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玉师兄,要不你就收了我吧。”
江潮一只手拿着石杵,另一只手伸着,把脸放在谢寒玉肩膀上直笑,“毕竟山行总想要个小师弟,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我要背叛师门了。”
江潮笑得直咳起来。
谢寒玉给他拍背,道,“山行,今年宗门招人的时候,你去。”
“啊,师兄,我真的只是开玩笑,”却山行嘴角下弯,“招人这事儿太难办了,我做不来啊!之前不是应忔师兄吗?”
“他有师弟了,你没有。”
谢寒玉悠悠道,应忔在一旁附和,“对对对,山行,到你独当一面的时候了,不要总惦记人家江公子,他是寒玉师兄的。”
“不对啊,人家是有宗门的,江公子,不知师出何处?”
“百重泉。”江潮好不容易直起身子,“阿玉,你这两个师弟真有意思,我要是真成了你们怀仙门的人,恐怕师父他们从地下爬起来也要打死我。”
“江公子,百重泉是何地,我为何没有听过?”应忔抱拳看向江潮。
“有时间带你们去瞧瞧。”江潮挥手,“阿玉,说正事吧!”
谢寒玉嗯了一声,“山行,这几日你看好夏安,他身上有恶灵的气息,闻到了吗?”
“啊,”却山行张大嘴巴,“恶灵,我,啊,对啊,我早就闻到了,寒玉师兄,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轻轻松松就能把那恶灵给灭了。”
“山行,那你可瞧出这恶灵是男是女,为何作恶,惯用的手法是什么?”江潮笑道。
“山行,莫要轻举妄动,他的灵力在你之上,还是小心的好,若是遇事,记得与我通信。”谢寒玉没拆穿他的话,“你自下了山,修为倒是退步了。”
“师兄,这,这你也能看出来啊?”他挠了挠头,往应忔身后躲,“你可别让师父知道了,那我就惨了。”
应忔对上谢寒□□悉一切的眼神,也只想躲,可他的脚就像是被钉在原地一般,不敢挪动,举起两根手指“师兄,我一定监督山行。”
谢寒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像模像样的点了下头,“我去秧苗地探查一番,你们两个注意安全。”
“师兄放心。”
“师兄慢走。”
谢寒玉看向江潮,他自觉的站起来,“阿玉,走吧。”
“嗯。”
“师兄说要带他了吗?”却山行盯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发问。
“可师兄也没说不让他去啊。”应忔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师弟,快去练剑吧!寒玉师兄不说,可宗门大比你是逃不掉的。”
“应忔,应忔,”溪霖从远处端着一碟摆满各色馒头的青花样的瓷盘过来,“尝尝,我坐的。”
应忔躲不过,被她一个馒头塞到嘴边,噎的说不出话,艰难的咽下去,道,“好吃。”
“喜欢就好,哎,你的那位师兄和他朋友呢?怎么不见人!”溪霖环顾四周,厨房处上来袅袅炊烟,白条缓缓的升上去,笼罩着这片即将开始安苗祭祀的院落。
“他们去看秧苗。”
“阿玉,这村落倒是挺热闹,一群老人都围在那里干什么呢?”江潮拉着谢寒玉的手腕,朝那边看去。
“哎,老李头儿,你可别耍赖,落子无悔啊!”
谢寒玉挤在人群中,周围的人太多,他和江潮便紧紧贴在了一起,他能感觉到自己掌心传来的温度,江潮一只手还放在他的腰间,他将自己拢在怀里,那股浅香便又扑鼻而来。
他垂眸看着面前的棋局,白子紧紧的将黑子包围,胜负已然分辨,只是一位大爷叫嚷着要再来一局。
他有点热,想要伸手拂去额头处的汗,江潮便已经带着他出来了,一个干净的素色帕子正搭在他额头,江潮低着头正给他擦汗。
“阿玉,”他听见江潮喊自己,他总是喜欢这样喊自己的名字,谢寒玉已经习惯他时不时的就喊自己,便轻声道,“怎么了?”
“你会不会下棋?”
谢寒玉摇摇头,他平日在怀仙门除了练剑便是在藏书阁,与一众师弟师妹也是甚少往来,也没有接触过这般玩乐的东西。
“晚上我教你,我们可以一起玩,我让着阿玉,你可以悔棋,怎么样?”
江潮替他擦过汗,又把碎发整理好,“右边那条路,走吧。”
“落子无悔。”
这点儿规矩他还是知道的,“应忔那里有一副青玉的古棋,可以拿来玩。”
谢寒玉说罢,忽感到一股灵力汇聚起来,“棋盘阵,落子无悔,生死各凭本事吧,哈哈哈。”
他和江潮已经进入到阵中,这应该就是夏安身上恶灵的阵法。
“小心点,跟紧我。”
谢寒玉转身叮嘱过江潮,这才小心观察着四周的状况,“这里只有一道生门。”
他和江潮处于两块棋盘之中,棋盘方正,棋子圆润。
谢寒玉打量着,这里面一共是三百六十个棋盘,棋盘与常规不同,四周高中间低,这里是秧苗中间,谢寒玉记着旁边是一条小溪,平日里农民常用来灌溉土地,所以一旦破不了阵,溪水便会进入,在灵力的加持下,他们便会被淹死在这里。
每一格棋盘发出金光,他们被困在层层叠叠的金线之中,他的周围是一圈的黑子,谢寒玉脚步向后挪了一步,金光便闪现,他握着霜寒去挡,光芒便散去,棋局又悄然变幻。
重障之间,他已经看不到江潮的人影了,只能听到他的声音,“阿玉,下白子。”
谢寒玉抿了下唇角,霜寒挑起一颗白子,他观察着四周,将其放在了身后的一格,一道戾风忽的从身前飞过来,他挑起另一枚白子去挡。
“东南位,右四五。”
江潮的声音传入他耳中,“这是松下残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接着正北位左二。”
谢寒玉从袖口撕下一段布,灵力绕着布料,卷起另外两枚白子,放到地方,“阿玉,弯腰。”
他侧身弯下身子,黑子便横冲直撞的落在他身侧,“黑子是水,白子是金,阿玉,你带金子没?”
谢寒玉瞥见自己的发簪,顺手拔下来,金镶玉的簪子,“带了。”
“西南,最外侧。”
他将簪子握在手心,划破腕间,中指和食指夹起另一枚白子,丢在外面,天地间忽然化作两个黑白半圆。
他看见了江潮,正和自己摇摇相对,江潮正站在黑子正中,团团的把他围住,动弹不得,难怪自己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江潮看见谢寒玉,对他挤出来一个笑,“阿玉,靠你了。”
黑白,日月,阴阳,昼夜。
在这里面,他们便永远是对立的。
谢寒玉脸色冷了下来,霜寒出窍,泛出白光,只向两人正中的地方刺去,他单膝跪在地面,两只手相持握住剑柄。
一瞬间,以谢寒玉为中心,光芒向外绽放,360个圈层层散开,一滴血滴下去,顺着纹路流下去。
天色在一刻混淆在一起,原本泾渭分明的黑与白交织,深深浅浅的灰逐渐融为一体,谢寒玉松开一只手,顺着面前的圈痕划下来。
天空出现裂纹,谢寒玉的指尖已经颤抖,他嘴角流出血,膝下也泛出血迹,金线已经开始变得黯淡。
他听见恶灵的声音,“这是死门,你出不去的,你朋友以身入局,只是可惜了,今天你们都会死在这里。”
他抬眸远远地看了一眼江潮,心里的情感一股脑儿的涌了上来,什么乱七八糟的克制和隐忍,在这一刻仿佛摔碎的镜子,“啪”的一声全部都爆发了,震耳欲聋却又鸦雀无声。
“是生是死,在我,而不在你。”
谢寒玉拿着霜寒的手发力,青筋分明,再次向下扎去,裂纹变大,风从缝隙中进来,他便拔起霜寒,再次挥剑,风陡然变得更大,血顺着流向中间,天地间亮起来。
风停了。
谢寒玉俊秀瘦削的身子孤零零的站在中间,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透露着无法被打破的韧劲,恶灵不想瞧见那双眼睛,却又不得不对上那双眼睛。
那双令他恐惧的眼睛,只消一眼,就身子颤抖,他觉得自己像是要死在这双眼睛里。
“你便这般相信他吗?以身入棋,他失败了,你的三魂七魄都会散去,哪怕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
谢寒玉不会输,江潮断定,也确信。
江潮嗤笑,他盘坐在地上,“若是败了,我也能当一回神仙,把他救回来。而且,你怎么确定我不是神仙呢?”
“轰隆”一声,一道剑光直冲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