的吻痕,好像是开了一整个枝头的花,繁茂得都要坠折。

    慕晚继续穿衣服,“秦景曜,你能不能改改你的毛病?”

    “你说。”

    秦景曜坐在椅子上,等着慕晚穿好衣服。

    “你不要再突然出现问我的话了,很吓人。”慕晚的心脏实在经受不住这一惊一乍的波折,她扣上内衣的扣子,尽量忽然背后那道轻飘飘的目光。

    秦景曜似笑非笑,“谁让你总是一脸心虚的样子,我怕女朋友去找别人。”

    慕晚的心虚或是是因为那次李明朗来找她,不仅如此,他还在在学校里抱住了自己。

    不过这次,慕晚不想承认。

    “我没有去找别人,以后不要问我了。”

    “是吗?”秦景曜状似无意的反问,猩红的火燃尽,他的事后烟好像抽得太晚了,“知道了,下次注意。”

    慕晚只希望他能好好地询问,而不是突然就跳出来,质问自己刚才到底做了什么事。

    在一边抽完了烟,秦景曜抬了抬下巴,“手。”

    他的态度温和让人挑不出错,慕晚没理由生气,只能乖乖照做。

    以为是要牵手,没曾想他掏出了一个红纸封住的小包放在了她的手掌心。

    红纸比一枚硬币大不了多少,没用胶水,在最后一个步骤简单地把纸张的一角塞了回去,却也封得牢牢的。

    “里面是符纸。”秦景曜嘱咐道:“保平安的符,记得收好,在身边带着。”

    给慕晚看了医生,就因为淋了点冷雨,夜里还是发了烧。

    秦景曜没辙,到京州传言里最灵的寺庙求了符纸,又找道士开了光,就想保慕晚个平安。

    对于老人来说,这东西还能让他们心安。

    但慕晚不信这个,她也没见过秦景曜求神拜佛过。两个都不信神佛的人,弄来一张符纸,就是连寻求心里安慰的作用也没有。

    打开看看的欲望都无,红纸被慕晚放进了上衣的口袋里。

    等待吃饭的间隔,秦景曜出去了,慕晚往外面看了一眼。

    手机在桌面上,静静地躺在那里。

    慕晚按捺住想去拿的心思,她纠结着,直到秦景曜又进来了。

    “看我做什么?”

    秦景曜不明所以,他走到哪里,慕晚的眼睛就跟着到哪里。

    像是有问题,又带着点期待的眼神。

    慕晚思索片刻,坦诚道:“我想查你的手机。”

    秦景曜把筷子递过去,手指敲着桌面,她要查就算了,还非要来问一声,怕自己不肯答应似的。

    一分一秒都过得漫长,慕晚许久没等到回应,她的筷子忐忑地戳着瓷碗,“不行吗?”

    “行,尽管查。”秦景曜把手机给她,“下次不需要问我,想看就看。”

    得到了允许,慕晚反倒没有高兴的感觉,她想查秦景曜的手机不过是想试探对方,看他是不是知晓自己和苏姜的事情。

    既然都拿到了手机,就没有不查的道理。

    慕晚点开微信,往下翻着,人太多太杂,一时间还真不好筛选。

    “你怎么搞到监控的?”

    秦景曜冷呵一声,她原来是想知道这个。

    “下面那个账号,灰色头像的。”

    慕晚点了进去,果然发现了几天前的聊天记录,对方发来了网址和IP。

    她不懂秦景曜是怎么操作的,总之是通过这个人拿到了权限,继续往上查,所有的信息都跟苏姜没关系,是无关紧要的。

    秦景曜瞧着慕晚没了兴趣,提醒道:“不查女人?”

    “你要是去找别人,身上应该会有味道,最好别让我发现了。”慕晚没有新发现,回到顶端那个账号还是熟悉的头像,是她自己。

    秦景曜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唇,“发现了怎么样?”

    他还当慕晚不在乎呢。

    “你能去找,我当然也可以。”

    慕晚的话暗含着威胁,看似她拿秦景曜没有办法,实际上她才是绝对不肯吃亏服输的那个。

    喜欢慕晚的人多的是,不光如此,她还可以去找前男友复合,随便一个拎出来,都能要秦景曜发疯。

    秦景曜不是什么人都行的,别说一对多,就她一个都快难为死人了。

    “你放心,我只有一个。”

    更担心的是慕晚说到做到,他可不想自己女朋友去找别人。

    秦景曜立刻澄清了,但他们之间本来也没这种误会,慕晚在他的手机屏幕里找到了一个短视频软件。

    第一次查手机的时候还没有,大概是最近下载的。

    “你还刷短视频啊?”

    慕晚登录了秦景曜的账号,他的头像是软件自带的,昵称是随机生成的代号。

    下面有点赞的视频,没有声音,自动播放着录制的新闻视频。

    出镜的人分明是慕晚,这是她在自己工作的电视台里拍摄的视频。

    再看一遍评论区,可能是平台的缘故,恶评被清理了一大批。

    秦景曜不刷短视频,他偶尔打游戏,“看你。”

    “喝汤,都凉了。”

    汤碗被推了过来,里头放着一个勺子。

    慕晚闷得心慌,她把手机反扣再在桌面上,低头吃饭。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试一试。

    慕晚答应了陈善和的帮助,在电视台里,她每日如常跟苏姜交流。

    苏姜端了一杯咖啡给慕晚,她似乎很喜欢茶水间的咖啡,“你精神不太好。”

    慕晚也这么认为,“我想休息。”

    苏姜问:“不如办休学手续吧,你还想去国外读书吗?”

    慕晚轻轻地摇了摇头,留在同一个地方过于惹人注意,“寒假我要回家一趟,时间够吗?”

    中间的时间充足,苏姜示意慕晚放心。

    地上掉了一片薄薄的红纸,她捡起来捏到里面还藏着一层纸。

    红色颜料染得结实,捏在指头都不掉色。

    苏姜环顾了一圈,她也没敢拆开,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是谁的东西。”

    神神鬼鬼的,红纸上也没写字。

    第 42 章 算账

    苏姜捏着红纸, “慕晚,你看这个。”

    捡到了东西,她第一时间分享给搭档。

    “掉地上了, 你说我要不要去问问是谁的。”

    慕晚下意识地将手插进口袋里, 她现在无比确信红纸里包的就是秦景曜送给她的平安符。

    “好像是我的。”

    苏姜赶忙还了回去,“我在地上捡到,幸好没有被踩到。”

    慕晚接过来, 她把折角翻出,从里面掏出了一张姜黄的符纸。

    苏姜看不懂朱砂写的符,“你居然信这个?”

    “是平安符, 别人给我求的。”

    慕晚展开长条的符纸,折痕有些明显,黄纸的中间有一根短发, 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她把头发捻起, 黑色的富有光泽的头发, 短的, 发质偏硬。

    慕晚一眼认出, 这不是她自己的头发。

    “平安符里放头发是什么意思?”

    苏姜把眼镜戴上了,她还真在慕晚手里看到了一根头发。

    “你视力这么好,我都没发现。”

    慕晚随口一问, 她也没指望苏姜能回答她这个问题。

    苏姜记得她的一个朋友, 谈恋爱的时候也给男朋友做了一个平安符, 拿剪刀绞了一缕头发。

    那时候她是怎么说来着, 苏姜努力地回想。

    “替对方挡灾的意思, 无论是坏了还是丢了都是挡了灾。”

    慕晚正把黄纸折回去,闻言她顿了顿,动作缓慢了些, 将那根头发又塞了进去。

    还挺用情至深的,苏姜还以为只有自己那恋爱脑朋友能干出这事,“谁送你的呀?”

    慕晚如实回答:“秦景曜。”

    苏姜刚想说四哥,意识到自己在电视台,又慌乱改口说:“你男朋友?”

    不可能吧,给别人挡灾这事挺蠢的,分手了要不回来还得倒霉。尤其是那些有权有势的男人,他们最在乎自己的运势了,苏姜不相信秦四会干这事。

    他也没明说,不过除了秦景曜也没其他人能往里面塞头发了,慕晚小心地重新封好,“应该是。”

    原来还有那一层意义吗,她本来就不相信,可为什么又把红纸叠了回去。

    “慕晚,你确定还要走吗?”

    女人似乎天生就抵挡不住男人的爱,她们总能爱得更刻骨铭心。

    潮水冲沙,防线溃败,慕晚的内心到底坚不坚定,苏姜也无法做个定夺,所以她让人三思。

    “你没有问的必要,”慕晚若无其事地将红纸装在衣服的口袋里,任由它去了,“我做决定都是深思熟虑过的,不会轻易改变。”

    她很清醒,很理智,好像什么都不能让面前这个人动容。

    介入别人的因果,苏姜眼里忽然涌上了茫然,她不明白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

    摘下眼镜,苏姜揉了揉眼,说:“好,你等我的消息。”

    又快到新年了,街道店面的外设装饰还是圣诞节时候的装置,等再过几天又要换上春节的装饰了。

    时间过得真快,算一算,慕晚已经分手了将近一年了。

    秦景曜今天没开车来接,他说要去外面和朋友打牌,问慕晚去不去。

    慕晚没凑这个热闹,秦景曜也就没有强求。

    现在回去为时尚早,慕晚走到了一家礼品店的门口,推门进去的时候挂在把手上的风铃响了几下,像是在欢迎客人的到来。

    或许是怕慕晚独自逛街而感到寂寞,她的手机此刻又打来了一通电话。

    “喂,”慕晚浏览着店里的商品,心思没在电话上面,她礼貌道:“您好。”

    “晚晚,我要走了。”

    慕晚站在了原地,她哦了一声,“去哪里,国外吗?”

    “嗯。”李明朗现在人就在机场,他明天大概就落地美国了。

    两人一时无言,贺卡礼盒花花绿绿,分外地喜庆,慕晚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李明朗办好了行李托运,机场的钟表毫不留情地走动,他多么希望慕晚能说点什么。

    “恭喜你。”

    半晌,慕晚才说出这么一句。

    去国外留学深造,就该是件喜事,慕晚自然是要恭喜李明朗。

    “其实我也没有多想去国外,你要是能陪我去就好了。”李明朗开着玩笑,他心焦了很多天,尤其是上飞机的前一刻,人来人往里,他像个迷路的孩童。

    他去了国外也好,慕晚拿下一个包装好的贺卡,“陪不了你啦,祝你一路平安。”

    用快递寄过去漂洋过海的,李明朗还不一定能收到,慕晚现在就想送张贺卡给他,算作是了结。

    “你什么时候走?”

    慕晚自己不方便送,她想把贺卡给学校里的同学,再由别人代为转交。

    李明朗说:“今晚。”

    来不及了,慕晚挑选的贺卡精致,扎着立体的丝带,她顿感可惜。

    “我前几天给你打过一通电话,本来想早点告诉你的,结果你把电话挂了。”苦涩宛如幽灵,蚕食着李明朗的快乐,直到现在他也没能释然。

    “我知道你讨厌我,但上飞机之前,我还是想给你打一通电话。”李明朗忽然就笑了,他踏着步子准备登机,“晚晚,看来你依旧在乎这段感情。”

    关于那通电话,如果不是李明朗主动提起,慕晚根本就无从得知。

    实习之后,她睡觉前习惯把手机放在床头,开了震动模式,工作消息进来,她也能及时地知道。

    可即使是这样,慕晚也没能接到李明朗的电话。

    点进通讯录,她一下子就找到了两个未接来电,都是李明朗的。

    慕晚喊李明朗的名字,“不要说了。”

    也罢,都是过去的事了,李明朗没再追究慕晚为什么没接他的电话。

    但他错失了那张只属于自己的贺卡。

    两只戒指李明朗都要带去美国,他想见慕晚一面,哪怕是隔着屏幕开个视频通话。

    秦景曜一定会知道,只要有一次可能,李明朗也不想给慕晚添麻烦。

    “再见。”

    礼品店里来了许许多多客人,他们在欢庆节日,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慕晚垂下眼帘,“再见。”

    她拿上挑选的贺卡,走到收银台付了钱。

    慕晚:你在哪儿?

    秦景曜发来定位,慕晚走出街口叫了一辆车。

    那地方大概不是什么良民之地,接她来的司机师傅余光瞄了这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好几眼。

    对于外人的目光,慕晚一清二楚,何况这位司机看得也太过频繁了些。

    司机或许也觉得尴尬,他主动地解释,“去这地的客人非富即贵,没你这样打车的。”

    豪车接送,专用司机,这才是权贵阶层交通方式,就是过去陪酒的也是如此,打车未免掉价。

    慕晚知足常乐,“能打车就已经很不错了。”

    尴尬被她轻松化解,司机不禁刮目相看,他说:“是个有福气的小姑娘。”

    在钟楼底下停车,慕晚拉开车门,这里没酒吧那两条街吵闹,倒是独一份的僻静。

    她扣着门,里面谨慎地开了一条缝,一个打扮干练的中年女人出来问:“您找谁?”

    慕晚说:“我找秦景曜。”

    她甚至都没尊称一声秦先生,中年女人要慕晚等等,她要进去通报。

    慕晚来得突然,她被工作人员亲自带到包厢里。

    秦景曜推了下面的牌局,慕晚很少能找自己一次,他笑着问:“怎么不叫我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能找过来。”慕晚走进包厢,沙发上坐着的都是公子哥,也有女生。

    许宏扬知道来者不善,“都是四哥的朋友,没有不三不四的人。”

    慕晚的确漂亮,难怪勾得秦四都破了例。

    众人的目光在进来的女孩身上打转,秦景曜招呼女朋友过来。

    “吃晚饭了吗?”

    嘘寒问暖,可谓是无微不至,除了许宏扬,剩下的人简直要被现在的秦四给吓失了魂。

    慕晚走过去,却没坐,“没吃。”

    秦景曜耐心地询问,“怎么不吃饭?”

    他坐的那块地方本来就没人,慕晚把手提包放了上去,冷声道:“吃不下。”

    就是再宠着,慕晚也太不给面子了,况且是当着这么些朋友的面。

    秦四高兴了能玩几局牌,他们的牌桌都是交际,打着打着项目和资源就流出去了。可要是惹他不高兴了,今天这个门都别想出去,以后都得把脑袋拴在裤腰上护着。

    从没见过,这世上还有人能给秦景曜臭脸。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人反映过来,他过来交涉,“四哥,嫂子想吃什么,我去后厨安排。”

    慕晚冲他浅浅一笑,“不用了,谢谢。”

    那笑让人恍惚,组局的朋友只好坐回去了。

    “我是来算账的。”

    这话一出,麻将声都静了。

    秦景曜抬头看慕晚,却依旧居高临下,“算我的账?”

    桌面上都是玻璃酒瓶,慕晚选了一瓶刚刚开封的红酒,她对酒一窍不通,只想着这颜色应该很好看。

    大事不妙,许宏扬有眼力见地打圆场,“别介,这是干什么。”

    慕晚举着酒杯,“放心,我不泼。”

    她说话温声细语,许宏扬却预感到这酒局是彻底完了。

    众目睽睽之下,水晶酒杯碎在秦景曜脚边,暗红的酒水溅上皮鞋的鞋面。

    是没泼酒,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出所料,慕晚骄纵过头了

    这已经不是耍小性子范围,而是赤裸裸的挑衅,没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被女朋友如此落面子。

    “你想算账,那就来谈。”秦景曜的鞋碾着锋利的碎片,地上那滩酒渍四处分流,碎裂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场面太骇人,就连许宏扬都不愿出声劝阻。

    谁先说话,谁就上赶着当出气筒找打。

    秦景曜凛声,“都出去。”

    他们巴不得赶紧出去解脱,一个两个地都撒了手里的牌,套上衣服就走。

    包厢里很安静,酒精的气味扩散,慕晚一直没有要服软的意思。

    第 43 章 不忠

    “你挂我的电话, 两次。”

    慕晚不需要把证据拿出来,秦景曜自己挂了电话,他该有自知之明。

    “就因为挂了李明朗的电话, 你就在外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我甩脸子。”

    秦景曜的眼眸沉下来, 阴云密布,风雨欲来。

    就因为挂了电话,这事可大可小, 如果不是李明朗走之前又打来一次,慕晚可能都不知道他要出国了。

    “你可以告诉我,但为什么要选择不说。”慕晚将心比心, 她的包里现在还剩着没送出去的贺卡,“秦元德打电话的时候,我不是也告诉了你吗。”

    “凭什么?”

    暗色的红酒倒在地上宛如刀子捅出的血液, 秦景曜沉声质问:“凭什么我要让我女朋友接前男友的电话, 你不是都和他分手了, 现在算什么, 藕断丝连吗。”

    “我已经和他分手了, 从没有一次想过要复合。”他这就是污蔑,怒火中烧,慕晚朗声道:“秦景曜,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 ”秦景曜阴冷地笑, “我是聋子还是哑巴, 你又去见他还说没有藕断丝连, 那天晚上你叫他的名字。”

    “我们睡在一张床上,你却喊的是李明朗的名字。”

    慕晚深夜发烧,毫无意义的呓语, 她叫了几声李明朗。

    每一声,抱着她的秦景曜都听了进去。

    至于淋雨的原因,秦景曜都不用想也猜到了一些,无非又是和李明朗有关。

    慕晚对当天的事闭口不言,不曾想他早就已经知道了,秦景曜不过是看着自己表演罢了。

    “李明朗去国外,也是你做的。”

    其实,我也没有多想去国外。

    慕晚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联,难怪李明朗会走得那么急,原来他是不愿意走的。

    “女朋友和前男友拉拉扯扯,挺难看的,我不喜欢。”

    秦景曜没遮掩,他拿来那瓶葡萄酒,往杯子里倒。

    “你不喜欢就可以随意决定他人的命运。”世界就是这么地残酷,慕晚低头看了看自己,李明朗抑或是她,又有什么区别呢。

    想跑到国外避祸还要处心积虑地策划,正常进行的学业却不得不被中断。

    酒杯里的酒倒了满杯,慕晚抢先一步夺过来,她要把刚才没泼的酒给补上。

    相比于秦景曜的做法,摔杯子和泼酒都显得如此地小打小闹。

    他本来就没有道德,哪里会遭受到道德的谴责。

    秦景曜握住女孩端着酒杯的手腕,昏暗的灯光里,液体摇曳,葡萄酒顺着两人纠缠的手下落粘连。

    “你是不是还喜欢他,下着雨的天也要去找。”

    慕晚的手指捏得生疼,那瓶上百万的红酒,往下滴,勾画着一圈圈的涟漪。

    “放手。”

    秦景曜就是不放,“你们谈了什么,不如跟我说一说。”

    少供出一句,他就要拿慕晚是问。

    指缝里都是酒,慕晚的裙子,秦景曜的衬衫都被红酒弄得污浊。

    慕晚固执地回答,“我不说。”

    两人对抗着,脚下是跌落的碎片。

    秦景曜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女孩的裙摆,那里晕开了一层层的深红,他勾了勾唇,眼底冰凉,把酒杯往上举。

    “慕晚,旧爱新欢,你要选哪一个?”

    问的什么鬼问题,慕晚的手都要断了,杯里的东西噼里啪啦地掉,一滴滴的像是在下雨。

    “我哪个都不选。”

    “你这张嘴,除了不,还能不能说点别的。”

    索性他也不要她说了。

    杯子凑到慕晚的唇边,秦景曜捞住女孩的后腰,让她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红酒不受控制地朝着自己的方向倾倒,慕晚攥着那杯酒,喝进去了一大口,剩余的大半杯都洒到了两人身上。

    影子倒映在墙壁上,那模样活像是在喝交杯酒。

    酒灌进喉咙里,涩味苦味交错,玻璃杯脱手,又掉在了地上,摔成了碎块。

    秦景曜的手托着慕晚的后脑勺,吻了上去,舌头撬开牙关,掠夺残留的味道。

    慕晚推着秦景曜的胸膛,嘴角溢着酒液的痕迹,散落的发丝粘在了一起。

    酒精灼烧着食管,口腔里的酒味越来越淡。

    慕晚的手掐住秦景曜的脖子,两人倒在沙发上,她将男人压在了身下。

    秦景曜的脖子被女孩的两只手掐住,他的眼睛瞬间清明,撤去了唇舌。

    视线交汇,此时此刻,爱恨情仇四面俱全。

    “秦景曜,你再不放开,我就掐死你。”

    以为是她的威胁起到了效果,见秦景曜冷静了下来,慕晚渐渐地松了手指。

    “好啊,记得给我陪葬。”

    秦景曜摁着慕晚的头,手插进头发里,吻得更加投入。

    他放任女孩掐着自己的喉管,红色缓缓地攀升上冷白的皮肤,因为窒息,额角跳出了青色的经络。

    慕晚斗不过秦景曜,她的力气也不足以把一个成熟男性掐到毫无气息。

    吻得过于激烈,掐着脖颈的手使不上一点力气。

    慕晚率先认输,指尖软了下去,累得趴在秦景曜身上喘息。

    “好遗憾,”秦景曜绕着慕晚湿哒哒的头发,浸入的葡萄酒闻着让人醉,他叹息道:“我没能死在你手里。”

    组局的朋友另外找了一个包厢,大家看似都若无其事地打牌,实际上全都心不在焉,有意无意地听着隔壁的声响。

    门被打开,秦景曜搂着慕晚的肩膀朝着外面走。

    掐出的印子历历在目,仿佛是一条锁住脖颈的锁链。

    慕晚绝对是下了死手的,但她低估自己男朋友的承受能力。

    熨烫得平整的衬衫满是酒渍,领口肆意地开了两颗扣子,秦景曜怀里的女孩罩了一件西装外套。

    许宏扬想着去劝劝,结果愣是一步也没迈出去,伫立在门口望着两人离开了。

    他进来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门口。

    “怎么样了?那姑娘没事吧?”

    组局的朋友担心不已,害怕出了人命,着急地追问:“要不然我还是叫个救护车吧。”

    慕晚砸了一个装酒的杯子,按秦景曜睚眦必报性子,往人头上砸一瓶酒都是轻的。

    “不用。”虽然披了一件外套,许宏扬扫了几眼,慕晚分明一点伤口都没有。

    那两个人,秦景曜出事,慕晚都不可能出事。

    “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呀。”

    人群里有问的,有幸灾乐祸看戏的,更有冷眼旁观的。

    许宏扬只能这么概括,“他们好像打了一架。”

    慕晚和秦景曜的衣服都脏了,凌乱得确实像刚打过一架。

    “四哥把那姑娘打了。”坐牌桌的一个女孩唏嘘不已,看吧,这就是男人,你永远比不上他在人前的面子。

    “慕晚打了秦四。”许宏扬做了个卡脖子的动作,秦四的脖子都是手印,他瞎了眼才看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靠!”

    房间里蹦出了几句骂声,他们就没见过命那么硬的姐妹儿。

    做人老婆都没这么干的,何况是一个以后还不一定有准头的女朋友。

    这哪里是小情人,倒像是上辈子秦四欠的冤债,他跟下降头似的宠着个女人。

    那边,秦景曜带着自己那个冤家回了和苑。

    慕晚被秦景曜连灌了两杯酒,进了房间都摸不清方向,仰躺在床上。

    头顶的强光刺眼,她晕得一动都不想动。

    脚底的触感温凉,两只沉甸甸的鞋子被人解开了带子,慕晚想上床睡觉,随即就把鞋子给踢掉了。

    “你做什么?”

    面前的男人脱了被红酒泼到的衬衫,他接着抽出皮带,裤腰松松垮垮地挂在腰际。

    “做你。”

    慕晚反应了一会儿,她没忘记骂秦景曜是混蛋,从床上窜起来就要逃走。

    “不是要跟我算账,你敢走一个试试。”

    慕晚拧开房间门,客厅里黑漆漆,身后的灯光照亮了长方形的一块地面。

    一个人影闪了过来,和她自己的影子重合在了一起。

    瞳孔骤然紧缩,慕晚的脚踏出去,她的腰被秦景曜从后面抱住。

    “有没有人,救命。”

    这套房子没有别人,房间里面只有秦景曜。

    “放开我,你放开我。”

    门仍然是开着的状态,有一道光明和黑暗的交际线,就像是在梦里,慕晚怎么也奔跑不出去。

    挣扎间,慕晚又要逃脱,秦景曜拽住她纤细的脚踝。

    慕晚被绊倒在地毯上,手掌摩擦着柔软的毛,她被男人拖着,好像在拖回一只捕获的猎物。

    秦景曜压着女孩的后背,手伸进裙摆里,撕开了碍事的衣服。

    慕晚的后背裂开一条大缝,窗外下起了雨,清寂的雨晃动着绿翳翳树,盛夏的繁盛早就一去不复返。

    后背落着稀疏的吻,她的双腿被人分开。

    慕晚闭着嘴,一句话也没有说,语言如此苍白无力,她在一遍遍的失败里学会了沉默。

    一颗明亮的星星都没有,只有持续不断的雨水,和令人厌恶的冷。

    秦景曜扭过慕晚的脸,她含着满眼的泪珠,悲惨又绝望。

    现在的死亡好过活着,慕晚死了一般行尸走肉,但她保存着痛的知觉,却没有欢愉的快乐。

    “我难道就那么比不上他吗。”

    秦景曜咬住女孩后颈的皮肉,他的指尖滑入慕晚的唇瓣,在里面搅动,“你总是哭,哭得我一次又一次地放过你。”

    她在梦中从没叫过自己的名字。

    “你一点都不爱我,”秦景曜的心脏抽动,他眼里是无边的夜色,“你爱他。”

    慕晚无法反驳,她口中只能摇出破碎的叫声。

    温度攀高,冷热交替,雨声潇潇。

    秦景曜笑着退出手指,扯出晶莹暧昧的丝线,“我原谅你的不忠。”

    女朋友偶尔的精神出轨无伤大雅,她只要能回来,就没有关系。

    他有的时间和慕晚耗。

    第 44 章 一缕头发

    外套里掉出了一个红色的纸包, 秦景曜从地毯上捡了起来,这里面有他的一根头发。

    慕晚听了秦景曜的话,一直把护身符放在身上。

    可她所受的灾祸都是面前这个男人造成的。

    秦景曜把红色的护身符放在慕晚的手里, 她躺在床上睡着了, 盖着一张薄被,全身□□。

    指间的红纸掉了下去,落下去的时候像是一片干燥的秋叶。

    有人告诉他, 爱是放手。

    秦景曜又捡起来,他蜷起女孩的手指,和她一起攥得紧紧的。

    这次慕晚手里的护身符没有掉下去, 正好放在她的手心里,被汗沾湿了一点,红得恍若心脏的颜色。

    好了, 这次是她没有放手。

    秦景曜走出房间, 他站在露台上, 有雨丝飘进来, 空气潮湿。

    打火机灭了几次, 火苗顺着风向,舔舐着男人的虎口。

    点着了烟,秦景曜背靠着玻璃, 京州的繁华如醉梦, 他已经看得厌倦。

    房间茫茫白色里, 女孩握着那抹红色。

    秦景曜唇里衔着一根烟, 雨水打落睫毛, 他有片刻的恍惚,仿佛是自己变成了慕晚股掌之间的东西。

    为什么自己要放手呢,为什么不是慕晚爱上他。

    秦景曜站了许久, 连头发丝都是冷气,他在浴室里洗了个热水澡。

    把自己洗热,他才上床贴着慕晚睡了。

    …………

    慕晚清醒后,她坐起来,被子滑落,一头的秀发也垂着。

    头发已经洗过,但她仿佛还能闻到红酒浓郁的气味。

    手里有个东西,是秦景曜给自己的护身符。

    虚伪的混蛋也会有爱吗,慕晚不相信。

    她穿上衣服,尽管不想看见,可皮肤上的痕迹还是时刻在提醒着自己昨天的不愉快。

    今天是工作日,慕晚已经睡过了头。

    就这样吧,她不愿再理会工作。

    “出来吃饭。”秦景曜进来,见慕晚已经穿好了衣服,“帮你请了一天假,今天休息。”

    她昨晚喝了酒,夜里又基本没有睡,第二天怎么可能再起来去电视台工作。

    秦景曜亲自请了假,那边的领导说什么也得批,还让贴心地让闻佳发了信息让慕晚好好休息。

    慕晚没有说话,她像是没缓过劲,胃里是酸的,是空的。

    秦景曜望着床上的人,他也不走,就那么等着。

    等得够久了,久得秦景曜意识到这样的僵持不会有结果。

    眼角的余光里,男人走出了房间。

    慕晚舔着发白的嘴唇,她的头好疼。

    她在害怕,害怕有那么一天,自己会心甘情愿地待在笼子里。

    脚步声渐近,秦景曜端来了一碗粥,整洁的卧室里破天荒地进了食物的香气。

    他用勺子舀了一口,吹凉了,放到慕晚唇边。

    圈养,慕晚想到这个词。

    尽管肚子是扁的,她现在却一点都不想吃饭,只想呕吐。

    勺子被女孩夺走,秦景曜以为慕晚终于要自己吃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将勺子扔进了垃圾桶。

    觉得不够,她把碗也夺了过来。

    碗里的粥太烫,争夺的时候势必会洒出来烫到手。

    所以秦景曜没动,随着她去了。

    那碗熬煮出清香的粥全都倒进了垃圾桶里,连着天青色的瓷碗一起。

    上面有冰裂的纹样,如此地应景。

    秦景曜自嘲地扯唇,“气撒够了没,不够就再打一巴掌。”

    慕晚抬起了头,她的双眼沉沉的,分辨不出喜怒,直视着面前的人。

    秦景曜双手捧着女孩的脸颊,“慕晚,你说话。”

    无言,继续沉默。

    男人的鼻息喷洒在脸上,慕晚定定地望着他,宛如没有灵魂的布娃娃,黑色的眼睛也像是缝上去的纽扣。

    他看起来很痛苦,慕晚知道此刻她应该高兴,高兴她的胜利。

    但慕晚没有,她的眼尾有些红,高兴的情绪被一波一波的悲伤给倾轧了下去。

    “马上要到寒假了,你还要回家。”秦景曜的拇指蹭了蹭女孩的脸,他的喉咙干涩不已,“我答应你,整个寒假都不会再联系你。”

    她还有爸爸妈妈,不能就这么浑浑噩噩下去。

    慕晚总算肯眨了眨眼,她要回云城,还有要做的事没做。

    “给我。”慕晚抿了一下肿胀的唇,她的声音有点沙哑,仿佛破掉的玻璃,“打火机。”

    秦景曜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他犹豫地放下手,拿出了衣服里用来点烟的打火机。

    慕晚执着地要,她自己摆弄着,金属打火机窜出了淡蓝的火焰,微微透明,是傍晚的蓝色。

    “这里面,包的是你的头发?”

    面对这个问题,秦景曜点了下头,用来给慕晚挡灾的头发确实是他的。

    火焰吞噬了红色的纸,展露出姜黄的符纸,灼烧的气味略刺鼻,灰烬纷飞,落到地上和垃圾桶里。

    她毁掉了护身符,连护佑着自己的头发也一并烧掉了。

    按苏姜的话说,会有厄运降临到秦景曜头上。

    “消气了?”

    当事人却浑然不觉,秦景曜抱着慕晚,发烫的打火机掉了下去,他喃喃道:“消气了就好。”

    慕晚觉得他一定知道烧掉的后果,但是秦景曜分明不在乎。

    秦景曜眼底有了笑意,他庆幸慕晚还能再跟自己讲话。

    慕晚的胃里翻涌,房间里有没散的粥的味道,她跪在地上,吐出了酸水。

    没吃东西,空腹被秦景曜灌了两杯酒,慕晚吐这一口都是轻的。

    秦景曜在抽屉里找到一个皮筋,他把女孩的长发扎在一起,方便她抱着垃圾桶吐,手拍着后背顺气。

    “我们再去看看医生吧。”

    慕晚没吐出什么东西,她转过身,怒斥一般说:“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秦景曜没再多事,他依着慕晚,“那我们不去了。”

    休息了一天,慕晚又去了电视台,她的实习工作没几天也要结束了。

    苏姜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等寒假结束。”慕晚想回去好好陪陪父母,她不能在寒假的时候离开,有前车之鉴,秦景曜在这期间必定会监控自己的动向。

    慕晚赌不起,她很珍惜这次能逃走的机会,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苏姜补充说:“找一个他不在的机会。”

    “别愁眉苦脸的了,慕晚,恭喜你实习结束。”

    慕晚蹙眉,有些怀疑,她这两天气色好多了,“有吗?”

    苏姜仔细地看,点头道:“有。”

    她刚拿到了实习证明,问慕晚要不要去聚餐。

    “不去了。”

    苏姜不可置信,“他连这都管啊?”

    最近秦景曜很少会过问自己的事情,下班的时候无非是问有没有记得吃午饭,慕晚如实道:“这倒没有。”

    苏姜想了想说:“我们几个人去,就这么说定了。”

    晚上要外面吃,慕晚在手机上发了信息。

    秦景曜:这几天别吃太辣的,结束了给我发位置。

    慕晚:知道了。

    聚会结束,秦景曜来接女朋友回去。

    慕晚是一群实习生里走得最早的,大部分人都喝了酒,只有苏姜陪她出来等车。

    刚走到门口,秦景曜就早已等在外面了。

    男人穿着件大衣,长身玉立,外面的风大,连衣肩上都带着清冽的冷意。

    见到了传说中的秦四,苏姜凑过去,小声说:“他跟我想的有点不一样。”

    他年轻却有股沉稳的气质,皮相骨相俱佳,和慕晚站在一起的时候光是相貌就看着十分登对。

    苏姜先开口和慕晚说了再见,对方气势太强,她还是进去喝酒吧。

    慕晚被秦景曜扶着坐进车里,“我没有喝酒,不用扶我。”

    秦景曜的嗅觉灵敏,“你身上有酒味。”

    慕晚强调道:“真的没有。”

    “是吗?”秦景曜挑眉。

    “我总不能现场给你做酒精测试。”

    秦景曜笑了一声,他靠过来,“不用,亲一口就知道了。”

    慕晚扯回自己在男人手里的头发,神情凝重,“别碰我。”

    她喝了酒不是这个状态,辣的没吃,酒也没喝,今晚他的晚晚乖得很。

    秦景曜忽然开口,“慕晚,给我一个新年礼物吧。”

    “什么礼物?”

    恐怕又是一个吻之类的奇怪东西,慕晚的额头不耐烦地抵着玻璃,她坐得离秦景曜更远了。

    “一缕头发,你的头发。”

    秦景曜的回答出人意料,慕晚一下子想到那个被烧掉的护身符,她没直接答应而是反问道:“你要做护身符?”

    秦景曜没有直接告诉慕晚,“不是,有别的用处。”

    不管他想做什么,反正慕晚不信这些东西,“好,我给你。”

    在回云城的飞机上,慕晚望着窗外,她的一缕发尾缺了一小截。

    秦景曜自己拿着剪刀,剪掉了他的礼物。

    原本就没剪多少根,头发散开和以前一样,也看不出是短了。

    落地之后,慕晚给秦景曜发了一条信息让他放心,这条信息过后,这段时间他们将不会有任何的交流。

    新年还是那些事情,和家人朋友吃饭聊天,除夕夜坐在一起看春晚。

    张妙芙小朋友依旧在向老师家里学钢琴,据说上了初中,她的压力更大了,为此她妈妈砍掉了一些兴趣班,只有钢琴课还留着。

    关于兴趣班的去留,张妙芙有一番自己的见解,她很喜欢向老师家里的姐姐。

    张新觉接妹妹接得勤,于是向静在饭桌上又问慕晚有没有再找男朋友的打算。

    “没有。”

    慕晚不说,她不想让自己的父母跟秦景曜有联系。

    向静换了个话题,“毕业想去哪儿工作?”

    慕兴国乐呵呵地给慕晚夹菜,“女儿去哪里我们都支持。”

    “我也没说不支持。”知女莫若母,向静自然最了解女儿的性子,她的语气变得温柔,“你还年轻,多出去走走吧,省的到老了后悔。”

    被说中了心事,慕晚嚼着口中的饭菜。

    思考间嘴里的菜吃完,她张了张口,还是没说出来。

    安静的日子过得很快,临走的前一天,向静给女儿叠好了行李箱的衣服。

    “爸爸,再见。”

    慕晚抱了一下自己的父亲,好像在她长大以后就没怎么和父亲拥抱过了。

    向静笑女儿傻气,“你这孩子,又不是不见面了。”

    慕晚和母亲紧紧拥抱着,“妈妈。”

    注重时尚精致的音乐老师,鬓发里也有了藏不住的白色。

    向静莫名鼻子一酸,一晃二十年过去,她的女儿最终还是要远走他乡了,

    第 45 章 再见

    回到京州的那天, 飞机延误了一个小时。

    手机上是慕晚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她说自己可能要晚点到。

    一个电话打来过来,却不是慕晚的号码。

    秦景曜怀里抱着一束花, 粉白重叠的厄瓜多尔玫瑰。他单手就抱住了一大束, 盯着前面的通道打电话。

    人流如受阻的海水,在男人的两侧退避。

    到了时间点,秦景曜依旧没看见慕晚的身影。

    他只好拿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 等了几秒,无人接听。

    玫瑰花娇艳,京州的这个天气, 人一呼吸却还冒着白气。

    她答应了自己会来,秦景曜克制住想抽烟的欲望。

    去年夏天慕晚也如此答应了自己,可她最后也没能做到。

    他转身, 抬脚准备离开。

    “给我的吗?”

    慕晚拉着行李箱, 在距离男人几步之遥的时候叫住了秦景曜, 因为她发现对方越走越远了。

    “嗯, ”秦景曜应了一声, 手里的花和慕晚行李箱换了个位置,“给你的。”

    他好像不怎么喜欢单一品类的花,包装里不止有玫瑰, 还放了芍药和百合。

    “在咖啡店门口, 有一对来旅游的老夫妻找我问路。他们是外国人, 但英语不太好。”老夫妻的英文有点口音, 慕晚和他们之间的交流不太通畅, 这才耽误了时间。

    不过秦景曜居然没能注意到自己,慕晚觉得这也真是奇了怪,他视力一向很好, 不该出这种纰漏。

    “你的电话我没接,我怕切换不来语言。”

    她在那边跟老头老太太讲英语,实在是没法分心接电话。而且当时慕晚也已经到机场了,再往外走走就到会合的地点,打这通电话属实没必要,况且机场里又太吵。

    秦景曜听着旁边的女孩絮叨,唇边挽起一个笑。

    “你笑什么?”

    慕晚疑惑地问完,自己替秦景曜回答了,“你也不知道,是吧。”

    秦景曜轻轻地摇头,颇为无奈,“知道。”

    慕晚的手指握住那支芍药往下摁了摁,它的高度过于突出,“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因为你回来了。”

    因为慕晚回来了,她就站在自己身边,一脸认真地描述刚才在机场的经历,这是两个人的生活融合的感觉。

    “就因为这个?”慕晚拨了拨花朵,玫瑰和芍药的排布的位置有些杂乱,“这花像你自己上手包装的一样。”

    秦景曜搂着慕晚的肩膀,眼里是轻盈的笑意,“是我包的,评价一下。”

    “你上幼儿园的时候也许总逃手工课。”

    诙谐幽默的一句玩笑话,秦景曜心情却无比地畅快,“你猜对了。”

    他小时候还真是喜欢逃课,因为反侦察能力的天赋极强,老师又逮不到。最后还是邓莎把电话打到了部队里,找了秦玉堂亲自出马这事才算完。

    慕晚松了一口气,“幸好我不用当你的老师。”做秦景曜的老师,还要和坏学生斗智斗勇,真是够倒霉的。

    不过做他女朋友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秦景曜的手摩挲着慕晚的肩膀,“那些老师的工资可不少,毕竟是机关学校。像你这种好学生,你的老师一定不会头疼。”

    “不。”慕晚这点倒是跟秦景曜非常相像,虽然她现在是洗心革面了,“我也是个叛逆的小孩,很不听话的。”

    慕晚辩解道:“但是我没逃过课,顶多不写作业。”

    这两者性质还是不一样的,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秦景曜想着自己也没说她坏呀,只好附和着女朋友,“对,你是乖宝。”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走出京州机场,那时的他根本就没意识到,履行了承诺的慕晚会再次离开。

    …………

    初春的时候,钟尔雅把冬至放到了宠物店里洗澡。

    “晚晚,我看你也挺喜欢小猫,怎么不自己养一只?”

    “算了,我自己都忙不过来,没法陪它。”

    慕晚和钟尔雅坐在等候区,她说的确实是实话,现在慕晚都快要养不好自己了。

    钟尔雅却觉得慕晚应当还有另一个原因。

    洗完的冬至毛发蓬松,慕晚和小猫混熟了,揉了揉它的小脑袋。

    钟尔雅握着爪子,让洗香香的冬至和慕晚打招呼,“来叫姨姨。”

    闻言,身为小猫的冬至竟然喵了一声。

    慕晚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我们冬至好聪明,还听得懂人话。”

    宠物店里养着形形色色的品种猫,什么颜色的都有,其中一只黑色的小猫贴着玻璃朝两位客人竖起了尾巴。

    钟尔雅把冬至放进航空箱里,“纯黑的猫,养了晚上都找不到它。”

    慕晚站起身,她走到玻璃面前,将手放了上去。

    长毛的狮子猫,眼睛睁得溜圆,仿佛是两块绿色的翡翠。

    “四哥。”

    钟尔雅放下箱子,跟只小猫似的,起身向秦景曜问好。

    “你怎么来了?”

    他们说好慕晚和钟尔雅回去,怎么秦景曜又找到宠物店来了。

    “今晚到外面吃饭,我来接你。”

    冬至窝在箱子里打瞌睡,钟尔雅心中的猜测被证实了,也不怪她瞎打听,实在是那次事闹得太大,风言风语都传到了她耳朵里。

    猜到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就比如现在,钟尔雅那眼高于顶的四哥问慕晚要不要把这猫买了,放在家里养着玩儿。

    玻璃外,慕晚的手盖上去,里面的黑猫立刻谄媚地顶了顶玻璃,讨好般地叫了几声。

    “我养不好,算了吧。”

    她依旧是拒绝的回答,没有留恋地转身跟钟尔雅告别。

    “尔雅,我有事,就不和你一起了。”

    “好的嫂子,我先走了。”钟尔雅识相地把慕晚的辈分抬高了一个等级,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回到车里,然后把这个消息告诉白薇。

    能惹怒四哥的人绝无仅有,而且慕晚还把秦景曜给打了,反正钟尔雅道听途说的就是这个版本。

    这说明什么,能打架能和好,他俩是真爱。

    钟尔雅那声嫂子叫出来的时候,慕晚还以为她在喊别人。

    其实,她可以不用这样叫的。

    慕晚不太自在地提上包,“再见。”

    如果有一天她自由了,可能也会养一只小猫陪着自己吧。

    几天后,慕晚等到了一个秦景曜出差的机会。

    换季的日子是流感的高发期,刚吃过午饭的时间,秦景曜就打来了视频电话。

    他在一间空了的会议室里,问慕晚中午有没有喝阿姨熬的川贝梨汤。

    “喝了。”

    慕晚的声音正常,她今年没生病,可真是多亏了秦景曜的照顾。

    手机那头的人天天问,慕晚要是敢阳奉阴违,烦也被他烦死了。

    偌大的会议室里,秦景曜叠着腿抽烟,“想要什么礼物?”

    慕晚手里缠着一团线,她的稿子进行到一半卡住了,所以就打算做点手工活放空一下。

    一心想着别的,哪会想要什么礼物。

    秦景曜见慕晚照旧不发一言,可生日不是平常那些日子,礼物是一定要送的,“快到你生日了,想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慕晚淡声说:“不知道,都行。”

    男人坐在会议室的前排,那地方估计是一个大礼堂的规模,后排的座椅摞得特别高,像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山。

    秦景曜平静地呼出一口烟雾,不知道在想什么。

    “晚上盖好被子,等开完会就回来了。”

    尽管慕晚不会期待他回来,秦景曜还是要告诉她,毕竟他们这样才像情侣的相处方式。

    他自欺欺人,慕晚却说:“我要写论文。”

    她是要挂电话的意思,秦景曜嗯了一声,等着女朋友先挂电话。

    通话结束,慕晚把揉成一团的线扔进盒子里。

    什么都不重要,剩了半篇没写的稿子也不重要了。

    慕晚合上电脑,她刷卡下楼,散步一样走出了和苑外,随便拦住了一辆出租车。

    苏姜提早来了机场,第一次干这事,心脏砰砰地跳,她简直比慕晚还要紧张。

    陈善和给慕晚包了一辆飞机,所有的证件都办好了,只等着起飞。

    苏姜把一个透明的文件袋交给慕晚,里面是有关她新身份的一切资料,以及一个新手机和两张电话卡。

    慕晚改名换姓,她的新名字叫做温夕。

    “谢谢你。”

    苏姜抱了一下慕晚,“跟我客气什么,咱俩都这么熟了。”

    等人上了飞机之后,陈善和要自己帮的忙也帮完了。

    “在国外有事就打手机里那个电话,好好玩。”

    慕晚闭了闭眼,“再见,苏记者。”

    苏姜有了想流泪的冲动,没曾想一个告别居然也能搞得那么煽情,慕晚不上飞机,她就一直心慌得不行,“快走吧。”

    一切都准备就绪,慕晚立马上了飞机。

    直到这一刻,她都没和帮过自己的陈善和见过面。

    飞机起飞,唯一的一位空姐过来服务,“温小姐,您想要喝点什么吗?”

    慕晚现在姓温了,她反应过来,要了一杯橙汁。

    走得太急,穿了自己的衣服,把身上的通讯设备留在了和苑,却忘了还手上那只戒指。

    戒指戴得太久,久到慕晚已经默认这是自然存在于她生活之中的东西,她把秦景曜送的戒指当做了自己的所有物。

    可这不是慕晚的,永远都不是。

    会议开完的当天,秦景曜回到了京州。

    他把宠物店那只小猫买了下来,当做慕晚的生日礼物送给她。

    林桓过去询问的时候秦景曜发现那只小猫还在,他想,这大概是缘分。

    家里多了一堆宠物用品,狮子猫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送到了和苑,秦景曜却没找到慕晚。

    他想发条信息,却瞥到了桌面上留下的一张便签。

    这是我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落款写了名字,慕晚。

    秦景曜拿着便签的手颤了颤,柜子上还放着女孩常用的针线盒子,她什么东西都没带走。

    黑色的小猫跑出来,小孩子般在男人脚边蹭着。

    秦景曜俯身,凝望着那张便签,“小猫,你妈妈不要你了。”

    第 46 章 阿姆斯特丹

    飞机落地, 到了法国东南部的沃克吕兹省。

    机场里有车子接应,司机一直将慕晚带进陈善和安排的房子里。

    阿□□翁紧邻罗讷河,气候温和, 是著名的旅游城市。

    慕晚住在楼上, 房间很宽敞,衣服和各种生活用品都准备好了。

    房东太太是一个中年女人,因为是英国人, 所以慕晚跟她交流起来也没什么障碍。

    艾琳娜的丈夫常年在外工作,她家里有两个孩子,年纪都大了, 不需要操心,另外又养了一条猎犬。

    “姑娘,你可以去教皇宫转转, 他们都喜欢去。”

    慕晚出了门, 这栋民宿的门窗都漆成了淡绿色, 清新得能闻到草木的香气。

    广场那边有集市和杂耍, 人声鼎沸。

    终于走了出来, 慕晚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滋味。

    手指上还戴着那枚戒指,她在一家小咖啡馆里点了一杯咖啡,坐在铁制的椅子上晒太阳。

    椅背是铁丝扭成的, 太硬, 慕晚靠着不太舒服。

    慢悠悠地喝完咖啡, 她褪下手中的戒指, 放到了桌子上。

    风轻轻地吹动着树梢, 凉荫里那栋斑驳的楼大概没有人居住,大家都忙着爬坡去看山顶的风景。

    她顺着小坡下来,观光车自身边经过, 上面坐满了游客。

    “等等,这位小姐。”

    后面一个法国人追了上来,靓丽年轻的姑娘,皮肤比较黑,打扮时尚。

    她摊开手掌,“这是你的戒指吗?”

    慕晚停在了岔路口,她故意丢弃了戒指,但却没有丢成功。

    那位热心的姑娘讲着法语,解释道:“你把戒指忘在咖啡馆了。”

    多么漂亮的首饰,戒面还是满钻的,看着就价值不菲,幸好是被自己捡到了,不然这位小姐可能永远都找不回她的戒指了。

    慕晚刚想说这不是自己的,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谢谢你。”

    这是秦景曜送她的生日礼物,所以慕晚有处置戒指的权利,可她为什么又在挣扎。

    生日快乐,晚晚。

    慕晚终于把戒指拿了回来,但她却没有戴上。

    “小姐,是咖啡馆那位服务生提醒我的,他说要加您一个联系方式,可是您走得太急了。”

    法国姑娘目不转睛,慕晚黑色的长发飘逸,具有异国特色的容貌,代表着神秘而辽远东方。

    慕晚笑了笑,回答说:“别了,我并不打算来次浪漫的异国恋。”

    果然美丽的人都是有距离的,可慕晚笑得温柔,法国姑娘挽住她的胳膊,“您也是来旅游的吧,介意和我去一趟教皇宫吗,说不定我还能当导游给您讲讲阿□□翁之囚的历史。”

    慕晚没有拒绝,“当然不。”

    于是,这个下午她不仅没能丢掉戒指,还找到了一起游玩的同伴。

    圣经里说,人类生来带有原罪,情感和欲望本身就带着堕落的倾向。

    游览过景点后,慕晚回到民宿,她把戒指放在了抽屉里。

    无法和罪恶割舍,慕晚就只好逃避。

    …………

    卧室的门被推开,秦景曜身后还跟着一只新来的黑猫,小动物天生具有好奇心,似乎对家里的一切东西都很感兴趣。

    男人站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思索着任何可能的地方。

    秦景曜果断拉开了最底下的那层抽屉,他熟知慕晚的每一个习惯,也知道如果她想藏东西大概会藏到哪里去。

    里面是一本书,秦景曜将书本移开,底下赫然压着慕晚丢下的手机。

    机身被暴力损坏,整个屏幕都像是一块开裂的玻璃,轻微地凹陷下去,乱糟糟的,外面的一层膜更是碎成了渣。

    秦景曜把针线盒子打开了,他拿起一根银色的针戳进去,出来的卡槽却并没有手机卡,一张都没有。

    小猫轻轻一跃,跳到了沙发上,它歪着脑袋,探究的目光看向外面的露台。

    秦景曜一把捉住乱动的猫,让小猫回到了笼子里待着,他现在实在没心思再关心一只小畜生。

    林桓上楼,把查到的消息告诉了先生。

    “慕小姐办了休学,除此之外,查不到任何有关她行程的信息。”

    慕晚的手机卡也注销了,秦景曜打过去是空号。

    “把这个手机带回去,数据导出后发给我。”

    林桓接过去,那手机已经被砸得开不了机。

    慕晚当时是用工具箱里的锤子砸烂了手机,为了这次的逃跑,她的确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秦景曜在烟盒里摸出一根烟,点燃了夹在手上,“慕晚的号码注销了,我要通话记录,你用点非常规手段。”

    林桓愣了一下,许是没想到秦先生那么执着,“好的,先生。”

    花费那么大的力气,去找一个已经决定逃离的人,未免太得不偿失了。

    “还有,”秦景曜坐在沙发椅上,紧锁着眉头,“找个会养猫的,把它照顾好了。”

    慕小姐一走了之,事情都交给了自己,林桓肩上扛着重任,他赶忙打开手机,“我这就去。”

    等林桓走了,那只小猫就待在笼子蜷缩着身体睡觉,它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狭小的环境,不哭也不闹。

    如果慕晚能有那么听话就好了,从来都只是随遇而安,而不是非要离开自己。

    秦景曜摘下墙上装裱的相框,里面没有照片,因为他没和慕晚拍过一张合照。

    框里塞了一只香囊,秦景曜解开系住的带子,从布料里倒出来一缕头发。

    被红线捆住的头发,捆得紧紧的,不光是慕晚的头发,还有秦景曜剪下来的他自己的头发。

    这是类似于一种下降头的做法,将自己的头发和别人的头发用红线捆在一起,能增强两人之间的情感。

    可慕晚非但没有喜欢上秦景曜,还走得一干二净,连一点踪迹都不肯留下。

    秦景曜的手一松,相框就掉到了地板上,玻璃摔成了碎片,木条折断,露出层次不齐的纤维。

    轰隆一声巨响,仿佛夏日雨夜的惊雷。

    那缕头发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分明什么作用都没有,却成了秦景曜此刻唯一的念想。

    发丝扎在掌心,像是密密麻麻的针刺。没刺在手里,反而刺在了胸口。

    慕晚就是个骗子,可他偏偏心甘情愿地被骗。

    碎片嵌进缝隙中,秦景曜很快就抽完了一根烟,盒子里的烟所剩无几,他又磕出一根点着了。

    尼古丁似乎已经填补不了这种空虚,慕晚可能会在地球的各个角落,那种未知的焦虑不知不觉间已经转化为了恐惧。

    小鸟飞出去,未必会再完好地飞回来。

    秦景曜把头发放回到香囊里,丢在了床头没有管。

    他蹲下身,在抽屉里东翻西找,找到几张慕晚买回来的新年贺卡。

    那天,她带贺卡回来的时候,他们因为李明朗的事情大吵了一架。

    或许秦景曜当时就应该宽容一些,又或许他就该封了李明朗的嘴省得他到处挑拨离间。

    手里的几张贺卡都是空白的,抽到最后一张,写了几个字。

    新年快乐。

    一看就知道是慕晚自己的字,但是写给谁的,没有明说,上面也没有写具体的名字。

    秦景曜把其余的贺卡放下去,他走进书房,找到了一支钢笔。

    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贺卡上的字,秦景曜下笔,在前面添加了几个字。

    祝秦景曜新年快乐。

    完全模仿了慕晚的笔迹,黑色的字体排列在一起,几乎看不出任何细微的差别。

    新的墨水,只要经过一段时间沉淀,就会变成和原来一样陈旧的字迹。

    岁月会磨平一切,感情也是如此。

    烟灰掸落,粘住了一层薄薄的灰白,如同电视机坏掉时出现的雪花画面。

    电脑上,林桓发来了慕晚手机里的数据,她小心谨慎,秦景曜一遍遍地浏览着软件里的聊天记录。

    找不到,什么都找不到。

    太奇怪了,秦景曜按着鼠标,指间燃尽的烟头灭了。

    美国那边,李明朗倒是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他也没和慕晚有过电话联系。

    不在手机上聊天,她就只能在现实中交流。

    之前待的最多的地方是实习的电视台,闻佳是自己安排的人,不可能会这么做。那么最终的人选指向,秦景曜心中约莫有数了。

    秦景曜拨通了电话,一心二用地继续在电脑上找寻着其他线索,他沉声道:“林桓,帮我黑了苏姜的手机。”

    林桓不愧是能做秦先生助理的人,不多时,苏姜手机上的数据也被盗出来,送到了秦景曜的手里。

    “查这几个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

    秦景曜挑选了几个号码发过去,仰头陷在椅背里,外面的天都黑了,却没有月亮升起。

    林桓没有查到异常,如果今晚查不出来,恐怕明天先生会直接去找苏姜问。

    能问出来还好,问不出来,线索就彻底断了。

    那张注销的手机卡,通话记录已经恢复了。

    秦景曜筛到了一个国外地址的号码,打过去也是空号,早就被注销了。

    不过荷兰这个地方,让他想起来一个上一代的故人,严格来说,是父亲秦玉堂的故人。

    陈善和已经几十年没回过京州,她也从未参与过那些争斗。

    但这并不代表着,彼时风光无两的陈大小姐已经变成了吃斋念佛的大善人。

    电脑屏幕灰暗下来,秦景曜让林桓下了班,“不用查了,向上面申请,随便找个借口,我要去阿姆斯特丹。”

    对于住在荷兰的那位,林桓也有所耳闻。秦先生要去找陈夫人,太太过问起来,是不容易交代的。

    林桓停顿了一下,“可是……”

    助理的话还没说完,秦景曜不耐烦地打断,“没有可是。”

    第 47 章 要不了多久

    阿□□翁的午后, 慕晚打了一会儿瞌睡。

    民宿里的艾琳娜和她女儿正在收拾家里的床单,那条吐着舌头的猎犬趴在了慕晚脚边。

    “今天有一波客人要入住,西塞莉, 他们也是中国人。”

    客厅的门口, 艾琳娜扯着洗干净的床单,抖了抖。

    “晚饭我打算做中餐了,希望能让你们品尝到家乡的味道。”

    慕晚说了一句法语, “艾琳娜你真好。”

    艾琳娜感叹道:“你现在的法语比刚到的时候好多了。”

    有口语环境,再加上慕晚超强的学习能力,日常生活中的对话基本都能听懂了。

    到晚餐的时间, 慕晚见到了新来的几个客人。

    庄凝蕴面对着一盘炸春卷,和队伍外的中国的人聊天,“你好, 我听艾琳娜叫你西塞莉。”

    “那是我自己取的英文名, 你还是叫我的中文名字吧。”慕晚斟酌了一下说:“温夕, 夕阳的夕。”

    庄凝蕴吃着春卷, “行, 我叫庄凝蕴,这是宋宁。”

    “为什么外国人都爱做炸春卷,这味道跟熊猫快餐一样。”

    虽然春卷也算是中餐, 但是经过西式改造的连锁中餐厅口味她真的是吃不惯。

    她一边吐槽, 一边很给面子地把西式中餐吃了, 还没忘记问慕晚, “艾琳娜听不懂中文吧?”

    慕晚轻轻地摇头, 帮庄凝蕴他们提行李的时候,她似乎瞧见了很多摄像的设备,“你们是旅游博主吗?”

    如果是旅游博主, 慕晚肯定要提防着不能入境,她的脸一旦上了网络,就很容易会被秦景曜定位。

    “不是。”庄凝蕴说:“准确来说我们是拍纪录片的,拍旅途中的风土人情,找一些本地人做做采访。”

    其实和旅游博主也差不多,慕晚有些担忧,“我会入镜吗?”

    拍摄的时候隐私权确实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庄凝蕴立刻向慕晚保证,“这个你别担心,如果你不想,我们不会把你拍进去的。”

    慕晚还是放心不下,“你们的纪录会在什么时候发布?”

    庄凝蕴也不是团队的老大,也决定不了拍摄期限,“不知道,光是拍摄时间都要一年左右,还要加上剪辑什么的,短时间内还上映不了。”

    导演宋宁开口说:“都是爱好者,大家没那么专业。我们这次想找一个法语翻译,最好中文水平比较高。”

    慕晚给了建议,“这样啊,你们可以到学校里找中文老师,我记得艾琳娜女儿的学校里就开设了中文课。”

    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明天宋宁要带着庄凝蕴去学校里问问。

    慕晚每天待在阿□□翁无所事事,好不容易遇见老乡当然要多聊会天,“你们一般都到什么地方拍摄?”

    “去的地方可多了,我们这次要在南法逛一圈,然后去意大利和土耳其。”

    “你们会不会去更远的地方,比如墨西哥和南极洲,我一直都想乘坐破冰船。”

    庄凝蕴仿佛找到了知己,原来慕晚也和自己一样是爱玩的人,“我也想去南极洲,小的时候我就整天看帝企鹅的纪录片。”

    但是资金有限,能顺利拍完土耳其就谢天谢地了。

    “你呢,你要在这里待多长时间?”

    慕晚没说大学的名字,回答道:“我休学了,来国外gap一年。下一步打算在当地找份工作,赚点工资养活自己。”

    宋宁赞美慕晚的勇气,毕竟东亚小孩没有休息时间,“那我们是一样的,不务正业拍纪录片也算是gap year。”

    慕晚早已把阿□□翁摸透了,她也想帮帮忙,“明天我能和你们一起去拍摄吗?”

    “欢迎你。”不用做攻略,庄凝蕴可高兴坏了。

    …………

    陈善和收到消息的时候,慕晚已经安全抵达法国。

    “阿姨,去把我那条棕色的披肩拿过来。”

    保姆高依兰在衣橱里找到了东西,她听到了外面门铃的响声,“夫人,外面有人在敲门。”

    陈善和接过披肩,吩咐道:“去外面看看。”

    夫人在荷兰也没什么朋友,难道是社区的人来了。高依兰心里犯着嘀咕,她把门打开了。

    草地的石子路上站着两个男人,一前一后,主次分明。

    高依兰只觉得前面那位的相貌有些眼熟,怎么看着居然像是秦玉堂的儿子,简直比秦元德还要像,“您二位是不是找错地方了,我好像没见过你们。”

    秦景曜跨过台阶,把烟掐了,“你不认识我,里面有人认识我。”

    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一上来就私闯民宅,高依兰叫道:“夫人!”

    陈善和让保姆不要在家里大呼小叫,她拢了拢身上的披肩,眼见秦景曜后面跟着的男人把门给关了。

    “景曜,都长那么大了。”

    只一眼,陈善和就能认出这是秦玉堂的亲生儿子,在那张年轻的脸上,她仿佛能拼凑出来过往残破的记忆。

    高依兰闭上嘴巴冷静片刻,知道这位是夫人的客人后,她主动地走进厨房里泡茶。

    秦景曜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丝毫没有晚辈对长辈的尊敬,“我该叫您一声陈姨,对吧?”

    陈善和的手了贴着温暖的杯壁,“对。”

    要是他们不离婚,如今秦景曜应该叫她一声妈妈。

    面前的人绝对不容小觑,早就听说过秦家老四不能招惹的鼎鼎大名,没曾想他居然能那么快就找到了这里。

    陈善和走时就带了一个保姆,别人只知她在国外,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她的户口信息是隐藏的状态,秦元德不会透露,那就是秦景曜自己查到的,

    “您好像很关心我的近况。”秦景曜跳过那些假模假样的客套,毕竟他不是秦元德,不需要把陈善和当妈。

    “陈姨,慕晚在哪儿?”

    他果然是知道了,陈善和笑了一下,“我听元德说你喜欢上了一个小姑娘,她的名字好像就是慕晚吧,但是她在哪里我又怎么会知道。”

    陈善和咬死了不承认,秦景曜又能拿她怎么办。

    秦景曜抬眼,不紧不慢地反驳:“我没有证据也不会来找你,苏姜是你们的中间人,要当面对质吗?”

    “你过来找我,秦玉堂恐怕还不知道吧。闯进别人家里来苛责一个病人,看样子邓莎也没把她的宝贝儿子教养好。”

    陈善和的话绵里藏针,林桓的脸色一变,他有些紧张,害怕秦景曜会直接发作。

    “您的教养就是拿孩子来威胁父亲,结果孩子还真的不小心流产了。”

    秦景曜的嗓音低沉,丧钟一样敲击着,令在场所有的人都大惊失色。

    这桩秘闻鲜为人知,他怎么能正大光明地说出来,对陈善和来说,这无异于是羞辱。

    陈善和的手拍着桌子,是前所未有的厉色,“你母亲是卑劣的第三者,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秦景曜是卑劣之人生下的贱种,有什么资格来质问自己。

    “你也是第三者,”陈善和指着秦景曜,笑得比哭还难看,“手段下作的人,居然渴望着有人来爱他,多可悲。”

    高依兰拉住了失态的陈善和,她流产之后身体就一年比一年差,一想起来过去的事就会犯胸闷的老毛病。

    “夫人,小心您的身体。”

    秦景曜的眼眸冷沉,“我再问一遍,你说不说。”

    冤有头债有主,她不该将一个独身一人的女孩如此轻率地送到外国去。

    陈善和默然,高依兰的神情担忧,她做了个请的姿势,“夫人现在的状况很不好,请二位出去吧。”

    林桓看秦景曜的眼色,现在什么都没问出来,先生也不像是要走的样子。

    陈善和捂着胸口,激烈的情绪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生理上的痛苦,“你敢动我,秦玉堂不会饶了你。”

    秦玉堂自知亏欠这个前妻,假如他知晓了秦景曜的所作所为,必定会严厉地勒令儿子回国反省。

    “您是不是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秦景曜搭着扶手,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茶,“男人的愧疚不是万能的,您好自为之。”

    他瞥了一眼陈善和身边的保姆,高依兰眼神心虚地低垂着头,避开秦景曜的视线。

    “能找到这来,就说明慕晚的下落我迟早会问出来。”

    人走了,陈善和如同虚脱了一般。

    他说得不错,自己怎么能比得上秦玉堂的妻儿。

    当年陈善和受人挑拨,明知道肚子里怀着的孩子不能轻举妄动,但她还是跑到了部队和秦玉堂大吵一架。

    她信了秦玉堂和邓莎有染的事,以孩子为要挟让丈夫把下属的妹妹调出京州。

    “我不该那么任性,最后他们真的……”陈善和断了一口气,掩面哭泣着。

    医生都告诉过她了,为什么自己一定要去受路途的颠簸。

    “夫人。”高依兰已经安慰了太多次,语言已经无法抚平陈善和的伤痛,她只能抱住了对方,像是在抱自己亲生的孩子。

    上了车,林桓汇报了最新的进度。

    “我们的人套了苏姜的话,她只知道慕小姐去了法国换了身份,其他的一概不知。”

    玻璃车窗外,暮色渐渐地充盈了天际。

    林桓道:“要继续问吗?”

    秦景曜摆了摆手,“不用,陈善和就没想让她全部知情。”

    只要不知情,那就是怎么问都问不出来的。

    陈善和上边还有一个姐姐陈善淑,她本人现居京州,如果让陈善淑闹到老秦那边确实不好办。

    “那个保姆,派人盯着她。这种重要的事,陈善和不会放心交给别人。”

    法国,像是慕晚会去的地方。

    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能去找她了。

    第 48 章 有没有想我

    慕晚和庄凝蕴走进街角的一家店, 这里卖薰衣草籽和香包,挂在架子上,深深浅浅的紫色, 看过去的时候像普罗旺斯的薰衣草花田。

    自然独特的香味吸引了两人, 她们在这家店里挑选着。

    大胡子店家推销着自家的商品,“薰衣草有助于睡眠,舒缓情绪, 对健康非常有帮助。”

    城市里的外国游客很多,店家居然还能用中文跟她们打招呼。

    慕晚和庄凝蕴都买了,等待精油打包的时间, 慕晚收到了一条短信。

    “你自己回来,还是我去找你。”

    以为是自己花了眼,慕晚再次点亮手机屏幕, 定定地看着那条信息。

    一字不差, 她没有看错, 也没有在做梦。

    发件人的号码前几位有些熟悉, 慕晚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如果她没有记错,那这就是秦景曜的号码。

    不会,他一定不会找到自己的。

    店家把袋子交给两位姑娘, “希望你们在法国玩得开心!”

    庄凝蕴的法语有些生疏, 只说了谢谢。

    “温夕, 我们走吧。”

    晚上出来不太安全, 尤其她们还是两个女生, 这个点回去正好艾琳娜也做好晚饭了。

    慕晚甚至都没勇气再打开手机,“凝蕴,你们明天去尼斯能带上我吗?”

    “啊?”这么突然, 庄凝蕴提着袋子,问道:“你不是要留在阿□□翁找工作吗? ”

    慕晚对拍摄纪录片还挺感兴趣的,“主要是我没什么想做的工作,我想加入你们的团队。”

    在阿□□翁的这几天,面前这个女孩确实帮了他们不少。温夕是新闻专业的学生,做采访的时候很有自己的想法和意见,各种拍摄器材使用起来也得心应手。

    让温夕加入对他们团队来说是一个不小的助力,但这种为爱发电的工作大多数人是支撑不下来的。

    “但我们暂时还不能盈利,你可想好了。”

    慕晚家里没缺过她钱,在学校的时候拿的奖学金和实习工资都够用了,就是现在她说要去创业和留学,向静和慕兴国都能再拿出钱来支持女儿。

    “没关系,我还有点积蓄。”

    庄凝蕴看出温夕不是着急挣钱的人,“我去问问宋宁,要是大导演同意了,我们明天就一起坐车去尼斯。”

    吃完晚餐,宋宁和慕晚谈了谈,反正他们团队正缺人,而且慕晚的能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索性就同意了她的请求。

    一整个晚上,慕晚都没能再打开手机看那条信息。

    等到第二天天亮,手机里又弹出一条信息。

    街道的路灯渗着白凌凌的光,慕晚从床上坐了起来,赤着脚踩在地板上。

    此时距离出发还为时尚早,她却精神抖擞,一点睡意也无,将咖啡因注射进了血管般的昼夜颠倒。

    “如果让我亲自来找你,后果自负。”

    二选一,慕晚哪个都不想选。

    她手里的手机好像一块要坠到地上的石头,窗户的一角拉开了盎然的绿色。

    不对,自己都换了身份,他怎么能找来,秦景曜一定是在恐吓罢了。

    “你想让我来找你,对吗?”

    紧接着是第三条信息,慕晚并没有主动给秦景曜打电话,吹进来的风有点闷热,她把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终于,世界安静了。

    睁眼捱到吃早餐的点,慕晚提着行李下了楼。

    好在,楼下没有站着个秦景曜。

    庄凝蕴伸了个懒腰,“温夕,起那么早。”

    团队里的另外几个人也打着哈欠,唯有慕晚在桌子上有条不紊地吃着早餐,一点困意都没有。

    “昨晚睡得早,凝蕴,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庄凝蕴慢悠悠地洗漱好,“车马上到了,我们吃完就走。”

    慕晚叉了一片切好的草莓,她没心情配着奶油吃,又酸又硬的水果下肚,刀叉和瓷盘的声音在耳朵里横冲直撞。

    要快点走才行。

    几个人坐了两辆小车,行李塞得满满当当。

    艾琳娜的怀里抱着小女儿,门前的猎犬也站起来送客,“亲爱的西塞莉,有机会我们再见面。”

    慕晚转头看向后车窗玻璃,民宿的房子越来越远,但她好像也没有越来越安全。

    一路上,会开车的轮流坐上驾驶座,法国南部的风景秀丽,这是一条非常适合自驾游的路线。

    慕晚打开相机,对着外面拍了一张照片。

    蔚蓝的地中海一望无际,波光如鳞,沙滩细腻,遮阳伞林立,宛如森林里冒出的色彩鲜艳的梦幻蘑菇。

    他们在外面吃了晚饭,各自回到酒店房间里休息。

    灯是关着的,慕晚一开门,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带着点苦的,若有似无的烟草味。

    很淡,淡到慕晚推开门的那下,这味道就彻底消弭了,仿佛是从外面刮进来的气息。

    月光照进阳台里,暗沉色调的房间里绘制出了一个人影,像是逆着光的远山和建筑。

    “亲爱的,走了那么多天,有没有想我?”

    床上的秦景曜扯着风轻云淡的笑容,在尼斯这个度假胜地,他就真的像是来休憩的游人一般闲适。

    慕晚的手折过去,摁在门上,她的唇哆嗦着,“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不想我出现,”秦景曜转着手上的戒指,冷然道:“为什么不来找我,你主动来找我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结果都是一样的,不论是谁找谁,慕晚一样逃不出去。

    “跟你一起来的人还在酒店,你确定要抛弃他们一走了之吗?”

    闻言,慕晚倾斜过去的手一顿,门后的把手回弹,发出了如闸刀的细微声响。

    “过来。”

    秦景曜的声音幽冷,没有任何的温度。

    初夏温暖,但慕晚莫名打了个冷颤。

    秦景曜总能精准地威胁到自己,一击必中,使慕晚顶着压力走到他身边。

    “告诉我,你是慕晚还是温夕?”

    慕晚就是慕晚,她不是别人,可这也是无奈之举。

    如果不是秦景曜,慕晚根本就不会顶着一个假名来到国外,又从阿□□翁到尼斯。

    “秦景曜,我讨厌你。”

    “你的戒指呢?”

    秦景曜攥着慕晚的手,翻来倒去地看,没有,十根手指上什么都没有。

    慕晚眼眸里滋生着恨意,“丢了。”

    “丢了,你好去找别人。”秦景曜扣着女孩单薄的肩膀,他起身,目光自上而下的碾压,“整整三十天,我没有你的任何消息,我都不知道你是死还是活。”

    慕晚推开秦景曜,“我是我,你是你,这跟你没关系!”

    “慕晚,你这辈子都逃不掉,下辈子也逃不掉。”秦景曜握着女孩的手腕,他们的手举着,像是在指天发誓,“就算没了戒指,你也不能去找别人。”

    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别人说是情话,从秦景曜口中讲出来是噩耗。

    “我要你认命,你听见没有。”

    “我不认,”慕晚的呼吸摇摇欲坠,她恨不得把秦景曜甩得远远的,“凭什么你要来决定我的命运。”

    “秦景曜,你自私自利,狂妄自大,你只顾你自己,不管我的死活。”

    月光迷人,慕晚的脸色煞白,恍若飘零的一片白纱,她脸颊上流着两行清泪。

    女孩瘫软在地上,她抓着裙角,哭得背微微拱起。

    爱情它让人痛苦。

    哭够了,慕晚拿着纸巾擦干眼泪,像搽胭脂似的,只余下潮湿的红晕。

    “慕晚,你哄哄我。”秦景曜抱着了慕晚,她身上是令人舒缓的薰衣草香,“你哄哄我,我们就不吵了。”

    黑暗里无声无息,两人依偎着好似在互相取暖。

    秦景曜没了耐心,“连句哄人的话也不会说吗?”

    慕晚看也不看对面的人,她的眼泪已经流干流尽了。

    秦景曜扳过女孩细白的下颌,他亲在慕晚的侧脸上,呼吸温热,泪水流过的皮肤咸涩潮湿。

    慕晚动弹不得,她听见秦景曜开口夸着“真乖”。

    “你知道吗,你亲我,我都觉得恶心。”

    他好像一直都打动不了慕晚,她的心一定是冰做的,用身体里的热气捂得久了,那冰反倒化在了指缝里,永远都抓不住。

    “恶心?做的时候难道也恶心吗?”

    慕晚和秦景曜面对面,男人的手抚上女孩略微弯曲的膝盖,掠过雪白柔软的腿|心,“你的身体很喜欢我,这不是假的。”

    真实的反应,就在秦景曜的手中。

    “我们做的时候,你的嗓子都叫哑了。”

    “如果不爽,你为什么要叫呢。”

    手指往里面勾,慕晚的下腹绞紧,“你到底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秦景曜抱着慕晚坐在自己的腿上,空气里有湿透了的海风的热息,他的唇缠着突起的衣料,“自私自利的人,不会放过你。”

    慕晚想下来,却被秦景曜拥得更紧,她反驳:“自私自利的人不配谈喜欢。”

    秦景曜抽出手指,抹在女孩的腰间,“慕晚,我们领证结婚吧。我的东西都给你,这样我是不是就不自私了。”

    慕晚从来要的都不是秦景曜的东西,她要的是没有秦景曜的世界,可惜他给不起。

    房间里有一把水果刀,慕晚手里攥着那把刀,她不是谁的所有物,“你别妄想用婚姻绑住我。”

    秦景曜的面容严峻,“把刀放下。”

    他不相信慕晚会伤害自己,但他还是会害怕。

    举着这把刀的时候,慕晚想过自己的父母,想过她的未来,“对不起,我真的无法接受这样的生活。”

    简直是,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

    身后是高高的阳台,铁丝栅栏上洒着清灵的光影。

    刀剑无眼,人的头脑却还不清醒。

    “你想走也可以,我们来谈谈。”

    秦景曜走过去,慕晚这样的人,不会拿刀捅自己的脖子。

    “别过来。”

    慕晚叫着,那把刀调转了方向,正对着秦景曜锁骨。

    秦景曜没夺走女孩的刀,他无所顾忌一样,靠近持刀人,“你想走几年,一年,两年,还是三年。”

    “我让你别过来。”

    那把刀割开了表层的皮肤,腐烂的铁锈味冲了过来,流动的血缓慢,浸入衬衫的纤维里。

    慕晚眼前只能看到那些血液,仿佛都朝着她涌了过来,抵着的脖颈由白变红。

    并不锋利的刀啪嗒落到了地上,银白的金属撞击着地面,慕晚的心脏也在撞击着胸腔。

    她属实是吓坏了。

    秦景曜抓住慕晚的手指,沾上了他的鲜血,“你手上有我的血,就再也不会忘了我。”

    血是热的,流出来却逐渐冰冷,宛如一条斑斓的毒蛇,伺机而动,毒液将慕晚侵蚀得面目全非。

    慕晚觉得他们像是两个精神病人,她的视线停留在那道伤口上。

    不要一年两年,她再也不想见到秦景曜。

    第 49 章 拦截

    “我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

    那把刀还在地上,刃上带着丝丝血迹,木制的刀柄还留着慕晚的指纹。

    她的手垂在身侧, 黏稠的触感渐渐地收紧, 秦景曜的血凝结在了自己身上,斑驳暗沉的红色如玫瑰花瓣般剥落。

    慕晚立刻用房间里的座机联系了前台,“不好意思, 我朋友被刀划伤了,麻烦你们送医疗用品过来。”

    酒店里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情,前台不由得警惕起来, “好的小姐,是哪里划伤了?”

    慕晚侧眸,秦景曜脖子的血已经不再流了, 血滴在衬衫上, 像是滴在雪上, 房间里只有月光, 男人的神色更加地冷寒。

    “用水果刀划伤了手, 流了一点血。”

    受伤的部位怎么看都不像是突发事件,为了避免麻烦,秦景曜走近了些, 用法语和前台对话。

    面对磕磕绊绊的法语, 法国人宁愿用英语交流, 可他的法语非常流利, 是不用切换英语的那种程度。

    猛然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前台多问了一句,“请问小姐,您还需要其他的帮助吗?”

    血腥气越来越浓烈, 有什么东西被剖开了一样,慕晚忍着不适,“不需要了,谢谢。”

    夜深人静,自己又是外国人,就算是向前台求救,秦景曜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纱布和消毒用品很快被送来,慕晚拆开了酒精棉球。

    “你不该过来。”

    如果不过来他就不会受伤,慕晚差点以为自己要杀人了。

    血水流入胸膛,秦景曜的锁骨深陷,“那你会主动把刀放下去吗?”

    刀被扔到了地上,他跟没受伤似的,自顾自地扯开血淋淋的衬衫。

    慕晚当然不会,那把刀对准自己,总比对准她要好。

    “你要是真的死了,晚晚,我们就只能下辈子再见了。”

    酒精棉球擦过血迹,狰狞的伤口仿佛下一秒就要挣开,慕晚的手抖得不轻,痛感似乎能传递到她的皮肤里。

    女孩的动作十分轻柔,秦景曜几乎没什么感觉,凉意滑过,带着微微刺鼻的乙醇气味。

    慕晚岔开他的话,问:“你要去医院吗?”

    她的这个提醒实属是多虑了,秦景曜流的那点血,就算是不处理都没什么事。

    秦景曜早就评估完了自己的伤势,“还没到缝线的地步。”

    这点小伤,不足挂齿。

    伤口处理好了,慕晚也就消了个毒,她要拿纱布包扎的手被秦景曜轻轻地移开,他说那样看着太惹眼。

    其实和包没包纱布没关系,他这人本身就很引人注目。就算是在人流密集的尼斯,也是如此。

    伤人的刀还放在地上,刺破的场景不停地重复在眼前,慕晚惊恐极了,去捡凶器的手僵硬。

    秦景曜越过面如土色的女孩,用纱布缠了几圈刀刃,连刀带血,包得干干净净。

    “我累了。”

    男人背过手把上衣全脱了,他的嗓音有些闷,好像一颗圆润的石子投进了潭水中的声音。

    石子投进去,慕晚的心里却咕噜咕噜地冒着空气泡。

    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鱼,从黑暗到光明里,映射出的身影像是一抹油画颜料。

    透明的壁障外,黑白交混的东西,岩壁一样的瞳孔缝隙,原来是两只眼睛。

    这双眼睛钉子似的,往鱼的鳞片上砸,慕晚游着游着,那层透明的玻璃宛如扎根的水草,她湿漉漉地穿过去,游到了黑白的眼睛里。

    秦景曜的眼睛,血色喷出来,连鳞片都被掀开了。

    慕晚的被子落到腰间,从阳台外探过去,她见到了湛蓝的海。

    仿佛还是在梦中,慕晚很害怕自己就此长眠不醒。

    今天还要出去拍摄,她坐起来,习惯性地背对着秦景曜换了件长裙。

    床上的男人没有醒,他找人找了一个月,基本没有休息的空档。

    戒指没了,但是人还在。

    慕晚轻手轻脚地梳理好头发,她走进浴室里洗漱。

    放到提包里可能会被抢走,因此所有的证件都在行李箱的夹层里,秦景曜仍然在休息,慕晚叫了他一声,没有反应。

    “秦景曜。”

    慕晚放大了声音,房间安静,没有人回答。

    于是她缓缓地拉开了行李箱的拉链,尽量地不发出声音,朝着床上瞥了一眼,没敢再多看。

    秦景曜这个人很奇怪,你只要多看他两眼,他一定能发现,接着就会不留情面地把你的目光逼退。

    慕晚咬着唇,连呼吸都要控制着不能太重,她在夹层里找到了签证和一系列的身份信息。

    把东西放进手提包里,手机开始震动。

    慕晚才喘口气,又紧张得提心吊胆,她把手机摁灭,出了房间的门。

    窗帘遮住了大半的光亮,酒店房间男人赤着上身,黑发散乱,他侧躺着,闭上眼像是又睡了过去。

    到尼斯的第二天还有拍摄任务,慕晚给庄凝蕴回了一通电话。

    酒店的餐厅里,挤满了吃自助早餐的游客。

    庄凝蕴拿着餐盘夹了一块甜品,“我还以为你没起床,正想把你叫起来吃早餐呢。”

    慕晚随便拿了点吃的东西,“你们明天去马赛吗?”

    “对啊,我好期待海鲜大餐,听说马赛的生蚝和海胆可以现开现吃,个头又大。”可惜在今天早上,庄凝蕴只能吃酒店里甜得要死的免费早餐。

    海鲜配白葡萄酒,味道鲜甜,别有一番风味。

    这话说得有点奇怪,庄凝蕴在人群里找了空位置,“你不去吗?”

    他们明天要走,慕晚当然也想跟着去,但是她着实是走不了。

    “我有一个亲戚在荷兰,身体不好,这次她生病我想去看望一下。”

    一来一去,又得折腾不少时间,不过庄凝蕴倒是没什么可说的,干这份工作怎么还能要求人家兢兢业业,又没固定的工资。

    庄凝蕴十分能体谅慕晚的心情,“能买到机票吗?”

    “可以,从蔚蓝海岸到阿姆斯特丹有直达的票。”而且两个小时就到了,如果是在中国起飞,可能还要转机,时间又长,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去探望。

    这样一想,庄凝蕴直接去问了导演宋宁。

    吃过早餐,他们背着设备到海边拍摄。

    估计那边是秦景曜醒了,他发了一条信息问慕晚在哪儿。

    慕晚:我在外面拍摄,准备坐车去景点了。

    秦景曜发来了一个新的定位,他重新找了房子入住,让慕晚晚上回来也到这里来。

    他挑剔住的地方,慕晚早就料到秦景曜会睡得不舒服,可她没曾想那人竟然在他们订的酒店里睡了一整夜,并且直到早晨都没能醒。

    抱着人睡的第一个晚上,秦景曜就恢复了往日的睡眠质量,只要有慕晚,多恶劣的住宿条件都显得无足轻重。

    秦景曜:要不要我去陪你

    慕晚:我们要工作,工作不带家属。

    男朋友,确实算是家属。

    那边的打字速度有些慢,秦景曜说他也想去景点走走,不会打扰女朋友工作的。

    慕晚:你不是讨厌人多的地方,不说了,我得上车了。

    秦景曜没回,他大概是默认待在酒店里了。

    宋宁是团队的主心骨,他不能走,慕晚请几天假倒是没事,说明了情况后,大家一致同意让有事的队友先走。

    他们上了去景点的车,慕晚坐上去机场的出租车。

    “您好,陈阿姨,我是慕晚。”

    一上车,慕晚就用另一张电话卡打了通讯录最底下的那个电话,她想寻求陈善和的庇护。

    “孩子,景曜他还是找到你了吗。”

    秦景曜的动作快得让陈善和也难以应付,这些天,他把来龙去脉都给扒了个干净。

    包括他们在京州的时候怎么联系的,还有慕晚的身份和地址。

    陈善和甚至都来不及通知慕晚,那边却已经找上了门。

    “是,”慕晚只提了一个手提包,里面放着她的证件,“我想来阿姆斯特丹,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车子后座的女孩无助地哀求,出租车司机虽然听不懂中文,却还是好奇地往后面瞅着,见人是在打电话便继续开他的车。

    “你只要能来就来,我会护着你。”这事陈善和确实做得不够好,她说要帮慕晚,肯定也要帮到底。

    慕晚是偷偷跑出来的,她只要上了飞机,就有机会落地阿姆斯特丹,到时候陈善和会亲自派人接应。

    秦景曜碍于他父亲,就算是陈善和收留了慕晚,他也不能在人家家里造次。

    订了最快的机票,慕晚下车到了机场。

    抢劫盗窃频发的城市,一路上小心谨慎,她终于带着证件和现金安全抵达了机场。

    没带什么行李,慕晚却一点都不觉得轻松,她急匆匆地到柜台办理登机。

    机场的工作人员拿到了慕晚的证件,查看了几遍,“小姐,请您稍等。”

    难道是自己的签证有问题,慕晚小声地催促,“麻烦快点,我赶时间。”

    工作人员安慰慕晚耐心等待,她联系了自己的上司,把证件拿给对方看。

    “是她吗?”

    “是的,中国人。”

    年轻女性,都对得上。

    他们用法语交流,但这并不代表着慕晚对他们说的事情一无所知。

    离开尼斯中途出了意外,那位资历较长的工作人员请慕晚到休息室等待。

    顿时,慕晚有些明白了。

    她拿走自己的证件,说了一声抱歉,然后不顾机场人员的挽留,径直地快步走出了机场。

    道路的两旁停着出租车,有一个司机站在那里揽客。

    慕晚着急说自己要走,她要去火车站。

    “是西塞莉小姐吗?”

    正要拉开车门,慕晚如坠冰窟,下意识地反问司机:“你怎么知道?”

    “一位先生付了钱要我来接您到马特林克宫。”

    司机说的是秦景曜发过的地址。

    此刻,慕晚无比确信秦景曜已经知道她要走的事,还没上飞机,在机场就把自己给拦截了。

    第 50 章 关在这里

    “西塞莉小姐, 您还走吗?”

    慕晚果断又把车门关上了,司机紧随其后,再三询问着她。

    那位先生的助理给了自己很多钱, 那些钱足够一个出租车司机一周都不用工作, 要不然他也不会答应一整天都等在机场接人。

    面对司机的穷追不舍,慕晚拒绝道:“我不走了。”

    司机收了那些钱,心里不安, “可是已经都付过钱了。”

    “没关系,你拿着吧。”慕晚烦躁地走了一段路,广阔的蓝天下, 棕榈树列着队伍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

    有一辆车停在了身后,并不是出租车,她失望地走到边上。

    车窗玻璃降下来, 闪现出的是秦景曜的侧脸。

    临海的城市风大, 慕晚的衣衫飘忽, 她茫然地望着车里的人。

    好像无论走到哪里, 都是这个结果。

    她一次一次地逃走, 秦景曜就一次又一次地将慕晚抓回来。

    断掉一只想飞的小鸟的希望,那就让它主动放弃出走的心愿,直到忘却笼外的自由。

    “温小姐, 你要去哪儿?”

    秦景曜脖子的伤口开始愈合, 一条细长的疤痕横亘在颈间, 残破中揉进了凌冽的冷硬。

    “去火车站。”

    慕晚的唇张开合上, 像是黏在了一起, 恍惚的状态下,她甚至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发出了声音,还是在心里默默地回答。

    他们如同初遇般陌生而客气, 秦景曜大发善心地要帮她,“我送你。”

    慕晚抬头,她的眼睛里又燃起一丝火苗样的急切,“真的?”

    她真的想走,想走……

    但他叫她的假名,分明是存心戏耍。

    哪怕没可能,情绪混乱在一起,慕晚居然存了期待。

    秦景曜不想骗她,“假的。”

    他要送,也是送慕晚回去。

    秦景曜说:“上车。”

    慕晚充耳不闻,那辆车跟在她后面,速度很慢,简直比那个司机说话的时候还要烦人。

    “我知道你要去哪儿,但是你不可能一直住在她家里。只要你离开,我早晚能再找到你。”

    秦景曜下了车,他按着女孩的肩膀,强硬地把她转过去,“我让你进去,听见了吗?”

    总还有别的办法,慕晚几乎想破了脑袋,除了和秦景曜服软,她没别的办法了。

    “听不见,我就抱你进去。”

    秦景曜的声音沉下去,他没有发怒,慕晚每次都不听话,所以他要耐心一点才行。

    “我进去。”慕晚抬脚,坐进了车里。

    喧嚣的大风被阻断在车外,慕晚上扬的裙摆,此时乖顺地贴着膝盖。

    秦景曜关上车门,“给我手机。”

    车子启动,慕晚没问要开到哪里去,车子去哪儿好像都与她没关系。

    手机和证件待在一起,其实这些东西都没有用,慕晚连飞机都上不去。

    秦景曜接过电话,垂着眼扫过去,快速地划到底,找到陈善和的号码拨了过去。

    “上飞机了吗?”

    来电人是慕晚,陈善和想着她应该快要上飞机了,于是关心了一句。

    秦景曜淡声道:“她来不了。”

    怎么会是他,陈善和的语气一下子从柔和变成紧张,“景曜,你不能这样做。”

    “陈姨,”秦景曜恭恭敬敬地喊了她一声,肆无忌惮地笑,“你去告我的状吧。”

    没人能管得了他,也没人能从他身边把慕晚带走。

    没收慕晚的手机,对秦景曜来说,根本就没必要。

    男人的手伸进手提包里,把手机塞了进去,拉上拉链。

    “这就是你说的工作?”

    秦景曜明明早就发现了,却装着一无所知的样子。

    电话打过去,慕晚再没了机会,“你早就知道。”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订机票的时候,或许是更早,她在酒店偷偷把证件拿出来的时候秦景曜就已经知情。

    对她的行动了如指掌,直到最后一刻才收网。

    离自由越近,被带回去的时候就越绝望。

    “你为什么不肯回来?”

    秦景曜的声音和手指都缠了过来,“你骗我也好,只要你肯回来,怎么着都行。”

    他想给慕晚一个机会,可等到最后他也不见慕晚回心转意。

    女孩的双眸冷冷清清,她开口道:“我不爱你,也不喜欢你。”

    慕晚讲话温温柔柔,和风细雨,却让人痛不欲生。

    “秦景曜,我们分手好不好?”

    秦景曜什么都没有追究,他仅仅是希望慕晚编点软话求个饶,可是连这个都做不到。

    她看着自己的神情认真,说分手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慕晚谈恋爱从不轻易说分手,吵架提分手太伤感情,她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于是固执地要分手。

    “你是开玩笑的,不要再提了。”

    秦景曜的呼吸不太稳,他翻出烟盒,手法熟练地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你不需要给我找借口。”被甩了的人会不高兴,大概是觉得丢了面子,秦景曜的架子高,素来都是别人捧着他。

    慕晚退了一步,“你也可以和我分手,都行。”

    烟雾随风飘散,谁先提的分手这根本就不重要,秦景曜让慕晚闭嘴,“要是还提这两个字,你就在车上把衣服脱了。”

    平整柔和的布料覆盖住小腿,慕晚背后一寒,窗外是连绵不断的海,游客三三两两地聚集,到处都是人。

    秦景曜真的会做,混蛋是不讲道理的。

    慕晚闭口不言,终于安静,秦景曜揉了揉眉心。

    窗外的景物不断幻化,风声呼啸,碧海蓝天隐匿在白雾之中,仿佛一座虚构的海市蜃楼。

    马特林克宫静谧地矗立在蓝色海岸,悬崖峭壁上的庄园,延伸出如瀑布般的郁郁葱葱。

    车子开进去,厚重的大门轰然关闭。

    既然不去阿姆斯特丹,慕晚自然是想回去工作,“我们要在这里待多少天?”

    秦景曜把烟捻灭,压至底端的火发着红,在眼底映得荒凉,“不知道,看你表现。”

    对方的回答模糊,慕晚没底,势必要问个清楚,“你什么意思?”

    秦景曜笑了一下,“意思是,我要把你关在这里。”

    那笑渗人,慕晚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秦景曜把人带下车,“我太惯着你了,以至于你总是跟我作对。”

    悬崖外是望不到边际的蓝海,树木葳蕤,前路是一层又一层的岩石阶梯。

    跳下去,坠落都是缓滞的。

    如同死水的情绪刹那间波澜汹涌,慕晚忍不住骂道:“你这个疯子。”

    她被关起来了,慕晚不能相信这个事实。

    再怎么样,秦景曜也不能把自己关起来,这是囚禁。

    行李都被送到了房间里,慕晚坐在沙发上,她抱着膝盖,昂起脑袋,眼睛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幸好没有摄像头。

    慕晚拿着手机,屏幕明明灭灭,她不知道该向谁求救。

    “在想怎么出去?”

    秦景曜交叉着慕晚的十指,问:“戒指丢哪儿了?”

    丢了就是丢了,就是问了也找不回来。

    慕晚的手指被攥得有些疼,“告诉你,就能让我出去吗?”

    “你说,你不会和我分手。”秦景曜俯首,吻了吻女孩的耳垂,那里被海风拂过,触感温凉,他低声哄道:“晚晚,你不会和我分手,对不对?”

    为什么不说呢,就有那么难吗。

    秦景曜的指尖挑开细带,裙子自肩膀滑落,乌黑的头发垂到背后,像是温润的玉块倾斜着竹影。

    男人的手转过身体,料子褪到脚踝。

    “你走的这些日子,我好想你。”

    秦景曜亲着慕晚的脸颊,溢出的喘息喷洒在胸前,“晚晚,你为什么能这么狠心。”

    她的手被拎着,碰到微微突出的伤疤,昨天晚上这里流出了鲜红的液体。

    慕晚持刀伤人的伤口,在秦景曜身上,宛如束缚住的标记。

    慕晚的腿被抬高到腰间,膝盖微微地弯曲,眼尾点缀着晶莹的泪水。

    秦景曜的下巴搁在女孩的颈窝,笑音撩人,“都湿透了。”

    布料上留着一块湿渍,颜色更深。

    “你不想我,但你的身体在想我。”

    慕晚躺在沙发上,不着一物,秦景曜压下来,有些沉。

    “你所谓的想我,就是要把我关起来。”

    她的视线跃透过拱门,跳跃到海上,璀璨华丽的灯火如流水,那里的人群那么小,又那么地远。

    秦景曜轻轻地摇头,高挺的鼻梁抵着锁骨,泛起酥麻的痒意。

    “不。”

    “是要做死你。”

    柔软的腰肢被人抱住,慕晚抬起了头,在马上要叫出声的那刻,她用双手捂住了嘴。

    秦景曜扯过女孩的手,并在一起,压高到慕晚的头顶。

    慕晚死死地咬住唇,齿间似乎能闻到血的味道。

    秦景曜在紧闭的唇瓣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吻,下身的力度却依旧没有减小,他掐着慕晚的下巴,要她张口。

    “不要抵抗我。”

    慕晚双手被举着,已经是缴械投降的模样,她被迫盯着秦景曜的脸。

    他额前的头发汗湿了,眸中的黑色浓郁。

    呻|吟的声音破碎,秦景曜的舌头伸进去,舔舐着口腔里慕晚咬出的痕迹。

    她不肯说一句求饶的话,他们从沙发纠缠到床上,翻来覆去。

    浓密的发丝泡在水里,慕晚的手在水面探出一半,因为剧烈的动作,她刚握住浴缸的边缘,就又脱落了下去。

    清澈见底的水,荡起一阵阵的波纹。

    热流吐出,秦景曜鼻尖挂着水珠,张开喘息的唇瓣红润,颈部的青筋和伤疤交织。

    像是一朵开到破败的花,白色的水汽蒸腾,慕晚眼前混沌不明,水晶灯细碎的光渐渐地汇聚成一条缝。

    她最后没挺住,昏睡了过去。

    秦景曜并没有放过自己,半梦半醒的状态里,慕晚感觉他又进去了。

    温暖的体温留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残夜破晓,牙印吻痕环绕的腰间,男人的手松了下去。

    时钟从傍晚走到清晨,慕晚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秦景曜不是在放狠话,他真的要自己死在床上。

    神志清明的瞬间,慕晚眯着眼睛,瞧见挂在海上的一轮白亮亮的明月。

    她想去找自己的手机,抬了半天,只动弹了一下小拇指。

    身后的热意压迫过来,烫得慕晚一缩。

    “找什么?”

    慕晚艰涩地发出一个音节,她没能讲出连续的两个字。

    似心有灵犀一般,秦景曜坐起来,他把手机放在慕晚的手心,还贴心地输入了密码给打开了。

    猛然一见到日期,慕晚迟缓地思索了一会儿,原来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她问:“衣服呢?”

    秦景曜把衣服捞了过来,裙子和内衣都是行李箱里找出来的。

    慕晚解开内衣,手指绵软无力,她慢吞吞地扣,却怎么也扣不上去。

    “别穿了,反正都是要脱的。”

    秦景曜像是在冷嘲热讽,慕晚立刻红了眼,她生气可又无可奈何。

    秦景曜看不见慕晚的表情,她光滑的背轻颤,吹干的头发揉得有些乱。

    “又哭。”

    秦景曜把背后的扣子给她扣好,拿了裙子往慕晚头顶套,顺便整理裙子的领口。

    他解释道:“我没笑你。”

    慕晚仍旧背对着他,秦景曜的手贴在女孩的耳侧,他亲了亲黑色的长发,“是我说错话了。”

    “我没哭。”慕晚吸了吸鼻子,她穿上鞋去梳头发。

    秦景曜的手扑了个空,“这不是怕你哭。”

    无论是在床上床下,慕晚哭了他都会哄,只是区别在于上床的时候他不会停。

    桌子上已经放好了晚饭,秦景曜也下了床,喊慕晚吃饭。

    异国他乡,请来了一位厨师专门做中餐,都是慕晚平时爱吃的菜色。

    一顿饭吃下来,秦景曜总能知道她喜欢哪道,不喜欢吃哪道。

    勺子喂到嘴边,慕晚木然地张口,吃了下去。

    这么大的房子,进进出出的人很多。

    出去的机会也有,只是几率渺茫。

    察觉到慕晚皱眉,秦景曜放下勺子,送入自己口中尝了尝味道,“怎么了,是烫到了还是不好吃?”

    慕晚回答说:“我自己来。”

    秦景曜把端着的碗放到桌子上,他看着慕晚把饭吃完了。

    消耗与进食的比例不成正比,她情绪不佳,秦景曜也没有强求。

    房间里已经有人打扫了一遍,慕晚坐在椅子上看海,地中海的波涛摇曳,浅蓝的水里融进了夜色。

    秦景曜靠在椅子上,他面前放了一个电脑,一边抽烟一边动着键盘,应该是在工作。

    “别看了,我不走。”

    他要在这里,把慕晚给盯住了。

    慕晚的脚踩着藤椅,她坐在高处,眺望着远方的熙熙攘攘,“我想去教堂。”

    庄园附近有许多景点,其中一个就是尼斯的圣母大教堂。

    “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我有说允许你出去吗。”

    这次,秦景曜没由着慕晚的脾气。

    电脑屏幕里的林桓顿住,“先生,太太说让您回国之后来找她。”

    “知道了。”秦景曜的神情淡薄,他道:“继续。”

    时间过得太慢,这栋房子里,除了秦景曜,她一个人都不认识。

    慕晚走到电视面前,她在抽屉里找到了遥控器,随意地翻着枯燥的电视节目。

    嘈杂声传到了电脑的另一边,秦景曜淡然自若,他衔着烟,抽出余光的落在影像前的身影上。

    挺乖的,没闹着要去教堂。

    慕晚很无聊,非常无聊。

    电视里播放着纪录片,和秦景曜一样三心二意,慕晚低头划着手机。

    她找到一个国外的网站,里面有介绍这座庄园的信息。

    慕晚一句一句地翻译,把整篇文章读完,网页的界面老旧,图片也加载得非常慢。

    她把手机上拍摄的图片放大,那是一条被截断的小路,朝着山崖的下方。

    图片并不完整,慕晚也看不出小路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可能是一扇小门,也可能是海。

    她试图再找点别的信息,电视机上已经开始播广告。

    “该睡觉了。”

    慕晚还没睡醒几个小时,秦景曜又要催她睡觉。

    “我不做。”

    言简意赅的几个字,慕晚拍开秦景曜的手。

    秦景曜想着自己在慕晚眼里果真成畜生了,他笑道:“我是担心你昼夜颠倒。”

    说得好听,下手却没轻没重,慕晚面色不虞,“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谁知道她会睡那么久,睡起觉来没完没了,中途秦景曜的手指探了几回鼻息,确定了人没事以后就接着让慕晚睡了。

    都是因为秦景曜,害得慕晚还要调整作息时间。

    “我出去走走。”

    她站起来,自己出了房间,到房间外面的花园游荡。

    慕晚想去找那条小路,却摸不清楚方向。

    她坐在了台阶上,肩膀披了一件外套,是秦景曜拿过来的。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喝醉了酒无所顾忌地坐在石阶上吹风。

    “你那天冻得厉害,却没有人给你披件衣服。”

    所以秦景曜一想到,就时常地后悔。如果那时他是慕晚的男朋友,一定会给她披件衣服。

    屋里人沉醉于酒色,秦景曜站在门外,偏偏注意到慕晚冷得发红的脚踝。

    喜欢大概从一开始就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