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运气也是实力凶手是钟子晴,周嘉伦则……
协助罗晟将受害者尸体运回法医科殓房后,A组四名干探自觉回到大屋,整理目前搜集到的线索。
不知凶手是否二次作案提高了警惕,除去李思懿指甲中的物质,法证部竟未在现场找到任何可疑脚印或指纹。
“至少有两点可以证明这两单case的凶手很大可能是同一人,”钟子晴拔开记号笔,唰唰在白板上写下思路,经过半月的实战训练,归纳提炼线索对她来说是小菜一碟,“一,凶手使用的凶器是同一把。二,凶手选择袭击的部位都是受害者臀部。”
破案就像是整理房间,只要把繁杂的线索一一归位,哪怕是再离奇古怪的疑案,也能变得清晰明朗。
季思福目不转睛地盯着白板上,片刻后点头,“看来要请许sir打报告,申请并案处理。”
他话音刚落,大嘉便捞起了听筒,熟练地按下了许学礼家的号码。
钟子晴一把将听筒夺过,“许sir不在家,打了没人接哦。”
“不在家?我以为许sir家中有事才不来围村。”大嘉眼神诧异,偷懒并不符合许学礼作风。
细嘉三两下将笔记本卷起,抬手就给了大嘉一棍,“你真是加班加到昏头,今晚香江小姐初赛,许sir一早就放话要去现场给学仪加油啊!”
“喂!你动手做什么啊?”大嘉捂着头惨叫,“难怪今晚师父不缺席。”
“不动手你没有记忆,”细嘉满不在乎地拍拍手,将笔记本珍而重之地放回抽屉,“你脖子好硬,把我本子都磨破了。”
钟子晴强忍笑意,将听筒重新塞回大嘉手里,“拨给廖沙展。”
大嘉揉揉隐隐作痛的脖颈,“廖沙展?打给他干什么?”
“通知他我们查到了新线索啊。”钟子晴翻了个白眼,细嘉果然没骂错,大嘉根本一点记忆力也无。
大嘉一弹三尺高,像送瘟神一般将听筒扔出去,“我可不敢同廖沙展沟通,要打你自己打。”
看来大嘉克星又要多一位。又不是只有你同廖沙展关系不好,钟子晴摇摇头,转身将求助眼神投向屋内剩下两人。
“咦,没水了,我去趟热水房。”季思福不想同这位处处争对A组的同僚多说一句话,提着保温瓶溜之大吉。
细嘉则插上耳机,翻开画板,装作认真练习侧写的模样,无声地拒绝了钟子晴的请求。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钟子晴对照着警队通讯录,认命地拨通了廖伟峰家的电话。
“喂?”隔着电话线,廖伟峰的声音听不到一丁点不满,甚至还有几分温柔。
“廖沙展,我是钟子晴。”
“有事?我们没有好到收工后通电话的程度吧?”廖伟峰音调陡然提高八度,仿佛对面不是钟子晴,而是个犯罪嫌疑人,“事先声明,我只同你们查简芹那单case,其他的案子与我无关。”
“廖沙展,有些线索我想你有兴趣,围村有个叫李思懿的租客被发现死在家中,凶手极大可能同袭击简芹的是一个人。”钟子晴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警务人员的基本修养。
“李思懿?男的女的?”廖伟峰终于来了兴趣。
钟子晴实话实说:“男性。”
电话那头,廖伟峰嗤笑起来:“Madam钟,不用我提醒你吧,简芹同李慧琼都是女的,况且凶手并未对她们下死手,怎么会同围村命案是一个人呢,你不会是打算误导我查案吧?”
“廖沙展,李思懿被袭击的部位同样是臀部,伤口同简芹的一致。”钟子晴只想快速结束对话,她脾气再好,也受不了廖伟峰的夹枪带棒。
可惜许学礼不在,不然还能关门,放许sir。
廖伟峰好像接收不到钟子晴释放的善意,反而讥笑道:“Madam钟,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巧合,你不会不知道吧?更何况小报满天飞,有人看了新闻模仿作案也不奇怪。”
良言难劝该死鬼,钟子晴瘪瘪嘴,“既然廖沙展认定两单case无关,那就无关吧。”不等廖伟峰回答,子晴迅速地挂断了电话,这通对话再多一秒,她便无法再同这位沙展客气。
季思福恰到好处地走进来,撸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名牌表,“时间不早,收工!”
钟子晴立刻收拾好心情,幸好还来得及搭乘最末班小巴,她可不愿意将上班时的坏情绪带回家。毕竟工作是大家的,生活是自己的。
出了电梯间,电视
声穿过不太隔音的两扇门,传到了钟子晴耳朵里,娥姐似乎在看什么新闻。钟子晴掏出钥匙,刚插进锁孔,屋内的电视声却突然消失了。
推门进去,林礼娥在梳化上正襟危坐,拿着本杂志专心致志地看,对面的电视屏幕也熄灭着。
“娥姐,别装了,你头先在看电视吧?”钟子晴不知道养母葫芦里在卖什么药,要不是看见林礼娥双手发抖,钟子晴几乎要怀疑刚才产生了幻觉。
林礼娥将杂志放下,露出脸,故作惊讶,“子晴,你做工太累幻听了吧?我一直在看《香江周刊》哦,这期娱乐新闻专访黎明,真精彩。”
钟子晴一把夺过杂志,又伸手摸了摸电视机,“娥姐,电视机还在发热,你应该是听见我开门才关掉了电视,情急之下又拿了本杂志遮掩,因为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所以没注意到慌乱间把杂志都拿反了,你别告诉我,你会认倒字吧?”
见钟子晴三言两语将自己的伪装戳破,林礼娥摇头笑道:“长大了,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了。”
“什么新闻不敢让我看见啊?”钟子晴挨着林礼娥坐下,顺手按下了遥控器上的开机键。
BTV新闻台正在放送晚间新闻——采访五行集团的董事长夫妇。
钟子晴皱眉看向养母,“看这些讨厌的人做什么?”
“你啊,嘴上不饶人,”林礼娥笑着戳了下钟子晴额头,“我们中国人有句古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怕他们没有那么容易善罢甘休,先了解情况,方便应对。”
钟子晴不耐烦同高傲的顾生顾太有一丝牵扯,关掉电视机,抱着林礼娥撒娇:“娥姐,好肚饿,家里有什么吃的吗?”
林礼娥对养女偶尔自然流露出的娇气无比受用,“厨房有宵夜,自己去取。”
钟子晴松开手,蹦蹦跳跳进了厨房,却被角落里香气四溢的一盆肉吸引,立时就要上手尝尝。
林礼娥跟在身后,急忙将钟子晴试图揭开保鲜膜的手拍掉,“小馋猫,这是我上周腌制的腊肉,都还没晾晒,想吃还得再等半个月。”
说完,她揭开灶台上的锅盖,“这个才是你的宵夜。”
“哇,海带绿豆沙,赞啊!”钟子晴笑眯眯盛了一碗出来,柔韧的海带同绵密的绿豆沙在口中化开,点点滴滴都是娥姐的爱。
不经意间咬到一口陈皮,钟子晴立刻吐在卫生纸里,“哇,娥姐,陈皮好苦,下次不要放啦。”
“不识货,这可是20年的新会陈皮,我特意去宝芝林买的,”林礼娥装作生气,伸出手去夺钟子晴手里的碗,“嫌苦就别喝,我拿去楼下送给才哥。”
钟子晴急忙转过身背对林礼娥,快速将手中的汤水一饮而尽,她心里被爱意充满,假装忧心忡忡地揉着微微凸起的小腹说:“娥姐,每天食宵夜,我会不会变肥妹啊?”
林礼娥呸了一口:“你每天查案到处跑,运动量大,又在长身体,不多吃点,迟早在凶案现场晕倒啊。”
知女者莫若母,她确实经常在凶案现场晕倒啊。
……
第二日一早,钟子晴和周嘉谦照例去找李慧琼的亲朋好友了解信息,季思福继续则回围村打探消息,而周嘉伦,自然是倒霉地跟着廖伟峰摸排东九龙医院。夜幕降临后,有所收获的三人回到警署,交换有用线索。
季思福戴上老花眼镜,对照着笔记本说:“根据光伯提供的李思懿家人电话打过去,很奇怪,竟然说不认识他。李思懿夜总会的同事也说,没见过他同工作以外的客户有往来。”
“询问过李慧琼的家人、朋友、邻居,都说没听过李思懿这个人。”周嘉谦补充道。
“从表面上看,他们二人并不认识。”钟子晴迅速在李慧琼和李思懿名字中间画了个大大的叉。
“Madam钟,我原本以为你只是为了误导我,没想到你是真的在查啊。”廖伟峰走进大屋,看见正在同组员头脑风暴的钟子晴,露出一副“我以为你精,没想到你是真的蠢”的表情。
大嘉则站在廖伟峰背后,不停地翻白眼,明明说好是去查案,廖沙展一路上却不停地同他打探子晴的信息,大到查过的案子,小到星座血型。好像这单case的凶手是钟子晴,而他周嘉伦则是递刀的那个帮凶。
“咦,你们人齐正好,”B组的梁sir从窗户上探头进来,“油麻地有人遇袭,正在法医科验伤,Dr.罗让我转告你们,凶器同前两起是同一个。”
廖伟峰愣在原地,如果说李思懿的死亡,他还能自欺欺人地说是巧合,而第四个受害者的出现,无疑是对他最有利的反击。
钟子晴一言不发地看向刚才还得意洋洋的廖沙展。
“算你走运,下次可不一定。”廖伟峰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他真是受够了钟子晴的好运气,无端端被上司看中空降重案组,查案更是运气好到爆,随意做出的推理都被证实是实情。
他到底哪点差过钟子晴?真是不公平。
钟子晴回瞪向廖伟峰,丝毫不怯场,“廖沙展,难道你没听过‘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既然廖沙展看不见她为查案做的努力,认为她走到今日全凭运气,那她干脆就把这件事做实。
她就要靠着同受害者独有的通灵感应,成为整个重案组,不,整个警队,最福星高照的那一个神探!
第32章 惊天秘闻他做完变性手术,就同家里断……
廖伟峰一拳打到棉花上,世界上怎么会有钟子晴这么厚脸皮的人,明明是嘲笑她侥幸才能进A组,跟着又靠好运气连破两案,谁知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竟然讲出“运气也是实力”这么荒谬的话。
许学礼翘着二郎腿,旁观这出由廖伟峰倾情出演的独角戏,眼见他气到快爆炸,许学礼放下腿问:廖沙展,你这两日有查到新线索吗?”
廖伟峰脸涨得通红,正在思索如何才能掰回一局,突然被问到案情,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硬着头皮强装镇定,“暂时没有。”
许学礼被呛得直笑,如果不是信得过上司人品,他几乎要怀疑,马sir收黑钱替廖伟峰办事。许学礼憋住笑意,转头吩咐下属:“子晴,说你的想法。”
钟子晴站在白板前,继续分析:“无论再变态的凶手,作案无非四种动机,为财、为情、为仇以及为奸。”
“凶手并未带走现场的任何财物,首先可以排除掉为财。”
“根据我们前期查到的情况同B组对第四名受害者所作的调查,他们感情生活简单,同他人没有情感纠纷,九成九不是为情。
“凶手没有侵犯其中任何一名受害者,可以将为奸一齐排除掉。”钟子晴换支红色记号笔,在为财、为情同为奸上各打了一把叉。
廖伟峰双手交叉抵住上唇,眼神一刻也没从钟子晴身上挪开,大脑高速运转,终于被他找到一丝表现机会。
想到许sir在旁聆听,廖伟峰故意用力咳嗽打断钟子晴的分析,确认众人目光汇聚至他身上后,廖沙展闪亮登场,“摆明凶手是女性咯,连作案工具都没有,当然没法侵犯受害者。”说完,廖伟峰双手叉腰,神气十足地看向屋内众人。
见大家一言不发,廖伟峰更得意了。
怎样?都被我的聪明机智惊到了吧!
听到如此粗鲁直白的话,许学礼心里暗自发笑,他头先究竟在担心什么?马sir怎么会放这种低质素的警员进重案。
钟子晴憋笑继续说:“凶手的作案动机,就只剩下为仇一种可能了。除去李思懿,李慧琼、简芹同油麻地的受害者都是女性,那么凶手很大可能对女性抱有某种仇恨心理。”
“凶手很大可能被女性欺骗过,或者因为自身生理原因被女性嘲笑过,才会做出这种惨无人道的行为。”大嘉发挥想象力,顺着钟子晴的思路说道。
“那就去查治疗过性-功-能障
碍的男性!“廖伟峰突然提高音量,抓起外套披在身上就匆匆往外跑,仿佛慢一步,就会被什么鬼追上。
钟子晴真想给这位廖沙展鼓掌,上句话还说凶手是女性,下句话就立刻转换口风,咬死凶手是男性,真是能屈能伸。
许学礼清清嗓子表明立场:“我会把廖伟峰的表现如实上报,争取让他早日回EU。”
“许sir,其实呢,廖沙展做事很努力,他同大嘉这两日几乎跑遍九龙的医院,不过就是太想赢,难免会有些……顾前不顾后。”忽略争对她的事,廖沙展其实可以算得上是名称职的警员,无端端在记录上留下黑点就洗不掉了,想到这里,钟子晴忍不住做好人。
“子晴你真是圣母玛利亚转世,”大嘉一把揽过钟子晴,恨铁不成钢地说,“廖沙展这几日处处争对你啊,你还帮他说好话?”。
“出来做事都不容易啦,廖沙展也是想快点破案,再说有你们撑我,我哪里会吃亏。”钟子晴眼睛笑眯眯,和同事结仇不符合她人生信条,希望廖沙展能明白她的苦心,早日放下执念。
“拜托你同子晴多学学啦。”季思福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
大嘉点头如捣蒜,“好啦,以后我不光叫你师父,也叫子晴二师父好吧?”
许学礼今日从下属身上学到好多。
他中断受训从苏格兰场回来后,又被马sir通知,要临时塞廖伟峰进A组破案,他向来讨厌这些为升职、调岗费尽心思钻营的人,对廖伟峰已是极为不喜。
如果乖乖查案还好,谁知这廖沙展在A组地盘丝毫不知收敛,不是将大嘉同细嘉指挥得团团转,就是疯狂争对他的宝贝下属钟子晴,言语间对师父也没有一丝尊重,更看不出有半点做重案的潜质。
忍字头上一把刀,许学礼的心被憋到流血。没想到子晴面对廖伟峰的挑衅,丝毫没生气,还能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将廖伟峰气得几乎要跳脚。
难怪马sir说,只有捱得过苦,受得住气,才够资格升职。
子晴初出茅庐就锐不可当地连破两案,他也想看看,子晴在高压之下,能否经得住考验,依旧保持镇定的头脑。
毕竟想要升职,光有能力还不够。
如果说子晴是把锋利得快刀,那廖伟峰就是那颗磨刀石。
想到这里,许学礼忍不住拍掌打断几名嬉皮笑脸的下属,“凶器呢?凶器找到没?”
“没,”周嘉谦摇摇头,“我们排查了市面上各大商铺贩卖的匕首,都没找到尺寸吻合的。”
“凶器凶器找不到,凶手凶手也找不到,难道是鬼作案?”许学礼急得不停拍额头,和师父不同,他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但遇到这种没有半分头绪的疑难杂案,难免也开始疑神疑鬼。
“许sir你也觉得是鬼犯案啊?”负责去往各组分发报刊杂志的文职警员将最新出炉的《爆周刊》通过窗户递进来。
“咦,孙sir,不是前几日才送过《爆周刊》吗?”钟子晴接过杂志,一脸诧异。
“最近命案太多,周刊也变双周刊啊。”孙sir摇头感叹了一句,提着一堆报纸继续向前。
钟子晴瞟了一眼封面念道:“《凶器无处可寻,疑为猛鬼作案》。”
配图是几张受害者图片,都没露出正脸,看来肥波有把她的话听进去一点,虽然还是爱编新闻,不过有记得替受害者打码,已经算是有小小进步。
“肥波又编故事吸引市民眼球。”许学礼越看杂志内页越生气,捞起听筒,熟练地拨了出去。
怕上司同肥波斗嘴波及到他们这些虾兵蟹将,钟子晴忙夺过听筒,“许sir换我同肥波沟通啦,我同他熟。”
“Madam钟,看到最新一期了吗,我有听你的话保护受害者隐私,姓名、外貌都处理过哦。”隔着电话线,钟子晴也能感受到肥波在同她邀功。
把受害者姓和名颠倒就算是处理?钟子晴又好气又好笑,“我拜托你啊,不如多花点时间去报道社会名流、选美明星的花边新闻,整天盯着我们重案组,不嫌闷吗?”
“Madam,我是勇不是傻,胡乱编名人新闻,分分钟会被告上法庭吃官非,报道凶案就不同啦,死人不会从棺材里跑出来追杀我嘛。”肥波沾沾自喜地说。
许学礼本就站得离钟子晴很近,肥波的笑声透过有些漏音的听筒传了出来,他不过去了趟苏格兰场,怎么肥波同子晴相处这么融洽,甚至有几分……畏惧?
钟子晴感受到上司灼灼目光,严厉提醒道:“肥波,死者名誉权也受保护,小心李思懿家属告你啊。”
电话那头肥波突然笑了:“Madam,李思懿家属才不会管他呢,他做完变性手术,就同家里断绝关系了,他老豆恨不得没生过这个不孝女!” ?? !!
惊天大料啊!
肥波语惊四座,大嘉、细嘉连同师父,都按耐不住聚集到了电话周围。
钟子晴嘴张得能吞下一整个鸡蛋,“这你都知?不会又编故事骗人吧。”
“Madam,不信的话,请你的同事替他验身咯。”肥波挂断了电话,只留下五个呆若木鸡的探员。
“不对哦,李思懿身份证上明明写的是男性哦,”大嘉指着白板上的受害者身份证照片说,“这个信息也能更改吗?肥波一定又骗人。”
钟子晴摇摇头,从抽屉里翻出一份文件放到众人眼前,“不一定哦,根据香江现行政策,如果李思懿完成了全套性别重置手术,是可以同入境处申请更改身份证明文件上的性别的。”
“换句话说,只要他愿意忍受痛苦切除掉原有生-殖器官,同时建构异性生-殖器官,是有可能女变男的。”
钟子晴说得认真,大嘉却觉得下半身凉悠悠,“子晴你真是好有精力,连这种文件都学。”
许学礼并不信任满嘴谎话的肥波,而是选择最直接有效的方法,打给医管局和入境处查询李思懿的记录。
可惜这两个部门和警署不同,严格实行朝九晚五,鲜少有加班,现在已过六点,只能明日返工再答复。
许学礼只好放几名下属回家休息,明日再继续鏖战。
毕竟做重案,比得不是今日谁能熬得更晚,而是将来谁能熬得更久。
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第33章 法医科很忙,法医官很闲为Madam……
如果说白天的香江是一名着全套职业西装、知性优雅的白领精英,那每当夜幕降临,霓虹灯牌逐一亮起,香江便化身为一名珠光宝气、风情万种的酒吧女郎。
太平山顶流光溢彩,轩尼诗道车水马龙,庙街夜市鼓乐齐鸣,旺角女人街人声鼎沸。地上天宫,不过如此。
“25hours”开在深水埗荔枝角公园斜对面,虽比不上酒吧一条街兰桂坊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但胜在自成一格,靠着林礼娥精心策划的一系列别出新裁的活动,笼络了一批住在附近、爱蒲吧放松的青年人士。
今时今日,兰桂坊仍旧是金发碧眼、讲西洋话的外国人天下,而“25hours”,九成九是华人客,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才是主流。
今天恰逢“25hours”每月一次的“同事三分亲”日,三人同行,一人免费,生意好到爆,林礼娥脱不开身,只好打电话回家,嘱咐钟子晴记得将厨房内腌制好的腊肉挂到阳台上风干。
“哇,娥姐,腊上插把剪刀,好危险啊。”钟子晴歪头夹着听筒,用力从黄澄澄、油
滋滋的腊肉上拔出剪刀。
“我头先正打算替腊肉扎孔,结果酒吧那边打电话来,你知啦,简芹和李慧琼都在医院,人手不够,来不及处理就先走啦。白兰地和沙律?稍等,”林礼娥不知道在同谁沟通,“哎,不讲啦,我要忙啦。”
挂完电话,钟子晴打算在腊肉上挖出小孔,方便穿棉线。但她的注意力却被腊肉上的创口吸引了,创角一钝一锐,这形状好眼熟。
再看看剪刀,原来如此,难怪他们一直找不到吻合的凶器。
钟子晴忙洗净手中油脂,抽出张厨房用纸吸光水分,拿起听筒拨通了罗晟的电话:“D.r罗?我是重案A组的钟子晴。”
“Madam钟?你记得我电话?”罗晟从梳化上弹起,刚敷上的面膜立刻被地心引力拽到了地板上。
“我过目不忘嘛,”无心同法医官开玩笑,钟子晴直入正题,“我刚刚发现,凶器可能不是单刃刺器。”
罗晟立刻进入工作状态,捏着听筒走到书房,打开台式机,放大验伤相片,“根据几名受害者的伤口特征和衣服上留下的刺破口来看,致伤工具是单刃刺器无误。”
想到罗晟年积极轻轻便成为法医科话事人,未必肯主动承认工作出纰漏,钟子晴换了种说法:“Sorry啊,我讲的可能不太清楚,凶器既是单刃刺器,但也不是单刃刺器。”
“Madam钟,麻烦你讲清楚点。”罗晟彻底被钟子晴绕晕。
钟子晴把玩起手中剪刀,“Dr.罗,麻烦你就近找把剪刀。”
罗晟眉宇轻锁,“剪刀?剪刀通常只会在受害者体表形成剪创,和简芹的伤口不符哦。”
“如果直接剪人的皮肤,确实只会形成‘V字’伤口,”钟子晴左手握着听筒,右手捏着把手将两个刀刃并拢,用力插入腊肉,又快速拔出,“但我们换个角度看,将剪刀合起刺入受害者体内,就会形成类似无刃刺器的伤口。”
“有道理,继续。”罗晟闭上眼睛,脑海中模拟出画面。
“如果刀口张开,只将一边刀刃刺入受害者体内,就会形成类似单刃刺器的伤口,”钟子晴再次将剪刀拔出,用力分开两片刀刃,竭力将其中一片刺入腊肉后,又拔出,“但剪刀的刀背较厚,所以留下的钝端创角会有挫裂。”
罗晟眼睛“唰”地睁开,他终于明白为何这几日都找不到吻合的凶器,“结合伤口尺寸,凶器很有可能是手术剪!”
这几日,罗晟都像是撑着一艘小船,凭借着经验,在雾蒙蒙的海面上漫无目的地航行,而这一刻,钟子晴的提醒就好像一阵疾风,瞬间将浓雾驱散,海面终于显现出它原本的航道。
经验丰富的法医老手,偶尔也会因为惯性思维,输给初出茅庐的破案新人。
钟子晴不好意思地说:“Sorry啊Dr.罗,都怪我替简芹验伤的时候太粗心,连这么基础的细节都忽略,才误导你同阿Jo。”
“Madam钟,该说sorry的是我,”罗晟磁性的嗓音里充满了歉意,“你义务替简琼验伤,创口情况也写得很清楚,枉我读了这么多年法医学,却先入为主地认为凶器是普通的单刃刺器,没考虑周全,害你们做几天无用功。”
“Madam钟,你再这么用心学下去,警队很快就不需要法医,我要失业啦。”罗晟轻轻笑起来,他同钟子晴谁也没有埋怨对方的意思,都争抢着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揽,害怕令到对方难堪。
“Dr.罗你说笑了,”钟子晴并不适应突然变得风趣幽默的法医官,犹豫了几秒,还是将肥波提供的情报告知,“有件事我想Dr.罗有兴趣知道,据线人报告,李思懿很可能做过变性手术。”
“那我即刻回警署,替他验身?”罗晟抓起梳化上的公文袋就要动身。
“那倒不用,我们会去入境处和医管局查李思懿的记录。”钟子晴连声拒绝,算上观光巴士那单case,她已经连续两次拜托罗晟加班,碌人情卡迟早要还,她可没有什么东西能报答法医官。
罗晟不再坚持,“嗯,我会重新写《伤情及尸体检验鉴定书》,明日一早送到A组。”
“哇,Dr.罗你真是好人,辛苦晒!”钟子晴眉眼弯成月牙,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不……”罗晟“辛苦”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握着嗡嗡作响的听筒,他庆幸没有将内心最深处的秘密泄露。
不辛苦,为madam钟OT,一点也不辛苦。
……
许学礼拿着新鲜出炉的《伤情检验鉴定书》,皱眉道:“凶器是手术剪?”
“怪不得这几日都找不到合适的凶器啦,”大嘉用恰好只有他同钟子晴两人听见的声音抱怨,“法医科怎么办事的,这种错也会出?”
钟子晴立刻抬脚狠踩大嘉,用眼神警告他闭嘴。得罪Dr.罗是什么好事吗?以后他故意拖延验尸时间,将A组工作排在其他组后面,大嘉就知道什么是法医科的本事了。
罗晟双手插兜,偏头看了眼身后小动作不断的钟子晴,憋住笑说:“多亏了madam钟,是她昨晚提醒我,未必只有单刃刺器会留下这种创口,我才反应过来凶器应该是手术剪。”
大嘉将钟子晴推到两名上司中间,她忙摆手解释,“没有没有,是我先误导Dr.罗。”
许学礼眼神在钟子晴同罗晟身上来回扫视,他不过去了趟伦敦,究竟错过了什么,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法医官,不仅亲自将《伤情及尸体检验鉴定书》送上门,还不停替子晴说好话,有鬼,这其中一定有鬼。
莫非钟子晴其实是某个大人物的女儿?许学礼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咦,Dr.罗也在,”季思福拿着一沓资料分给众人,“入境处确实有李思懿的记录,他原名叫‘李思怡’,变更性别时,将姓名一齐改掉了。医管局则回复,李思懿的变性手术是由律敦治医院的外科医生刘海柏负责。”
看来肥波这次没讲大话,钟子晴立刻将律敦治医院写在李思懿名字旁,结合凶器来看,凶手很有可能是知道李思懿变性的人,例如经手的医生或者姑娘,只是不知道其他受害者同这间医院有什么关联。”
“简单,师父你同大嘉去询问几名受害者,子晴、细嘉,你们去律敦治律敦调查。”许学礼迅速替几名下属分工。
“大嘉,你记得把我们查到的线索通知廖沙展。”大嘉出门前,钟子晴特意叮嘱。
大嘉脚步一顿,挠了两下头说:“子晴,你放弃吧,廖沙展今日一早便通知我,他要扩大范围,继续去新界的不孕不育医院调查。”
钟子晴将最新的案件资料整理好,卷成一捆塞到大嘉手里,“廖沙展愿意怎么查案呢,是他自己的事,但我们的本分要尽到。”
“真是拿你没办法。”大嘉摇摇头,叹了口气,跟着季思福出了警署。
细嘉收拾好画板,顺手将笔记本递给钟子晴,“喂,你找得到律敦治医院吗?”
钟子晴摊开双手,“找不到,去街口买张地图咯。”现在又没有高德,他们只能对照着纸质地图按图索骥。
罗晟同许学礼交涉完,刚退出小办公室,便听到了钟子晴同周嘉谦的抱怨,主动请缨道:“律敦治在湾仔,Madam钟我顺路载你们去吧。”
钟子晴秀眉微蹙,法医科这么闲吗?明明头先在电梯里遇见阿Jo,他还抱怨今日有10具尸体要验,估计要开大夜班。
“多谢晒!”周嘉谦害怕罗晟拒绝,连声道谢,没有师父的便车,还要提着沉甸甸的画板搭小巴,他宁愿同失踪人口调查组去搜山,至少还有师兄肯替他拿画板。
至于阿Jo说的什么守护子晴联盟,他可管不了那么多。
见周嘉谦已应下,钟子晴也不好再拒绝,法医科的事,她没有心思问,谁知道Dr.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34章 疑点重重像是专业演员背台词
律敦治医院位于皇后大道东,是全港唯一提供变性手术的公立医院。
钟子晴同周嘉谦表明身份后,畅通无阻地进入了10楼。
“周sir,madam钟,麻烦你们在休息室等一
阵,Dr.刘有台手术未做完。“前台护士莫姿礼接待了他们。
“莫姑娘,介意我替你绘制肖像画吗?”周嘉谦拿出画板,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莫姿礼,“我细佬仔那阵好崇拜白衣天使,今日难得有机会,望你不要拒绝。”
钟子晴瞪大了双眼,细嘉几时学会大嘉哄女仔那一套了,真不愧是同胞兄弟。
“周sir你随意。”刚才还一本正经同两名警官介绍医院情况的莫护士,羞红了脸。
“莫姑娘,医院工作很忙吧,成日加班吗?”周嘉谦低头画两笔,又抬头看向莫姿礼。
“那倒没,毕竟做性别重置手术的人好少,Dr.刘每日都能准点收工,”莫姿礼将垂在脸侧的碎发拢到耳后,打了个呵欠,“不过我就惨了,最近医管局要求我们在手术前要帮患者进行详细的心理评估,Dr.刘这组只有我有心理学学位,所以这段时间我每日都在医院加班整理资料。”
“怪不得你黑眼圈好重。”周嘉谦得到想要答案,随口应道。
莫姿礼脸色一僵,将手里的水杯“嘭”地放在了茶几上,滚水溅到手背的伤口,莫姿礼疼得龇牙咧嘴。
周嘉谦一脸茫然,他不明白刚才还笑意盈盈的莫护士,怎么突然就变了脸。
钟子晴别过脸偷偷笑起来,细嘉永远是细嘉,得罪了女仔都不知。
接下来无论周嘉谦问什么,莫姿礼都板着脸,以“个人隐私,不方便告知”为由拒绝。
见周嘉谦吃瘪,钟子晴只好亲自上场套话,“咦,莫姑娘,你皮鞋好靓,哪里买的?”靠着讨论衣着打扮,钟子晴同莫姿礼迅速熟络了起来,
“皮鞋?和我身上这套护士衫一样,是医院的统一着装,Madam你钟意啊,我去领一双送你啦。”莫姿礼说着就要起身出去。
钟子晴欲拒还迎,“不行,收莫姑娘你的皮鞋,ICAI会请我饮咖啡。”
莫姿礼装作生气呸了一声:“哪有这么严重,皮鞋又不值钱,只要在医院工作都可以领,madam,你着几码?”
“38,多谢晒。”钟子晴眼笑眉舒,鱼儿终于上钩了。
“你同我鞋码一样,我们好有缘哦。”莫姿礼对这位嘴甜如蜜的Madam很有好感,风风火火地出了休息室。
钟子晴转过身,见周嘉谦笑得古怪,不解地问:“细嘉,你笑咩啊?”
周嘉谦手指不停转动铅笔,“子晴你平时办案像个资深探员,没想到讨论起穿衣打扮,同大嘉一摸一样。”
钟子晴翻了个白眼:“我是想趁机看看莫姑娘的鞋,你没听到她的鞋码是38吗?”
周嘉谦吐了下舌头,“子晴你还真是没有一句废话。”
“两位警官,Dr.刘做完手术了,在office等你们,”莫姿礼突然打开门,邀请两人去刘海柏的办公室,顺便同钟子晴挤眉弄眼,“Madam钟,皮鞋我放在前台,你走的时候记得拿。”
钟子晴眉眼弯弯,“多谢晒。”
推门进入刘海柏办公室,映入眼帘的是一名外形有些抱歉的矮个外科医生。
“Dr.刘,想必莫姑娘已经告诉你我们的来意了。”钟子晴拉开座椅,不客气地仰靠着椅背,余光扫了眼办公桌下藏着的两只脚。
“李思懿出事嘛,我有看报纸,”刘海柏脸上的厌恶一闪而过,“哎,我有劝过他,趁后生找份正经事做。”
钟子晴抄起手,似笑非笑地看向面前的医生,“Dr.刘,请你讲讲自己这几日的去向,特别是几名受害者出事的时间段。”
刘海柏沉下脸,不敢置信地问:“Madam,你怀疑我啊?救死扶伤我就会,杀人?算了吧。”
钟子晴笑笑:“Dr.刘,放轻松,我们只是照例问询。”
刘海柏双手握拳,长叹一口气:“我放工后没有什么休闲,通常都在家煲剧,这几日也不例外。”
钟子晴:“有人可以作证吗?”
“没,”刘海柏苦笑着摇头,“几年前我离婚了,也没有小朋友,孤家寡人一个。”
“不过我记得很清楚,简芹出事那天,我在看《火玫瑰》5集,演到温碧霞饰演的海潮去离岛探望躲债的男友,没记错的话,她穿的是火红色的露肩衫和黑色半裙,一头海藻卷发很亮眼。”说到细节处,刘海柏十指交替击打着桌面,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思懿出事时,刚好放到女主角在夜校读书,她穿的是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很有职业女性的样子。”
“至于油麻地那位受害者遇袭当晚,我在看《欢乐今宵》四大天王模仿赛,智叔做主持人,华仔还特意来替同他外形好像的选手陈山聪加油打气,红衫黑裤,好靓仔。”刘海柏笑得过头,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眼角也被挤出了鱼尾纹。
“OK!多谢。”见问不出其他线索,周嘉谦合上笔记本,同钟子晴一齐出了律敦治医院。
小巴站前大排长龙,周嘉谦忍不住同钟子晴小声讨论案情:“看来莫姑娘的嫌疑更大,她手背有伤口,鞋码和鞋底花纹都同案发现场提取到的那枚很相似。”
钟子晴摇摇头,“我倒不这样认为,一,莫姑娘手背的伤口似乎是旧伤。二,莫姑娘这几日都在医院加班,如果讲大话,我们只要调取出闭路电视就能拆穿她。反而Dr.刘的不在场证明才是疑点重重。”
周嘉谦咬着笔杆翻动刚才记录的口供,“Dr.刘虽然没有不在场证明人,但他叙述剧情好细致好流畅,应该没有说谎哦,编故事好容易穿帮。”
钟子晴伸出食指在眼前晃了晃,“不,恰恰这一点才让人怀疑,太过细致反而更可疑。”
周嘉谦歪着头不解地问:“记得细致也有错?”
“你还记得我昨日穿什么吗?”
周嘉谦沉思了片刻,犹豫地说:“牛仔外套同ball鞋?”
“不是。”钟子晴摇摇头。
“白色T恤?”
“也不是,”钟子晴跟着队伍挤上小巴,刷好八达通后,同周嘉谦坐到车尾,压低声音继续说,“正常人回忆过去发生的事,通常会忽略细节,只会挑重要情节讲,而这位Dr.刘却连主角的穿着都记得清清楚楚,不像是回忆,反而像是专业演员背台词。”
“有道理,如果你的推测是正确的,那这位Dr.刘背台词的功底几乎比得上BTV资深演员,他不如弃医从艺好啦。”周嘉谦附和道。
钟子晴继续分析:“他头先讲话时,手部动作特别多,笑得也很瘆人,我看过《犯罪心理学》,这些动作很有可能是嫌疑人掩盖自己说谎的表现。”
“哇,子晴,你又背着我们偷偷用功,”周嘉谦夸张地做出崇拜表情,“看来我同大嘉不用准备升级试,等你做沙展罩我们就好。”
“别冒傻气啦,你又不是不知,我还没熬够年限考升级试。”沙展人工翻倍,她当然想考,可惜资历就像是名劫路大盗,将她的升职路挡得严严实实。
……
夜幕降临,西九龙重案组依然灯火通明。
“许sir,知道李思懿真正身份的,除去医院几位已经移民海外的工作人员,案发时留在香江的只剩下两位,一位是负责手术的刘海柏医生,他穿43码鞋,据他陈述,案发时在家中看电视,细嘉做了详细的记录。”钟子晴虽然怀疑刘海柏,但查案最忌讳带个人感情,她仍旧如实将调查到的情况一一同许学礼汇报。
“另一位是医院前台莫姑娘,她穿38码鞋,鞋底花纹同案发现场提取到的一致,自述案发几日均在医院整理资料,同样没有不在场证人。”
话音刚落,季思福同周嘉伦神情焦急地进入了大屋,“许sir,第四名受害者看到凶手有一头长发。”
“喂,子晴,看来你这次判断有误哦。”周嘉谦小步挪动到钟子晴身
边,悄悄说。
钟子晴叹了口气:“查案不是考试,书本无法解答所有谜题。”
长头发,38码鞋,她心下一沉,这些证据指向谁,不言而喻。
许学礼没有半分犹豫,“去带莫姿礼回警署,顺便将医院的闭路电视一齐带回。”
……
“阿sir,madam,你们信我,我真的在医院整理资料。”莫姿礼坐在审讯室内,一脸无辜地同面前的两名警官控诉。
钟子晴将一杯冷水放到审讯桌上,想要给予她一点微末的安慰。
“莫姑娘,你放心,我们警方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瞥到许学礼严肃眼神,钟子晴正色道,“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谢谢madam肯相信我。”莫姿礼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警署的阿sir一个比一个吓人,幸好有善解人意的madam钟在,才不至于让她们这些无辜的人屈打成招。
许学礼俯身问:“莫姑娘,我也想相信你,可是Dr.刘说,他不记得有叫你加班这回事,而且很奇怪,医院的闭路电视刚好没有这几天的记录,你能解释给我听是怎么一回事吗?”
“不可能,”莫姿礼一脸不可置信,低头思索片刻,眼前突然一亮,“可以查我整理的文件,也可以证明我这几天有在医院加班。”
许学礼不再答话,而是仰坐回凳子,叹了口气:“莫姑娘,你的工位上没有你所说的文件,而且我们在你的储物箱里搜到了一把手术剪,刀刃上提取到了李思懿的皮肤组织。”
“究竟是怎么回事?”莫姿礼眼神失去光芒,瘫坐在凳子上,“阿sir,最坏的情况是什么?”
“最坏的情况是你会被控1项谋杀罪同3项伤人罪,分分钟把牢底坐穿,”许久不见的廖伟峰推开门,恶狠狠地威胁,“劝你乖乖同我们警方合作,把案情交代清楚。”
一接到A组抓到嫌疑人的通知,他就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无视拦在审讯室外的季思福,他迫不及待地推门收获胜利果实,幸好没有错过最后的审讯,他还没有彻底输掉这场比赛,奥不,应该是不算错过最后的舞台。
接下来,廖伟峰使出的审讯手段,就连素来以暴躁闻名警署的许学礼都有几分看不下去,只好摆出督察架子,强硬地压着廖沙展出了审讯室。
莫姿礼因为有重大嫌疑,被暂时拘留在警署,法证部前来采集了她的生物信息,同李思懿指甲中提取到的物质做比对,待化验结果出炉后,即可盖棺定论。
连日加班,重案A组人人都顶着黑眼圈,许学礼做主放几名下属回家休息,他则留在警署撰写结案报告。
钟家空无一人,厨房里有林礼娥温在灶台的饭菜,吃饱喝足后,钟子晴躺到单人床,进入了梦乡。
出乎意料的是,李思懿再次同她产生了通灵感应。
钟子晴“唰”地睁开眼,冷汗直冒。
怎么回事?难道莫姿礼真的不是凶手?
第35章 一串鞋印装聋作哑,当火爆督察许si……
通灵感应从前对钟子晴来说是一种折磨,让她无法安然入睡。此刻,通灵感应却像是由死者亲自发出的善意提醒,让她无比舒心。
“哗!咔嗒!”卧房外传来铁闸同木门依次被打开的声响。奇怪,这几日“25hours”生意好到爆,她通灵感应的时间通常很短,应该还未到娥姐回来的时间。
幸好睡前没脱外衣,钟子晴腾地从床上跃起,啪地一声拉开卧房门。入户门处站着一个中年师奶,左手捏着钥匙,右手则提着个编织筐,筐内横放着扫帚、拖把、毛巾等工具。
中年师奶笑呵呵地自我介绍:“子晴,我是8楼C座的陈师奶,你妈咪工作忙,雇我来做清洁,你知啦,我们这些做家庭主妇的,没有一技之长,成日只知煲剧,现在养家压力大,当然想办法找点事来做补贴家用。”
好像娥姐前几日确实提到过,预备每周请小时工大扫除,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合适人选,住楼下的业主总比陌生的钟点工要令人放心。
“多谢。”钟子晴接过编织筐靠到木门边,转身从鞋柜里翻出一双崭新的客用拖鞋放到陈师奶脚下。
“不用麻烦,我带了鞋套,虽然是兼职,但基本的职业质素我有,”陈师奶将拖鞋放回鞋柜,又从编织筐里掏出两只蓝色塑料鞋套戴上,随口问,“子晴,头先你在睡觉吗?吵到你不好意思哦,下次我会注意。”
“滴滴……”墙壁上的机械挂钟击打8下,此时天色还未完全暗沉,钟子晴脸颊不由地有些发烫。
陈师奶看穿钟子晴的窘态,笑道:“哎,你做差人,做工一定好累,又在长身体,多睡点对身体好啦,不用不好意思哦。”说完,陈师奶拿出拖把到洗手间浸湿,麻利地开始做清洁。
钟子晴睡意全无,索性从书架上取出未看完的《刑侦学导论》,蜷缩到梳化上细细品读。
“子晴,你介意我开电视听吗?”陈师奶杵着拖把,站在电视前解释,“今晚《火玫瑰》正播到紧要情节,海潮妈咪要做手术,希望老天保佑她。”
上半年由翡翠台监制的《火玫瑰》一经播出就红遍两岸三地,收视率高达30点,BTV趁热打铁同翡翠台买到重播权,仍旧在黄金时段吸引了一大波师奶收看。
“不介意。”钟子晴摸出遥控器将电视打开,贴心换到BTV电视频道,顺手将音量调至陈师奶做清洁都能听到的大小。
“我保证不会耽误做清洁!”陈师奶伸出左手指天发誓,双眼虽然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屏幕上的女主角,右手打扫的动作却没有一丝停歇。
钟子晴笑着摇摇头,继续低头看书,密密麻麻的汉字一颗一颗漂浮到空中,组成了一句句案件信息:鞋印同凶器都将嫌疑指向莫姿礼,甚至是不在场证明都对她极为不利,究竟是哪里有问题?
“嘭!”一声闷响将钟子晴拉回现实,陈师奶歪倒在地板上,五官痛苦地皱到一起,拖把也散落在一旁。
“陈师奶,有没有事?我替你call999啊。”钟子晴汲上拖鞋,双臂发力将陈师奶抱在怀中,然后迅速把她安置到梳化上平躺。
“不用,只是鞋不合适崴了脚,”陈师奶挣扎着坐起身,拒绝道,“错过今晚的《火玫瑰》就不好了。”
“《火玫瑰》就这么好看?”钟子晴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怎么会有人把煲剧看得比自己身体还重要。
陈师奶叹了口气,眼神变得晦涩,“我成日困在屋企打理家务,全世界对我来讲,只有那一方小小天地,又遇上个不愿同我沟通交流的老公,完全同社会脱节,就只剩下煲剧、看新闻这两条了解外界的通道。”
难怪娥姐宁愿每日在酒吧熬夜,也不愿意待在家中做主妇。同社会脱节好可怕,明明家庭主妇承担了大量的工作,却不被家人所认可,个个以为她游手好闲、享清福。
“所以呢,你千万不要学我,我结婚前在中环做打字员,”陈师奶伸出手温柔地摸钟子晴头发,“不要听别人讲什么‘我养你’的鬼话,自己有份工做才是正道,手心朝上要钱的日子不好过。”
因为自己踩过陷阱,便希望后来人不重蹈覆辙,钟子晴忍不住劝道:“陈师奶,你摔这么响,还是去医院检查下啦,求个心安。”
“人生除了死亡,其他都是擦伤啦,崴脚而已,不用浪费医疗资源,回家拿药油擦擦就行,”陈师奶满不在乎地扭动脚腕,头摇得像只拨浪鼓,“前几日黄金时段播突发新闻,把电视剧抽起,已经害我少看一集,今日无论如何都要看完,不过我现在的情况无法继续做清洁,只好过几日再来补,你记得替我同娥姐说声抱歉。”
几天前曾中断播剧?敏锐捕捉到有用信息,钟子晴来了精神,“陈师奶,你还记得具体是礼拜几没播吗?”
“礼拜几我就不记得,我们做主妇的,每日都无分别,”陈师奶思索片刻,“不过好像是《爆周刊》登围村杀人案的前一日。” !!!
那不正好就是刘海柏口中所说,他在家中煲剧的那一日吗?
明明没有播剧,他却详细
说出了剧情,他的不在场证明一定有问题!
陈师奶依次脱下鞋套同皮鞋,露出被挤得红肿的脚趾,“子晴,你千万别学我贪便宜,街头那家精品店1折处理名牌鞋,明知鞋码不合适,也硬要挤进去,结果害得自己摔跤。”
“知啦,我一定买合脚的鞋穿。”钟子晴拿出药油替陈师奶抹上,又拾起拖把装进编织筐里,扶着陈师奶下到8楼安置好,才又回到家里。
湿漉漉的地板上,留下了数个大小不一的脚印。
大的那个属于钟子晴,小的那个自然就是陈师奶的了。
只是不知为何,大的那个鞋印分布很均匀,小的那个明明穿了鞋套,鞋印却深浅不一:前脚尖同后脚跟踩得很实,而偏偏中间脚弓的部位是空的。
究竟有什么不对劲呢?
对了!这枚脚印的外形,同案发现场提取到的那枚好相似。
Winnie姐也说过,嫌疑人可能戴了鞋套,所以第一枚脚印,没有留下鞋底花纹,第二枚带有花纹的同号脚印及周围明显有使用痕迹的鞋套便可以证明这一点。
难道是因为大脚穿小鞋?
想到陈师奶那双不合脚的小鞋,秉持着“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钟子晴从鞋柜中找出一双林礼娥的35码鞋,忍痛将整个脚掌硬塞进去,戴好鞋套,在未干的地板上来回走动。
果然,留下的几枚鞋印同陈师奶留下的很相似,都是外实内空。
钟子晴顾不得多想,溜进钟子朗房间,翻箱倒柜找出他的宝贝相机,拍下几枚清晰的脚印,跑至街头影相店,靠着林礼娥多年同街坊打下的好交情,说服老板加急洗照片。
几十分钟后,钟子晴带着几张新鲜出炉的相片,搭乘的士赶到廖温妮家。
事先通过电话知道今日廖家长辈在家中过寿,钟子晴特意绕路去油麻地果栏挑选出一筐苹果同金桔,凑足一个平安吉祥果篮。
只是运气不好,廖伟峰恰好也在。
看着半夜找上门的钟子晴,廖沙展演戏上瘾,冷哼了一声,捏着烟盒,走到阳台上一支接一支地吸烟。
无视堂哥眼神中的鄙夷,廖温妮拉着钟子晴进到卧房,“子晴,咩事啊?”
“Winnie姐,你看,”钟子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相片,“觉不觉得这几枚脚印的外形有些眼熟?”
廖温妮结果相片仔细看,“同案发现场提取到的那枚很像哦,只是尺寸不大对,你从哪里找到的?”
“这是我穿小码鞋留下的,”钟子晴指着相片上的两排脚印解释,“我试过,如果穿正常码数鞋,留下的脚印就同左边这几枚一致,如果故意穿小码鞋,留下的鞋印就会外实内空。因为在案发现场只提取到两枚脚印,所以我们没有注意到这点异常,而我家的脚印则是一串,很容易发现端倪。”
“你是指,我们在凶案现场提取到的38码鞋印,很可能是凶手故意为之,为了栽赃陷害给莫姿礼?”同聪明人讲话就是简单,廖温妮已经明白钟子晴的言下之意。
“哈哈,异想天开。”卧房尽头的玻璃门外传来了廖伟峰熟悉的嘲笑声。
廖温妮走过去,哗地拉开窗帘,原来她卧房同客厅由阳台相连。廖沙展假装吸烟,实际躲在玻璃门外偷听钟子晴二人对话,真是没品。
事无不可对人言,钟子晴打开玻璃门,将相片递给廖伟峰:“廖sir,刘海柏的不在场证明也有好大问题,明日我们继续查?”
廖伟峰不接相片,深吸一口烟,笑道:“案情已经查得好清楚,就凭你们异想天开的推理,就要浪费警力继续查?”
廖温妮:“阿哥啊……”
“收声!”廖伟峰吼道,“她是新人不懂事,你做法证五年,也跟着瞎胡闹?”
钟子晴几乎被气笑了,案件明明有疑点,廖沙展却装聋作哑,当火爆督察许sir是吃素的?
廖伟峰却好似看穿钟子晴心事:“钟子晴,有件事许sir来不及通知你,我替他话你知,明日有大人物访港,飞虎队人手不足,警队召集所有曾在飞虎队服役的手足支援,许sir同季思福都被调去帮手,所以眼下这单case,暂时由我负责。” ?? ??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许学礼同季思福这两个镇得住廖伟峰的上司都缺席,她同大嘉、细嘉岂不是要完蛋啦!
第36章 义气子女vs偏执警长你年纪已经大过……
许学礼在时,钟子晴并未觉得这名上司发挥了多大作用,不过干些发号施令、分配任务、撰写结案报告的工作,既不用吃幕后苦,又赚到台前风光。
今日许学礼突然被抽调去支援飞虎队,换钟子晴一人面对偏执的廖伟峰,她才意识到,上司最大的作用,其实是替组员遮挡外界风雨,让他们顺着自己的心意查案。
没有一名理解下属的上司,连最起码的查案都寸步难行。看来只做个小警员,真的不够,至少对上廖伟峰这样只追求破案速度,不追求破案质量的沙展,还不够。
自诩为钟子晴头号竞争对手,见她吃瘪,廖伟峰心情极好,从果篮里挑出最大最粉的苹果,咬了一口,哼着歌离开了廖温妮家。
“死啦,许sir同师父不知要去几日,廖沙展又坚持结案,冤枉莫姿礼怎么办?”钟子晴一屁股坐进梳化,抱着靠枕发愁。
更可怕的是,如果无法将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她会永远受困于同李思懿的通灵感应之中。虽然她年轻力壮,但日日无法入睡,铁人也顶不住啊。
廖温妮递过一个洗净的苹果,安慰道:“不用担心,疑点利益归于被告,将来上堂,法官很大可能不会定罪,莫姿礼会无罪释放。”
“那不就更糟,彻底变成悬案,凶手逍遥法外,岂不是会有更多受害者?”钟子晴接过苹果,将它当成廖伟峰的头,恶狠狠地咬下去。
“子晴,我有个主意,可以替你争取到几天时间,”廖温妮不忍心见钟子晴失望,一个计划涌上心间,“你食苹果先。”
钟子晴三两口把苹果啃食干净,学着大嘉的样子将果核抛进垃圾桶,又迅速洗干净手上残留的汁水,然后伸出双手摇晃廖温妮的胳膊,“Winnie姐,讲啦,讲啦。”
廖温妮压低声音:“按照程序,重案组提交结案报告,需要一并附上由法证部出具的《物证检验鉴定书》同法医科出具的《尸体及伤情检验鉴定书》,如果你有办法说动这两个部门晚几日上交文件,我堂哥也没办法。”
钟子晴眼神紧紧锁定在廖温妮身上,双手不自觉抓住女法证下摆,好似溺水之人找到救命稻草,“Winnie姐,一定会帮我的吧。”
廖温妮笑着将衣襟扯出,“真是受不了你,法证部这边我搞定,不过事先讲明,最多三天,再长我顶不住。”
钟子晴一把抱住廖温妮,吧唧亲了一口:“Winnie姐,你最好啦,不过廖沙展会不会生你的气?”
廖温妮满不在乎地说:“我们是好姊妹,我不帮你,谁帮你?阿哥不记仇,过几天就忘啦。”
紧接着,廖温妮又拿起听筒塞到钟子晴手里,“不过法医官那边,就要靠你自己,Dr.罗油盐不进,未必会同意。”
“试下先。”死马当活马医,钟子晴熟练地拨通了罗晟的私人号码,廖温妮则顺手按下了免提键。
电话“滴滴”响过三声后,通了。
“喂,Dr.罗,我是钟子晴。”害怕法医官挂断电话,钟子晴急忙表明身份。
“有事?”罗晟声音懒洋洋的,似乎刚刚睡醒。
廖温妮露出“你死定了”的眼神看向钟子晴,听说罗晟最憎人下班后找他,许sir真是个好上司,竟将这班手下惯得不知天高地厚。
“Sorry啊,打扰到你睡觉。”钟子晴不好意思地笑笑,她哪里知道Dr.罗会这么早就睡觉。香江的后生仔女,哪个不是上班前先去做gym,下班后同朋友happyhour到天明 ,个个都精力旺盛到仿佛将睡眠进化掉。
拜托,拜托,千万不要挂断电话,有什么气,改天找许sir出啦。
“没事,我在睡美……我看书睡着了。”罗晟才睡醒,大脑还未来得及重置,差点就把自己在睡美容觉的事说出来。
老友戚家乐的话还在耳边:你年纪已经大过madam钟,如果还不注重外表,靠什么同警队那班后生仔比?
靠你那辆拉风欢庆女神?还是你老豆的臭钱?
这些身外之物Madam钟未必就钟意,唯有外表,是真正的本钱。
钟子晴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提出请求:“Dr.罗,我们组的《尸体及伤情检验鉴定书》,能不能拜托你晚几日再交啊?”
往日法医科的雷厉风行让她心安,今日却恰恰相反,她无比希望罗晟能有事拖延。
“点解?”拖延工作,并不符合罗晟行事作风。
钟子晴解释道:“我觉得案件还有好多疑点,可是许sir同师父都不在,廖沙展却坚持要结案。”
拜托,拜托,千万不要拒绝,钟子晴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握住廖温妮的手,想要得到一些力量。
“鉴定书廖沙展已经取走了。”明白女警会失望,罗晟迟疑着说。
“啊?”钟子晴惊呼出声。
不忍心女警难过,罗晟立刻补充道:“不过明日我会同他讲,鉴定书有问题,需要重新写。”
钟子晴长舒一口气,心中悬着的大石落地,“Dr.罗,有没人讲过,你私底下人其实好cute。”
“有吗?”罗晟活了二十六年,还是第一次被人夸可爱。
廖温妮看看电话,又看看钟子晴,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不过只要对子晴无坏处,她举双手双脚赞成。
……
第二日等钟子晴回到警署,大嘉同细嘉正坐在工位上啃食三明治,廖沙展不在。
大嘉腾出只手揽过钟子晴,“喂,一个坏消息同一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钟子晴:“许sir同师父被抽去支援飞虎队嘛。”
大嘉猛咬一口三明治,“哇,师父真是偏心,明明我进门早过你,他通知你不通知我啊”
钟子晴摆手解释,“昨晚我碰巧去Winnie姐家,廖沙展讲得啦。”
“你连Winnie姐家都去过了?”大嘉嫉妒极了,昨晚他鼓足勇气约廖温妮外出,谁知廖温妮以“家中有老人过寿”拒绝,没想到子晴竟然直接登堂入室。
“我是去找Winnie姐看同案情有关的东西。”钟子晴忙将新发现告诉二人。
只不过去个Winnie姐家,大嘉就嫉妒成这样,如果知道她昨夜还亲了Winnie姐脸颊,岂不是立刻就要把她拖出去斩首示众。
钟子晴只觉得脖子凉悠悠的,摸了摸不存在的虎头铡,问道:“不过好消息是什么?”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廖沙展统治下的A组,还能有好消息?
大嘉将吃剩的塑料包装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幸灾乐祸地说:“头先你不在,没看到好戏,阿Jo来把《尸体及伤情检验鉴定书》收回去,廖沙展鼻子都气歪了。”
Dr.罗说到做到,钟子晴很满意,“廖沙展这么轻易就放手?”
大嘉摊开手,“不放手也没用,阿Jo讲‘Dr.罗近日手里有好几件要紧case,廖沙展如果急着要,只能忍忍’。”
想到廖沙展吃瘪摸样,钟子晴忍不住笑出声。
廖沙展像只讨厌的苍蝇,成日围着她嗡嗡叫,不过有这帮义气兄弟姊妹替她出头,也不错。
“喂,讲正经事,既然Winnie姐同Dr.罗替我们争取到几天时间,我们分头行事,”想到案件疑点,钟子晴收起笑容,拿起文件夹,拍了下大嘉胸脯,“你同廖sir熟,拜托你想办法拖住他,我同细嘉继续调查刘海柏,我不信他没有马脚露。”
“拖住廖沙展可以,不过你拿什么来换?”大嘉狮子大开口。
钟子晴翻了个白眼,“我多在Winnie姐面前替你美言?”
“那倒不用,我不想有人插手我同Winnie的事,”大嘉立刻拒绝,“不如这样,最近猴头牌限量T恤大减价,800蚊都不要,买件衫送我不过分吧?”
上回两人的赌注不过600元,今次不过办件小事就要800蚊,钟子晴懒得斤斤计较,点头同意了。
“今次终于轮到我为这个家抛头露面了!”大嘉高兴地欢呼。
……
“Dr.刘,麻烦你解释下,李思懿出事那晚,BTV没播《火玫瑰》,你在哪里看的电视?”钟子晴啪地一声将她去电视台调出的节目时刻表扔到刘海柏桌前。
“Madam,这部剧是重播,我以前看过,这次大脑自动补足戏份也不奇怪吧,”刘海柏双手交叉,将指关节按得噼啪响,“莫姿礼已经被你们抓回去了,不会还想冤枉我吧?”
糟糕的是,她也未在刘海柏的储物间找到任何同案件相关的东西。
“Madam,好走不送,欢迎下次再来。”刘海柏拉开门,脸上维持着假笑,目送钟子晴下楼后,脸色变得难看极了。
“钟子晴!”下到一楼,廖沙展叉腰站在医院门口,身后是垂头丧气的细嘉同防守失败的大嘉。
没想到廖沙展这么快就来抓人了。
紧接着,廖伟峰像母鸡抓小鸡那样,一路拷着钟子晴回到了警署。
“谁允许你们去查刘海柏的?”
“搜查令哪里来的?”
“伪造的?”廖伟峰致命三连击将钟子晴问得晕头转向。
“廖沙展,”隔壁B组的梁sir突然从窗户上探头进来,笑眯眯替她解围,“查刘海柏的命令是我下的,搜查令都是我批的。”
哇,梁sir真是讲义气,竟然跨组替她撑腰,不枉她上回客串飞女替B组落口供。
廖伟峰冷笑道:“梁sir,你职位高过我没错,但B组的督察凭什么管A组的案子,是想越俎代庖?”
梁君彦笑容不减,挑眉道:“廖沙展真是贵人多忘事,你一个EU也来查我们CID的案子,是想鸠占鹊巢?”
火药味瞬间弥漫,廖伟峰脸涨成了猪肝色,竟然忘记要同钟子晴算账。
第37章 沙展克星脑中想要什么牌,手里便能摸……
有高级督察梁君彦监督,廖伟峰无法继续为难钟子晴,只能霸占许学礼办公室,靠钟子晴三人查出的案件线索埋头苦写结案报告。
待门一关,大嘉自觉趴到督察办公室门前,偷听廖伟峰的动静。
钟子晴则随手抓过一把椅子,拖至细嘉桌前,倒坐其上问:“你那边查到什么新情况没?”
“有两个好紧要的发现,”细嘉从上衣口袋中拿出笔记本,翻到最新一页,“我找到了刘海柏的前妻Miss区。”
“喂,等等我!”一听到有新料,大嘉大步流星走过来,用最舒服的姿势在办公桌上坐定后,轻扣桌面,“继续。”
细嘉说道:“刘海柏同Miss区是读医科时的同学,结婚前感情很好,离婚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刘海柏性-功-能障碍,精-子活性低,生不出小朋友……”
“你不用讲这么下流吧,”大嘉脸腾地红了,见面前两人都露出不解眼神,支支吾吾说,“子晴是女仔,听到这些话一定好怕丑。”
“明明你自己浮想联翩,却无端端用我做借口,”钟子晴急忙洗刷冤屈,“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警务人员,细嘉讲得都是好关键的案件信息,怎么会下流?”
“心里下流,才会听到什么都觉得下流。”细嘉也捂着嘴打趣。
“得得得,我收声,你继续!”大嘉被两人混合双打到无还嘴之力,只好低头认输。
细嘉哗地将笔记本翻到下一页,“虽然生不出小朋友,但是考虑到多年感情,Miss区去做了试管婴儿。”
“做试管婴儿好伤身体,要先吃促排药,再用比小臂还长的针扎进子宫取卵,想想
都可怕,“大嘉打了个寒战,羡慕道,“刘海柏不育,Miss区都对他不离不弃,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钟子晴将头从椅背上挪开,不解地问:“既然他们感情这么好,Miss区又怀了小朋友,为什么离婚?”
“这就说到最关键的原因了,”细嘉眉头、鼻子齐齐皱起,嫌恶地说,“刘海柏被扫黄组抓到嫖-娼,Miss区去警署保释人后,第二天就去医院落仔了。”
“贱格!”大嘉同钟子晴异口同声叱骂,仿佛刘海柏是世间最污遭邋遢的东西。
初入社会的后生仔女,没有拍拖经验,只看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古代传说和“公主同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的童话故事。从来没想过,为什么故事总在男女主确定关系这一刻就戛然而止。
“这种男人简直就是cheap精转世,日日食鲍参翅肚食滞,外面的屎都喷香,”想到“守护子晴联盟”的第一要务,细嘉借机告诫道,“呐,子晴,你以后拍拖一定要擦亮眼,年纪大的男人最会伪装,如果再加上外表英俊同屋企有钱,哇,惨啦,城府一定好深,分分钟骗到你家破人亡!”
大嘉想到法证部那帮成日围着廖温妮献殷勤、西装革履、家世出众、讲话文质彬彬的高级化验师,正想附和自家胞弟的结论,无意间却瞥到钟子晴若有所思的点头。
不对哦,年纪大、有钱、英俊,这三个词,怎么听都像是用来形容楼下法医科的Dr.罗。
子晴要是真的听进去,对所有男人都失望,转变性向追求Winnie怎么办?无论怎么看,钟子晴在Winnie心中的地位都高过他哦。
大嘉心中警铃大作,从办公桌上一跃而下,捂住细嘉的嘴警告:“你别成日吓子晴啊!”
默默在心中计算好罗晟同钟子晴年龄差距后,大嘉笑眯眯地说:“大五六七八岁都不可怕,只要外形够靓,你拖手出去也有面子,有钱是优点,‘贫贱夫妻百事哀’啊。”
钟子晴看看细嘉,又扭头看看大嘉,这两兄弟到底在搞什么大龙凤,算了,查案紧要。她摇摇头,问道:“细嘉,还有吗?”
细嘉谦用力掰开蒙在他嘴上的手:“我有去刘海柏就读的英文中学调查,他曾经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不仅成绩优异,还积极参加社团活动。不过在校门口遇到的校监就讲,这位优等生曾经被同学控诉偷窥女厕所,不过因为缺少实际证据,就没有下文了。”
“看来这位Dr.刘,并不像他表现的那么完美无瑕,”大嘉快步走到自己桌前,从抽屉那掏出本几乎卷边的书说,“看过《笑傲江湖》没?刘海柏和君子剑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笑面虎。”
说完,他又自顾自摇摇头:“岂止是伪君子,根本是个变态佬!”
钟子晴回忆起两次同刘海柏打交道的经历,皱眉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那位Dr.刘看我的眼神不太友善,好不舒服。”
大嘉将书珍而重之地放回抽屉,插嘴道:“那不就同廖沙展一样?成日像只斗气公鸡,无端端就啄你一口,也不知哪里得罪过他。”
眼前交替浮现出两名“仇人”眼神,钟子晴摇摇头:“廖沙展看我的眼神,最多是三分嫉妒同七分不甘,但那位Dr.刘看我的眼神,十成中有九成都是恨。”
细嘉跳起来,一只手捂住一人嘴,“喂,小声点啦,廖沙展还在里面呢。”
“廖沙展一定好用心编故事,哪里会注意到我们。”大嘉三两下挣脱细嘉,原路跃回办公桌上,满不在乎地说,“也不知几位上司葫芦里卖什么药,我一早去五楼找马sir告廖伟峰状,结果马sir讲这次问题组内解决,他不插手。”
“说够没有?”廖伟峰猛地推开门,将一份写得密密麻麻的结案报告扔过来,命令道,“周嘉伦,去影印三份,不要说我独断专横,你们都看一遍,提点意见。”
说完,他啪地一声关上门,整个人陷进许学礼的宝座,闭上眼做起美梦。
屋外,大嘉瘪瘪嘴,捧着报告,认命地走出去。
钟子晴则像个做坏事的学生,表面低头认错,实际心里一点也不服气。她之前又不是没提过意见,廖沙展都不听,哎,多说无益,自己想办法吧。
“喂,现在怎么办?”细嘉靠过来,用胳膊轻轻戳钟子晴。
钟子晴抬头,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廖沙展这样做其实反而会帮到我们,莫姿礼被抓,刘海柏现在一定好得意,我们只需想办法溜出去,静静等待他降低警惕、露出马脚,就可以瓮中捉鳖。”
廖伟峰却仿佛未卜先知,赶在他们溜之大吉前,将人堵在了大屋门口,“在法证部同法医科交鉴定书前,这几日你们哪里都不能去,包括收工后。” ??廖伟峰这是怕他们捣乱,打算将他们彻底监视起来。
“廖sir,我同细嘉收工后要去庙街帮阿妈守铺头,应该没关系哦?”这次大嘉不肯乖乖认命,反而抬出母子亲情增加说服力。
“当然不行,”廖伟峰双眼如炬,仿佛看穿了大嘉的谎言,“我知你们重案有睡在警署的习惯,这几日将就一下应该不是问题,许sir回来我会请他在加班单上签字。”
“廖sir……”大嘉仍不放弃,Winnie好不容易答应收工后同他行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廖伟峰拉过椅子大刀阔斧地坐下,抄着手,抬头斜睨,“这是上峰命令,不是同你商量,我想你们在黄竹坑都有宣誓吧?背来我听听。”
“Yes,sir!”三人齐声开口,“余于X年X月X日宣誓就职,以警务人员身份,愿依法竭诚效忠……并愿遵守香江法律……绝对服从上级一切合法命令。”①
“很好,”廖伟峰满意鼓掌,又指着心口位置提醒,“希望你们不只是将‘绝对服从上级一切命令’挂在嘴边,而是要牢牢记在这里。”
是合法命令啊!钟子晴忍不住同大嘉交换了个无语的眼神。
见三人哑口无言,廖伟峰心情极好,自觉他即将圆满完成任务,威风够了,还是要同这帮同僚改善关系,他捏了捏嗓子,“够钟收工,我请大家食日本菜,跟着去湾仔打卫生麻雀,不打够12圈不回来。”
廖沙展虽然做人麻麻地,但做东极为大方,竟带着钟子晴三人来到城中最负盛名的日式居酒屋。钟子晴三人受了他几日磋磨,难得有机会,也不客气,索性将餐单上的贵价菜点了个遍。鲍鱼刺身、腌制海胆、白子……均是当日从北海道空运而来,一盘连着一盘,直到廖沙展荷包快见底才作罢。
酒足饭饱后,廖伟峰又开车将三人载到湾仔。
骆克道上,琳琅满目的霓虹招牌几乎将天空完全挡住,而其中最引人瞩目的一块,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福怡大厦香江麻雀娱乐公司。
铺头前摆放着由塑料制成的刀姜模型。刀刃锋利,助赢家大杀四方,生姜辛辣,助输家扭转乾坤。
廖沙展显然常来打麻雀,同经理简单寒暄后,便带着三人穿过座座四方城,进入到他预定的包间。
论打麻雀,钟子晴是个中好手,在回不去的那个世界,她还是个小小受精卵时,便跟着妈妈在牌桌上大杀四方。还没学会走路,就爬上了牌桌,过年打麻雀,婚宴打麻雀,周末同家人聚餐,也要打麻雀,她几乎算是在麻雀的碰撞声中慢慢长大的。脑中想要什么牌,手里便能摸到什么牌。
屡战屡胜的廖沙展又一次遇到了他的天敌。
第一圈,钟子晴坐庄,起牌后天糊,
第二圈,换廖伟峰坐庄,打出第一张牌后,钟子晴地糊。
第三圈摸牌前,廖沙展特意
同侍应要来柚叶擦手去除霉气,结果更糟,直接被钟子晴截糊。
第四圈,廖沙展不信邪,让侍应换来骨牌,改推牌九,每人四张牌,以点数定高低,这次钟子晴没办法起手便糊牌,换廖沙展连摸三局最烂的“鸳鸯六七四”认输。
“我出去食烟。”廖伟峰只觉自己倒霉透顶,披上外套后,抓起牌桌上的烟盒,出去透气换运。
二十分钟过去,仍旧不见廖伟峰身影,担心他想不开出事,三人决定由钟子晴这个大赢家去找人。
出门仍旧不见廖沙展踪影,幸好有前台侍应指点去处。钟子晴一路顺着骆克道前行,500米后拐进了一条无灯小巷。
走到巷子尽头,借着月色终于看到了模糊人影——廖沙展正对着一尊关公神龛作揖鞠躬,嘴里念念有词:“关二哥保佑我今晚能反败为胜。”
“廖sir,回去继续吗?”钟子晴强忍笑意,扬声问。
廖伟峰求神拜佛被抓个正着,一脸尴尬地转过身,正欲摆出上司架子掩饰,脸色却突然一变,大叫道:“小心!”
一把剪刀突然从钟子晴身后斜刺来,靠着身体本能,她偏头堪堪躲过。
第38章 美救英雄?一切魑魅魍魉,都将无所遁……
钟子晴身后出现一名持剪匪徒,头戴黑色面罩,眼神凶狠,一身劲装,偏偏脚踏一双女式皮鞋,说不出的别扭。
一个侧身滚地,钟子晴同匪徒拉开三个身位的安全距离。可恨巷内无任何趁手工具,否则她不会如此被动。
子晴正欲起身同匪徒搏斗,廖伟峰竟一把将她拉到身后,面容冷峻,“去后面待着,交给我。”
钟子晴:“廖sir,我可以……”
“这是命令!不是同你商量。”廖伟峰脱下外套扔给钟子晴,大声吼道。
昏暗的月光下,廖伟峰的双肩仿佛两座高峰,这是他第一次在钟子晴面前有了作上司的担当。
收工前几人均将配枪交还至枪房,面对全副武装的匪徒,廖伟峰两手空空。幸好他替警队效力多年,即使手无寸铁,也丝毫不落下风。
匪徒左手利剪寒光闪烁,猛地向前一刺,直探廖伟峰命门。廖伟峰身形一闪,巧妙地躲过,同时钳制住匪徒持剪左臂。
胜利就在眼前,廖伟峰松了口气,厉声道:“放下武器投降,这是你唯一选择。”
匪徒闻言眼神愈加狠辣,右手探向腰后,竟又拔出一把利刃,趁廖伟峰松懈,迅速滑过其左臂,鲜血瞬间将廖伟峰衣袖染红。
廖伟峰左臂受伤,无力继续钳制。匪徒乘胜追击,眼看利剪就要划过廖伟峰脖颈,说时迟、那时快,钟子晴一个凌空飞踢击中匪徒左手。匪徒身形一歪,利剪脱手,在空中划出一道饱满弧线,廖伟峰虎口脱险。
“廖sir,交给我,你止血先!”钟子晴将外套扔回,勇敢地挡在了廖沙展面前。
廖伟峰捂着胳膊退到关二爷神龛处坐下,用嘴从外套上撕咬下布条,将伤处圈圈缠绕。可惜巷子完全被堵住,即使再不情愿,他也只能将生的希望全数寄托在钟子晴身上,期盼她尽量拖延时间,直到大嘉同细嘉找过来。
逼仄的小巷内,湿漉漉的水泥地面折射出斑驳的光影,钟子晴眼神坚定,没有丝毫畏惧,
匪徒将强壮的廖伟峰击退,大为得意,更不把外形纤瘦的钟子晴放在眼里,不停挥动右手利刃,企图恐吓住钟子晴。
钟子晴冷笑一声,迅速上前同匪徒缠斗在一起。面对匪徒凶猛攻势,她利用身体本能,不断在狭窄的巷道内变换姿势,躲避利刃,同时寻找时机反击。
趁匪徒不注意,钟子晴从牛仔裤上取下装饰铁链,双手用力一扯,铁链应声断成两截。
战斗瞬间升级。
原本柔软的铁链在钟子晴手中竟好似坚硬利器,铁链不停同刀刃碰撞,溅射出金属火花,让廖伟峰看得胆战心惊。
钟子晴双手随铁链延长,有如灵蛇出动,精准缠绕住匪徒手中利器,手腕用力一拧,利器便如归根落叶,稳稳落入她手中。
钟子晴啪地一声将利器同铁链齐齐扔到身后,然后一个漂亮的侧踢,精准击中匪徒右腿。匪徒身形一晃,跌倒在地。
钟子晴迅速上前,将匪徒牢牢控制在身下,熟练地拿出手铐,“咔嗒”一声将匪徒制服。
钟子晴一把将匪徒头套扯下,借着昏暗月色,她看到了刘海柏狰狞的脸。
“不许动!”巷口突然传来军装警的怒喝,他们的援兵到了!
“是子晴!”大嘉尖叫着飞奔过来。大嘉同细嘉见他们久去不归,担心有事,便同路上遇到的巡逻军装警一起寻人。
“大嘉,Call999,廖sir受伤了!”钟子晴擦去额头汗水,将两截铁链重新系回牛仔裤,大声呼救。
周嘉伦眼神快速扫过喘着粗气、平安无事的钟子晴,被压在身下、满脸不服的刘海柏,血迹点点、散落在地的两把凶器,最后落在角落里因失血过多脸白得渗人的廖沙展身上,心中隐约有了结论。
看似英勇健硕的廖沙展不敌手持利器的刘海柏,身负重伤,最后是子晴单枪匹马将悍匪制服。
好一个,英雄……不,美救英雄,回去后,他一定要好好替子晴宣传。
将刘海柏押送上增援的警车,原地等待十几分钟后,救护车终于赶到。受伤的廖伟峰被医务人员抬上救护车后,大嘉同细嘉坚持要让钟子晴一起去医院做检查。
上车后,医务人员对廖伟峰进行了简单包扎,他闭目平躺在担架上,脸色逐渐红润,却始终沉默不语。
大嘉则添油加醋地将钟子晴勇斗刘海柏的场景连续讲了三遍,听得满车的医务人员都无比崇拜地看着钟子晴。
大嘉讲得口干舌燥,一名医务人员见缝插针,问道:“Madam钟,你的格斗技巧在哪间武馆学的?我也想报名。”
钟子晴咕咚咕咚喝下矿泉水,摇摇头,“不是武馆,是黄竹坑警察训练学校,每名警员正式入职前都有学。”
“哇,那我们岂不是好安全。”众医务人员惊呼。
大嘉同细嘉交换了个“子晴又在哄人”的眼神后,不再说话。
到医院后,钟子晴因未受外伤,只进行简单检查便结束,三人等在病房外,耐心等待医生替廖伟峰做深入检查。
大嘉弯下腰,神神秘秘地问:“头先在十字车上我没戳穿你,你究竟在哪里学的这一手功夫?”
“对,你使的最后一招是什么?血滴子吗”细嘉一屁股坐到钟子晴身边,指着她腰间铁链好奇地问。
大嘉一把将细嘉挤开,“明明是《倚天屠龙记》里小昭的武器铁链!子晴搞不好是紫衫龙王的后人。”
这都什么跟什么,钟子晴深吸了口气,“什么血滴子?什么紫衫龙王?我使得是警校教授的咏春啊!你们不会这么快就忘光了吧?”咏春擅长以柔克刚,适宜在狭窄范围内夺人武器,是警察训练学校必学的格斗术。
大嘉不好意思地摸着头说:“我以为学堂教得都是花架子,没想到这么有用。”
钟子晴翻了个白眼,“拜托你们不要整日只看金庸,也多温习下功课,年底升级试过不了,看你们怎么面对许sir。”
“Madam钟。”廖伟峰的声音突兀地在身后响起。
钟子晴站起来,礼貌性地关心道:“廖sir,你没事了吧?”
廖伟峰摇摇头,眼神飘忽不定,最终把心一横,朝前90度猛鞠躬,“多谢。”
廖沙展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得钟子晴几乎以为自己在发梦。
……
钟子晴带着新物证将已进入梦乡的廖温妮捉出,一个小时后,化验结果出炉。
回到警署,廖伟峰不再坚持刘海柏无辜,以“伤口疼痛”为理由,让钟子晴三人
独立进行审讯。
午夜时分,审讯室灯光昏暗,钟子晴冷笑着问:“Dr.刘,我想你应该解释下今晚发生的一切。”
刘海柏双手被拷住,辩解道:“Madam,我想提醒你天黑不要走小路,谁知你们突然攻击我,我是自卫啊。”
颠倒是非,钟子晴冷笑道:“刘海柏,我劝你乖乖同警方合作,袭警是重罪。”
“Madam,我真是好市民来得,你不要把气撒到我身上,信不信我投诉你?”刘海柏威胁道。
钟子晴啪地一声将化验结果扔到桌上,皮笑肉不笑地说:
“刘海柏,你今晚穿的那双鞋上提取到了案发现场的泥土,你用来划伤廖sir的那把剪刀,化验出了简芹、李慧琼和油麻地受害者的皮肤组织,李思懿的指甲内也提取到了你的DNA,你的不在场证明也是假的,不如你解释下,嗯?”
铁证如山,刘海柏不再挣扎,咬牙切齿地说:“是,都是我干的,不过她们都该死!同中学嘲笑我的那些人一样该死!我不过偷窥了她们几次,她们又没有少一块肉,对我喊打喊杀。”
面对变态凶手,钟子晴按耐住心中怒火,耐心询问:“你为什么伤害简芹同李慧琼?”
刘海柏恶狠狠地说:“李慧琼她该死,她到我们医院落仔啊madam,她能拥有小朋友却不珍惜,你知道我多想拥有一名小朋友吗?”
“那简芹呢?简芹来香江才一个月,应该同你不认识哦。”
“她同李慧琼一起,人以群分,一定不是好人,而且我有放过她哦。”
“李思懿呢?”
“她不珍惜子宫,偏偏要做手术变男人,更该死。”
“那油麻地那名受害者呢?她生过两个小朋友哦。”
“她怀了三胎,却说什么养不起,一样该死!可惜她力气太大,竟然挣脱。”
刘海柏化身恶鬼,每一句真相都随他从地狱中逃出。
四名受害者都因为无比荒唐的理由受害,钟子晴叹了口气,问出最终疑问:“那你今晚为什么要跟踪我?甚至打算杀死我”
刘海柏双手握拳,嘴角勾起一丝狞笑,“谁让你死咬着我不放,明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莫姿礼,你偏偏不肯放过我,只要你死了,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能制裁我了。”
钟子晴仰着身子,随手拧开桌边探照灯,刺眼的强光让刘海柏不得收起狞笑。
审讯室的强光下,一切魑魅魍魉,都将无所遁形。
谎言与邪恶终将被真相与正义所替代。
第39章 警署偶像不过猫咪失踪案都需要出动你……
真相浮出水面,钟子晴难得一夜好眠,若不是被厨房里飘出的早餐香气勾醒肚里馋虫,她差点睡过头。
匆匆洗漱穿戴整齐后,钟子晴乖乖坐到餐厅,等待娥姐投喂。
香江寸土寸金,房子尺寸小,隔音效果差,听见钟子晴起床动静,娥姐从厨房里端出两碗浓稠的生滚猪肉粥同两碟爽口小菜,又剥开一颗煮得恰到好处的溏心蛋,塞到子晴嘴里,“你昨晚去捉贼吗?衣服芜杂邋遢,裤链都磨断了。”
昨夜回家后,钟子晴特意将换下来的衣裤藏到牛皮口袋里,预备今日得闲抱去洗衣房,没想到还是被细心的林礼娥发现了。
将昨日遇袭实情讲出,娥姐一定好担心,无意瞥到电视屏幕上“城寨即将清拆”的新闻,钟子晴忙将嘴里未嚼碎的蛋白咽下,开始编故事,“捉贼就没,捉猫就有,昨日有位阿婆的猫咪失踪,整个重案组人仰马翻,最后还是我机灵,在城寨外面的一棵歪脖子树上找到猫咪,下树时不小心滑倒,好彩猫咪没事。”
“城寨?九龙城寨?”林礼娥脸色瞬间变得凝重,眼神中充满了忧虑,“那里好乱,三不管地带,到处是社团的人,以后没事别去那里乱走。”
钟子晴喝了一勺粥,满足地咂咂嘴,将刚刚看到的新闻现学现用,“娥姐,不用担心,政府已接手城寨,预计明年就要清拆,里面的居民都会被妥善安置,况且现在也不是四大探长只手遮天的时代,连一哥都换我们中国人做,不用惊。”①
“你身体质素好,偶尔爬爬树也不紧要,”林礼娥点点头,旋即又没好气地说,“哎,你大哥阿,讨债鬼转世,明明小时候同你一起去武馆,结果他现在三天两头地生病,昨晚打电话来,又感冒了,真是不让人省心。”
“大哥读书好辛苦,不像我成日在外面跑锻炼身体,”钟子晴将粥一饮而尽,抽出纸巾把嘴角残留的米粒擦干净,提议道,“不如我收工买两盒花旗参给大哥寄去?英国的食物一定不合他胃口,长期饿肚子,免疫力一定好低。”
“你们兄妹俩真是想到一处去了,”林礼娥将餐桌上用过的空碗垒到一起,伸出四个手指夸张地说,“上个礼拜,他托香江的旧同学带了足足4盒鹰牌去,放心啦,你大哥亏待谁都不会亏待他自己,鬼精灵!”
钟子晴抢过空碗端到厨房,小心翼翼地放到水槽,挽起袖口,“还不是怪你把我们养得一个赛一个的聪明伶俐。”
“不知羞,去去去,别弄脏你的手。”林礼娥嘴上不承认,但弯弯的眉眼同拼命抿着的嘴角齐齐出卖了她。
林礼娥笑着将钟子晴推开,挤出两泵洗洁精,吱啦拧开水龙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问:“不过猫咪失踪案都需要出动你们重案组吗?”
再讲下去,难免会露出马脚,钟子晴嘴里叫着“惨了,迟到啦”,快速捞起梳化靠背上搭着的皮衣,飞奔出家门。
“喂,今日是中秋,记得收工早点回来,不要又睡在警署啊!”林礼娥将湿手在围裙上拭干,追出屋外叮嘱。
钟子晴出门时不过8点15分,从孚美新村至警署也仅有30分钟车程,但小巴一路遇到红灯,停靠在警署对面时,已经是8点59分20秒,不想失掉全勤奖,她双脚一踏上地面,立刻拔腿狂奔。
初秋后天气虽转凉,一路跑来却有些发热,被衣领遮住的脖子汗津津的,她忙将皮衣脱下系在腰间,无惊无险,赶在8点59分59秒,左腿迈入了警署。
从警署大门开始,到一楼电梯口为止,短短数十步路,遇到的警员,无论是刚从更衣室出来,换好制服的军装师兄,还是手捧文件,预备送往各处的文职师姐,个个都放下手头工作,热情地同钟子晴打招呼。
“Madam钟,早晨。”
“Madam钟,你好威哦!”
“Madam钟,路过街市买的姜花,送你啦。”
“Madam钟,听说你钟意拿铁,请你饮啊。能不能教我你那招飞踢啊?”更夸张的是,竟然有陌生面孔的新扎师妹主动将一看就不是饭堂出品的贵价拿铁塞到钟子晴手里,还当场模仿起她昨晚的招牌动作——凌空飞踢。
一路寒暄下来,钟子晴脸笑得发僵,20分钟后,她才捧着一堆“应援物资”逃离掉大型“追星现场”,大屋里,大嘉同细嘉正在打扫卫生。
钟子晴从杂物柜里翻出一个高颈玻璃花瓶,接上半瓶水后,将刚刚收到的一束姜花解开插上。数颗花苞头并头紧紧地贴在一起,像是一把被染成白色的子弹,同警署极为相衬。
“喂,你迟到就是去买花吗?”大嘉将抹布搭到肩上,凑到花瓶前,猛吸了一口,“赞啊!我钟意这个味,清新淡雅,和我好像。”
钟子晴:……
“当然不是啦,这束姜花是一楼师妹送的,”钟子晴将花瓶摆到窗台上,满意地拍拍手,“头先在楼下,个个当我是珍稀动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才逃回来。”
大嘉一把揽过钟子晴,“想来还真是奇怪,我们还没来得及宣扬你美救英雄的故事,警署却人尽皆知,仿佛昨晚他们个个都在现场做目击证人一样。”
“好明显啦,”细嘉凑过来,
用拖把将大嘉搭在子晴肩上的手挑开,“不是你,不是我,也不是子晴,那肯定是廖沙展!”
“廖sir呢,怎么不见他人?他不改结案报告吗?”钟子晴此时才想起,进入警署这么久,都没看到日日在A组怼天怼地的廖伟峰。
大嘉没好气地说:“他最好以后都别来,写什么结案报告,一定会吞掉你的功劳,真是没天理。”他可没忘记前几日被廖伟峰折磨的痛苦。
“天理是什么?学堂第一课就有教,是凶手可以绳之以法,是伤者可以沉冤昭雪,能把刘海柏定罪,就是最大的天理,”钟子晴倒是想得开,“再说廖沙展未必会抢功劳,昨晚如果不是他提醒,我早就被刘海柏刺伤了。”
“子晴说得对。”熟悉的男声打断了三人的对话,循声望去,竟然是一日未见的上司许学礼。
“许sir!”三人眼前一亮,齐刷刷行礼。
“一天不见你们就激动成这样?”古里古怪,他同师父不过离开才一日,三名下属就像是经历了军训,乖巧又懂事。
许学礼推开督察办公室,又转头吩咐:“子晴,你进来,我有些话同你讲。”
“Yes,sir!”
赶在钟子晴进入里间前,大嘉小声提醒道:“小心点,搞不好,廖沙展在许sir面前告你黑状。”
进入里间后,许学礼将百叶窗的扇叶拉上,确认大嘉没在屋外偷听后,才缓缓开口:“廖沙展托我转告你,从今日起他不来重案组了,多谢你这些日子对他的忍耐。”
啊??钟子晴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信息。廖沙展变脸比翻书还快,短短一夜,竟然连说两次“多谢”。
望着下属吃惊神情,许学礼双手交叉在胸前,躺回座椅靠背,笑着说:“你想知道廖沙展为什么一直为难你?为什么廖沙展想将案子分给我们就分给我们,想进重案就进重案?”
“我不知哦。”钟子晴摇摇头,想从许学礼眼神中读出一丝线索。
许学礼迅速想好措辞,解释道:“简芹同李慧琼遇袭后,廖沙展将案情迅速上报,马sir正巧在马己仙峡道50号同一哥食饭,廖沙展后来的动作,其实都是一哥同马sir的意思。不过廖沙展的确有几分嫉妒,不,羡慕你。”
钟子晴双眼瞪得浑圆,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包括故意干扰我们查案?”
许学礼摇摇头:“并不是干扰,只是看你在高压之下能否坚守本心。他数次带走大嘉,以及我同师父昨日被调去支援飞虎队,都是一哥同马sir的意思。一哥认为,你能力很强,但一路以来都太过顺畅,有心磨磨你的锐气,便选中了廖沙展做这场戏,不过你表现得很亮眼,没让他们失望哦。”
“那廖sir岂不是好吃亏?”怪不得廖伟峰仿佛失智一样处处为难她,做恶人的演技真好。
“那倒没有,廖沙展答应演这场戏,也是有条件的,”许学礼停了一下,抬起手腕看了眼表盘,“估计这个时间点,他已经在飞虎队受训,也算是如愿以偿。”
紧接着,许学礼又从上衣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钟子晴,“廖沙展托我转交你的,看看吧。”
钟子晴接过信封,三两下拆开,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大字:救命之恩,铭记在心,麻雀之仇,来日再报!
想到上司还在面前,钟子晴忍住笑意,将信纸原样装回信封收好。
“对了!这次的结案报告我预备让你们三个人写,算是对你最后的考验吧。”许学礼最后扔下一句话,便挥手让钟子晴出去。
惊闻噩耗,大嘉抱住头,痛苦地尖叫:“救命,结案报告要怎么写啊?”
“以前都是师父同许sir搞定,我们只负责查案而已。”细嘉也附和道。
“子晴,你有没有头绪?”大嘉只好将求助眼神投向唯一未抱怨的钟子晴。
“你们中学都有学过写记叙文吧?”钟子晴拔出记号笔,努力回忆刚来A组时看过的几份结案报告,在白板上唰唰写下几个关键字,“结案报告更简洁,不需要过多的修饰,时间、地点、人物、起因、经过、结果是必需的。”
“其他五点不用讲啦,”钟子晴换了支红色的记号笔,用力圈住【起因】,“起因就是犯罪动机同犯罪心理,可以从刘海柏的人生经历开始分析。”
“他中学时,因为被好奇心驱使偷窥女厕所,被同学抓住,却因为证据不足或者成绩优异没有被学校追究。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让他养成了不正确的观念——只要人足够优秀,就可以为所欲为。”
“成年之后,妻子因为他**而落仔、离婚,加之他身体残缺,加剧了他对女性的仇视心理,特别是像李慧琼、李思懿、油麻地受害者那样,在他看来不懂得珍视孕育后代能力的年轻女性。他并不认为自己在犯罪,相反,他觉得自己在替天行道,警告世人。”
“他挑选好受害者以后,制定了精密的作案计划,选择隐蔽性较大,不容易被市民发现的地方作案,同时还栽赃陷害给莫姑娘。”
“如果不是你激怒了他,还真是不容易将他定罪,”大嘉感叹道,“不过刘海柏哪里想得到,你武力值那么高,竟然能赤手空拳将他擒住。”
细嘉一巴掌拍在桌上,“真是变态!好彩子晴你抓到他了。”
“子晴,既然你讲得这么清晰,不如你替我们写啦。”大嘉双眼亮晶晶,期盼地望着钟子晴。
“许sir没说一定让我们分开写哦,”钟子晴一口答应,“你同细嘉写前面公式化的部分,后面的我来搞定。”她上司的最后一关,是想考验她是否懂得同伙伴合作。
“Madam钟,楼下有人找,好像是你阿哥。”一个文职师姐嘭嘭叩响A组房门。
阿哥????
救命,钟子朗怎么这么快就回香江了,她还没想好用什么说辞搪塞呢。
死啦,一定要被念死了。
钟子晴拔腿跑进洗手间,将腰间皮衣解下,确认着装干净整齐后,深吸了一口气,胆战心惊地乘电梯下楼。
老天保佑,阿哥千万不要在警署发火,否则她好不容易竖立起的光辉形象,真的就到头了。
第40章 亲哥vs养兄什么见义勇为,明明是孔……
钟子晴站在警署门口东望西望,却并未见到钟子朗身影,莫非师姐听错?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从口腔收回了胸腔。
警署门口停靠着一辆黑色富豪960,车尾的太古标在风中摇曳,展示着它不菲的身价。①
一个墨镜男身穿瑰粉色西装,内搭敞开两颗纽扣的黑色立领衬衫,双腿交叉,斜靠着轿车,一支烟接一支烟猛抽,脚下是一堆被他随意丢弃的烟头。
空气中满是烟味,真是没质素,身体本能让钟子晴不想同墨镜男打交道,她快步走到车右侧,砰砰敲开车窗,同主驾驶的司机沟通:“先生,这里是警署,请尽快驶离。”
扭头看了眼仍在抽烟的墨镜男,钟子晴皱眉掩住口鼻,“麻烦转告你的同伴,随地乱扔烟头违法。”
“Sorry啊madam,”司机神情尴尬,将右手举到额前,不停表达歉意,“顾少在等人,车很快就会开走,烟头我会处理。”。
顾少?不用讲,一定是个二世祖,钟子晴不想难为打工人,转身寻觅市政总署的便衣,拜托他们开罚单教训这位不讲文明、随意乱扔垃圾的阔少。
墨镜男听到车前部动静,看清来人后,立刻将烟头从嘴中拔出,滋啦按灭在车身上。烟头被随意扔至地面,同它那堆苦命兄弟汇合。
“钟子晴,站住!”墨镜男快步追上,提高音量大喊。
“你是?”钟子晴回过头,满脸困惑,她将记忆每一处角落都搜寻过,并未找到墨镜男存在的痕迹。
墨镜男从西装裤中摸出支口香糖扔到嘴里,取下黑超挂至领口,
露出一张同钟子晴有九成九相似的鹅蛋脸,挑眉道:“不认得我?”
钟子晴凝神屏息,心里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我是你亲生哥哥顾念琛!”墨镜男笑容满面地把女警拥入怀中,下一秒,他的脸却阴沉了下来。
钟子晴一偏头,将顾念琛由晴转阴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细顾生这番唱念做打的表面功夫倒是像极了顾季云同叶淑仪。
钟子晴不习惯同陌生人如此亲近,从顾念琛怀中挣脱出来,满脸戒备,“细顾生,我想你认错人,我姓钟,不姓顾。”
“你知不知道,上次从钟家回去后,爹地同妈咪好生你气,”顾念琛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是我费劲唇舌,说服他们不计较,愿意接你回去。”
顾念琛端出慈爱兄长架子,耐心利诱,“我带你去中环置装,再回家同爹地妈咪道歉。飞甩鸡毛的靓衫、ChowTaiFook家的首饰、哈密瓜的手袋都任你选。”
钟子晴不说话,只微笑着看顾念琛表演独角戏。
以为轻易用物质降服钟子晴,顾念琛越发得意,看着警署大门,嗤之以鼻道:“明日请赵律师陪你辞职,我们顾家的大小姐,怎么能整日同这帮廉价差人为伍。”
“细顾生,差人并不廉价。”话不投机半句多,钟子晴扭头朝警署走。
顾念琛笑容僵在脸上,气得脸通红,一把揪住钟子晴衣领,想要给她点教训。
看来细顾生的演技,还不够顾生同顾太高超,短短几句交锋,就演不下去“疼爱细妹”人设。
钟子晴又好气又好笑,正欲掏出手铐制服顾念琛,斜里突然伸出一双手,一把抓住顾念琛。
“警署不是你撒野的地方。”罗晟难得露出怒容,将顾念琛啪地甩至车头,一个青灰色的大包立刻出现在顾念琛额头。
顾念琛捂着头,看清来人后,讥笑道:“我当你为什么不回家,原来是攀上了高枝。一个克父克母克兄的灾星,如果不是念你有几分联姻价值,我才不会跑这一趟。”
“好走不送。”钟子晴做了个扫地出门的手势。
顾念琛挣扎着站起来,一把拉开车门,朝司机怒吼:“王伯,滚出来。”
司机王伯满脸窘态,看着顾念琛驾驶着黑色轿车扬长而去。
“顾念琛为什么找你麻烦?”罗晟关心道。
钟子晴抿抿嘴,不知道从何讲起。
不忍女警为难,罗晟连声道歉:“Sorry,这是你的隐私,是我没有分寸。”
“多谢。”钟子晴松了口气,明明都是有钱佬,为何亲生父母一家同Dr.罗差距这么大?
“不用谢,madam钟你昨晚美救英雄的光辉事迹,法医科也有耳闻,”罗晟活动了两下手腕,“我也想试试英雄救……不,见义勇为是什么感觉。”
说完,为了佐证自己所言非虚,罗晟仰天干笑了几声,拔腿进了警署。
阿Jo跟在身后,望着上司背影眉头紧蹙,什么见义勇为,明明是孔雀开屏!
被顾念琛扔在警署门口的司机王伯手里捧着一堆烟头,神色复杂地走过来,“钟小姐,千万离顾家远一点,他们不是好人。”
“王伯?”钟子晴狐疑地盯着眼前的司机,不明白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当年是老爷和夫人命我将你处理掉,你当时小小一团,玉雪可爱,我实在不忍心,便将你送到儿童之家。如果你不信,可以去钟家领养你的地方打听消息。”说完,王伯将一张相片塞到钟子晴手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究竟还有什么内情?钟子晴心事重重地回到大屋,接过大嘉同细嘉撰写的结案报告初稿,润色后,钟子晴叩响了督察办公室。
“不错,”许学礼对三名下属表现很满意,见钟子晴有些走神,问道,“子晴,有事?”
“许sir,我想请假去处理点私事。”
许学礼大手一挥,“放你三天假,不过记得今晚看香江小姐决赛。”
“Yes,sir!”
拿着林礼娥给的地址,钟子晴搭乘的士,找到了曾经短暂收容她的儿童之家——砵兰街乐童居。
穿过五彩缤纷的院舍大门同寓教于乐的游乐区,钟子晴顺利找到了负责人办公室。她今日运气不错,乐童居院长正巧在院内。
钟子晴客气地做自我介绍:“院长你好,我是曾经在乐童居被领养的孤儿钟子晴,我的养母是林礼娥,养父是钟良朋,想同你打探下,我是怎么到的乐童居?”
院长戴上老花眼镜,从档案柜里掏出一本老旧的领养簿,翻到其中一页,“原来是你,我有印象,当时是一对年轻夫妻领着个小男孩来接的你。”
“是我大哥。”钟子晴解释。
院长翻到印有钟子晴信息的最后一页,上面只简单记录了送养人姓名:王健华。
“院长,是不是这个人?”钟子晴拿出王伯塞给她的照片,递给院长。
“是!就是他!”院长取下老花镜,惊呼,“我记得他当时作司机打扮,讲你是个苦命人,求我替你寻一个好家庭……”
原来王伯说的都是真的,她并不是意外走失,而是被有钱的亲生父母遗弃。被那种表面光鲜亮丽,内里却芜杂邋遢的豪门巨室遗弃,不知是她的幸运还是不幸。
调整好心情后,钟子晴踏上了回家的路。
站在孚美新邨楼下,望着10楼A座那盏永远为她而亮的温暖灯光,子晴心中最后一丝阴霾也被驱散。如果大哥也在就好了,大哥这学期还未回过香江,孤零零在异国他乡,也不知有没有吃饱穿暖。
钟子晴迫不及待想要冲进养母温暖怀抱,简单同大厦保安才哥寒暄后,没有耐心等电梯,她噔噔噔一口气爬上了十楼。
拧开两道大门,屋内所有电灯齐亮。
钟子晴扶着鞋柜,脱下跟随她跋山涉水的ball鞋,换上柔软的居家棉拖,随口问:“娥姐,开这么多盏灯,想三堂会审啊?我今日带了烧鹅加餐。”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几声书页翻动的哗哗声。
眼前的景象让钟子晴彻底傻眼,头先她最思念的人——钟子朗正坐在梳化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林礼娥像个做错坏事的孩子,乖乖坐在右侧梳化上看书,不过她手中拿的是本新鲜出炉八卦周刊。
“大哥?”钟子晴大脑飞速运转,立刻想到应对说辞,“你怎么不提前打电话通知,我也好去启德机场接你。”
钟子晴演戏上瘾,顺势伸了个懒腰,“温习功课好辛苦,我休息十分钟再出来。”
她打算一躲了之,只要瞒过这几日,待钟子朗回英国,一切便万事大吉。
“不急,”钟子朗面色如常,拍拍身边沙发,“不如你先来讲讲,你在香江大学都学到什么?”
“不就是专业课同通识课,”努力回忆事先做好的功课,钟子晴强装镇定,“人文社科、全球性议题、科技发展、中国文化啦,好全面。”
林礼娥却好像眼睛里进了沙子,不停地冲她眨眼。
钟子朗收敛笑容,从书包里取出一本杂志啪地扔到茶几上:“你几时学会讲大话?我怎么听说,madam钟在西九龙学会破案了。”
钟子晴如遭雷击,茶几上赫然就是几周前,由她做不出镜封面故事,公共关系科倾情出版的《警声》,完了,大哥发现了。
“我煮饭先。”林礼娥无意插手兄妹大战,不想被牵连,溜进了厨房。
“如果不是徐嘉洛也在警队工作,来英国看我时顺便带了《警声》,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钟子朗双手抱臂,面有愠色。
钟子晴灰溜溜站在墙角,犹如犯错学生,心里将默默徐嘉洛骂了八百遍,发誓得闲一定要去鹅颈桥打小人。
钟子朗叹了口气:“你知道我最气什么吗?”
钟子晴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试探:“气我不
去读大学?”
钟子朗:“我气的是,你做决定竟然瞒着我。我是什么恶人吗?你就笃定我不会支持你做警察?”
“真的吗?”钟子晴唰地抬起头,激动心情溢于言表,她就知道,大哥一定不会舍得怪她。
“做警察就未必没前途,过来坐,”钟子朗拍拍梳化,从提包中翻出一沓考学资料,“香江大学有晚间学位课程,你好好准备,过几日去报名。”
啊??每日加班查案,还要去读书?
钟子晴嘴角下垮,哭丧着脸哀求:“查案好辛苦,我经常要睡在警署,好少时间休息。”
“没得商量。”钟子朗咬牙装出铁石心肠,仿佛恶父上身,誓要将钟子晴同休息这对鸳鸯拆散。
看着细妹可怜巴巴的样子,钟子朗利诱道:“中五毕业,你这辈子最多沙展到头,有大学文凭就不同升督察也没问题……”
钟子晴望着不停替她分析读书优点的阿哥发呆,明明顾念琛同她留着相同血脉,为何丝毫不顾及骨肉亲情,只想榨干她的利用价值,反而是同她无任何血缘关系的钟子朗,从小处处为她考虑。
闻到厨房里飘出的饭菜香味,钟子晴终于想明白头先她在乐童居前发出的疑问。
被顾家遗弃,在钟家长大,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