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阿俨 是沈凤翥的特权
梁俨看着满地的贺礼, 眼眶发热。
这些礼物的主人是随他上岛的渔民,府里做事的丫头婆子,安济堂的学生, 东西二村的村民……
沈凤翥见他眼圈红红的,觉得十分可爱:“开心吗?”
梁俨重重点头, 又听沈凤翥说道,“凌虚…我给你说件事,就是白日他们来送礼,有些送礼的人家离镇将府又远…就是……我就自己做主, 就是……”
“宝贝, 想说什么就说吧。”梁俨将沁凉的小手捂住,“什么时候我们俩之间这么生分了?”
沈凤翥鼓了鼓腮,小声道:“凌虚, 这些贺礼虽然微薄,但君子不以礼菲而废礼,我…看他们大多贫寒, 便自作主张中午摆了宴席,又给了赏赐,花了…不少钱…你要是觉得不合适, 我以后绝不会……”
“夫人, 你做得很好。”梁俨拉起小手亲了一口手背, “是不是我平日太抠搜, 让你觉得我是只铁公鸡?”
“没有, 就是……我也是瑞叶刚才给我盘账,我才发现真的花了很多钱……我改不掉以前赏人的习惯,行事有些铺张奢靡。”沈凤翥脸颊微红,“你会不会嫌我很……”
梁俨无奈一笑:“哎哟, 宝贝,你怎么还自责上了,你这是在给我做面子,真的做得很好。”
沈凤翥垂下眼睫,摇了摇头,“你平日简朴,对衣食不在意,而我喜好奢华,你会不会觉得我…就是我其实很不会过日子,大手大脚的,又喜欢自己拿主意,没有跟你商量,坏了规矩,越俎代庖……”
“小傻子,你这脑袋瓜一天天的在想些什么。”梁俨摸了摸披散开来的柔顺墨发,“每个人都有自己喜好,你不用迁就我,你过得舒适自在就好。过日子穷有穷的活法,富有富的过法,我们最开始到幽州时囊中羞涩,不也活下来了?再说赚钱不就是花的嘛,现在家里有余钱,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花完了我再赚,但是你相信我,你花钱的速度赶不上我赚钱的速度,你放心大胆地花,不用跟我商量。”
沈凤翥抱住梁俨的腰:“今日明明是你的生辰,怎么倒成了你哄我开心。”
“让你开心是我每天都要做的事。”梁俨展臂将人紧紧扣在怀里,鼻尖轻碰香气袅袅的发顶,“你开心我就开心。宝贝,我向来不守什么礼法规矩,你挂嘴边的那些夫为妻纲,什么规矩礼教,通通都忘了吧,我们之间不许再提这些。”
“啊?可我是你的夫人,夫尊妻卑,这是人伦纲常。”沈凤翥心下大惊,平素在屋里子拿乔使性子,不过是个情趣,尊卑礼教不可废,“凌虚,你是皇室血脉,又有官身,我怎么能……”
梁俨松开手臂,扶住瘦削的肩膀,正色道:“沈凤翥,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们之间是平等的,没有尊卑。”
“可是……”
“没什么可是。”梁俨低头在沁凉的嘴唇上落下一吻,“宝贝,你喜欢的是梁俨,不是广陵王,不是碧澜镇镇将,只是我,只是梁俨。”
“凌虚……”
“对了,宝贝,你可以只叫我梁俨吗,我不喜欢你喊我凌虚。”
梁俨叹了口气,他本以为自己不介意一个称呼。
其实还是介意,从心底生出来的介意。
他是梁俨,不是广陵王,不是什么凌虚。
“直呼姓名,这也……”
这也太无礼了,沈凤翥如是想,“你我同辈,又是同岁,我虽然比你大三个月,但是直呼其名还是……”
“不管,反正你以后只许喊我的名,大名小名随便喊,就是不许再喊表字。”终于找到个由头可以让爱人不怀疑,又顺理成章地改称呼。
“那…我唤你阿俨如何?”沈凤翥手指蜷缩,脸上微红。
梁俨挑眉笑道:“很好,正好没人这么喊过我,这是你我之间的专属昵称,拉钩,以后不许喊错了~”说罢,伸出小指。
在玉京所有人都称呼他广陵王殿下,亲近之人喊七郎。
阿俨,是沈凤翥的特权。
沈凤翥勾住小指,点了点头,嘴角微弯,都十七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梁俨重新抱住爱人,“好,就从称呼开始,从今以后不许再说什么尊卑,若你再说这些,再与我生分,我…我便,我便……”
“你便如何?”沈凤翥抠了抠他腰间蹀躞,微微踮脚亲了一口滑动的喉结,“要罚我么?”
“对,罚你,就罚你亲我一个时辰!”梁俨被亲得心痒,在腰间摩挲的手往下滑,“宝贝,你刚才就提了,不过念你是初犯,这次只罚你一刻钟。”
沈凤翥低头瞥了一眼,伸手拍掉作乱的手,“先去吃饭吧,厨房在烤羊,应该快烤好了。”
说着,踮脚凑到梁俨耳边轻笑,“阿俨,夜里再罚我好不好?”
梁俨被勾得喉头生烟,当晚就把这只惹火凤凰扒干净,拆吃入腹。
看着满脸潮红,眼神迷离的小凤凰,刚下班的小梁俨又开始自愿加班。
冬去春来,梁俨升任兵马使的任职告身来了,同时来的还有去渤海前线的调令。
七日后先带兵去绿波镇与其他人汇合,再齐发渤海。
梁俨看着告身,嘴角勾笑,心道崔弦虽然把他当剑使,但该给的却是一点都不含糊。
“凌虚,让洪文守在岛上吧,我还是想去渤海前线。”钟旺听梁俨又让他守在岛上,耷拉着一张脸,“俺还想着给你嫂子挣个诰命当当嘞。”
梁俨笑道:“你们夫妻还真是好玩,都来找我,一个说要去,一个说不准去,我听谁的?”
钟旺拍着胸脯朗声道:“当然是听我的,我才是一家之主!”
梁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们夫妻与文哥商量吧,你与文哥必须选一人留下来代行镇将之职,不然我不放心。”
“好吧好吧,我今晚跟你嫂子去找阿文商议,明日给你答复。”
去岁,渤海国皇帝病危不能言语,太子暴毙,三皇子手中有传位诏书,四皇子说是假诏,两方争权,三皇子便以储君身份向宗主国大燕求助,出手铲除四皇子党。
燕帝隔岸观火,如今才派兵给三皇子,不过也是黄雀在后。
等他们到了渤海,多半是先杀四皇子党,再杀三皇子党,杀净渤海皇族,将渤海国该作渤海州。
不用想,到时候必然是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才安宁不到半载,就又要动刀兵。
和平,从来都是奢望,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原来那个世界。
去军营宣布完出征消息,有人欢喜有人忧,又去了安济堂,让少年们回家告诉家人消息,休息几日,收拾行囊,然后准备随他出征。
少年们一听是出远门,还是去渤海国,个个面露兴奋。
梁俨嘴角泛起苦涩的笑,果真还是半大少年,全然不懂离别之苦。
这几日军中府中皆忙,因要远行,瑞叶让府中的丫头婆子都加紧做路上吃的干粮,帮着冯太医裁剪白纱条,磨制药粉。
沈凤翥让海月螺儿去帮着去磨药粉,他自己收拾两人的行装,“也不知道要在渤海呆多久,夏日穿的必然要带,阿俨,今年冬天能回来吗,要不我把兔毛披风也带上……”
梁俨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叹了口气,还是说了出来:“凤儿,我…你留在家里吧”
折披风的手一顿,“你这话什么意思?”
“海上颠簸,到了渤海,骑马步行,你……身子弱,受不住,还是留在家里修养吧,你别担心我,我会带上孟宝昌,他经验老到,而且这次领兵的还是魏节度使麾下的大将,你放心吧。”
沈凤翥闻言不语,放下披风,坐到床上垂首。
梁俨知道他的心,他想帮自己,想陪着自己。
半晌,沈凤翥才闷声道:“我知道了,我等你回来。”
梁俨赶忙过去从背后将人抱住,隔衣亲了一口锁骨,,“对不起,现在才告诉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我没生你的气。”沈凤翥握住腰间的手,他没生爱人的气,他是气自己。
这副病弱之躯,任谁看来都是累赘,阿俨不带他去渤海是正确的选择。
都是他的错,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他要强壮起来,再苦再难都要学会骑马,纵然不能像父兄那般勇武,在战场上助阿俨一臂之力,只要能陪着阿俨,不成为阿俨的拖累,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宝贝,你千万别胡思乱想。”梁俨抱着人轻轻摇晃,声音轻柔,“你有将帅之才,当领兵大将都可以,我绝对没有嫌你身子病弱,我就是不想让你受苦,而且家里还有小孩,需要你寸步不离地照顾……”
小凤凰最敏感,得好好哄哄。
沈凤翥听了一车软话,笑出声:“你这人,连希音那样娴静的性子现在都日日去那海边玩,更不要说九郎他们,哪里还需要我照顾?”
开春之后,三座瞭望塔投入使用,梁俨选了月牙山瞭望塔旁的海滩,开辟成妇女专用的游玩之地,还搭了换衣裳的小木屋,瞭望塔上和外面都派了健妇壮婆看守,若有想无礼偷窥的淫贼,立即扭送到官署打一百杖,重刑之下自然没有登徒子敢以身犯险。
现在那里已经成了岛上妇女闲暇时的休闲胜地,游水戏水,热闹非常。
梁俨咬了一口柔软耳垂,佯装凶恶道:“好个始乱终弃的凤凰,我们俩的孩子还不满周岁,你就不想养了?”
沈凤翥被咬得轻哼,嗔道:“呸,又装疯。”
“负心汉,应怜应爱那么可爱,你不要它们了?”
沈凤翥闻言羞恼,这人浑说些什么。
知道他又在逗弄自己,也不上他的当,笑道:“都说了那是我跟别人生的野种,你那么上心干嘛?”
梁俨见爱人也起了玩笑心思,凑到微红的耳边喷洒热气:“什么野种,分明是我的种,除了我,谁还在你体内留过种?应怜应爱就是我们初次欢好后生的,你忘了?”
沈凤翥听他又开始大白天说荤话,一把将人推开,说给他收拾行李。
梁俨见他低头害羞,没了生闷气的苗头,便放过了他,慢悠悠凑到身边一起叠衣裳。
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出征前夜。
贴身行囊早已备好,整整齐齐地放在小榻上,房内只留了一盏灯,两人静静坐在床沿。
“明日你便要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很快的,我很快就会回来。”十指紧扣,梁俨感到对方越抠越紧的手指,侧脸一看,爱人低垂着眼睫,纤长的眼睫在白皙的眼底留下一片阴影,脆弱美丽。
“刀枪无眼,你要千万小心,还要记得要多吃饭,肉脯和蜜饯我包在青布里了,那是是单给你备的,就别分给弟兄们了……”
梁俨静静听着爱人的叮嘱。
沈凤翥事无巨细说了许久,等到灯花爆了两回才停下来,他抿了抿唇,缓缓将头放到梁俨肩上,“阿俨,记得想我。”
说罢,冰凉的手指摸上温热的脖颈,四唇相贴,呼吸紊乱。
梁俨感到自己的衣襟被扯开,眉毛一挑。
凤儿在主动求欢。
离别在即,本就满腹眷恋,爱欲一触即燃。
三两下剥掉两人的衣服,抱着爱人翻身上床,附身在那布满泪痕的脸上落下细密的吻。
“啊——”
好疼,疼得他肝颤。
梁俨闻声停下,轻轻吻去咸涩的泪珠。
“阿俨,我会想你的。”
“凤卿,我会每天想你。”
好疼。
可他还想再疼一点。
让这种疼痛烙印在身体里,在阿俨不在的日子里思念回味。
第102章 火树 阿俨,你给我种的花,我看到了……
碧澜岛镇将府
螺儿踌躇半晌, 劝道:“公子,歇几日吧,反反复复上药, 手都伤得不成样子了。”
自从初春将军去了渤海国,公子就魔怔了似的, 逼着自己一日三顿吃不喜欢的肉食,吃得几次反胃呕吐,现在也不睡到日上三竿,最多睡到辰时就会起, 然后就去找大小姐学骑马。
公子力气小, 要使劲全身力气才能驾住一匹小马,第一天去骑马从马上摔下来,手心也勒出了血, 把她们吓个半死。
“公子……二小姐给你做的皮手套,还是戴上吧,您的手伤成那样, 将军回来见了会心疼的。”海月在旁边看着原本柔嫩光洁的手心伤痕累累,心疼不已。
“不用,我的水囊备好没?”
海月慌忙去茶房拿了两个水囊来:“公子, 这扶罗丹露我一早煮了晾温了, 中午送饭时我会给您带新鲜的茶, 千万别喝生水, 像上次那样腹痛不是闹着玩的。”
沈凤翥笑道:“你这丫头怎么跟阿俨一样, 年纪不大,嘱咐我倒是一整套。”
“我是将军捡回来的,自然像将军。”海月一本正经地说,“将军走前给我俩说了, 要好好照顾公子。”说着将水囊、扇子、汗巾等物包到包袱里,递给螺儿。
她在府里准备东西、看屋子,等公子回来就有热水热茶用,螺儿跟公子出门,随身伺候。
沈凤翥见螺儿背好了包袱,点了点头,两人便出了门。
“公子,今日大小姐要先带二小姐和三小姐去游水,咱们这么早出门做甚?”
“我知道。”沈凤翥笑着看向李螺儿,“今日我们先去月牙山。”
“去那儿做甚,怪远的。”
“丫头,你嘴巴严实些,等办完事给你买点心吃。”
“好哇好哇。”螺儿听到有点心吃,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
沈凤翥嘴角微弯,这丫头听话忠心,最重要的是十分机灵,胆子大,口齿也伶俐,只做个侍奉茶水的丫头着实可惜,如今身边没什么称心的人,虽说让丫头在外面抛头露面有失体面,但也没办法了。
两人来到私库,螺儿见到那地下工坊和仓库,惊得下巴都掉了。
“公子,这,这——”
沈凤翥让两个管事过来见过螺儿,对那两个管事说从今以后,私库大量进出货物时他会派螺儿姑娘过来盯着,账目也由她先过目。
两个管事对视一眼,连忙向螺儿作揖。
这位沈公子虽然年轻,行事手腕却是极为狠辣严厉,那账目就算只出了米粒大的差漏,他也能给挑出来,打不了一点马虎眼。
他俩吃过亏受过罚,见识过公子的手段,他调教出来的人只怕也是狠角色,万万不可怠慢轻视。
沈凤翥点了点头,带着螺儿出了库,“走,我们去接玄真一起去校场。”
螺儿忧心忡忡道:“公子,我不行,这么多钱和东西,我哪里能管下来,要不让海月和秦管事来吧。”
这两月,公子每晚回来会亲自教她们认字算账,杂事都让其他丫头顶了。
“海月我自有安排。”沈凤翥摸了摸团起的小发髻,“你很聪明,不然瑞叶也不会让你来服侍我。那些字和算法我都教给你了,你学得又快又好,哪里会管不下来?再说那些账目我也会定期过目,你不过是先替我过一遍,我好省些心。”
“可我……我真的能行吗?”螺儿哭丧着脸,心里打鼓。
沈凤翥看着辽阔海面,失神片刻才道:“螺儿,你能行。我天生不足,从前家里人怕我死了,什么都不许我做,骑马更是奢望,你如今也瞧见了,我能骑马,虽然骑得不好,但只要慢慢练习,我的骑术一定会越来越好,也许五年之后我能比玄真都骑得好。”
阿俨说他是能翱翔九天的凤凰,他也想陪着阿俨遨游天地之间。
螺儿闻言,回忆了一下被颠得七荤八素,脸色惨白的公子,又回忆了一下行如疾风迅雷、英姿飒爽的大小姐,觉得五年可能不够。
她想着公子每日事多,自己若帮着分担一些,公子就能少操心些,“好!那我就先帮公子看着。”
沈凤翥见她捏紧小拳头,一副慷慨就义的贞烈模样,不禁抿唇一笑。
“不过我笨得很,若出了差错,公子可别怪我……”
沈凤翥见她变脸如翻书,不禁笑出声:“不怪不怪,走,咱们去吃豆沙团子。”
“好呀好呀,正好月牙山瞭望塔旁边全是小摊子,咱们去接大小姐,正好可以吃新鲜的。”螺儿闻言喜得一蹦一跳,“公子,还有油炸糕、豆粉糍粑、紫苏饮子、玉容汤……”
“好,都给你买。”
两人沿着海边漫步,海风温暖,倒也惬意。
“哇,公子快看那边,好美呀——”螺儿指着远处一片如焰花树。
“那咱们去瞧瞧吧。”
两人走近,见有几个孩童正在树下被一个老者训斥打手板。
“钱伯——”
老者见是邻居家的大闺女,喜笑颜开。
这闺女在将军府做事,还是贴身服侍的大丫头,连军营官署都进得去,颇有体面,银钱赏赐也多,就是这闺女给家里买了房舍,李家才与他成了邻居。
钱伯寒暄一阵,才知道跟螺儿一道的是将军表兄,慌忙行礼问安。
螺儿见那几个孩子被打得眼泪汪汪,不忍道:“钱伯,好端端的你骂这些小子做甚?”
“这些顽童,给他们说过几次了,这花儿摘不得,皮猴子愣是不听,再不打,非得把这花儿薅秃喽。”钱伯气呼呼地说,“这是将军给的树苗,番邦来的珍奇品种,昂贵得紧,我辛辛苦苦栽培了一年才开了花,这些皮猴子忒烦,桃花山下的摘得差不多了,又盯上月牙山的了。”
他眼珠子转了一圈,对沈凤翥说道:“公子把这几个皮猴子抓到牢里去关几日,看他们还敢不敢上树摘花!”
几个孩子听了哇哇大哭,连说不敢了,求沈凤翥不要把他们关到牢里去。
沈凤翥听是梁俨让种的,又见钱伯给他使眼色,便佯装凶狠训诫了几句。
等孩子们哭哭啼啼走了,沈凤翥站在树下赏花。
“老伯,这花叫什么名字?”沈凤翥捡起地上的一朵落花把玩。
钱伯忙回道:“此树名凤凰木,将军说这树咱大燕没有,是海外来的稀奇品种,这名儿取得忒大,我种的时候还怕开出的花不好看,没想到花如其名,这名字倒真取得不孬。”
沈凤翥闻言一愣,看着手中的花,半晌才喃喃道:“叶若飞凰羽,花若丹凤冠,当真是凤凰木。”
钱伯看着自己的杰作,自豪道:“将军说这树跟凤凰一样珍贵难养,还怕养不活,不过有我老钱在,哪里有养不活的花树,将军就爱瞎操心。”
“钱伯真是厉害,这么难养的树都养出来了。”螺儿在旁边竖大拇指,“这岛上也就您有这手艺。”
钱伯被捧得腰杆子硬挺,愈发骄傲,道:“将军走前还单独找过我,说这花跟凤凰一样娇贵,十分难养,若开了花一定要精心照料。小人家家的,不过养了几只孔雀,就说自己养过凤凰,再说这花哪里就十分娇气难养了,我看好养得很。”
螺儿问道:“钱伯,这花开到几月啊?”
“将军说夏末就谢了结果,可惜了,将军那样喜欢这些凤凰木,如今却去了渤海国,只怕今年的花他是没缘分喽。”
沈凤翥看着一片红花,心池荡漾,“将军…什么时候让你种的凤凰木,在哪些地方种了?”
“海边空地都种了。”老钱摸着下巴,仔细回想,“就是去年海盗偷袭前,将军说他家人喜欢赏花,但身体娇弱,不便上山,就让我在平地种些好看的。我平日瞧着也是,除了那位女公子,剩下两位小姐确实娇柔,山路难走,还是在平地赏花好呀。”
老钱一拍脑门,对螺儿说道:“闺女,你回去务必给那两位小姐说说,有空去桃花山那边瞧瞧,那边有两棵凤凰木开的是蓝紫花儿,现在被摘得只剩树顶了,再不去看就真没了。”
“钱伯,你不早说。”
“这不每天忙着骂偷花贼嘛,将军又不在,我给忙忘了。”
“公子,你走那么快做甚——”螺儿见沈凤翥疾步,慌忙辞别钱伯,跟了上去,“咱们不是去接大小姐吗,怎么往这边走?”
“先去桃花山。”
“去桃花山做甚?”
“看花。”
午时,海月带着个婆子,提了两个大食盒到了校场,见沈凤翥还在马上,心中担忧。
海月走到螺儿身边,拍了她背后一掌:“都骑了大半日了,你怎么不劝公子歇息?”
螺儿专心致志地扒拉着紫色花枝,“公子才骑两刻钟,你别担心呀。”
海月瞥了一眼艳丽花朵,问:“你们先去赏花了?”
“对啊,好看吧~”
“赏花好,比骑马好,以后你多引着公子去赏花吧。”海月松了口气,坐下帮忙摆弄花枝“怎么这些花破破烂烂的,还沾着泥?”
“嗐,公子不肯摘树上的,就捡了地上的落花。公子让你等会儿把这些拿回去,修剪了放琉璃瓶里养着。”
又等了片刻,海月怕菜凉透了,连忙去请沈凤翥和梁玄真下马吃饭。
沈凤翥看着艳丽紫花,嚼着不喜欢的肉。
阿俨,你给我种的花我看到了。
与此同时,渤海国内,大燕兵将也在吃饭。
“他娘的,渤海出好米,怎么这里的腌菜如此难吃,咸死人作数!”钟旺吃了一口渤海腌菜,刨了一大口饭才咽下去。
崔璟也被齁住,狠狠喝了一口汤。
“凌虚,你不觉得咸?”钟旺见梁俨面带微笑吃着饭,心道你小子舌头是木头做的不成?
梁俨喜滋滋吃着伴着肉碎的米饭,那肉碎是肉脯撕成的碎屑。
哥有老婆,谁跟你们一样啊~
“你小子美什么呢?”钟旺觉得这小子有猫腻,往他碗里瞥了一眼,“你小子吃独食啊!你碗里的红丝丝是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梁俨被抓包,身躯一僵,尴尬笑道:“家里给我备的肉铺,别打这肉脯的主意啊,干果点心都分给你们了,这是单给我备的。”
凤卿给他备了一大包,每天想凤卿的时候就吃一点,不过渤海国伙食太难吃,只能拿肉脯拌饭吃。
钟旺耷拉着眉毛,痛心疾首道:“你家三个妹子也太贴心了,你嫂子愣是连个烧饼都没给我带。”
梁俨轻声笑道:“嫂子不是忙嘛~”
哥的老婆温柔体贴又疼人,人比人,爽死人!
崔璟猛地放下饭碗,“烦死了,什么时候回大燕啊,我他娘的吃这渤海菜都要吃吐了,以后谁他娘我都不护着,我只护着伙夫和颇黎!”
那日敌军准备偷袭军队粮草,伙夫正在搬东西,发现敌情,结果命丧敌手,荔非颇黎作为跳荡兵,进攻时手臂受了伤,如今在修养,现在做饭的是他们抓的渤海百姓。
钟旺道:“就是,都攻下了,那些皇族逃了便逃了呗,非得把人赶尽杀绝。”
梁俨咽下美味的肉碎拌饭,道:“这不是陛下怕春风吹又生嘛,看这意思,这渤海新州的刺史和长史在路上,等他们到了,我们应该就能回去了。”
钟旺道:“只怕还早哦~他们到了就得收拾烂摊子,收拾烂摊子,我们就得出力镇压,起码还有个一年半载哦。不过也好,咱们这次立了大功,别的不说,凌虚、玉光、入泉,你们三个要窜上天喽~”
梁俨笑道:“窜上天,不至于吧?”
钟旺笑道:“怎么不至于?我瞧那镇北军也就那样,节度使派的那个谁,魏久,啧啧啧,又耸又蠢,分析个军情,只会说个对,剩下全是你们在说,还有那段晓,只会接那魏九的口水,半个屁都不敢放。好在有玉光这张嘴,谁都不惯着,不然呐,这城你就慢慢攻吧,攻到冬天都打不下来。”
众人闻言皆笑,崔璟勾唇冷笑:“渤海国力孱弱,明摆着立功的机会。魏庆想让儿子立功无可厚非,但他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屁都不会,手下还尽捧他的臭脚,我呸!”
这时崔璇笑吟吟地进了屋,问他们在说什么,这么高兴。
梁俨笑道:“旺哥说你英勇有谋,要窜上天。”
崔璇笑笑,坐下来吃饭,举止优雅,颇有风范。
钟旺看着叹了口气,道:“若不是我家女儿太小,我都想把女儿嫁给入泉了。”
世家出身,能文能武,模样性子都是一等一,当真是乘龙快婿。
众人闻言又笑作一团,钟蓁小朋友才九岁,老父亲就操心起她的终身大事了。
崔璟笑道:“旺哥,你怎么不选我?”
钟旺撇嘴,心道谁受得住你那少爷脾气和刻薄嘴啊,连忙换了个话题:“你们也到年龄了,家里也没给你们说个媳妇?”
崔璟和崔璇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离开镇州前,崔瞻交代过他们要把梁俨的妹妹娶到手,两个最好,一个也罢,对他们的前程有所助益。
崔璟心中有个影子,喃喃道:“我…想要的人,家里不会同意。”
这俗世也不会同意。
钟旺闻言,叹了口气,心道世家公子也有自己的苦衷。
崔璇看了一眼梁俨,捏了捏手里的筷子,淡淡道:“我亦有钟情之人,只怕她也不会答应。”
钟旺大惊:“谁这么没眼光,你这根基门第,相貌人品,哪个小娘子会不答应?给你旺哥说说是谁,我脸皮厚,我去帮你说合。”
崔璇放下碗筷,直直看向梁俨。
梁俨正听着闲话下饭,见崔璇目光火辣辣,心里发毛。
难道崔璇喜欢他?
第103章 复位 小别胜新婚?
“公子, 虽说已是春天,但海边风还烈得很,要不我去码头看着, 等将军他们快靠岸了,我立马就回来报信, 您骑马来,保准能接将军下船。”
螺儿瞧了一眼灰扑扑的天空,又看了一眼镜前之人,叹了口气。
公子性子真是倔, 劝了八百遍也无用。
海月双手紧握, 劝道:“是啊,自从将军说春日回来,您便日日去码头等, 已经染了一次风寒,这才好您又要去码头吃风,将军若知道了会心疼的。”
“没事, 如今时气不错,也不大冷。”
螺儿帮腔海月,道:“不是这样说, 海风磋磨人, 您吹一会儿, 脸就白煞煞的, 您的脸颊多细嫩啊, 禁不起吹,将军回来见您的面皮伤了,肯定会心疼。”
沈凤翥看着镜中的自己,前两日病了, 现在容色惨淡,阿俨与自己一年未见,自己这副丑样子如何见他。
“海月螺儿,把你俩的胭脂拿来。”
两人对视一眼,海月叹了口气将自己的胭脂拿了过来。
扶罗国的玫瑰胭脂膏,色泽艳丽,异香馝馞。
玉指轻蘸,抹于唇间,陡增一抹艳色。
沈凤翥看了看镜中,心道太过艳丽,蹭掉一些,只留下薄薄一层淡红,又将手指残留的红绯点在颊上,增添一丝血色,不至于脸色惨白。
“好看吗?”沈凤翥侧脸看向两个丫头。
海月和螺儿疯狂点头,连说好看。
公子本来就生得标致,只是气血虚,脸色唇上总是没甚血色,又整日穿得清淡,虽说也清雅出尘,但显得没甚生气,柔弱无力。
沈凤翥闻言,粲然一笑。
螺儿笑道:“公子,您以后多笑笑吧,您笑起来比瓶里的花儿都好看。”
沈凤翥看着琉璃瓶里的紫色花枝,忍不住伸手轻抚花瓣。
海月也道:“没想到公子用一点子胭脂,气色瞧着就好了许多,人也精神,好看,真真好看。”
沈凤翥拿起胭脂盒,无奈笑笑,怪不得小娘子都喜爱脂粉,小娘子爱俏,能让容色变好的东西,自然会喜欢,“海月,等会儿你去帮我买一盒胭脂,要闻起来…吃起来都淡淡的,你这个味道虽香,但味道太过浓烈。”
海月连声应了,说等会儿跟他一道出门,去银河街买胭脂。
涂完胭脂沈凤翥便带着螺儿去了码头,在码头旁的茶楼还能看不远处的凤凰木,冠若丹凤,艳如凤羽,看着心情就舒朗。
从白天等到黑夜,等到玫瑰胭脂换成了茉莉胭脂,等到兔毛披风换成了轻薄春衫,梁俨终于回来了。
梁俨站在甲板上,见到码头上衣袂翩跹的爱人,忍不住用力挥手。
舰船靠岸,人潮汹涌。
千言万语,满腹相思,在此刻,一个对视、一个颔首便满足。
沈凤翥绞着衣袖,遏制住想要拥抱的冲动,“阿俨,你回来了。”
“回来了。”
凯旋而归,欢歌宴饮,直至深夜。
喧闹了整日的镇将府终于安静下来,寂静夜半,人寐狗眠,一处院落却灯烛煌煌,人声不灭。
梁俨一进门就把人抱了个满怀,心底的空虚在这一刻得到满足,“凤儿,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
梁俨越抱越紧,走时自己比沈凤翥高一个头,亲他还需要微微弯腰,如今只需要微微颔首就能吻到光洁的额头。
“宝贝,你长高了好多。”梁俨十分惊喜,若爱人在长高,说明这一年他身子养得不错,“让我抱抱,看长肉没。”说着,便将人打横抱起来掂了掂,“怎么还这么轻?”
沈凤翥攀住他的脖颈,笑道:“我长胖了,你看我的脸都圆了。”
梁俨抱着人坐到小榻上,仔细看了看,愣是没发现哪里圆了,还是个小瓜子脸。
爱人天生丽质,似乎自己离开一年,愈发好看了。
“你这么盯我做甚?”沈凤翥被盯得脸红,微微侧脸。
梁俨扳过爱人的脸,笑道:“一年没见,可不得好好看看。你如今气色这般好,愈发好看了,我这个轻浮孟浪的登徒子今晚自然要看个够。”
“那我也要看。”沈凤翥坐直身体,直勾勾盯着梁俨,手臂往下环住朝思暮想的腰。
腰比以前更细了,阿俨这一年在渤海肯定受苦了。
四目相接,情思缱绻,两张脸越靠越近,四唇相接,呼吸相撞。
沈凤翥身上香气氤氲,缭得梁俨卸下了理智克制,唇齿手臂越发用力,拼命攫取。
情到浓时,玄白衣衫被无情剥下,随意扔在地上。
梁俨将爱人从小榻抱起,只听得一声惊呼。
梁俨站立着抱着爱人亲吻,指尖触碰之处皆是冰机雪肤,细腻非常。
这美妙难言的触感他想了一年,念了一年。
四唇分离,呼吸紊乱,气息交缠。
不过一个对视,天雷便勾动地火。
小别胜新婚,两人相视一笑,亲吻着滚到了床上。
“你——”
“宝贝,我等了好久~”
“我也是。”
“宝贝,我想你想得快疯了,我在渤海每晚都想和你这般。”
“嗯~我也想啊,每晚都想。”
“宝贝,你声音好好听,再哼两声——”
“不要说了——”
床架喑哑,梁俨瞳孔失焦,不再出言,只不住亲吻爱抚。
床架停止哭泣,两人喘着粗气相拥,四目相接,看着看着便又亲作一团,似乎要将这一年的肌肤相亲都在今晚补回来。
不过亲了一回嘴,梁俨又蠢蠢欲动。
正欲伸手抚弄,低头一看,瞳孔一紧。
一片殷红。
刚才的湿润是凤卿的血!
沈凤翥见他,微微撑起身,虚虚问道:“阿俨,你累了么?”
“凤卿,你受伤了!”
鲜血将梁俨的神智拉回,急切道:“快躺下!你乖乖的别动,我去找冯太医——”也来不及穿齐整,只弯身捡了脚踏上的衣裳裹身。
“不要去,嘶——”
沈凤翥附身欲拉梁俨的手臂,结果扯动了伤处。
梁俨闻声停下,转身跪在脚踏上,捧住爱人的脸,声音发颤:“怎么了,哪儿疼,宝贝,哪儿疼,告诉我。”
沈凤翥淡淡一笑:“不疼。”
梁俨流泪,无尽欲念化成了难言疼痛,仿佛心疾发作一般,只颤抖着手臂用巾帕清水将血迹清理干净,风一般出门,找了冯蕴来。
冯蕴和安济堂的学生在渤海救了许多人,今日被敬了许多酒,正睡得香甜,猛地被梁俨喊醒,吓了一跳。
“小子,你又来做甚,都回大燕了,没人受伤了——”
“冯太医,凤卿,凤卿受伤了,流血了!”
冯太医一听沈凤翥流血了,心下大骇,连外袍都来不及穿,就随梁俨去了小院。
进了房间,闻见满室腥膻,又见小公子面颊绯红地躺在床上,冯蕴看了一眼梁俨,面皮嘴角不住抽搐。
冯蕴给沈凤翥摸了脉,想要看看伤处,沈凤翥死活不干。
梁俨知道爱人面皮薄,走到床边,在冯蕴耳边说明了缘由。
冯蕴听完翻了个大白眼,不停抚摸胡子,半晌才道:“还好只是房事不畅,不是刀枪之伤。不过将军,你这房事到底行不行啊?不行的话,就别勉强小公子了。”
梁俨刚放松下来,听了这话,心上猛地被插了一箭,反驳道:“我怎么不行,我们小别重逢,我有些激动,就是…可能,也许,大概用力了一些。”
冯蕴瞥了梁俨一眼,淡淡道:“那还是不行啊,这都多久了,你还会把小公子弄伤?”转头又看向沈凤翥,“你这孩子也是,这事儿也迁就他?”
听到“迁就”二字,心上又插了一箭,梁俨巴巴看向沈凤翥,“凤儿,你在迁就我?”
冯蕴哼了一声,心道小公子当真是个好性子,殿下不通房事还能忍这么久,“公子,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你须认真回答我,你以前跟殿下欢好,是不是次次都疼?”
沈凤翥看了一眼面容严肃的冯蕴,又看了一眼满眼期待的爱人,抿了抿嘴,沉默不语。
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冯蕴忍住上扬的嘴角,轻咳两声整肃神情,拍了拍梁俨的肩膀,“殿下,你年纪还小,这房中术不会也属常事,这个,这个,那什么,你先给公子上些止血化淤的药膏,这些日子别折腾他,我明日给你找些秘戏图,你慢慢学吧,等学好了,你们再行房。”
说罢便出了房门,不过眨眼,冯蕴的低笑声传入房中。
梁俨的那颗脆弱少男心被万箭穿过,四分五裂,碎成了渣。
沈凤翥见爱人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边,心疼不已,撑着身子起来,靠在他肩上,“你别听冯太医瞎说。”
“你骗我,你在演戏骗我。”梁俨耷拉这肩膀,可怜巴巴地看向沈凤翥,像只落水小狗,“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宝贝,我要听实话。”
明明露出那样沉醉的神情,明明每次都夸他,明明每次都说舒服,他以为自己很厉害,凤卿和他每次都一起共赴巫山极乐之巅。
沈凤翥抿了抿唇,然后蹭着爱人的脸颊,柔声道:“这个有那么重要么?只要是跟你,怎样都好,真的,阿俨,我没骗你,只要是和你在一起,做什么我都觉得很快乐。”
听了这话,梁俨的渣渣心成了灰。
梁俨叹了口气,心道凤卿真是在迁就自己,自己真是个傻子,以为他们是共享鱼水之欢,殊不知是自己单方面享受,甚至自己一直在伤害凤卿。
第二日,冯蕴如约送来了秘戏图。
连劲爆动作片都鉴赏过不少的某人,这些清淡小图根本开不了胃。
沈凤翥在旁边瞥了一眼就羞得脸颊涨红,眼神飘忽,轻轻侧过头,不肯再看。
等等,这些图旁边有小字。
是房事技巧!
“宝贝,一起看嘛~”梁俨将人抱在腿上,附耳笑道,“别害羞呀,你也学学姿势,我不信咱们照着做还不行。”
春日萌动,图上的赤条条小人换着地方欢好,这图画得细致,私密之处,表情神态一应俱全。
两人在桌边看图,看得浑身燥热。
两人昨晚没有做成,如今看着图,忍不住吮嘴吸舌,抚摸对方。
梁俨飞过去把门关了,虽然不能交合,但亲亲摸摸还可以,两人褪了衣衫,学着图上动作,从下午玩到黑夜,以解一年相思之苦。
在众人翘首盼望功赏时,梁俨认真学习,等沈凤翥后面的伤养好了,终于运用所学知识一雪前耻。
沈凤翥面颊潮红,餍足地趴在床上细细喘气。
梁俨笑道:“这次是真舒服吧?”
凤卿演不演戏真的不一样,原来刻意为之的声音虽然也勾火,但跟真情实感还是天差地别。
刚才凤卿的声音就像完全熟透的浆果,在他心里积淀了淫靡的甜。
虽然音量细细弱弱,像一根根羽毛,但却根根带着软刀子,这刀便是色字头上那把刀,让人无法不动心动情。
沈凤翥将人推开,缩到被子里,“我刚才…是不是太轻佻放荡了……”
今晚确实不同以往,他忍不住发出让自己听了都觉得脸热的声音。
太舒服了,怪不得那么多人贪图床笫之欢。
确实是人间极乐。
梁俨见爱人害羞,也钻进被子,与他嬉闹。
两人嬉闹半晌,终于受不住热便钻了出来,梁俨把人扒拉到怀里,“现在不疼了,喜欢跟我做了吧?”
沈凤翥梗着脖子,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但是还是羞得埋到温热颈窝里。
梁俨见他又害羞,觉得可爱,又开始躁动。
耳朵被轻轻舔舐,沈凤翥呢喃道:“阿俨,不要了,已经三回了。”
“三回怎么了?”梁俨笑笑,“让我吃顿饱饭吧,好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饿了多久”
说罢,梁俨将人挖出来,看了半晌绯红俊颜,用舌尖摩挲揉开拒绝言语。
滑腻白皙的臂膀抬起,慢慢环住温热脖颈。
两人度过了一段没羞没臊的日子,沈凤翥的骑马耽搁了许久,这几日歇了房事,便想着去骑马。
两人坦诚相见时,梁俨见他身上有伤痕淤青,手心也多了茧子,便问他是怎么弄的。
知道是为了自己学骑马之后,受了刀伤都没哭的人留下了泪。
因为骑马沈凤翥的身子却好了许多,吃饭也没那么挑食了。
冯太医见了也对他说,少疼惜爱怜些,也许凤卿的身子还会更好。
他的心在煎熬,他不想他的小凤凰受一丝痛楚,可又希望他越来越健康,能越飞越高。
时光飞逝,转眼凤凰木的花儿都谢尽了。
崔璟拿着自己的告身,心里发慌:“凌虚,为什么你的升职告身和功赏还没来,真是急死人了。”
梁俨淡然一笑,道:“也许这次我没有功赏。”
钟旺道:“也许是路上耽搁了,再等等吧。”
“怎么会,难不成族叔真的……”崔璟捏紧了拳头。崔嶙崔峋那两个虽也去了渤海,次次出兵都是溜边儿,但是得到的功赏却比他还高些。
他好歹姓崔,族叔没有抹了他的功劳,但是凌虚不姓崔,难道族叔当真卸磨杀驴,过河拆桥,让凌虚为清河崔氏垫脚?
小叔和族叔难道没达成一致?
“将军,将军,快去星落码头,有,有大船——”卫小虫跑得满头大汗,脸肉乱颤。
梁俨问道:“看清楚是什么人没?”
海盗都被剿没了,但凡是要进碧澜岛的商船都要挂商旗,卫小虫这般惊惶,定然不是商船。
“不知道,瞭望塔瞧见的,那船大得吓人,只怕来者不善。”
屋内众人面面相觑,梁俨让洪文去疏散码头上的百姓,然后带着兵将武器奔向星落码头。
弓箭手在码头举弓,那大船越靠越近,梁俨见那大船甲板上不过十来个人,皆打着空手,也没有弩箭武器,抬手让弓箭手退下。
十来个人昂首挺胸地下了船,为首之人是个白面无须的男人,看着约莫四十来岁,后面跟着穿着青红官袍的官员。
等众人站定,一青衫官员念道:“天使携圣旨降临,跪迎听旨——”
那人是太监!
众人皆闻声跪地。
“门下,朕获承天序,钦若前训,镇守四海。皇孙俨下抚黎元,固安万邦,孝上宽仁,温文肃静,知君子之义,践贤臣之举,恪勤益懋,笃行不怠,故复位广陵郡王。宜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主者施行。”
怎么会?
他怎么会复位,他还没为太子翻案,就算他这次在渤海立了功,也没到封王的地步。
这怎么回事!
“广陵王殿下,接旨吧。”
梁俨抬头见那太监笑眼弯弯,领旨谢恩。
第104章 离别 淡淡的茉莉味胭脂,还挺好吃……
梁俨接旨起身, 那太监不疾不徐撩开衣摆,匍匐跪地,“奴婢郑鱼参见广陵王殿下, 殿下长乐未央。”
梁俨让郑鱼起身。
起身后,腰板直挺的郑鱼顿时微微躬身, 低眉顺眼地立在梁俨身侧,“殿下,奴婢还得去给几位小殿下和小侯爷宣旨,还请您宽恕奴婢不能侍奉左右。”
“小侯爷?”
郑鱼回道:“陛下已为您父亲和长平侯平反, 追封太子殿下为文怀太子, 长平侯世子已死,陛下下旨由沈二公子承袭爵位。”
平反?
梁俨问道:“郑中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陛下为何突然为我父……”
郑鱼闻言慌忙跪地,道:“回殿下,朝中之事奴婢无从得知, 奴婢只是奉命来宣旨,接几位殿下回京,别的奴婢一概不知啊。”
梁俨见地上之人抖如筛糠, 心想这太监就算知道也不敢开口, 反正要回玉京, 等他回去再查明。
“行了, 小虫带郑中官去府里。”
郑鱼闻言连忙爬起身, 带着人跟卫小虫匆匆奔向镇将府。
码头上众人左右相顾,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别跪着了,地上湿, 赶紧快起。”梁俨朗声笑道,见他们愣神,走过去扶人,“你们先回营里,晚些我自会去找你们。”
说罢,梁俨揣着圣旨打马回了镇将府。
在门前勒马,见中门大开,门口黑压压跪倒一片。
郑鱼见梁俨来了,慌忙跟到身侧,说圣旨已宣,等交代完事宜,他们便可启程回京,“殿下,万寿节是腊月初一,陛下还等着几位小殿下回去祝寿呢。”
梁俨见几个弟妹强忍泪水,直直看向自己,“知道了,郑中官你先去驿站歇着吧,我…本王会尽快。”
沈凤翥拿着明黄圣旨,眼泪滴落。
“好好的,怎么哭了。”梁俨走过去,抬手想要拭泪,却生生忍住了。
突然,一团馨香柔软入怀,梁俨垂眸看着颤动的头颅,轻轻抚摸爱人的背。
“七哥,呜呜呜——”
梁俨见三个小的也泪流满面,笑着展开一只手臂,“过来。”
三个小崽子一下子扑了过来,梁儇没了位置,只好转扑到长姐怀里。
门外吃瓜民众不知道几人在哭什么,他们只听到是皇帝派人来宣读圣旨,这镇将府的小姐公子是郡王郡主,于是跪在地上同沐皇恩浩荡。
梁俨见百姓俯首,让他们都起来。
众人看着笑脸盈盈的将军,不对,殿下,顿时鸦雀无声,不敢出言造次。
“阿俨,赏钱,赏钱!”沈凤翥吸了吸鼻子,擦干眼泪,“天使降临,不可无礼。”说罢,就让瑞叶赶紧准备谢礼赏钱,又让海月和螺儿去取一匣铜钱银碎散给刚才跪在门前的百姓。
百姓领到恩赏又跪地叩谢。
天使降临的消息随着海风传遍了碧澜岛,郑鱼刚把郡王郡主的规制衣饰送到府上,便有长袖善舞之人送了厚礼上门,恭贺殿下复位,此后登门祝贺的人员礼物络绎不绝。
镇将府这几日彻夜明灯,除了摆宴谢客,还要修改衣物,整理行装。
“我换衣裳呢,你老盯着我瞧做甚?”
后日便要赴京,今晚最后一宴,沈凤翥正在镜前更衣戴冠。
梁俨撑头歪在小榻上,用目光细细摩挲爱人。
他的小凤凰是天生的美人,面似芙蓉映月,神如秋水湛珠,冰雕玉琢,风致飘然。
三年年孝期已到,又承袭了爵位,便不再穿素衣白衫,换上了紫绯华服。本就生得妩媚风流,穿上锦衣华服,更添一份华贵神采,只一瞥便勾魂摄魄,引人注目。
“你日日穿这么好看去宴客,那些人眼珠子都要黏在你身上了。”梁俨起身踱到沈凤翥身后,看着镜中美人,“我看了烦心,要不你还是穿清淡些?”不过眨眼之间,梁俨又气呼呼道:“罢了罢了,也不是衣裳的缘故,你穿什么别人都会看你。一天天的,都是些好色鬼,真想把他们的眼睛拿布遮起来。”
今日沈凤翥穿了一身暮山紫金绣锦衣,头戴赤金流宝冠,金带环腰,左佩玉环,右配鱼袋,丰神绰然,见之忘俗。
沈凤翥闻言一笑:“傻子,又吃醋了?”说着转身帮梁俨顺了顺腰间玉佩的络子。
“没吃醋,我是那小气的人吗?”梁俨心里咬牙切齿,面上却在笑,“凤卿,你也拿出些侯爷款儿来,别老对他们笑。”
笑得那些人心花怒放,不知道的以为中五千万彩票了。
“我高兴嘛~”沈凤翥拉起梁俨的手,“陛下英明,为太子和我父兄洗刷了冤屈,我家人泉下有知,定然欣喜。虽然现在不知其中缘由,但这是一个好开头,等我们回到玉京,找到陷害太子的真凶,我定要让这些奸佞死无葬身之地。”
家人已死,复了爵位他们也不能死而复生,既然如此,害他们丧命之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必须死,给他家人陪葬。
梁俨见他眼中含恨,摸上白皙脸颊,轻声道:“我来就好,你别脏了手。”
沈凤翥抬眸展笑,点了点头,对视半晌才道“阿俨,你…要不要帮我点胭脂。”
梁俨看着小几上的胭脂盒,撇嘴道:“见他们有必要涂这个吗?”
烦死了,老婆点了唇颊会更艳丽夺目,这胭脂不是为他买的吗,怎么还要涂出去见别人。
“我这两日睡得少,脸色不好看。”沈凤翥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身紫服将脸唇衬得愈发苍白。
“有吗?我觉得很好看。”梁俨仔细盯了半晌,我见犹怜的一张脸,哪里不好看了?
沈凤翥笑笑,懒得搭理他,自己打开盖子沾了点膏子抹在唇上。
一点儿胭脂膏便能扫去苍白病态,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种好东西。
梁俨见他对镜抹好了胭脂,露出一丝坏笑,猛地将人扯过面朝自己,附身含住淡红唇瓣,细细舔舐。
淡淡的茉莉味,还挺好吃。
沈凤翥瞪大双瞳,一把将人推开,转身看了眼镜子,恼道:“我才抹好!”
梁俨一抹嘴唇,两人视线在镜中交汇,“这胭脂只许涂给我看,不许涂给别人看。”
沈凤翥无奈笑笑,只好作罢,见他嘴角染了胭脂,掏出巾帕帮他擦掉。
“若嫌嘴唇泛白,你让我亲两口就有颜色了。”说着梁俨就抬起小巧下巴,作势又要亲。
沈凤翥见他逗弄自己,捶了他一下,衣袖一甩,出了房门。
这几日梁俨也过得十分忙碌,忙着处理手中事务和私产。
碧澜镇镇将由钟旺接任,洪文为副手,其他人也都各有调任,崔氏众人皆被调往幽州。
至于他的私人财物和产业,他和沈凤翥商量好了,让崔霞和乔楚代为打理,留了明细账目带在身上。
他现在先回玉京探探情况,等寻机会再回幽州韬光养晦,图谋大业。
站在甲板上,看着送行之人,梁俨心生不舍。
“殿下,我家海月…我家海月就拜托您了。”花老汉抱着一个雕花木匣子,泪眼婆娑。
他家闺女走了大运,能跟殿下去玉京享福,这是天大的好事,他怎么不争气地哭了。
“放心,我会照顾好她。”
此去玉京,郑鱼说他们只能带贴身服侍的丫鬟走,海月螺儿会跟他们去玉京。
“闺女,这是给你打的嫁妆头面,里面还有些钱,仔细收着。”花老汉擦了擦泪,吧匣子递给海月,“穷家富路,天子脚下什么都贵,别苦了自己。”
此去玉京,多半此生不能再见,花老汉刚擦干净的脸又布满了泪痕。
旁边李老汉和金老汉也是满面泪光,他们的女儿螺儿和小莲都要奔好前程去了。
螺儿背着家人给的包袱,抹干净了泪才回到沈凤翥边上。
金小莲与金老汉挥泪告别,金老汉跪到梁希音跟前,无言一拜。
梁希音将人扶起,柔声道:“老伯,你放心。”
少顷,崔霞领着崔氏子弟上船相送,梁俨笑道:“崔姐姐,我家那几只雀儿鹤儿就拜托你了。”
崔霞自然连声答应,寒暄一阵,郑鱼催促启程。
崔璟看了一眼崔璇,叹息一声,“你现在若不说,以后可别后悔。”
两人对视一眼,崔璇扯下腰间玉佩,走向梁俨。
梁俨见崔璇气势汹汹走向自己,心下慌乱。
这厮不会是怕以后见不着,现在要跟自己表明心意吧?
虽然他确实不错,崔璇这人也算可以,但他有老婆了!
梁俨避开视线,慌忙逃到老婆身边。
“你怎么了?”沈凤翥见他眼神躲闪,觉得奇怪。
“我给你说了,你可别生气。”梁俨附耳道,“崔璇呀,他喜欢我。”
沈凤翥听完,嘴角一抽,笑道:“入泉…喜欢你?你又在说什么胡话。”
梁俨小声道:“真的,你别生气,我跟他没什么,自从发现他的心思,我就没跟他单独相处过,能避开就避开,我对你可是一心一意……”
“殿下——”
耳语被打断,梁俨僵硬站直,看向作揖行礼的清俊少年。
“入泉啊,找我何事?”
“臣有一事相求。”说着,梁俨见他跪了下来。
“你两次立功,何必跟我客气,有什么尽管说。”
“臣想求娶新兴郡主为妻。”
“谁?微音?”梁俨大吃一惊。
沈凤翥在旁边掩唇轻笑,梁俨见他似乎早就之情,用眼神跟他交流。
沈凤翥笑着回了个眼神。
梁俨想到刚才对老婆说崔璇喜欢自己,顿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殿下,臣自知出身寒微,郡主万金之躯,臣自是高攀不起,只是臣倾心郡主,若不一搏,必然抱憾终生。”说着,崔璇将白玉八瓣莲佩双手奉上,“此佩乃臣家族信物,与性命同重,臣言非虚,以此玉为证。”
宝船宽广,三人站在僻静之处,众人忙着送别,倒是没人注意到此处情景。
“凤卿,你早就知道,怎么不给我说啊。”梁俨看向沈凤翥,用腹语询问。
沈凤翥见他怪声怪气,笑道:“这还用说?你肯定不会答应啊,我给你说甚?”
崔璇闻言悲道:“殿下,沈侯,璇乃真心,郡主殿下…也喜欢臣,还望殿下在陛下面前替臣……臣…位卑……只怕臣之真心不能……”
自家白菜在眼皮子地下被水灵灵地偷走了,现在这人还要求他帮忙!
“滚起来!”梁俨气呼呼朝崔璇喊道,“你小子怎么不早些跟我提亲!”说着把八瓣莲佩拿到手里,“这玉我先替微音收着,如今她恢复郡主身份,婚事也不是我一人说了算,能不能成,你自己看命。”
说罢,特许他去跟微音道别。
“你不是不喜欢崔氏吗,听你这口气,怎么还颇为遗憾?”沈凤翥不解道。
梁俨看着远处害羞道别的少男少女,勾唇笑道:“人家不是两情相悦嘛,再说崔璇这人确实不错,我没有理由不同意。”
沈凤翥叹道:“如今复了爵位,何必再管崔氏,你不怕跟崔氏越绑越紧,而且谁知道这崔璇的心到底有几分真?”
“你真当我是傻子了?”梁俨板着他的肩膀,指了指,“你自己看吧。”
沈凤翥顺着望过去,耳边听到,“凤卿,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装不出来的。”
沈凤翥默默注视,确实,崔璇眼里的温柔和爱意已经满得溢出来了。
“当真是百密一疏,平时忙昏头了,我都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好上的,凤卿你跟妹妹们相处多,你知道吗?”
“知道啊~”沈凤翥侧脸,看着一脸幽怨望向妹妹的某人,不禁勾唇浅笑。
“那告诉我呗,哎,才多大啊就被一个臭男人勾走了。”
“路上给你说。”
语落帆起,众人在岸边招手目送,宝船慢慢驶向远方。
第105章 赴京 睚眦必报
船只越行越远, 沈凤翥定在甲板上,痴痴看着碧澜岛。
梁俨侧脸看到蝶翅眼睫微微垂下,形成一片忧郁阴影, “舍不得大家吗?”
“嗯。”碧澜岛变成了豆沙团子大小,越来越小, “车马虽慢,但至少可以通信,可应怜应爱和凤凰木……舍不得也没有办法了。”
“别伤心,会有机会再见的。”
握住栏杆的手覆到沁凉手背上, 见爱人神伤黯淡, 梁俨只想逗他开心,“孩儿他娘别伤心,崔娘子会把两个崽子养得膘肥体壮, 等以后得了空把它们接到身边不就好了?”
沈凤翥慌张逡巡,见四周无人,海风呼啸遮掩声音, 这才松了口气,“在外面呢,你庄重些!”
梁俨摩挲滑腻手背, 笑得邪气:“我怎么不庄重了?你别打岔, 我要好好跟你算算账。”
“什么账?家里的账目你不是都看过吗?”
“什么账?好个始乱终弃的凤凰, 有了凤凰木就不要老梧桐, 生了崽子就不管夫君, 哪有这样的!明明说过最喜欢我,说,是不是在你心里那些破木头和两个臭崽子比我重要?”
沈凤翥无奈一笑,虽然知道这人爱乱吃醋, 但没想到连自己送的礼物都醋,懒得搭理这个醋缸,转身远眺只剩枣子大小的碧澜岛。
“你还看!不许看了,只许看我——”
“等会儿再看你。”
“不行,现在就要看我,你嫌我不好看啊?难道我还没那破木头和臭崽子好看?”
“……”
“老天,我真是自作自受,当初就不该给那两个崽子取名叫应怜应爱,就该叫随便养养。”
“好了阿俨,不要……”
“七哥,表哥——”一道娇柔女声打断小学鸡斗嘴。
两人转头见是梁微音,搭在一起的手触电一般地分开了老远。
“怎么了,不舒服吗?”梁俨见她脸色难看,走过去摸了摸妹妹的额头,“晕船吗,想不想吐?”
梁微音摇了摇头,垂首小声道:“……没有,就是我…跟崔璇……七哥,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上船前,崔璇给自己说了,他已向七哥说明心意,七哥还让他跟自己道别。
七哥不喜崔氏,可自己……
梁沈二人相视一笑,梁俨见微音怯怯的,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柔声道:“微音,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你呀,应该早些给我说。”
梁微音猛地抬头,惊道:“七哥,你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梁俨笑道,“崔璇这人嘛……还算将就,你俩又倾心彼此,难得。”
梁微音闻言脸颊微红,“七哥,你同意了吗?”
梁俨叹了口气,“我现在同意没用了,还得宫里同意,不过你放心,我会求陛下给你俩赐婚。”
“七哥——”梁微音扑近哥哥怀里,“对不起,我……若你实在不喜欢崔氏,我也可以不成婚的。”
“那我和崔璇你选谁?”
沈凤翥在旁边见梁俨一脸坏笑,无奈地叹了口气,给表妹使了个眼色。
“我选哥哥!”
这话顺耳,梁俨被哄得肩膀耸起,连说这事包他身上了,一定会让崔璇成为仪宾。
“微音,你和那小子怎么好上的,快给哥说说——”梁俨搓着手,准备听个罗曼蒂克的爱情故事。
梁微音闻言脸颊涨得通红,连脖子都染上了一层淡粉。
“微音,别理他,回船舱里歇着吧。”沈凤翥拉住梁俨的衣袖,朝梁微音颔首。
等梁微音走后,沈凤翥蹙眉道:“你怎么跟妹妹说话也这般孟浪?她是小娘子,哪里受得住你这些淫词浪语!”
“淫词浪语?”梁俨睁大双眼,指了指自己。
“这些话你跟我说便罢,以后跟妹妹说话注意些。”
“我平时逗你,你是不是觉得冒犯……若你不爱听,那我以后不说了。”
“你,你这会子又装什么疯,我…我是让你跟妹妹说话注意些!”沈凤翥羞恼得耳廓发红,捏了捏手指,侧脸小声道,“我什么时候说我不爱听了……我喜欢听你跟我说那些话……”
“哦~原来凤卿喜欢听淫词浪语啊~”
沈凤翥见他露出戏谑笑容,猛地反应过来,这人又在逗他,恼得一甩袖子回了船舱。
梁俨觉得爱人的表情可爱,快步跟了上去,将舱门锁上,抱住气鼓鼓的人一顿揉搓,说了一阵淫词浪语才哄好。
“既然妹妹害羞不愿说,那就表哥给我讲吧。”梁俨将人抱在膝上,下巴抵在柔嫩细肩上,“他俩什么时候好上的?”
沈凤翥摸着腰上的手,“就是攻下骆驼岛之后。府上摆庆功宴,入泉也来了,被端菜的丫头冲撞了,他当时还没好全,伤口开裂,衣裳也脏污了。你那时正在应酬喝酒,他和你身形相仿,我便想着给他换衣服上药。微音也是贪玩,在廊下跟丫头们玩摸盲,我俩一转角,入泉就被微音抱住了。微音以为入泉是你,抱着一阵乱蹭把人家胸前的伤全给弄裂了。”
“哈哈哈哈——”梁俨闻言笑出声,“我说那时候入泉的伤怎么好得那么慢。”
“本来我也没发现,只是后来我发现微音特别喜欢出门,这才发现端倪,微音和希音是结伴出门的,有希音看着,我也不担心他们会逾矩。”沈凤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侧身环住梁俨脖颈,“我想着你不愿跟崔家结亲,反正是没结果的事,便没给你说,你不会怪我吧?”
梁俨摇了摇头,笑道:“阴差阳错,天赐姻缘,我怪你做甚?”
“那…我们呢?”沈凤翥看着弯如新月的眼睛,羞赧一笑,“我们是天赐姻缘吗?”
“当然不是!”
沈凤翥瞳孔颤抖。
“你是我费尽心思留在身边的,管老天爷什么事啊!”
沈凤翥闻言展笑,埋到爱人颈窝里,不是天赐姻缘又如何,他们还是在一起了,今生今世都会在一起。
上岸之后,早有车马仪仗等候,郑鱼请诸位殿下上车启程。
不过坐了小半日车,梁俨就颠得骨架子快散了。
郡王又如何,豪华马车又如何,官道又如何,远不及现代随便一条柏油马路和汽车。
梁俨看着怀里的小凤凰也被颠得不舒服,问要不要跟梁儇和梁玄真一样骑马,下去透透气也好。
沈凤翥闻言不好意思地说:“我只能骑小马,那大马我力气不够。”
梁俨笑道:“你跟我骑一匹不就好了?”
沈凤翥无奈道:“你就浪吧,被人发现了看你怎么办。”
梁俨看了一眼坐在两侧的海月和螺儿,朝怀中人抛了个媚眼:“被发现了怎么办?把你娶回家当王妃呗。”
海月螺儿已经习惯两人打情骂俏,有时候还会在旁边偷笑。
沈凤翥听了这话,从怀里弹起来,拍了他手臂一掌:“又说胡话,没个正形。”说着就往旁边挪了一截。
突然,车轮被石头硌到,车身猛然摇晃,梁俨连忙将人抱在怀里,护着头颅。
沈凤翥也不敢再乱动,乖乖靠在梁俨怀里,“玉京之外的路不适合坐车,太颠簸了,还不如走路。”
螺儿摇头道:“公子,不是这样说,郑中官说咱们离玉京三千多里呢,用腿走那得累死。”她想起当时跟家里逃难到咸安县,五百里路就十分艰难了,三千里靠腿走那岂不是半条命都没了。
沈凤翥闻言心下一颤,他自己根本没走过三千里,是阿俨背他走了那么远,“阿俨……”
梁俨见沈凤翥眼圈开始泛红,“怎么了?”
海月在旁边见沈凤翥开始掉泪,连忙给螺儿使了个眼色,虽然不知缘故,但肯定是螺儿刚才说错了话,惹公子伤心了。
“没什么,就是想到以前的事了。”沈凤翥攥紧玄色衣襟,阿俨对他的好,这辈子无论如何都还不清了。
梁俨闻言一愣,知道沈凤翥为什么哭了,连声安慰:“哎哟,昨日之事不可追,乖,别想了,都过去了。”说罢,细细亲吻爱人的脸颊眉眼。
两个丫头见状慌忙低下头,一个吃糕饼,一个玩手绢,只当什么都没看到。
走了一日半,梁俨等人还在幽州地界,只是沿路看到了许多衣衫褴褛、拖家带口的百姓。
梁俨于心不忍,询问之后才得知是今年时气不佳,收成不够,许多人只能逃荒。
碧澜岛四面环海,又是商港,岛上东西二村也有种地为生的农民,虽然贫苦,但好歹能去码头做工,不至于食不果腹,离乡背井。
梁俨回到马车里,气恼道:“说出来谁信,常平仓里没粮,糊弄鬼呢!”
常平仓本就是朝廷在各县设置的官仓,用来调节粮价,赈灾备荒。
螺儿倒了杯茶给梁俨,劝道:“殿下,我老家那边的常平仓也是这般,我阿爹说都这样,您别气坏了身子。”
梁俨闷了茶,冷笑一声,这仓里的粮米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除了舍些吃食,其他的也管不了。
民生多艰,危如山倒,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鳞鳞居大厦者从不在意屋上无片瓦者,满身罗绮之人从不是辛苦养蚕缫丝之人。
食利者遥在青云之上,双脚不沾地,十指不沾泥,如何能体会到一粥一饭的艰难?
就连保命的米粮都要贪墨,其他的更不必说。
这大燕呐,快了。
“阿俨,你别生气。”沈凤翥也明白梁俨在气什么,这几年他看得真切,阿俨以民为重,是真君子,并不是那些沽名钓誉之人。
梁俨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握住爱人的手,叹了口气。
从初秋走到深秋,梁俨看了一路,叹了一路。
到了驿站已是傍晚,郑鱼见那驿站破小,战战兢兢地请梁俨下车。
梁俨见郑鱼缩着脑袋询问,心道广陵王以前是打过这位中官么,这么怕他。
驿丞数日前就接到信,说有贵人降临,早就做好了准备。
算是故地重游,到了房间,梁俨对沈凤翥说:“就是这所驿站,我开始抱着你睡,晚上盖一件衣裳。我记得那天晚上你发烧了,你趴在我怀里,我给你喂东西吃,啧啧啧,最开始对我冷冰冰的,那天晚上倒是乖。”
沈凤翥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你记这么清楚?”
“当然,你当时一口一个殿下,恨不得离我八丈远。”梁俨摸了摸自己发上的白玉梧叶簪子,“还拿这簪子刺我脖子。”
沈凤翥连忙环住他的腰,蹭着胸口撒娇耍赖,“怎么还记着这些,那时候不是不熟嘛~再说这簪子都送你了,就别提那事了。”
“现在跟我熟了?怎么个熟法,我怎么觉得小侯爷跟我还是不熟啊。”
沈凤翥见他不依不饶,主动踮脚献上自己的唇瓣,将那不熟的嘴亲熟。
因为避嫌,两人一路上都是分房睡,在车上有海月螺儿在,也不能放肆亲密,只能趁着晚上各自回房前亲密一会儿,左不过是搂抱亲吻一阵,也不够时间干别的,憋得梁俨上火,背后嘴角生了燎泡。
次日清晨,众人吃完饭准备启程,沈凤翥却说等一会儿,他还有事情没做。
“你过来。”沈凤翥朝一个高大粗壮的驿卒招了招手。
驿卒以为是自己伺候得好,贵人要赏赐自己,喜滋滋地跑到沈凤翥跟前,垂首跪地等赏。
“抬起头来。”
难得贵人垂怜,整理完表情迅速抬头,还没看清贵人的玉面,就被扇了一巴掌。
众人听到清脆的巴掌声,都愣了一下。
“这……侯爷您。”郑鱼眼珠子骨碌碌地转,这驿卒老老实实地呆在旁边,怎么惹侯爷不快了。
驿卒掩委屈地看向沈凤翥。
沈凤翥冷笑一声,抬起手臂又是一掌,梁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见沈凤翥打完两巴掌还要接着打,慌忙拉住他的手臂,“凤卿,无缘无故的,打人做甚?”
“对啊,无缘无故的,打人做甚。”沈凤翥冷冷剜了驿卒一眼,转头对梁俨说,“三年前,你给他赔笑作揖,不过问了一句有没有热水,他抬手就是一巴掌,这又是何缘故?”
梁俨闻言一愣,这事他都没放在心上,凤卿竟记得这么深。
众人闻言咽了口唾沫,郑鱼拢了拢袖子,走到一边不再做声。
驿卒闻言面露恐惧之色,连忙磕头赔罪,磕得额头鲜血直流。
沈凤翥垂眸睨了一眼,一把掐住驿卒的下巴,左右开弓。
众人见状也不敢劝阻,生怕触了沈侯眉头。
梁俨见那驿卒脸颊已经流血,看了一眼爱人,叹息一声,捉住纤细手腕,“好了凤卿,不过一巴掌,已经够了。”
“不够。”
梁俨抿了抿唇,凑到气得绯红的耳边,轻声道:“好了,别打他了,打他你的手也会疼,你疼的话我会心疼,乖~”
沈凤翥缓缓放下手臂,对梁俨一笑:“好,我不打他了。”
梁俨闻言松了口气,松开了手腕。
“来人,把这厮的眼睛给本侯挖出来。”
第106章 尸毁 是谁挖了我弟弟的坟
梁俨闻言大骇, “凤卿,不可!”
“他这双招子无礼乱瞟,留着也是祸害, 倒不如挖了省事。”沈凤翥捏住驿卒下巴,狠狠盯着盛满惶惧之色的眸子, “你不是喜欢看本侯吗,现在站你面前怎么又不看了?”
梁俨忆起来了,当年他们到这驿站时浑身湿透,他只顾着照顾几个妹妹躲避淫邪目光, 没在意凤卿。
凤卿当时从侯门公子沦为流犯, 饱受苦楚,又被这等淫贼无礼窥视,只怕满心愤恨而不敢言, 如今见到这人心中旧恨浮起,岂能轻易消弭。
郑鱼深知这些人拜高踩低,对流犯官员盘剥压榨, 待若猪狗,只是少有人能东山再起,这卒子命苦倒霉, 偏偏遇上长平侯复爵。
他抬手让一个带刀护卫把驿卒带下去挖眼, 却被梁俨拦下。
“凤卿, 这人虽有错, 但罪不至此。”梁俨看向沈凤翥, 语气难得严肃,“我知道你心中有恨,但不能这样解恨。”
沈凤翥眼若寒潭,两人僵持半晌, 他吐出一口浊气,对那卒子说道:“罢了,既然广陵王殿下替你求情,本侯就留下你这双招子。”
驿卒闻言瘫软在地,不停叩谢广陵王殿下。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梁俨让驿丞将这卒子除名,杖打二十,赶出驿所,以后不许再用。
驿丞见这祸事没有殃及他,心中大喜,连声应承,大赞殿下英明。
车马启程后,梁俨以为沈凤翥会生他的气,没想到他的小凤凰主动跟他说自己冲动了,虽触景生情,但不该意气用事。
“阿俨,我…你不要……”沈凤翥知道挖眼是大刑,但还是遏制不住心里怨恨,阿俨会不会觉得他太狠毒,不喜欢他了。
梁俨见他眼波潋滟,欲言又止,摸了摸泛红的眼圈,笑道:“好了宝贝,当日是我疏忽,让你受了委屈,都过去了,我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当真是个傻子,这管他什么事。沈凤翥唇角勾笑,扒住修长有力的臂膀,轻轻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梁俨低头见沈凤翥笑容恬静,拍了拍臂膀上沁凉的手,听着车轮辚辚,驶向前方。
又行了几日,梁俨听那山林间传来佛寺钟声,心道应是当日避雨的青莲寺。
“郑中官,你们先去驿站歇息,我…本王要先去见一见故人。”
郑鱼来不及出言询问其他,马蹄扬起的尘土把他呛得生打了几个喷嚏。
轻叩寺门,小和尚见是一位锦衣公子,忙问何事。
梁俨见是是故人,双手合十,笑吟吟道:“小师父,我来讨些热水。”
“有有有,施主请进。”小和尚闻言立即请人进来,领着梁俨去茶房,“施主可用了斋饭,我们青莲寺离城镇远,施主若不嫌……。”
梁俨见他还是一如既往慈悲热心,笑得眉眼弯弯,“小师父,三年未见,你不记得我了?”
小和尚停下脚步,转身细细打量身后之人,“你是……”
“当年流放途中,幸得住持和小师父慈悲,施以援手,我和家人才能保全性命。”
“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找我要热水灌水囊的流犯!”小和尚双目圆睁,震惊之后笑得灿烂,“你怎么回来了,你的家人呢,他们还好吗?”
这郎君和他家人相貌出众,他记得清晰。
“都好,都好,我们要回玉京了,路过贵寺,故来看望小师父。”
小和尚见梁俨穿金戴玉,华服熠熠,双手合十:“无量寿佛,小僧恭喜施主了。”
梁俨亦双手合十,回了一礼。
小和尚听梁俨说要见住持,连忙带他去了佛堂。
梁俨见了住持,在佛前虔诚叩拜,若不是在青莲寺避了一夜寒雨,又有炭火热粥,纵然自己有药,凤卿也熬不过那夜。
梁俨从怀中拿出一张飞钱,双手奉给住持:“这是我和家人的一点心意,望您收下。”
住持见那飞钱面额之巨,连说不可,“贫僧所做微不足道,施主不必如此。”
“当日一饭一水之恩亦是救恩之恩,佛说因果,大师当日种下的善因,我只是来还善果,还请大师收下。”
住持淡淡笑道:“阿弥陀佛,施主慧根,既如此,贫僧只当施主是来还愿,供奉长明灯,这些钱财只当是香油钱罢。”
住持让他写下祈福之人的名字,梁俨写下他们一家的姓名,住持看了一眼纸上姓名,又看了一眼梁俨,停下的手又慢慢转起佛珠。
小和尚看了一眼飞钱,又看了一眼辞别远去的郎君,问道:“师父,这小郎君出手好阔绰,他不过求了六盏长明灯,这些钱够供奉两千斤香油了。”
住持看了一眼弟子,道:“心中多少恩,命中多少福。这位小殿下虽命数难测,但他心怀慈悲,知恩图报,必然逢凶化吉,事事顺遂。徒儿,将他的灯看好,必得夜夜长明,绵延不灭。”
梁俨了却心中一桩事,胸中舒朗,打马追上车队,又走了一日,他们到了埋葬梁亿的驿站。
“小心点,别把晋阳王殿下的寿材磕到了。”郑鱼指挥手下将车队最后的棺材卸下来。
这副金丝楠木棺是梁俨从幽州带来的。
众人走到那棵槐树下,想来春时埋葬梁亿之处满是野草,如今秋风萧瑟,只剩枯枝败叶堆积在上面。
郑鱼见梁俨拿着铁锹就要挖土,慌忙跑到身边劝说:“殿下,奴婢们来吧,您身份尊贵,不能……”
沈凤翥蹙眉道:“你们知道挖了多深?晋阳王下葬时只裹了一张席子,你们一铲子下去,把殿下伤着了怎么办?”
郑鱼等人面面相觑,不再谄媚,只静静看着广陵王和乐平郡主两人挖土。
“啊——”梁玄真发出一声惊叫,手上的铁锹猛然落地,“怎么会这样!”
坑中梁亿的尸首早已腐成白骨,只是那裹身的草席成了几截,上面还洇着干涸的乌色痕迹。
众人走近看到坑中惨状,倒吸一口冷气,当即就反应过来,这坟被掘过,挖掘之人不知轻重将尸体铲烂了。
“八哥……”三个小的看到哥哥尸骨分作几截,嚎啕大哭。
“是谁,是谁!”梁玄真气得声嘶力竭,半跪在地上流泪,“是谁挖了我弟弟的坟!”
八郎早夭,下葬本就草率,为什么连个整尸都留不下!
梁俨见状一把将铁锹甩在地上,让郑鱼把驿站的人全部叫出来。
驿丞接到消息有贵人降临,喜滋滋地出来迎接贵人下榻贱地,等他见到面若修罗的梁俨,又看到槐树下的满地黄土,顿时吓得匍匐在地。
“七哥,呜呜呜呜,八哥的陪葬不见了!”梁微音哭着跑到梁俨身边,“八哥下葬时是我给他梳的头,希音整理的衣裳,那陪葬玉佩和戒指是八哥生母的陪嫁,他出府只藏了那两样,我们刚才翻遍了土坑都没寻到,呜呜呜呜——”
“好哇好哇,原来如此。”梁俨气极反笑,一脚将驿丞踢翻在地,“掘坟盗宝,你想怎么死,本王成全你。”
“殿下饶命啊,不是我,不是我——”驿丞面若死灰,“是那个押解官,是那个押解官让我们挖的,我们不过是帮着…挖土,分一点钱……”
“谁,押解官?”沈凤翥听了这话,咬牙切齿,“你从实招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驿丞爬到两人脚前,不停磕头,颤声道:“当日晋阳王殿下下葬后,李二悄悄告诉我们那流…那位仙逝的殿下身上还有宝贝,让我们挖出来,他有门路可以卖高价,我们四六分账,我们是听了那厮的谗言,这才,这才…殿下饶命啊,饶命,啊——”
话音未落,梁玄真就一剑将那驿丞挑了,血溅三尺,不给帮凶反应呼号的机会,梁玄真行如风火,须臾之间将那些驿卒斩于剑下,织金罗裙染了一层血污。
梁玄真将手中染血利剑扔给侍卫,淡然道:“郑鱼,把这些人扔到林子里去喂山兽。”
郑鱼咽了口唾沫,拱手领命。
梁沈二人对视一眼,默认了梁玄真的话。
亲手将残尸装入棺中,想起梁亿临终前字字句句都是在为他们筹谋,梁俨再也忍不住,落下了泪。
紧赶慢赶,众人终于在立冬之日赶到了玉京。
冬日萧瑟凋敝,可拥有百万人口的玉京城依旧繁华如春,车马一进城,便是万众瞩目。
皇室贵胄行道,百姓避道。
梁俨与梁儇身着金衣,头戴华冠,骑在胭脂骏马之上,端是风华无双。
两人睥睨道旁官民,看到熟悉面容,对视一眼,露出冷笑。
走时无人相送,今日却被争相迎接,趋炎附势四字被他们诠释得淋漓尽致。
梁俨无声打量着这大燕都城,目光所及之处是说不尽的繁华,数不尽的奢靡。
郑鱼引他们到了一座府邸,门上有一金漆匾——广陵王府。
“殿下,陛下说临江王殿下虽已封王,但年纪尚小,便没有分府,只让跟着您。”
梁俨点点头,又听到,“几位郡主殿下的府邸还没修葺完备,也先在广陵王府安置。”
郑鱼见几位殿下没意见,松了口气,又对沈凤翥说:“侯爷,长平侯府已经打理出来了,奴婢送您过去,奴婢估摸着,明日陛下便会召见您和几位殿下,等会儿宫里就会派人送礼服到府上。”
梁沈二人对视一眼,点了下头,沈凤翥带着海月螺儿回了长平侯府。
太子本该居东宫,因燕帝不喜宫中人多,便在最近宫城的荣华街开辟了太子府,就在广陵王府旁。
荣华街虽说是皇亲国戚聚集之地,但也只有皇帝喜爱亲厚之人才能在此居住,譬如皇帝胞妹寿昌长公主的府邸就在此。
燕帝赐了荣华街的宅邸给梁俨,可见恩宠浓厚。
不等明日,午后就有宫人来传旨,让诸位殿下即刻沐浴更衣,进宫面圣。
梁俨给了宫人一块银铤,问道:“中官,陛下可有传召长平侯?”
宫人喜笑颜开道:“回殿下,陛下自然也召见了长平侯,还请殿下尽快,陛下等着见几位呢。明日还要给殿下们设家宴。广陵王殿下,您呀苦尽甘来,福气到了!”
第107章 圣意 凤儿,今晚真的只能一回么?
“凤卿, 你怎么……”宫殿玉阶下,梁俨见沈凤翥盛装立于前,但面颊嘴唇却十分苍白,
上午还光彩照人,不过短短两个时辰怎么就变得病恹恹的了?
难道沐浴时受了寒?
沈凤翥见梁俨面露疑色, 连忙行礼问安,礼毕,踱到梁俨身侧小声道:“嘘,在穷乡僻壤自然不能过得太好。”
梁俨会心一笑, 原来他的小凤凰是要在陛下面前装可怜。
片刻之后, 梁俨等人被传召入内。
高座之上坐着一位身着明黄衣袍的老者,身材微宽,胡须花白, 脸上带笑。
这便是广陵王的祖父,当朝天子。
这处宫殿是燕帝休憩之所,众人行完叩拜大礼, 燕帝便赐座众人。
燕帝先是夸赞梁俨在幽州数立军功,赏赐了许多珍宝,直到最后才说了几句文怀太子之事, 又说听闻他们在幽州恪守孝道, 又恩赏了几个小孩。
燕帝身边贴身服侍的大宦官朱道祥躬身踱到燕帝身侧, 道:“陛下, 昭仪娘娘来了。”
燕帝闻言脸上笑意愈深, 眼角更是挤起了数道沟壑。
少顷,朱道祥便领人进来。
只见一个绿鬓红颜、身姿窈窕的女人款款而来,梁俨看了一眼,朝她施礼。
此人姓王, 名媖,晋州王氏出身,是广陵王母亲的族妹,十六岁入宫便是盛宠,如今也不过花信之年。
“七郎回来了。”王昭仪坐到燕帝身侧,望着梁俨笑,“陛下,都该用晚膳了,您还拉着几个孩子说话,小孩家饿得快,您这当祖父的也不怕饿着孙子孙女,再说长平侯从小身子就不好,您看看,把人家脸都饿白了。”
燕帝摸了把胡子,看了一眼沈凤翥,确实瞧着病病歪歪的:“爱妃体贴,朱道祥,摆宴——”
玉盘珍馐满案,管弦舞乐萦耳,梁俨看着年过六旬的梁帝喝着小酒看着歌舞,享受非常,与身旁的王昭仪说话玩笑,他们不过陪客尔尔。
歌散舞歇,燕帝微醺回了寝殿,梁俨等人带着赏赐出了宫。
“王爷,可愿赏脸到府上喝杯茶?”
梁俨求之不得,上了沈凤翥的马车后,伸手捻了下沈凤翥的嘴唇,蹭下了些残留的白色粉末。
“这是什么?”
“海月的妆粉。”
梁俨见那嘴唇重新变成淡粉,笑道:“何必呢。”
沈凤翥叹了口气,“阿俨,今日你也看清楚了,陛下虽为太子翻了案,复了你我爵位,还赐了你荣华街的宅子,可……”
“可他并不是在意我们,召见我们不过是走个过场。圣意难测,今日恩赏如山,不知是补偿,还是就此绝了你我前程。”
沈凤翥闻言,慌忙捂住了他的嘴,贴到耳边轻声道:“嘘,车外还有人。这是在玉京,不是在碧澜岛,现在广陵王府定有耳目,以后若有要事,就到侯府来找我,我家里总比王府安全些。”
梁俨笑着点了下头,见爱人久久不放手,伸出舌头轻轻舔舐手心。
四目相接,沈凤翥脸上一红,慌忙松开手。梁俨凑近想要抱人入怀,却被一把推开,刚想开口逗弄,却被沈凤翥狠狠瞪了一眼,他只好作罢,规规矩矩坐在旁边。
到了侯府,沈凤翥带他回了自己的院落。
“有凤来仪,这名儿起得倒贴切。”梁俨看着门上的匾,笑盈盈地看向爱人。
院内清幽,沈凤翥只让海月螺儿近身服侍,两人进了院,他便让两个丫头在院门守着。
一进书房,门扇还在嘲哳,梁俨一把将沈凤翥紧紧抱住。
两人鼻尖挨着鼻尖,沈凤翥的嘴唇不厚不薄,梁俨手劲儿大,刚才才车上将淡粉的唇瓣蹭得染了红。
已经一日未曾亲昵,梁俨早已耐不住,舔了舔尖牙,微微张口准备含住两瓣香唇,几乎就要得逞时,沈凤翥却偏开了头,唇瓣含住了细白的脸颊肉。
梁俨身量稍高,吸了一口软肉,直起身笑得轻佻:“怎么,回了玉京侯爷就不要我了?”
“我怎么会不要你!”
沈凤翥用袖子擦掉脸上的口水,看着冒火星子的眼眸,脸上开始冒热气。
他深知阿俨的脾性,只要开了头便不会停下来,“我们才回来,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再说我们两月不曾亲近,我也两月没保养了。”
梁俨闻言,长眉一挑,摸上柔韧细腰。
“宝贝,我不过是想亲你,你怎么扯到这上面来了,嗯?”
“我还不知道你?”
沈凤翥环住梁俨脖颈,主动啄了一口红唇,“侯府虽比王府安全,但我家奴仆也换了一茬,还是得小心些为好。阿俨,我也很想,但现在真的不能。”
“都在你家里了,你怕什么?再说院里又没别人。”
“我房里没有人,会被浆洗的人发现端倪。”
“那我们就不去床上呗。”
说着梁俨抽开了小侯爷的玉带,将人翻了个面,从背后搂住细腰,凑到耳边诱惑呢喃,“我们在碧澜岛不是偶尔也在书房吗?”
环佩落地,玎珰作响。
沈凤翥被蹭得脸红心跳,咬了咬唇,犹豫道:“可手边也没有香膏”
梁俨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罐:“谁说没有?”
他因为骑马射箭,自己又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到了冬日双手就容易皴裂,沈凤翥见了心疼,便备了许多润手油膏让他随身带着,说若是裂了口子就立刻拿出来抹,这样不容易生疮。
“夫人的嘱咐,我字字句句都刻在心里。”梁俨打开盖子,勾起一抹邪笑,“以往晚间你给我抹手,今晚换我给你抹好不好。”说着解下了自己的腰带。
沈凤翥闻言,脸皮绯红,声如蚊呐:“那就在这儿吧,只是你动静小些,别把海月她们招来了……”
不等他说完,嘴唇便被堵住,灯烛煌煌,书房内一室春情。
院门口,海月见一更都快过了,殿下和公子还在商议,想来备的茶水早就喝完了,肯定口干,便让螺儿守着,自己又去煮了安神茶端去书房。
海月走到门口,听到说笑声,敲了敲门,道:“殿下,公子,我煮了安神茶,要不要用些。”
门内传来一阵抽气声,“我与殿下正在商议要事,不许别进来打扰,你把茶端去跟螺儿一道喝吧。”
海月听两人在忙正事,懊悔自己打岔了,慌忙端着茶盘去了院门。
屋内,书桌上瓷罐倾倒,梁俨靠在檀木椅上,沈凤翥僵硬地抱着他的肩背,跨坐在他身上,两人上衫齐整,冠发未乱。
檀木椅旁散着一团绫罗和两双鞋。
“好了,海月走了。”梁俨抱着爱人静止,等海月的脚步声远了才敢重新动作。
“嗯~”沈凤翥随着梁俨摇晃起伏,“不要了。”
“不要?”
梁俨反向行之,使劲将人往下压,“凤儿,我们两月未曾亲近,你当真不要?”
润手油膏倒比冯太医做的香膏好使,抹了之后十分畅快,没有一丝滞涩。
自从阿俨看了秘戏图,他俩得了大趣,沈凤翥也就不排斥做这事了,甚至偶尔还会想。
“只能一回啊,不然明早我起不来。”
“我晓得。”
梁俨掐住细腰,眼睛半眯,不再言语。
他们能感觉到燕帝的敷衍,可那些赏赐不是虚的,在外人看来广陵王殿下圣眷正浓。
“如今,嗯~回了玉京,总得应酬,我知道,啊~你不喜欢,但还是,得见人。”
见他不回答,沈凤翥便直直望着他扭了下腰。
梁俨眼神一暗,动作愈发急躁。
发冠被摇散,三千青丝迤逦垂落。
沈凤翥散着头发,青丝晃动,只发出小兽般的呜咽。
翻云覆雨,云收雨歇。
沈凤翥瞳孔失焦,疲惫地趴在汗津津的胸膛上。梁俨闭着眼睛,静静享受此刻的静谧欢愉。
片刻之后,梁俨给沈凤翥清洁,只低头抿嘴笑,并不言语。
沈凤翥见他直勾勾盯着那处,慌忙抬起他的下巴。
“不许看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梁俨张开大掌揉了一把刚下班休息小凤翥,皱了皱鼻子:“才睡完就赶人走,哪有这样的!”
沈凤翥猫儿似的哼了一声,嗔怪地瞪了一眼,然后撒娇似的踢了梁俨一脚。
“别卖乖了,快回去吧,明日我忙完去王府找你,给你带点心。”
说罢,沈凤翥缓缓抬起小腿,不疾不徐地用脚掌踩了下刚下班的小梁俨。
梁俨嘶了一声,顺势握住了纤细脚踝,“那你早点来,我等你吃饭。”把玩了两圈宝石脚镯,心里的火又被勾了起来,“真的只有一回么?凤儿,我还想……”
沈凤翥垂眸见那处有重起之势,连忙抽回脚下了地,捡起了自己的裤子。
沈凤翥穿好裤子,顺手捡起梁俨的裤子,“抬腿。”
梁俨见爱人温柔小意,挺着自己的骄傲抬腿穿裤子。
沈凤翥服侍时,险些被打着脸,鼓了鼓腮,使坏摸了一把再若无其事地帮他提裤子,系腰带。
梁俨见他恶作剧,将人一把提起,按在桌面上狠狠教训了一顿,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才结束惩罚。
梁俨抹了下嘴唇,心满意足地回了广陵王府。
次日清晨,梁俨正与弟妹用饭,门前就来报有人登门。
梁俨拿巾帕擦完嘴,问道:“谁这么早就来啊?”
这些人巴结也不看看时辰,烦人得紧!
“是国子祭酒褚世兴携家人来恭贺殿下。”
梁俨冷笑一声:“不见,快把他们轰走。”
他们落魄时忙着切割关系,如今他们复爵便如蝇附膻扑了上来。
梁希音笑道:“七哥,轰走做甚,好容易他们自己送上门了。”
“你想做什么,说来听听?”梁俨笑眯眯地看着笑得蔫儿坏的妹妹。
梁希音道:“让九郎把褚良喊出来,再把他绑在树上,让长姐抽他一百鞭子解气。”
梁玄真笑道:“我看是你自己想解气吧。”
众人听完皆笑,梁俨摸了摸希音的头,“妹啊,你什么时候这么狠了?”
梁希音回道:“哪里狠了,又没要他的命,不过解解气罢了。”
梁微音哼道:“希音说的对,褚良有婚约在身还敢娶新妇,简直就是打父亲的脸,必须收拾他一顿,而且退婚的赔礼也没送来,言而无信,罪加一等。”
当日在碧澜岛褚世劳与梁俨谈好条件,但褚世劳回京之后便没了音信,答应的东西也没送去碧澜岛。
梁儇在旁边恨道:“褚家让阿姐受委屈,必须还回来。而且他们无礼羞辱在先,今日却还敢忝着脸上门恭贺,简直无耻。七哥,今日你别拦我,我定要会会这些腌臜玩意儿。”
梁儇离开玉京时九岁,那时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团子,小脸圆呼呼的,现在脸颊肉瘪了下去,人也抽高了许多,成了一个清俊少年郎。
梁俨嘴角微勾,道:“好,那咱们去会会这些自诩清流的腌臜玩意儿。”
第108章 报怨 没想到有今日吧
广陵王府 正厅
“大哥, 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褚世劳心中惴惴不安,“贺礼和礼单到了就行,这门亲事还是算了吧……”
“四弟。”褚世兴端起茶盏, 淡淡瞥了一眼褚世劳,“王府之内, 谨言慎行。”
褚世劳看向褚良,见大侄儿满脸欢喜,话头在喉间滚了数遍,还是咽了下去。
大哥身为褚家族长, 极其在意颜面, 当日不愿亲赴幽州,家里才派他北上退亲,好不容易谈妥了, 但兄长嫌广陵王要的钱财过多,便想拖完了事,于是婚书还没退回去。
如今广陵王殿下时来运转, 圣眷正浓,乐平郡主也复了封号,大哥便又起了攀附结亲的心思。
“哎呀, 世兴兄, 世劳兄, 贤侄, 你们也来啦。”一红衫官员进来, 见褚世兴在,连忙作揖,旁边端坐的访客见有同僚进来,亦起身作揖。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正厅内坐满了宾客,端茶送水的仆从来来往往,繁忙非常。
坐在末尾的人瞥见不止广陵王一人来了,还带着临江王殿下,忙虚声道:“殿下们来了——”
众人闻言连忙起身迎候,等两位殿下进门坐定,齐齐跪拜。
“起来吧——”梁俨淡淡道。
众人起身,从首席一一问安,梁俨与梁儇皆点头微笑,只是每当褚世兴准备张嘴时,梁儇便会挑出其他人的礼单询问。
梁俨忍俊不禁,道:“九郎,不得无礼,还不向褚祭酒赔礼。”
梁儇打了个呵欠,睃着褚世兴,淡淡道:“褚祭酒,众卿送的贺礼新奇,本王一时来了兴致,打断了你请安,得罪了。”
梁俨扫了眼褚家三人,道:“临江王年幼,还请见谅。”
三人齐齐作揖,连说不敢。
褚良拱手道:“广陵王殿下,臣今日除了来恭贺诸位殿下归京,亦是来与殿下商量婚期。”
褚良见两人不言不语,又笑吟吟地说:“臣与乐平殿下本该在庆和三十四年完婚,因郡主守孝,故耽搁了婚期,如今孝期已到,臣特来商议婚期。”
梁俨闻言挑眉,没想到褚家能这么不要脸。
梁儇气得脸皮抽搐,在心中咒骂。那年褚家主动退婚,现在竟还能张得开这个嘴,当真是无耻之尤。
梁俨冷笑一声,道:“褚卿,这婚事不作数了,何必再提。”
罢了,现在羞辱褚家也无益,传出去反倒会伤了玄真的颜面。
褚良急切道:“为何不作数,这婚事是文怀太子定下的,也已过了婚书。”
梁俨闻言咬牙,一个浊气吞吐了几个来回,冷眼看向褚良:“褚卿,你何必说这些馊话。当日你家不也说了,不必事事挑明,从今以后大家体体面面的多好啊。”
褚世劳听了这话,吓得缩脖子,心里懊悔,这该死的沈二怎么能将这些话说与殿下。
座下众人闻言,见殿下面露不虞,不敢作声。
“为何不作数,你还有脸问?”梁儇气急败坏,什么带下去抽鞭子,他等不及了,抬脚就朝褚良踢去。
褚良是个不会拳脚的文士,梁儇虽然年幼,但从小习武,这几年在碧澜岛没事就跟梁玄真去军营校场,力气武艺愈发精进,一脚下去,便把褚良踹翻在地,四仰八叉。
众人见状连忙将褚良扶住,又劝临江王不要动怒。
众人都是千年修成的狐狸,只是劝殿下莫动怒,倒也无人为褚良说话。
当年太子一脉被流放,乐平郡主被废为庶人,若褚家真有求娶之心,早就把郡主接回来了,何至于等到现在,褚家那点心思谁瞧不出呢。
褚良捂着胸口,面露痛苦:“殿下,你……”
“你什么你,阿姐废为庶人就退婚,如今恢复身份又贴过来。”梁儇看见这张假皮就心生厌恶,推开左右,蹲下身提起褚良衣襟,“我哥哥给你留面子你竟敢不接,还在这儿大放厥词,谁给你的胆子?”
梁儇一把将人甩到地上,恶狠狠道:“褚良,你以为你是谁,我阿姐是你说不娶就不娶,说娶就就娶的,你未免太看得自己了。你如今已经娶妻,还敢上门说成婚,怎么,你想让堂堂郡主给你小小中书舍人做妾?”
褚良眉间疑云笼罩,颤声道:“臣何时娶了妻?臣一直在等乐平殿下过孝期,臣当日接到广陵王殿下的书信本想亲自去幽州接乐平殿下,因有公职在身,无故不得离京,故家中派了臣的四叔前去幽州过礼,几时说过退婚?”
梁俨听完长眉一挑,戏谑地看向褚世兴。
“好个伶牙俐齿的进士郎君,除了写诗作赋,倒打一耙的本事也学得精通。”梁儇抱胸,睥睨其下,“当日褚世劳去幽州明明是退婚,说你已经娶妻,拿钱帛打发我阿姐,说这样大家都体面,怎么,难道你还觉得本王污蔑你?”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心道褚家还真是敢呐。
褚世劳痛苦闭眼,长平侯啊长平侯,你怎么是个大嘴巴啊!
褚良闻言,脸上血色尽失,向父亲投去悲伤怨怒的目光。
褚世兴眉头紧皱,狠狠瞪了一眼褚世劳,然后换上一副笑面孔:“临江王殿下,您年纪小,怕是记错了,这婚书和信物我家都还留着,怎么可能退婚呢。”说着,从怀中掏出红锦婚书和信物。
褚良看了一眼父亲,抽下眼眸,双拳紧握,十指嵌进了肉里。
梁俨闻言冷道:“褚祭酒,你觉得本王也会记错吗?”
褚世兴拱手道:“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我儿能尚郡主乃是无上荣幸,何况这是天家婚事,臣怎敢退婚。若真如殿下所说,这婚书和玉佩不会在臣手中。”
“你——”梁儇见他颠倒黑白,气得想一脚踢死褚世兴。
这人怎会如此厚颜无耻,父亲当年怎么和这种人家结了亲!
梁俨见他以退为进,不由失笑,当真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子,稳得很呐。
说时迟那时快,将那红锦婚书和玉佩从褚世兴手中夺下,“本王懒得与你这般小人浪费口舌,就当你褚家没派人去幽州退婚,现在本王郑重通知你,这门亲事不作数了。听清楚没,听清楚了就赶紧滚,大家都体面。”
说罢,将那红锦婚书撕成两截。
褚良听着裂帛声,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梁俨低头见褚良面露神色悲戚,欲哭无泪,叹了口气才道:“你没机会了,走吧。”
打扫干净垃圾,梁俨请登门拜访的人继续喝茶寒暄。
一批奉承完,下一批又来了,梁俨坐在正厅半日,礼单摞成了小山。
随着宾客来往,早上与褚家的龃龉也传了出去,中午便成了各大酒楼食肆的最新谈资。
这半日长平侯府的门槛也快被踩烂了,沈凤翥笑了半日,笑得脸都僵了。
中午他便说身子不适,请诸位改日再来。
螺儿看着大口吃饭的公子,不解他为何要装病,这才小半日就收了半院的礼物,若再收半日,只怕整个院子都能填满。
海月在旁边道:“应酬人多累啊,你瞧,公子今日累得都多吃了半碗饭。”
沈凤翥漱完口,喝了饭后茶,笑吟吟道:“真想送礼的人想发设法都会送给我,不急这一时,下午跟我出门办事,我带你俩去吃京城最好吃的糕点。”
两人一听笑得眼如新月,她们昨日进城时透着窗帘缝隙瞧了几眼,目光所及皆是她们从未见过的热闹繁华,想着什么时候能出去看看,没想到今日公子就要带她们出门吃点心。
沈凤翥见她们纯粹简单,也不禁勾唇一笑,“好了,以后多带你们出门,现在赶紧去梳妆打扮,我现在是长平侯,你们可是我的脸面哦~”
两人一听,慌忙回房梳妆,心道一定要给公子争脸。
玉京城集百万之众,除了有皇亲国戚、勋贵仕宦,还有四海商贾、升斗小民。
李二虽说是吃皇粮的人,但不过是个不入流的押官,在青衫小官多如过江之鲫的都城,他根本排不上号。
冬日不发流犯,正是闲暇时,他又无其他营生,每日在街上招猫逗狗,喝酒耍钱。
今日睡到日上三竿起来,胡乱吃了顿饭,去赌坊耍了两把,赢了三百钱,心中大喜。许是午间喝了羊汤,尿憋得慌,便去外面的暗巷小解,放完水边走边系带子,却迎面撞到一个人。
“你他娘没长眼——”李二吃痛叫骂,抬头见是一冷脸持剑的高大青年,便住了嘴。
李二绕道而行,那青年却一直挡在他前面。
“你他娘的找茬是不是?”
“是。”
还未等李二挥拳,青年一个手刀劈下去,李二晕倒在了阴影里。
等李二再度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光秃秃的树林。
他被绑在树上,疯狂挣扎却挣脱不了,于是四处乱瞟,见有一华丽车马停在不远处,连声呼喊。
车内,海月和螺儿正在吃樱桃羊肉毕罗,吃得嘴唇油汪汪的。
沈凤翥看她们吃得跟小兔子似的,觉得可爱:“我出去办点事,你们别下车,乖乖在车里吃点心。”
两人腮帮子鼓鼓,无法说话,于是轻轻点了下头。
沈凤翥下车,看了一眼虞棠手里的鞭子,不满道:“不是让你准备钢鞭吗,怎么备的皮鞭?”
“钢鞭沉重,用起来又危险,您别把自己弄伤了。”
沈凤翥接过皮鞭,带着虞棠走到李二面前。
“你们是什么人,敢绑小爷!”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谁。”
李二细细打量半晌,顿时面色变得黄黄的,咽了口唾沫,“你是长平侯府的那个……”
“你记得我就好。”
“小的错了,小的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啊——”
不听李二求饶,沈凤翥抡起皮鞭就是一顿乱抽,抽得李二惨叫响彻云霄。
“把他下巴卸了。”
虞棠闻声而动,“咔嚓”一声,惨叫便没了。
“你不是喜欢耍鞭子嘛,本侯今日也来了兴致,也想耍耍鞭子。”
李二闻言,无声落泪。
沈凤翥抽得气喘,停下来歇了一会儿,又猛地向李二的手臂猛抽,“现在知道哭了,当年我犯病时,你无端作恶,想要抽我鞭子,你也没想到会有今日吧。”
那时他犯了心疾,才被阿俨救回来,若不是希音替他挡下了致命一鞭,恐怕他早就死了。
也是因为那一鞭,希音手臂上留了疤。
“我妹妹金枝玉叶,因你这贱人玉体受损,你该死!”
沈凤翥越想心中怒气更盛,手上皮鞭溅起的血花簌簌落地。
皮鞭破风声响了许久,虞棠见李二垂下了头,“公子,他…好像死了。”
沈凤翥闻声停下,喘着气走近探了探鼻息,果然咽了气。
“行了,你把他剁成八块,从崖上丢下去。”沈凤翥将鞭子扔给虞棠,“我在这儿看会儿景,你动作麻利些,等会儿咱们还要去王府用晚膳。”
说罢,沈凤翥走向马车。
第109章 云卿 别在他面前说漏嘴
“好了, 我该回去了。”沈凤翥被箍得胸闷,腰间的手却越来越紧,锁骨处的衣料几乎被咬穿, 可是这人还是不愿意让他回家。
“还早,再待会儿。”
沈凤翥笑道:“不早了, 遇上金吾卫巡宵禁可不是闹着玩的。”
兄长最开始进金吾卫就时常巡查宵禁,抓住了可是要打板子的。
梁俨最后深吸了一口脖颈间的香气才将怀中人松开,送沈凤翥到门外,目送马车走远才回去。
冬日难熬, 更何况怀里少了只软乎乎的凤凰, 梁俨越发睡不着了。
凤卿一个人睡肯定冷,刚才忘记提醒海月给凤卿多灌两个汤婆子了,今晚凤卿吃得少, 是不是应酬太累了……
【宿主,系统奖励已到账。】
梁俨正在想老婆,却被机械女声打断, 心里烦躁。
进入系统空间,看见能量值和等级大幅度提升,但他也没有特别兴奋。
系统:【抱歉宿主, 因为007的原因, 您上次的奖励有所延迟, 和本次奖励一同发放。】
梁俨看着能量值上猛然增加的一串圆滚滚的鸭蛋, 指了指旁边硕大的投诉按钮, “007,我每次有事找你你都不在,到底我是宿主,还是你是宿主?上次的奖励隔了一年才发, 中间我老婆想吃点鲜鲜番茄我都没能量值买,你知道哄老婆有多难吗?我真的很想投诉你。”
系统:【抱歉宿主,因为007要同时服务一百个宿主,中间不能及时解决您的需求,请不要投诉007。】
梁俨嘴角抽搐:“你少拿这个理由搪塞我,你有100个宿主要服务,是不是我每次都排100号?”
系统:【抱歉宿主,根据系统分析,您不会像其他宿主一样投诉007。】
梁俨听了这话,按住自己的人中,“人善被人欺是吧?我不投诉你,你就给我来这出?”
系统:【抱歉宿主,但是007会给您适当的补偿,请您不要生气。】
“千金难买我高兴,你搞双标,谁要你的破补偿,下次记得我一叫你就来,不然我也投诉你!!!!”
不等梁俨咆哮完,007又自动下线了,他只能在脑中默默竖了个中指表达自己的愤怒。
过了五六日,上门送礼的人终于少了,梁俨这才清闲下来,因为将近万寿节,他们回来得匆忙,也来不及仔细准备寿礼,沈凤翥为了这事十分焦虑。
沈凤翥看着从幽州带来的土豆玉米和番薯,欲言又止,“阿俨,你当真就拿这些当寿礼?”
梁俨点了点头,“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但…你每种就备了一筐,这礼也太薄了些。”
沈凤翥看着三个小竹筐,觉得这礼着实不成体统。
离开碧澜岛时,他劝阿俨将初秋收下的果实全部带走,结果阿俨说就每种带一筐,其中番茄和新培的菠菜放不得,半道上阿俨拿来做菜吃了。
梁俨心疼地看着三筐东西,昨晚沈凤翥陪他小酌,他本来想吃个炸土豆,刚让海月去库房里拿就被沈凤翥拦下来,说不能再动燕帝的寿礼。
“哎呀,礼轻情意重,他老人家什么宝贝没见过,不缺那些金玉珍奇。”梁俨抱着软乎乎的凤凰,吃了口凤凰耳朵,心里畅快,“再说咱们才回来,府里的东西不是陛下赏赐,就是别人送的,送给陛下都不合适,幽州私库的东西被人知道了会生麻烦,咱们还是装手中没钱的小可怜,这样稳妥些。”
装穷不丢人,没准这次万寿节他还能在燕帝手里捞一笔。
沈凤翥思索半晌,道:“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你献礼时记得编些好听的,要不干脆说这些是你自己种的。”
“你我心有灵犀啊,我就是这样想的。”
书房中燃了炭火,炭上又添了香料,房中馨香温暖。
梁俨阳重体热,在室内只穿着单衣,膝上坐着裹得严严实实的沈凤翥。
两人难得悠闲,正一处看书亲昵,虽说是在广陵王府,书房外守着的却是沈凤翥带来的海月和螺儿。
突然传来敲门声,“殿下,长史官说府上又来人了,问您见不见。”
梁俨抹了下唇角的银丝,烦躁地说:“谁啊,送礼巴结都赶不上热乎的,我都快成冷灶了,这会儿才来广陵王府煮饭!”
海月在门外道:“长史官说是御史台中丞荀彰。”
“荀彰?”梁俨捧着滑腻小脸的手顿时放了下来,语气急切,“快把人请进来,上好茶!”
两人听到荀彰的名字不敢怠慢,连忙起身整理衣冠,准备见客。
快步去了正厅,只见一个清瘦长须,身着布衣的男子端坐在下座,这人正是荀彰。
三年前流放时,两人曾与他在驿站有过一面之缘。
“荀兄——”沈凤翥还在阶下,见到故人,难掩胸中激动之情,先喊出了声。
荀彰闻言,连忙起身施礼,声音发颤:“侯爷,三年未见,你身子可还安康?”
这几日不必梁沈二人主动打听,自然有人卖乖,上赶着给他们讲太子谋反之案是如何平反的。
荀彰入京在御史台任侍御史一职,他不信太子和长平侯会谋反,便自己暗中查访,找出那晚是有人误传宫中有盗贼,文怀太子恐龙体有危,故领长平侯沈维披甲入宫护卫,后被梁松龄攀诬兵变谋反,陛下勃然大怒,赐死太子及其同行官兵。
荀彰因为文怀太子翻案,官拜御史台中丞。
沈凤翥见到荀彰,眼泪无声滑过脸颊,“托荀兄的福,凤翥很好。”
荀彰见广陵王进来,来不及与沈凤翥说话,慌忙行跪拜礼。
“使不得!”梁俨大跨步上前将人扶起,“荀兄,若不是你四处奔走,太子和长平侯之冤难清,我和凤卿也无法复爵,你对我们有大恩,我如何能受你的跪拜大礼。”
荀彰忙说君君臣臣,不可僭越,他也不是为了求得殿下恩情,只是相信好友品性为人,所以才会查案。
沈凤翥听他说起沈鹤舞,眼中又泛起酸涩。
“侯爷,云卿…已故,好在你活了下来,他在地下也会安心了。”荀彰见与好友相似的俊美面容,也不禁忆起好友的音容笑貌。
他现在十分后悔当时为了避嫌,与云卿断了几年音信,如今阴阳相隔,再也不能相见了。
“你们回来可去看了云卿?”荀彰眼角也微微湿润,用力眨眼才将泪水憋了回去。
“去过了。”梁俨答道。
他们回玉京的第三日就去祭奠了太子等人,后日是沈鹤舞的生辰,他们准备再去墓园看望沈鹤舞。
沈凤翥垂首擦了擦泪,掩下眼中悲戚,“后日是…哥哥生辰,我准备再去看看哥哥,我想请荀兄与我同去,哥哥若见你去了,他会欢喜的。”
荀彰见沈凤翥拭泪,拍了拍他的肩膀:“自然要去。自从我到了玉京,每年云卿生辰我都会去看他,今年你回来了,他…看到你定然会更欢喜。”
冬月二十五,忌安床、祭祀、开池、破土。
梁沈二人带着沈鹤舞喜欢的桂花酒去看他。
他们与荀彰约定巳正一刻在城门外相见,等他们到城外时,见荀彰提着一坛酒站在树下。
沈荀看着对方手里的酒坛,相视一笑。
等他们到墓园时,沈鹤舞的墓碑前站了两个人,其中一人转过身,沈凤翥见到此人面容,面露不解。
“安国公世子?”
陆炼来这儿做甚?
沈凤翥见荀彰熟稔地跟陆炼打招呼,又见那地上摆了酒杯寿饼,便朝陆炼作了一揖。
另一人转过身来,沈凤翥见是陆敬宣,心中了然。
陆敬宣与哥哥是一起进金吾卫的,算是同年,那年哥哥带他去出去看灯会,还碰见过陆敬宣巡街。
陆敬宣是陆炼堂弟,他们俩在一道倒是常事。
陆敬宣回头见是沈凤翥,展颜笑道:“多年未见,凤卿倒是愈发俊俏,跟云卿越来越像了。”
又见广陵王在身侧,他与陆炼连忙作揖问安。
“免礼。”
“之贤哥哥你也来了,哥哥今日肯定会很高兴。”
荀彰笑道:“凤卿,之贤和冰池每年都会来看云卿,给他带桂花酒和寿饼。”
陆敬宣看向沈凤翥,眼中全是愧疚自责:“凤卿,当日云卿被赐死,沈家被抄没,你被流放,我…因要避嫌,所以没有……你莫要怪我……我也是……”
“我都明白。”沈凤翥上前,握住陆敬宣的手,“之贤哥哥,都过去了,你还记得给哥哥带桂花酒就够了。”
荀彰叹道:“之贤,你无需愧疚,太子和先长平侯能翻案,你出了不少力,云卿知道了也只会感激你,怎会怪你。”
几人说话,梁俨在旁边默默听着。
论起来这两人跟广陵王还是实在亲戚,陆炼和陆敬宣的祖母乃燕帝胞妹寿昌长公主。
陆敬宣的母亲是萧贵妃之女永安公主,他是燕帝的亲外孙。
算起来,广陵王要喊陆敬宣和陆炼表哥。
可惜在广陵王的回忆里,他跟陆家这二位不熟,这二位只会尊称他殿下,广陵王则是直呼其名。
梁俨在旁边瞧得真切,那陆炼的眼珠子隔一会儿就往凤卿那边转,还偷偷打量了全身五次。
玛德烦死了,怎么哪里都有人想撬他的墙角。
看了一眼沈凤翥,玛德也是,这么好看一人,确实谁看了都迷糊。
梁俨狠狠瞪了一眼陆炼,转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他才不是小气丈夫,老婆好看没办法,老婆只喜欢他,其他人随便看,他一点都不生气!
越想越烦,梁俨蹲下身,将带来的桂花酒倒在沈鹤舞墓碑前。
大舅哥放心,我会照顾好凤卿的,今天是你生日,多喝点。
梁俨蹲在墓碑前跟大舅哥喝酒,没注意身后几人的目光黏在了他身上。
陆敬宣歪头道:“殿下……离开玉京三年,倒是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沈凤翥见他倒一杯给哥哥,又自己喝一杯,时不时还会用酒杯碰墓碑,似乎在跟哥哥对饮,声音变得轻柔,“殿下经历了许多事,受了很多苦,不再是从前那位广陵王殿下了。”
二陆对视一眼,默不住声。
接着闲谈几句,沈凤翥得知陆敬宣上月大婚,忙道:“之贤哥哥,上月我还在回京路上,也没能道喜,实在是失礼,明日我将贺礼送到你府上去。”
“不必不必,我们……嘶——”陆敬宣瞪了一眼堂哥,轻轻揉了下后腰,“就是你不必破费,你才多大啊,送什么贺礼啊。”
“要的要的,你是哥哥的好友,若哥哥还活着肯定会给你送大礼,你只当是我哥哥送的罢。”
陆敬宣暗喜道:“你既这样说,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我想讨你的丹青做贺礼。你原来给云卿画过一副骑马画像,他带到营房给我们炫耀了几日,说是弟弟画的生辰礼,我们都说让你画一副群骏图放到营房里挂着,结果他怕累着你,愣是不准。”
沈凤翥闻言,抿嘴一笑,忆起哥哥收到画时的喜悦神情,那天哥哥还偷偷带他出去玩了半天,吃了樱桃毕罗,还没被母亲发现。
“若你不嫌麻烦,帮我画几个扇面可好,我…夫人喜欢。”
沈凤翥一听,粲然一笑,道:“这有什么麻烦的,不过几个扇面,我改日画好就亲自送到府上去。”
陆敬宣连忙摆手,“不必不必,我…想给我夫人惊喜,你画好了派人给我传个信,我亲自登门。”
沈凤翥和荀彰听了,相视一笑,连声说陆敬宣会疼人。
又说了几句,二陆说还有其他事要忙,就先告辞了,三人继续给沈鹤舞过生辰,倒酒上香。
走了十七八步,陆敬宣听到细弱哭声,回首一看,见沈凤翥跪地抱着冰冷的墓碑,不禁沉沉叹了口气。
上了马车,陆敬宣换下温和面容,看着陆炼,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你这人当真是疯了,最后一次,我绝不会再帮你说谎。”
“以后你每年生辰必须请沈侯,贺礼就要他的丹青。”
陆敬宣冷笑一声:“怎么,又想讨他欢心了?还是你又强迫他了?”
陆炼蹙眉看着堂弟,“我跟他的事用不着你管。”
“用不着我管?”陆敬宣股了鼓腮,咬牙切齿,“那你怎么不厚着脸皮找他弟弟要画,非要我去?”
陆敬宣叹了口气,“他就剩凤卿一个亲人在世,你还骗他,你呀,活该他不给你好脸。”
陆炼闻言,冷冷看向陆敬宣,“你别在他面前说漏了嘴。”
“好好好,娘的,我欠你俩的!”
陆敬宣烦躁地抓了下衣摆,孽债,都是孽债!
第110章 青若 凌虚哥哥,梨奴好想你
长平侯府 有凤来仪
梁俨拿起一块玫瑰乳酥送到沈凤翥嘴边, “宝贝,吃块糕吧,张嘴, 啊~”
“诶~”沈凤翥见那乳酥掉的酥渣落到了铜钵里,急得连忙放下手中小杵, “快过去,别扰我。”
梁俨把乳酥放回碟子里,气鼓鼓地说:“忙了这几个时辰,你的腰还要不要了?别画了, 请个画师吧。”
桌上摆着满满当当的作画器具, 梁俨只瞧一眼就知道沈凤翥要大展身手。
本以为不过半日就能将贺礼画完,没想到沈凤翥光是准备画料就花了一个上午。
“之贤兄帮了我们许多,我不过画几个扇面给他夫人, 你何必这般小气?”
“我小气?”梁俨听了眼皮一跳,气得捏了下雪腮,“你这光磨香料就磨了一上午, 再画画,你真不想要这腰了?我小气,我若不是担心你, 我多这个嘴做甚!”
沈凤翥见他气呼呼的, 想到这傻子一早就来找自己, 自己忙着准备也没跟他说两句话, 着实冷待了他, 刚才他也是好意,自己却语气不善。
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沈凤翥立马放下怀中的铜钵,扑到梁俨怀中埋头轻蹭, “阿俨,我知道你心疼我,不要生气嘛~”
梁俨本来是有点生气,但被冰美人这一顿蹭,再大的火也熄了,更何况本来就只有火柴头那样大的火气。
虽然被蹭得没了脾气,但嘴上还是不依不饶:“别撒娇,我不吃这一套,赶紧给我坐下喝茶吃糕点休息,不然等会儿你别想画陆敬宣的贺礼!”
沈凤翥笑笑,拉起梁俨的手走到桌边,将他一把按下,自己则坐到他腿上,“喂我。”
“我还在生气,自己不会吃么!”
话音刚落,梁俨就端起茶杯吹了吹,喂了到淡粉唇边,见他咽了茶水,又拿起玫瑰乳酥送到润润的唇边,“你画画就画画,磨那些荔枝壳、花瓣子做甚?你力气小,磨那些东西费手费力,我帮你磨你还不许,你就那么在意陆敬宣?他的礼物就非得亲力亲为,连我也不能插手?”
沈凤翥慢慢嚼着乳酥,抬头望着爱人的红唇,等他说完了,抬手端起自己喝剩的半杯茶递到他唇边,“喝口茶润润喉。阿俨,那是我哥哥的好友,我自然得用心准备贺礼,我磨的那些香料花汁都要入画,你不擅丹青,若把画料的颜色弄混了,会耽误事。”
“你在嫌我?”
沈凤翥心道这傻子怎么又抓错了重点,自己哪里嫌他了?
但见他一脸心碎模样,也不喝送到嘴边的茶,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就像哥哥养的狮子狗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朝哥哥撒娇摇尾,一颗心顿时软得跟豆腐一样,狮子狗稍微眨巴一下眼睛,自己的心就被撞得一晃。
“没有嫌你~”说着,沈凤翥转身跨坐,两人面对面,捧着梁俨的脸不停地啄吻,也不知啄了多少下,可怜巴巴的小狗终于吐着舌头憨笑。
沈凤翥见他被哄好了,擦干净两人嘴上的涎水,“夫君,我也不逞强了,我手早就没劲儿了,你帮我磨一罐紫茉莉花种好不好。”
“宝贝,手疼不疼啊,都没劲儿了怎么不给我说?”梁俨听完心疼死了,他的小凤凰就爱逞强!
慌忙捧起金贵的凤凰爪子,“咱们这手水葱似的,可别瞎作,这些费力的粗活儿我来就行。”
沈凤翥乖乖点了下头,又趴在梁俨肩头夸他对自己好,又哄了一阵,这才起身让海月拿来一包紫茉莉花种和新的碾钵。
沈凤翥坐在旁边又慢慢嚼了一块玫瑰乳酥,见梁俨专心致志地研磨,这才擦净了手指去桌边捣弄画料。
梁俨并不知道他花费了一下午研磨的细粉没有入画,而是静静躺在海月和螺儿的梳妆台上,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磨刀不误砍柴工,东西准备齐全了,沈凤翥画得极快,不过一个晚上就画好了两个扇面。
“两个就够了,别画了。”今晚梁俨在长平侯府留宿,本来沈凤翥不许,但是梁俨愣是赖着不走,磨到宵禁时分,想走也走不了了。
“你先睡吧。”
梁俨闻言走到桌旁,见画的是一一幅墨梅和一幅幽兰,“陆敬宣的夫人是蜘蛛不成,有八只手能拿扇子?”
“别说玩笑话。”沈凤翥见他凑近,直腰拿起墨梅扇面放到他鼻下,“香不香?”
梁俨嗅了嗅,笑道:“你鼓捣一上午花瓣子就为了让这扇面有香气?”
“正是。”沈凤翥将扇子靠近自己的鼻尖,“之贤兄的夫人是淮安郑氏的小姐,跟我母亲一样是江南女子,他们都喜香,我会调香弄粉,也是看着我母亲学的。”
梁俨听了这话,知道爱人哪里是在作画,分明是在悼念亡母,这小小扇面寄托了他对母亲的无尽思念。
“用荔枝壳和干玫瑰磨粉入画是我母亲的秘技,每年她都会用此法描扇面去参加春日宴,数度引花蝶流连,那些官眷贵妇以为是我母亲衣裳熏香引蝶,实则是扇面香气。”
梁俨心道岳母还真是风雅,又颇具慧心,“你这礼物用心,陆敬宣的夫人肯定会喜欢。”
“但愿吧。”
过了两日,沈凤翥就派人给陆敬宣送信,说请他到杏花楼见面。
杏花楼是朱雀大街上最大的酒楼之一,最出名的就是楼里的四季花酒和时令鲜菜,沈鹤舞爱喝的桂花酒就是杏花楼的招牌之一。
陆敬宣带着满脸笑意进门,看到沈凤翥身侧的广陵王,笑容顿时敛了下去,恭恭敬敬地问安。
梁俨抬头见陆敬宣身后跟着陆炼,不悦地撇了撇嘴。
三楼雅室内,四人对坐,寒暄喝茶。
陆敬宣见沈凤翥让丫鬟捧来四个扇面,连声道谢。
“凤卿,这才几天就画了这么多,你别累着了。”陆敬宣见那扇面是女子喜爱的花卉,会心一笑,心道小孩长大了,会奉承人了。
“凤翥不累,只要嫂嫂见了扇面高兴就好。”
陆敬宣看着对面眉眼弯似月的美人,喃喃道:“他见了一定高兴。”
突然楼下传来马嘶声和欢呼声,将楼内琵琶女的琴声都盖过了。
杏花楼的伙计都是千年修成的人精,声响一出,便来给雅室的贵人赔礼,“殿下,今日淳于小将军回京述职,百姓们都等着瞧他呢,这会儿走到我们杏花楼下了。”
“哟,咱们的大功臣回来了。”陆敬宣闻言笑道,“殿下,咱们也瞧瞧去吧。”
淳于小将军?
淳于青若!
梁俨想起来了,就是凤卿有好感的那个小透明表弟。
四人走到楼外露台,往下俯瞰,见那长长马队被两侧的百姓夹住,甲胄齐整,英气勃发。
为首的少年一身寒光铠甲,威风十足,与气势相反的是他的容貌,肤赛高山白雪,眼如琥珀琉璃,唇似春日玫瑰,明艳灿烂,夺人神魄。
淳于青若被夹道欢迎,向四周欢呼点头展笑,香囊手绢、脂粉鲜果,像冬日雪片一般向他涌去。
“嚯,青若还是这般讨人喜欢,啧啧啧,这有掷果盈车的架势啊。”陆敬宣在楼上看着楼下盛况,啧啧感叹,“也不小心些,别没被敌军杀死,倒被小娘子给砸死了。”
梁俨心道这人确实长得有几分颜色,又见沈凤翥嘴角上扬,目光灼灼地望着马上少年,胸腔猛地被一股浊气堵住。
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不就眉眼深邃了点,皮肤白了点,他也行军打仗,风吹日晒的,怎么不见糙啊,还跟个小白脸似的,等等,怎么瞧着这厮还带点胡人血统啊,眼珠子比荔非颇黎还生得漂亮。
梁俨吐出一口浊气,微微侧脸,见陆炼又在看沈凤翥,血液一下猛地朝脑上冲。
这陆炼还没收拾干净,现在又来个淳于青若。
梁俨左一眼右一眼,看得咬牙切齿,“行了别看了,进去吃饭。”
陆敬宣见广陵王面若寒霜,心道殿下果然还是那样的冷傲性子,出去磋磨几年又如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几人入座,梁俨点了很多菜,配着心中的老陈醋吃了满满四碗米饭。
陆炼和陆敬宣坐在对面,面面相觑,心想殿下怎么变成饭桶了?
饭毕,沈凤翥准备付账,结果被陆敬宣拦下,“我来我来。”说罢,给陆炼使了个眼色。
陆炼白了陆敬宣一眼,背着手去付了账。
“之贤哥哥,这顿饭该我请,怎么能让冰池哥哥破费。”沈凤翥笑道。
陆敬宣看着沈凤翥,抿了抿唇,道:“该他请……就该他请!”
沈凤翥见陆敬宣恶狠狠地瞪着正在打赏伙计的陆炼,心道他们兄弟俩多半闹了矛盾,“之贤哥哥,这是何故,你俩闹脾气了?”
陆敬宣一愣,旋即笑道:“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跟他三百六十天不对付,他要不是我哥,我早揍死他了!”
沈凤翥闻言,笑得掩面。
四人走出杏花楼,一一辞别,突然一条灰不溜丢的狗冲了出来,直冲沈凤翥。
“凤卿小心!”梁俨一把将沈凤翥拉过,护在自己怀里,灰狗扑了个空。
旁边送行的杏花楼掌柜吓了个半死,见小侯爷没被咬着,这才松了口气。
“这死狗怎么这会儿来了!”掌柜朝伙计叫嚷道,“愣着挺尸啊,还不把这狗打死!”
灰狗被几个伙计追赶,但就是不离开,找着空隙就往沈凤翥身边钻,梁俨见它又往沈凤翥脚边冲,连忙将人护在身后。
“呜~~”灰狗被陆炼踢了一脚,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呜咽。
“没用的东西,一只狗都捉不住,还不把这死狗拖下去。”掌柜见世子爷发了怒,连忙让人把这死狗拖下去剐皮。
“等等。”沈凤翥在梁俨背后听这灰狗呜咽了几声,有些难以置信,“雪团,是雪团?”
灰狗听到“雪团”二字,立刻叫起来。
众人见风光霁月的侯爷蹲下身子将那灰狗抱在怀里,雪白的脸颊在脏污的狗毛上磨蹭,“雪团,你受苦了,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灰狗缩在沈凤翥怀里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发出哭声一般的嚎叫。
陆敬宣问:“凤卿,这狗…是你家的?”
沈凤翥低头看着雪团,满目怜惜,“雪团是我哥哥养的,他说这狗聪明活泼,白日他不在家时,可以陪我解闷,养着养着,他自己倒比我还爱跟雪团玩。三年前…那时家里慌乱不堪,哪里顾得上它…。我还以为它早就…没想到它还活着。”
陆敬宣白了陆炼一眼,怪声怪气地说:“原来是云卿的狗,我说怎么就往你身上扑。”
陆炼看着雪团,嘴唇绷得紧紧的。
沈凤翥带着雪团回到长平侯府,连声叫人烧水备肉。
梁俨看着灰狗被海月洗得跟雪一样白,心道怪不得叫雪团这个名儿。
雪团活泼,洗得香喷喷就往沈凤翥脚边拱,一边摇尾巴一边蹭沈凤翥的脚,“好了,先吃饭。”
话音刚落,雪团就摇着尾巴乖乖走到饭盆边吃东西。
螺儿和海月没见过这般可爱听话的狗儿,蹲在饭盆边一边看,一边摸狗狗头。
“这狗真灵嘿~”梁俨见雪团能听懂沈凤翥的指令,觉得十分神奇。
沈凤翥笑道:“我哥哥最厉害了,不光狗,家里原来养的白鹤孔雀都听他的话。”
梁俨见爱人眼里全是对哥哥的崇拜,他不断在脑中搜寻回忆,想要仔细看看这沈鹤舞到底是何等人才。
可惜,广陵王给沈鹤舞留下的空间不多,于广陵王来说沈鹤舞也是个小透明。
雪团吃饱了饭,又摇着尾巴凑到沈凤翥脚边,沈凤翥见它不停撒娇,只好将他抱到膝上抚摸,“掌柜说你一直在杏花楼附近,是不是闻见了桂花酒的味道,以为哥哥在那儿?”
雪团吐着舌头,在沈凤翥膝上撒欢,沈凤翥见它腿上身上有旧伤,眼神一暗,“你这么小一只,跟街上的大狗抢食怎么抢得过,肯定受苦了。”
小狗没看到主人眼中的悲伤,小狗眼中只有回家的喜悦。
梁俨见沈凤翥抱着狗一下午,愣是没让自己抱一下,但想着自己堂堂一个人何必跟一条狗争,只好在旁边干看。
吃过饭,老住客雪团在园子里撒欢乱跑,新住客梁俨终于逮着机会可以抱一抱小凤凰了。
“你今晚又要留宿?”
“自然,我早已经派人回王府传信,今晚本王要与表哥下棋。”
沈凤翥笑笑,这人几时和自己下过棋,不过是在床上乱滚。
也不知道阿俨在哪里弄得的稀罕物,把那东西套在阳/具上,阿俨的元阳便不会留在他体内,倒也便宜。
梁俨从背后抱住爱人,隔衣咬了口锁骨:“昨日保养没?”
沈凤翥闻言脸上开始冒热气,咬唇点了下头。
“那今晚想不想和我做?”
沈凤翥轻轻“嗯”了一声,梁俨将人打横抱起来,大步往寝间走。
刚把软乎乎的害羞凤凰放到床上,还没锁门,海月就来通报。
“门房说镇国公世子来访。”
梁俨起身双眉紧蹙,怒道:“谁?淳于青若?”
这厮今日回京,下午应该面圣去了,这大晚上的不回家,到长平侯府做甚?
难道这厮对他老婆……
沈凤翥赶紧将衣襟合了合,让海月去迎贵客进门,他马上就去见客。
“不许去!”梁俨拉住沈凤翥的手腕。
沈凤翥无奈一笑:“人家亲自登门,难道把人家晾着?”
“他对你居心不良!!!!”
沈凤翥抱住梁俨,踮脚啄了下愤怒的红唇,安抚道:“你别想多了,陛下每年春狩秋猎,世子与我哥哥都是领头的,他俩互相欣赏,世子这人热情心热,多半是因着我哥哥的情面来看我的。”
“那我陪你去!”梁俨见爱人都把仙逝的大舅哥抬出来了,也不好再阻拦。
两人穿戴好,快步去了前厅。
两人刚走到门口,一阵疾风便闯入了梁俨怀中。
“凌虚哥哥,梨奴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