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璟瑄的第一次朝会(一)……

    胤禛拍了拍璟瑄的背, 安慰道:“我倒是无妨,只是你额娘这些日子很是思念你。”

    璟瑄心里十分愧疚,她抽噎着说:“要不是我如此张扬, 府中本也不会遭此灾难。”

    胤禛摇了摇头,他认真地看向璟瑄,她的眉眼像极了自己, 其余地方倒是像她的母亲。

    一开始他只当这个女儿,这是上天赐予他的缘分,而现在, 这么多年过去,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何谓“父女之情”,这份感情是那样的纯粹。

    倘若她并非生来不凡, 他亦不后悔有这个女儿。她在这,他便开怀。他的女儿,便是张扬些又如何。

    他看着璟瑄的眼睛,正色道:“不可妄自菲薄,在阿玛这里,你永远有张扬的底气。”

    更何况, 这确实也是他打消皇阿玛怀疑的好机会,否则日后太子被废,老爷子怕是少不了翻旧账。

    “阿玛, 那太子二伯手中的证据,可够你平反?”璟瑄不放心道,“他真的会为你平反吗?”

    “你皇玛法不会看着太子隔岸观火的, ”胤禛嗤笑一声,“哪怕他不亲自为我平反,他手下的人也会出头。”

    璟瑄瞪大了眼睛, 她讶异于皇玛法对臣子的把控,又有些同情太子二伯:“阿玛,你的意思是说,太子手底下有皇上的人?”

    历朝历代,安排个把探子都属平常,可若是康熙手下的人已经赶不经过太子授意便跳出来,那事情便不同了。

    “吾儿不必担忧,此事我已做好安排,”胤禛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转头看见璟瑄微妙的神色,他笑了,“倒是你,若是有想做的,想说的,大可放开手脚去试试,不用顾虑阿玛这里。”

    璟瑄更感动了,她眼里涌起了泪花:“阿玛~”

    然而感动不过三秒,胤禛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他继续解释道:“你是福安公主,本来就无法低调,你若是低调,别人也只会觉得你暗中图谋、包藏祸心,可你越张扬,别人却反而放下心来,甚至要敬你三分。”

    “阿玛没有过的张扬肆意,便都交给你了!”胤禛柔和地看着璟瑄,一腔父爱之外,还有着莫名的情绪,他似乎也在弥补着幼时的自己,“所以,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璟瑄擦干眼泪,点了点头,却突然听见系统的播报:

    恭喜您,宿主,您已经接收任务“勇敢做自己”,请您于大朝会上当着群臣的面为父平反。  ???我拒绝!!!

    璟瑄想也不想便拒绝了系统:“且不说你每次都拿些鸡肋的奖励糊弄我,今天是限定目标的瞬移,明天又是兽用洗髓丸,我阿玛已经安排好了,我何必又去多事?”

    “大不了你弄死我吧,”璟瑄摆烂了,与其一次次被系统拿捏,不如现在就让她现代的身体消失,反正她本来就是已死之人,“我不会为了你那劳什子奖励,便背刺我阿玛!”

    来这里这么久,她已经将这里当成她的第二个家了,虽然未曾有一天忘记过曾经的生活,可她终究变了。

    这里不再是虚无缥缈的一段历史,而是实实在在的今生今世。阿玛,额娘,弘晖,苏文……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她再也不可以,更是不能随意对待他们了。

    系统友情提示:此次任务成功可以获得养生丸两颗,宿主这个世界的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在历史上可都不是长寿之相呀。

    “我不是已经改变了哥哥夭折的命运,”璟瑄怒了,“你威胁我?”

    系统这次说的却是实话,他们的体质是与生俱来的,后天的锻炼虽然能够改善,但是基因是改变不了的。

    璟瑄回忆了一下,大学时候她和舍友一起跑八百米,她天天锻炼才能达到的成绩,舍友轻轻松松就做到了——她可是天天熬夜吃外卖打游戏呀!

    系统说得倒也不无道理,璟瑄勉强相信了。系统又接着利诱她:“您这次完成任务后,下次任务的奖励还是养生丸,可以指定任意时空的对象服用。”

    璟瑄愣住了,她反应过来后追问:“也就是说,我可以将它送给我妈妈,对吗?”

    系统选择了沉默,璟瑄却也没有再追问,而是看向了自己今生的父亲胤禛,她很想问:“阿玛,倘若,我要先于太子为您洗清冤屈呢?”

    可是她没有说出口,她知道胤禛不会拒绝,可她却不想逼迫他。

    时间已经到了,她与胤禛道别,转眼之间,她又回到了公主府的卧房。

    造化没忍住一阵激动地呜咽,而璟瑄则是呆愣愣的,她抱住造化,将脸埋进了它黄色的毛里——

    她最终没有选择接受任务。

    系统见她迟迟不接受,便又开始引诱她:宿主,如果你不愿意接受,我们系统也是很开明的。

    明日朝会,系统还是建议您前去,友情提示,您的父亲未必会被平反哦!

    璟瑄听到系统如此说,她心里已经信了七分,可她虽为公主,不过是一介“女流”,又如何呢参与朝会呢?

    康熙会同意吗?诸位大臣会允许吗?难道她还能让康熙为她破例吗?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她突然想起来,她曾经让祁书意等人研究了“牛痘”,眼下已经有些许进展了,召集志愿者做了小规模的实验,只是还缺乏大规模临床实验的条件。

    康熙自己便是种痘的受益者,顺治因为得天花去世后,朝廷便开始大力推行种痘,不过眼下用的是人痘,毒性较大,安全性不如牛痘。

    她故意砸碎了一个杯子,马上便有侍卫破门而入,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女。

    璟瑄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她淡淡开口:“带我去见皇玛法。”

    “公主,您该歇了,此时如何能面圣?”侍女讷讷道,“明日再去不迟。”

    侍卫们也毫无退让的意思,他们堵在门前,像一堵墙。

    造化此时也挡在璟瑄面前,冲他们汪汪叫着。

    璟瑄见他们如此,便也不再多言,手中是她刚刚捡起来的碎瓷片,而此时,这锋利的瓷片离她的脖子就只差那么一点点距离。

    她叹了口气,她真的不愿意用如此低劣老套的手段,可她没办法。

    “我知道你们不想多事,”璟瑄后退一步,“我可以等你们上报,这也是我最后的底线。”

    侍女与领头的侍卫对视一眼,便转身去宫里报信了。

    此时康熙正在德妃宫里,近来冷落了胤禛,他也是许久没有来永和宫了,待到明日朝会过后,便也不用再继续委屈这个四儿子了。

    康熙得知了消息后  ,面色并不太好:“这丫头到底有些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德妃依旧温婉地笑着:“皇上,这许多日子未见璟瑄请安,臣妾也是怪想她的。”

    不管德妃心里怎么想,此时她也是不得不为璟瑄说话,再怎么样她也是自己的孙女,还被封为了公主,她瞧着,这璟瑄是有大造化的。

    康熙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屈膝的德妃,思忖了片刻才叫起,他温和地拉起德妃的手:“爱妃怎得如此多礼,既然爱妃想她了,便让这丫头来见见吧。”

    德妃口中自是千恩万谢,可她垂下的眼眸中,却又闪过了一丝别的情绪,只不过很快便烟消云散了。

    二人下了会棋,前去通传的太监终于接到了璟瑄,当然对外的名义是德妃思念孙女,身体不适,这才漏夜宣人进宫。

    不管旁人信不信,一向与德妃不睦的宜妃却是信了:“一把年纪了还喜欢装病,不就是有个好孙女,小小年纪就封了公主,可雍郡王一家人不也是被老爷子关了禁闭?”

    “我明天倒要好好看看,到底是什么病还得半夜请人来治,”宜妃摔碎了一个杯子,“平时倒也不见她宠爱福安公主几分。”

    而此时的璟瑄正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她已经将牛痘至今的实验记录全部上交。

    康熙看后,态度已经由不满变成了惊讶,随后便是大喜,他呵斥道:“梁九功,你个没眼力见的东西,福安公主怎得还跪着?”

    紧接着,他又笑眯眯地对璟瑄说:“快扶到朕这里来,你为朕解决了一件大事,朕要好好赏赐你这个大功臣。”

    德妃一向唯康熙马首是瞻,她也慈祥地看着璟瑄:“好孩子,快起来,你皇玛法这是要赏你呢!”

    可璟瑄却一动未动,她抬头看着这个被称为“千古一帝”的皇爷爷,内心却似乎不再像从前那般敬仰他了。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孙女有一事相求。”

    康熙面色已有不愉,他态度稍冷几分,猜想着,这丫头定然是不知道在哪里听说了明日朝会要审议此事,想为她父亲求情。

    若是她开口,为这此牛痘的功劳,倒也不是不可以应下,毕竟他早已经安排太子手下的人递交证据。

    只是这丫头如此居功自傲,到底是让他不满了。

    而一旁的德妃也拼命给璟瑄使眼色:你阿玛的事情不要再掺和了,先保全自己,多为自己打算才是。

    康熙终于是出言敲打她:“璟瑄,你可要想好了,看看到底想要什么赏赐,是再多些食邑,还是想要什么奇珍异宝?”

    可璟瑄开口说出的话,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她的声音掷地有声:“皇玛法,璟瑄所求之奖赏,是明日参加朝会的资格!”

    康熙与德妃面面相觑,连梁九功都愣住了。

    “朝堂不是你玩闹的地方,”康熙有些后悔答应她了,“你可明白?”

    璟瑄依旧坚持,她长跪不起:“别无所求,唯此一请。”

    康熙叹了口气:“罢了,便允了你的请求,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第42章 第 42 章 璟瑄的第一次朝会(二)……

    寅时初, 天一片漆黑,璟瑄便到了午门外,与她一起等待上朝的, 还有诸位大臣。

    她看着诸位大人互相寒暄着,不由得心生一股敬意:这群人哪怕关系再不合,见了面时, 脸上都是带着笑的,此其一。

    这第二点便是她今天早上悟到的:这群大人一把年纪了,凌晨三点多就到此地, 等着上朝。

    他们起床的时间估计要更早,怪不得她前世冲浪的时候刷到“清朝臣子坐在轿子里,含着参片上朝”。

    光是这份毅力与坚持, 她已经佩服得不行。

    可偏偏这些大人们有这样的毅力,读书也好,做官也好,事事勤勉,却唯独在“为民请命、奉公职守”一事上,毫无建树。

    她未曾穿什么官服, 毕竟她也算不得什么官,她今日穿得是一身士人的衣服,依旧是稚嫩的眉眼, 却掩不住她举手投足的风姿。

    并非她不想穿女装,只是目前来说,她最好还是莫要触动这些老大人的敏感神经。

    抬头一看, 在她正前方不远处站着几人,分别是她大伯直郡王,八叔、九叔, 还有十叔。

    璟瑄此时年仅十岁,生得不高,在人群中可谓是“鸡立鹤群”,显得尤为突出。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此人是哪位大人,怎得此前从未见过?”

    又有大人揣测道:“莫不是哪位新入朝的皇子?”

    可马上有人反驳道:“未曾听闻上书房的几位阿哥中有要入朝者。”

    一群人正望着璟瑄惊讶,她却毫无紧张之意,她往前走,身前的官员们便自觉让开,就这样,她面前出现了一条路。

    而路的尽头,在聊天的直郡王等人也察觉到了,他们停下交谈,转头看向人群的那头。

    晨光熹微,璟瑄却似乎带着光,从不远处,一步一步走到了大阿哥等人的面前。

    “许久不见,大伯,八叔,九叔,十叔。”璟瑄随意地问了个安,毕竟她现下已经是福安公主,真论起来,她不比在场这些人身份低。

    这些人凑的近些才发现,眼前人竟是老四的女儿,皇阿玛新封的福安公主,璟瑄。

    “你怎么也在此处,可是要找你阿玛?”老十依旧心直口快,“他最近都不来上朝了,今日怕是也不在。”

    璟瑄对他甜甜一笑:“谢谢十叔,不过,我并非是要寻我阿玛,我是来上朝的。”

    周围凑热闹的大臣们瞬间沸腾了,他们乍听此语,恰如平地起惊雷,纷纷震惊不已。

    “女子如何能上朝?如此阴阳颠倒,无异于牝鸡司晨。”

    “福安公主身为公主,更应该为天下女子之表率,怎得如此任性妄为?”

    更有之前便不喜璟瑄的御史们:当年洞子菜一事,他们参奏四福晋教女无方,二人劳民伤财,却不料被璟瑄收拾了一顿。

    他们的那些腌臜事同一时间被抖落了出来,皇上更是言语之间不乏敲打,他们又岂会不明白真相?

    定是那“福安县主”从中作梗,如此睚眦必报,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他们等啊等,等着璟瑄跌个大跟头,却听到她被封为和硕公主的消息,所幸此次雍郡王犯到了他们手里——擅自接走私通东洋的犯人,他们定要将那铁面郡王,钉在耻辱柱上!

    他们摩拳擦掌,只待今日朝会。如今乍见璟瑄身为女子入朝,他们心中不爽之外,甚至有一丝隐秘的期待。

    就让这小小女子亲眼看着,她父亲是如何被万岁爷厌弃,然后他们再站出来,参她一本!

    璟瑄此时只顾着观察太子二伯的脸色,他刚刚才过来,喝止了那些议论的大臣们:“圣上与福安公主之事,也是尔等敢置喙的?”

    璟瑄心下发笑,也不知道在旁边看了多久,大伯选择了沉默,他也未必是个好的。

    不过是想拉拢她这个公主罢了。

    转眼便到朝会之时,璟瑄正一边昏昏欲睡,一边听着他们参奏胤禛。

    首先出列的是御史台的李大人,他洋洋洒洒列举了雍郡王的罪行:

    近日,臣闻雍郡王与罪人戴梓,二人私下勾连,行径诡秘,似有不可告人之密。

    此事干系重大,关乎朝纲稳定与国家安危,臣不敢稍有懈怠,特具本折,详陈其事,恳请圣上明察秋毫,以正视听。

    雍郡王身为皇室贵胄,本应恪守宗法,辅佐圣上,以安天下。然其近来行为异常,不止在江南挑起事端,更是私自接出囚犯戴梓,交往甚密。

    戴梓者,虽技艺超群,曾为朝廷制造火器,立下功劳,然其性情孤傲,行事不羁,常有异见,更是私通东洋,流放盛京。

    东洋国土虽小,实乃我朝之外患,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雍郡王不思为国分忧,反与异族暗通款曲,此等行径,实乃大逆不道,罪不容诛。

    更有传言,戴梓受雍郡

    王指使,暗中研制新式火器,意图销往东洋,换取巨额金银。此等举动,不仅违反朝廷禁令,更可能助纣为虐,增强东洋之军力,后果不堪设想。

    臣身为御史,职责所在,不敢因私废公,更不敢因惧而不言。

    微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妄。望圣上明察秋毫,做出英明决断,以保我朝江山永固,社稷安宁。

    紧接着,李御史便跪地不起。

    璟瑄气笑了,他还真是踩胤禛之余,还没忘了给自己贴金。

    随后,众御史亦纷纷效仿,最终朝堂之上,跪下都臣子竟超过半数。

    康熙心中大惊,他本就存着试探之意,却不想这老四在朝上,竟如此不招人待见——除了十三,曾无一人为他求情。

    无奈之下,他顺应众人的意思,宣了多日赋闲在家的胤禛上殿。

    其实他早已经在殿外等候,可等待他的并非他所预料的——

    康熙早就准备好为老四洗清冤屈的太子党人,站了出来,却拿错了剧本:

    “据臣调查,此事雍郡王并不知情,实乃其手下妖道所为!”

    璟瑄心下震惊,这人居然是将秦远供了出来!此事却为胤禛派秦远前去,可胤禛安排的“证据”之中,却并无此事。

    康熙心下虽然不满,却也只得认下,他当着诸位大臣的面,开口问道:

    “胤禛,此人之言可对?那秦远,想必不是你所派遣。”

    可胤禛却并不按照他们的剧本走,他坦然承认道:“不错,正是儿臣。”

    康熙闻言,看向胤禛的眼中多了一丝惊讶:他竟是不愿让那道士背锅。

    太子眼下颇为尴尬,而诸位大臣们已经闻风而动,要求立即惩处雍郡王——

    最终,在胤禛的“坦诚”之下,几乎整个朝堂上的官员,都与他对立:除了老五、老九、老十、十三,以及璟瑄、太子等人。

    璟瑄用意念与系统对话:“系统,太子现在算是为我阿玛洗清冤屈吗?”

    系统则是十分积极地回应:“自然不算,您若是此时出手,仍然算是先于太子为您父亲洗清冤屈。”

    罢了,璟瑄此刻已经知道,系统让她来此,怕是为得便是眼下的情形——系统似乎比她想得更看重她阿玛,不过眼下不是细究之时。

    于是,正当气氛一片低沉之时,璟瑄开口了:“臣有本奏!”

    一个丫头片子,又想整什么幺蛾子?难不成她想替父顶罪!

    康熙想了想牛痘,又看了看老四,还有台下跪倒了一片的大臣们,终究是点了点头。

    她并未咬文嚼字,开口便是石破天惊:“倘若这戴梓无罪呢?”

    什么?戴梓无罪?

    众人心里各自打起来了小九九,他们虽然知道,戴梓之事或有内情,可此事已是圣上判过的案子,谁人又敢置喙!

    这福安公主,竟然同她父亲一样,如此胆大包天,居然妄图为勾结外邦之人平反!

    璟瑄侃侃而陈:“南怀仁心怀叵测,蓄意构陷戴梓。吾今持铁证以明真相,愿诸君共鉴之。”

    于是,璟瑄拿出来了她命小太监取得的外文通信,铺陈于案,其上字迹斑斑,皆为南怀仁与外邦勾连之密谋。

    “此函详载南怀仁之阴谋,欲以不实之词,污戴梓之清名。

    且观此海外所制火器之图样,与戴梓昔日所造相较,优劣立判。

    戴梓之火器,精妙绝伦,非海外凡品所能及也。

    然南怀仁竟颠倒黑白,谓其出自外邦之手,实乃欺君罔上之大罪。”

    璟瑄将证据呈上,康熙看后脸色铁青,可诸位大臣却依旧不依不饶:“我等怎知,你这证据是否为真呢?”

    听他们的意思,这便是要说璟瑄伪造了。

    璟瑄正欲为自己分辨,可胤禟却跳了出来:“皇阿玛,此信可否给儿臣一观。”

    康熙速来知道,胤禟同自己一样,是爱研究西学的,他不只是研究西方的一些器物,对于外邦的语言,更是尤为擅长。

    大臣们也纷纷应和:“是极,吾等也深以为然,九阿哥颇擅洋文,定能寻得端倪。”

    这些人话里话外,便是确信胤禟会找出这封信的破绽。

    毕竟满朝皆知,胤禟与胤禛不睦已久。

    康熙沉吟片刻,将信交给了他,众人满是期待地等待着,等雍郡王被再踩一脚——

    没有人会相信这份证据是真的,哪怕这是真的,到了九爷手里也不是了。

    若这份证据是真的,且不说他与四爷的关系,光是皇上那关都过不去——这不是指认了圣上不辨是非、冤枉功臣吗?

    康熙打量着众人的神色,威严的声音从诸人上首传来:

    “胤禟,你看的如何了?”

    第43章 第 43 章 璟瑄的第一次朝会(三)……

    一时之间, 在场诸人皆以为,雍郡王这个跟头要栽到底了。

    可不料,胤禟在仔细查看璟瑄所呈上的证物后, 给出了让所有人都震惊的结论:

    “是真的。”

    直郡王倒吸一口气:这个老九怎么回事?

    老八也不解地望向胤禟,那眼神似乎在说,为何此次偏帮老四?

    就连康熙也认为, 璟瑄不可能拿的到真正的信函,断定了这是她伪造的证据。

    可胤禟并未说谎,他虽然感激老四救了他, 却不至于编假话来为他脱罪。

    并非他多么正直,一来,胤禛于他有恩, 若是这信函本就是假,他戳穿了,也对得住本心,可奈何这本就是真的;二来,这南怀仁狼子野心,他身为大清九皇子, 又怎能以私利为先?

    康熙在金殿之上,默不作声地观察着众人的反应,他看着镇定自若的璟瑄, 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莫非这证据是真的?

    倘若真的是这样,那这南怀仁可谓是胆大包天!而他竟也真的冤枉了戴梓。

    如果璟瑄能听见康熙的心声,必然会狠狠地赞同, 毕竟这些证据都是造化昨夜潜入南怀仁的居所拿到的。

    九阿哥见诸位大臣不信他,便指出了信中几处特殊的语法,以及书信主人的书写习惯, 与南怀仁昔日呈上的奏折对比,结果已经毋庸置疑——南怀仁才是那真真正正的奸佞小人!

    “宣南怀仁上殿!”康熙终于忍不住了,他自诩英明盖世,此时却也忍不住心虚,“朕许你与他辩论一番。”

    此刻,系统也展示了南怀仁其人的资料:

    南怀仁,字敦伯,又字勋卿,比利时佛拉芒人也,天主教耶稣会士,清初来华,声誉卓著。与清圣祖康熙颇为亲近。

    南怀仁博通天文历算、数学机理、机械工艺及地理测绘诸学。曾历时五月,旦夕授圣祖以几何学、天文学,……,圣祖嘉其能,授工部右侍郎,秩至二品。

    璟瑄无奈了:“这南怀仁既然在中国如此之久,立下了如此多的功劳,甚至做到正二品的大官,又为何要污蔑戴梓?”

    如此有才华之人,难道不该英雄相惜吗?

    若说是为了帝王的信重,历史上,康熙可是在他死后,亲撰祭文,更是为他赐谥“勤敏”,而戴梓不过区区汉人。

    若说是为了他的故国,可他也自幼便来到此处,至今早已过了不知道多少年。

    璟瑄努力平复着心情:不管是为了什么,南怀仁终究是陷害了戴梓,而他与皇玛法的关系,更说明,他是不可小觑的劲敌。

    皇玛法一向重旧情,绝不可让南怀仁逃了去,否则日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时间缓缓流逝,晨光洒进了殿内。

    围观诸人,尤其是曾经与南怀仁勾结的工部官员,呼吸都开始沉重了,他们静静等待着事情的结果。

    并非他们对自己不自信,实在是这福安公主有些邪门,至今为止没有几个人,能从她手里讨得好果子吃。

    可这南怀仁也是深得万岁爷信重,前些年康熙出巡东北,南怀仁便被诏往盛京,与康熙一同谒陵祭祖,

    并为其考察东北水陆交通、军事驻防。

    一个是深得皇上信赖与倚重的老臣,甚至是半个老师;而另一个是万岁爷亲封的福安公主,更是献上了水泥这样的神物。

    诸人望向正在对峙的两人,眼中不乏八卦之色。

    康熙亦是端坐在龙椅上,他目光如炬,审视堂下对峙的二人——

    南怀仁今日并未穿西方服饰,而是入乡随俗。

    他身着一席石青色锦鸡补服,自信洋溢。一眼看去,他与诸位大人无异,就连充满异域风情的大胡子,也仿佛已融入了大清。

    “不愧是在中国待了这么久,还混得这样好的外国人。”璟瑄内心敲响了警钟,此人绝非泛泛之辈。

    再看璟瑄,她一席士人的长袍,身上除一块玉佩之外并无过多饰物,可她的眼神却锋利无比:“南怀仁大人,你何故背叛大清,污蔑戴梓?”

    面对璟瑄率先发起的诘难,南怀仁面上依旧平静,他一口流利而略带异调的汉语,缓缓解释道:“陛下圣明,臣南怀仁,虽为异国之人,却心怀敬仰,与朝上其他臣子一般,忠诚无二。”

    “昔日三藩之乱,臣为您修好炮车,助您取得胜利,”南怀仁似乎是十分委屈,“臣亲自设计火炮,并献给您《神威图说》,臣又为何要陷害区区一个戴梓?”

    “好一个忠诚无二!”璟瑄瞥了眼南怀仁淡定的面孔,心下一股无名火,“虽然你有这样那样的功劳,可这都掩盖不了,你嫉妒戴梓!”

    可南怀仁笃定了璟瑄并无证据,他依旧是坚持着:“戴梓大人所造火器,实在是无法令臣生妒。倒是福安公主,您十分可爱,令臣忍不住妒忌圣上,竟有如此出色之后辈。”

    这南怀仁还真是油嘴滑舌,璟瑄虽然被他夸了“可爱”,但心中对他更是提防了,今日她也算亲自见识到了,何谓“口蜜腹剑”!

    南怀仁微微一笑,他继续说道:“臣身为工部之人,曾亲眼所见,其连珠火铳虽能连发,但射速与精准度皆不足。”

    他眼神十分真诚,再配上他习惯性的手势,令人忍不住信服,他说道:“且火药配方亦非最优,威力不足,难以与臣所制火器相提并论。臣所言非虚,望陛下明察。”

    围观的众人心中本是各有心思,他们都见识过南怀仁的能力,此时也竟然都相信了他的说辞,这戴梓约摸是略懂些火器,可真的与南怀仁比起来,那就是不够看了。

    而璟瑄依旧头脑清明、目光锐利,并未被他所迷惑。

    她犀利地揭开了南怀仁的伪装:“南怀仁大人此言差矣。戴梓所造火器,实乃当时之翘楚,其连珠火铳,不仅能连发二十八弹,中间无需填充弹药,且射速与精准度皆属上乘。”

    璟瑄将那份证据递给南怀仁,看着他不再平静的脸色,继续说道:“至于火药配方,戴梓亦曾改良硝石纯度提升,威力大增。更是于枪管内设计特殊膛线,子弹稳定性与射程皆得提高。”

    看着这不知道何时被福安公主得到的书信,南怀仁的心里也更是紧张。

    璟瑄望着他略白了些的脸色,继续输出:“此等火器,若用于战场,必将所向披靡。大人所言,实乃无稽之谈,莫不是大人不记得自己的信中是如何说得?”

    南怀仁闻言,面色微变,但仍强作镇定:“此言差矣,戴梓大人所造火器,实有诸多不足。臣愿以性命担保,此事非臣虚言。至于公主所示之信件,实非臣所有。”

    “可着分明是你的字迹,”璟瑄盯着南怀仁,不错过他的任何一丝表情变化,刻意引诱道,“难不成还能是造假的不成?”

    “不错,此信件并不复杂,”南怀仁一脚就踩进了璟瑄刚挖好的陷阱,“定是有人伪造!”

    “那昔日为何仅凭戴梓一封信,便断定他勾结东洋!”璟瑄环顾众人,举起了手中的信件,“那时,为何如此迫不及待要置他于死地?”

    “难不成因为戴梓的发明过于先进,诸位担心我国之武器发展远胜他国?”

    “亦或是,诸位大人均是东洋派来我国的内奸,尔等伪造东洋信件之时,可是十分得心应手!”

    南怀仁头上已经出了冷汗,他表情似乎十分愧疚:“此事是臣莽撞了,许是冤枉了戴梓大人。可他所做之火器,本就不甚用心,却妄图蒙骗圣上,沽名钓誉,仍有私通东洋之疑。”

    璟瑄冷笑,步步紧逼:“南怀仁大人此言,实为狡辩。戴梓大人所造火器之精妙,旁人或许不知,可你我却清清楚楚。大人若真无陷害之心,何不借此机会,大家较量一番?”

    较量?众人心下明了,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这是要让南怀仁亲自与戴梓比试一番了。

    “这个好,咱们只看谁做出来的火器更好用,”老十并不理会沉寂的众人,他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大剌剌地便将心里话喊了出来,“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于是便有一群人便附和道:“十爷所言是极,公主此法可行!”

    可南怀仁哪里真的敢与戴梓比试,他借口道:“臣虽自信能胜过戴梓,可他亦是有几分才学,若是他比臣早知道题目,臣也未必能胜过他。”

    璟瑄怎么不知道他打什么鬼主意,还未等康熙开口,她便跪地相求:“南大人所虑甚是有理,不若皇玛法亲自出题,再命戴梓与南大人比试一番。”

    康熙闻言便同意了,他沉吟片刻,到底还是偏向了南怀仁:“不若就以改良大炮射程为题,在摧毁一堵墙的前提下,距离远的胜出。”

    除了胤禛,在场诸人都变了脸色——南怀仁早已经研究多年大炮,而戴梓擅长的更多是火铳。

    这题目,倒是十分“公平公正”啊!

    璟瑄正欲反驳,可胤禛却出声应下了:“臣遵旨。”

    为了防止康熙再一次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开后门,璟瑄马上建议道:“不如就命此二人于皇庄内搭台子设计,来往众人皆可监督,三日之后诸位大臣一同去皇庄,检验成果。”

    康熙脸上并不好看,他既不想让老四真的背此污名,又不愿承认自己冤枉了臣子。

    他看着台下的这群人,张了张嘴,最终却还是没说什么,应了下来:“便都依你。”

    第44章 后宫不得干政? 璟瑄的第一次朝会(完……

    纵然方才康熙金口玉言, 定下了三日之约,可针对璟瑄的御史们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正当康熙准备散朝之时,御史李明玉手持笏板, 站了出来,洋洋洒洒弹劾了璟瑄一通。

    他神色凝重,矮小的身材好似肩负着天下大义, 声音更是气势十足,得意洋洋道:“臣启陛下,福安公主璟瑄, 今日干政之举,实乃‘牝鸡司晨’,大违祖制。”

    “公主虽贵为金枝玉叶, 然男女有别,女子当守内治之道,岂可妄议国事,更勿论上朝议政,此等行为,无异于天下之大谬, 望陛下明察。”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议论纷起, 群臣神色各异。

    八阿哥胤禩神色莫名,不置一词,而九阿哥胤禟眼底似乎是闪过了什么, 他低头不语。

    实心眼的胤誐抓了抓脑袋:怎得大侄女来参加个朝会,这御史也管?既然璟瑄能来,皇阿玛都没说什么, 那肯定是同意了的。

    该说不说,老十虽然憨直,可他直觉确实非常准确的,有些事情的本质并没有那么复杂——他猜到了真相,此次璟瑄上朝正是康熙同意的。

    不明真相的胤禔咧开了嘴角:“这老头儿说得不错,璟瑄你一介女儿家,在你的闺阁中绣花便是,何必到此处玩闹?”

    一向自诩文人清流的三阿哥也跳出来,抨击道:“李御史所言甚是,此事实在有违礼法,不过璟瑄年龄尚小,四弟妹还得好生教导才是。”

    璟瑄并不气恼,这李御史加上大伯、三伯一起,充其量也不过三个跳梁小丑。

    她

    音色清亮,掷地有声,更是字字句句响浃肌髄:

    “御史大人此言差矣。古有花木兰、冼夫人等女杰,今有欧洲女子参政之例,皆证才智不分男女,功绩当论实绩。”璟瑄笑着说,“不知李大人入朝为官以来,可作出何等实绩?”

    比起来花木兰,她更想说的,其实是秦良玉。

    她以一己之力率领白杆兵,平顶叛乱、抗击清军,更是唯一被记录到正史的巾帼名将。

    但是眼下不是时候,她忍了又忍,便没说。

    李明玉脸色白了白,眯缝的小眼睛似乎闪烁着慌乱的光芒:“臣自为官以来,勤勤勉勉,未曾有一日懈怠。”平日里,这人在御史中也算不得显眼,可以说是最会见风转舵之徒,朝中同僚们没有几个看得起他的。

    至于为什么他李明玉不弹劾皇帝?简直是笑话,便是再借给他十个胆子,他也是不敢的。

    自古以来,以死相谏、触柱而死的御史大有人在,奈何这李明玉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是软的,也就唯有一张嘴还算硬点。他也实在是没有机会证明自己。

    现如今,可算是让他这个伪君子逮到机会了,毕竟璟瑄身为女子,还是一个仇家颇多的女子,比起来太子、大阿哥等人,可以算是十足十的“软柿子”了。

    可她便要让这李明玉知道,让所有人知道,自己并非什么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而是“蒸不烂,煮不热,锤不扁,炒不爆,响当当的一粒铜豌豆”!

    “那便是没有实绩喽,”璟瑄锋利的语言如同刀子,“又不知大人身为御史,在都察院任职多年,巡按、巡盐、巡漕、巡农,您巡过何处?”

    “上谏君王,下察百官,”璟瑄继续追问,康熙也随着她的话看向了李明玉,“您又为圣上和百官给出过何种谏言?”

    春寒依旧料峭,可李明玉在康熙的注视下,后背却已经湿透。

    诸位大臣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他哪里干过公主所说的这些事情,不过是一个畏首畏尾又贪图富贵的小人罢了。”

    “下官不才,还求圣上宽宥,”李明玉已经跪地请罪,却依旧不忘狡辩,“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臣今日参奏公主,正是臣对从前不作为的反思与补救之举啊!”

    这李明玉反应很快,脸皮更厚,他李明玉哪里有多么“忧国忧民”,不过是想踩着她上位,想成全自己的生前身后名罢了!

    “本宫虽为女子,然心怀家国,愿为圣上分忧,为百姓谋福。水泥之发明,实为本宫为国效力之实证,此等贡献,岂因性别而贬?”

    “若是本公主不配在这殿上,莫非尔等有更好的实绩?”璟瑄眯了眯她的丹凤眼,诘问道,“不知工部诸位大人,何人有堪比‘水泥’之创造?”

    李御史眼珠子一转,便又开始了为自己狡辩:“公主虽有才干,然而此举不合礼法、有违祖宗!”

    “时过境迁、世殊时异,礼法亦应与时俱进,岂可拘泥于陈规旧俗?”璟瑄似乎是听了个笑话,“我爱新觉罗氏入主中原,至今不过三代帝王,李大人所言祖宗,究竟是何人之祖宗?”

    康熙闻此一言,心里十分不满,这璟瑄话里话外都是支持女子参政,实在是胆大包天!

    胤禛、胤礽、胤禩等人纷纷抬起头,一脸惊讶地看着璟瑄,似乎难以相信:璟瑄言语中不乏嘲讽之意,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啊!

    诸位大臣,尤其是一些被打压已久的汉人,震惊之余甚至心里感觉舒了一口气:“这福安公主太敢说了,她居然就这样大剌剌说出来了。”

    “大清律例中,可有一条规定女子不得上朝?”璟瑄横眉冷竖,眼睛的余光瞥到了康熙黑成锅底的脸色,还是递了个台阶给康熙,“圣上允我在此,便是最大的礼法!”

    “尔等若是再拿祖宗说事,大可设立祭坛,”璟瑄环顾众人,“替本宫亲自问问爱新觉罗的祖宗,看他们是否认同你们所言之礼法!”

    康熙乍闻此言,面色稍和,这些年来他为了巩固统治,一直向那“礼法”妥协着,不论是立太子还是祭祀前朝皇帝,他都做了。

    众人只知他推崇汉学,效法汉制,却不知他也多有忍耐,可今日璟瑄竟然有此言论,他心里实在是熨帖极了。

    可到底,不能纵容了后宫诸人的心思,他之前受制于皇玛姆太多,还是要告诫璟瑄一番。

    康熙尚未开始敲打,那李明玉便又跳出来:“福安公主慎言,后宫不得干政,此事自古有之。”

    “李大人,你可读过书?”璟瑄哈哈大笑,“本公主竟不知,您这官位是如何得来的!”

    “后宫不得干政一事,并非自古有之,而是自汉朝开始,”璟瑄已经替他尴尬了,“何况,我并非以后宫诸人,乃是受皇命上朝议事。”

    “所谓的‘后宫不得干政’,璟瑄不才,倒是有些见解,娘娘们身无官位,便不得提及政事,为的便是帝王不因私废公,而璟瑄今日是堂堂正正站在此处与诸位议事,何来干政之一说?”

    璟瑄言罢,朝堂气氛再变。

    那李明玉被她驳得说不出话来,一张脸气成了猪肝色,他试着张了张嘴,却早已无言以对。

    康熙则是依旧神色莫名,对璟瑄的话不置可否。

    胤誐就差跳起来鼓掌了,他觉得十分有道理,若是女子也能上朝,他便让福晋来,自己在家睡大觉!

    胤禩一直观察着众人神情的变化,尤其是康熙的态度转变,越看越心惊,他心道:

    乍听璟瑄那番“祖宗之言”,还这璟瑄同老四一般,是个过于刚直的,不想竟是个能言善辩、懂得察言观色的。

    还好这璟瑄并非男子,否则实在是为老四送上了颇多助力!

    胤禟眼下闪过一抹怀念,那人也是这般的牙尖嘴利:昔日她不愿意嫁给自己,却反问自己是否愿意“嫁”给她。

    当时自己不懂是什么意思,今日这才品出些门道。这大清的男子与女子,地位之差距实乃天壤之别,额娘贵为宜妃,却只能困于后宫……

    其余诸位大臣们,虽然内心并不赞同璟瑄的话,却对其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敬意。

    康熙打量完众人神色后,沉吟片刻,对众人道:“今日璟瑄得以参与朝会,实乃有大功一件,若诸公及家眷中能有此功者,朕亦可许你们上朝!”

    在场众人摸不着脑袋,这水泥的功劳已经封了个公主,照圣上的习惯,既已经赏过,又如何会再赏?

    随即众人便听到了康熙宣布璟瑄研究的“牛痘”一事:“璟瑄所献天花之防治良法——牛痘已经过初试,成效斐然!”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位大臣心中十分惊讶,随即便是狂喜:天花之疫,肆虐已久,他们家中不乏因为天花去世的亲人,不少人的家中小辈更是到了要种痘的年纪。

    若圣上所言为真,那这福安公主真是大功一件,便是让她上朝又如何?

    而那李明玉一个踉跄,便晕了过去:他知道,自己此次满盘皆输。

    本想着踩着福安公主博取美名,如今只怕,他的名声马上就要臭不可闻了!

    康熙并未多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全程沉默的太子,便退朝了。

    时间如握不住的指尖清流,三日倏然而过,福安公主璟瑄与雍郡王胤禛,一同来到了戴梓与南怀仁所在的庄子上。

    一同在庄子上的还有康熙以及诸位大臣。

    他们望向眼前较量的两位发明者——南怀仁和戴梓。二人的状态可谓是截然不同。

    戴梓眼下一片黑青,似乎非常憔悴,而南怀仁却精神奕奕,白色的大胡子随风抖动,充满了自信。

    不少人见此,心中已经有了结论:“这南怀仁怕是要赢了!”而胤禛与璟瑄却十分镇定。

    第45章 皇家研究院 苏文喜提“副院使”……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

    , 康熙亲自为南怀仁点燃了眼前的大炮。

    “轰”得一声炮响,众人向前方望去,他们震惊的发现, 南怀仁的大炮有效射程居然达到了十二里。

    这早已经超过他昔日所造之炮,更是远超时下十里的平均水平。

    包括康熙在内的众人心想,或许此次胜负已分, 终究是南怀仁技高一筹,毕竟他已经造了这么多年大炮,多年以来潜心钻研, 大大提升了清朝的火炮水平。

    璟瑄看着众人的神色,尤其是她一向“顾念旧情”的皇玛法康熙,他们此时都在为南怀仁高兴, 不知是信了南怀仁昔日污蔑之言,还是纯粹想看着她与阿玛失利。

    在众人并不期待的目光下,戴梓推出来了一架比方才南怀仁所造大炮小了不止一圈的火炮。

    其实这是当下火炮正常的大小,南怀仁所造的超大重型炮也只在工部有几架,只不过,他们怎么可能会分给戴梓?

    直郡王胤禔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戴梓真的会造大炮吗?此次比赛又没有限制大炮的大小, 谁人不知道,大炮越大,射程才会越远!”

    胤禟曾经亦对此颇有些研究, 他出言反驳道:“倒也未必如此,所用技术不同,怎能如此简单相较。”

    但是由于时间限制, 大炮体型又大,所以南怀仁与戴梓其实都是在现有的大炮基础上改良。

    璟瑄在脑内问系统:“论坛网友回我消息了吗?”

    系统哪里敢在这个时候说些什么,自动为她展示了所登录的论坛, 她来到了军事板块,查看自己昨日发出的帖子,下面已经密密麻麻的排了好几楼:

    【清朝造反头子】(璟瑄):

    有研究过清朝大炮的uu吗?可否帮忙看下这份图纸,威力如何?

    【沙漠的老鹰】:楼主的id和帖子也太有意思了,莫不是楼主真的穿越了?不过研究火炮可能不是个好思路,毕竟那个年代的火炮水平都差不多。

    【格落克17】:清朝初期用的都是重型前装滑膛炮,这种火炮出膛后,飞行路线容易摇摆,不容易打太远,顶天也就五公里,还有人说只有两公里的,咱也不知道,毕竟咱们没造过。

    【会飞的加特林】:楼主的图纸有些东西,这份应该是结合了轻机枪的大炮,甚至加了稳定炮弹轨迹的设计,又不超出当时的工艺,有点意思呀!

    【青龙偃月刀】:楼主是和我一个专业吗?蔡老头刚刚布置了让我们班研究明代火器的作业,甚至还要设计QAQ……跪求高清pdf!

    璟瑄见此心下多了几分把握,她便回复着网友的消息,并且拒绝了青龙偃月刀的要求,毕竟作业什么的,还是要自己做的!

    【清朝造反头子】:谢谢大家!

    璟瑄气定神闲在论坛闲逛的样子,却让众人误解成了“心如死灰”,他们顺着璟瑄的眼神看去,却看到了令他们无比震惊的结果——

    那戴梓的火炮射程,似乎不比南怀仁大人少!

    甚至,那上面居然还有别的东西!好似就是南怀仁曾经研究过的连发火铳!

    康熙亦是研究火炮多年,乍见这结合了连发火铳的大炮,瞬间喜不自胜,急忙命人去查看:“梁九功,你亲自去测量,不得有一丝隐瞒!”

    梁九功去的路上还很稳住,回来的路上却踉踉跄跄:“万岁爷,大喜!足足十四里!”

    众人皆难以相信,想说是否是量错了,但那可是梁九功,可能吗?

    朝中许多武将,比如马齐等人,此刻目光炯炯有神,正盯着戴梓,仿佛他是什么绝世大宝贝。

    而他们此时看向福安公主的眼神更是充满狂热:这“福安”二字,万岁爷真是没有取错!

    南怀仁脸色灰白,跪地请罪:“是臣误会了戴梓,臣甘愿受罚。”

    此事是否真的是误会,在场大臣们人尽皆知,可他们如何想不重要,关键是万岁爷如何抉择。

    可康熙并未如他们所料一样,斥责南怀仁,反而是亲自将他扶了起来:“卿昔日推行新历之功,与平三藩诸事,朕未有一日忘怀,既是误会,又何须如此?”

    璟瑄的脸险些就挂不住了,她又听见康熙说道:“戴梓此次有功,擢为工部员外郎,统领火器营造诸事。”

    “至于四阿哥与福安公主,你二人可有什么想要的?”康熙试探道,“这些日子委屈胤禛了。”

    璟瑄在心里疯狂对系统吐槽:“这爷爷也太糟心了吧!怎么到别人那里就是直接封官,到了我这里还要问一下!”

    难道自己和他说想当皇帝,他就能同意吗?

    “儿臣亦是有错在身,何谈委屈,”胤禛跪地推辞道,“皇阿玛富有四海,教化万民,儿臣此次亦是获益匪浅,斗胆请求皇阿玛增设研究机构,以弘扬科学!”

    康熙抚掌大笑,他思索一番,准许了胤禛所请:“好一个‘科学’,说得好!”

    “自今日起,设立皇家研究院,一应资金均从朕的内库出!”康熙大手一挥便建了个研究所,“至于人才拔擢一应事宜,交由雍郡王与八阿哥胤禩共同决议。

    康熙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制衡之道,看起来是弥补了四阿哥受苦,却还是派了老八盯着。

    璟瑄闻言,不由得想起了了苏文,她问道:“不知这研究院之选拔,可有性别之要求?”

    个别老臣闻言,又忍不住开始议论:“此等严肃之地,自当是男子方可入内。”

    可他们想了想璟瑄的表现,却也不敢将话说得太过,便也只能补充着,“若有出类拔萃之女子,亦可!”

    康熙一听璟瑄这话,便知她又要搞事情,眉头都皱起来了。

    果不其然,璟瑄大义凛然道:“常言道,内举不避亲,孙女举荐一人,此人才华横溢,冠绝当世,又勤勉刻苦,精于科研。”

    诸位大臣闻言,颇为好奇:“我们怎么没听说有这号人呢?”

    他们仔细想着到底是谁家出了这号人物,能令福安公主如此夸赞。

    若说起才华,明珠家那位倒是符合,可奈何他已经逝世多年,定然不是公主如此夸赞之人。

    他们一脸好奇地望向璟瑄,期盼着她口中的答案,却不料听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名字。

    璟瑄朗声道:“孙女要举荐的便是苏文,苏子雅!昔日研制水泥与改进琉璃,她功不可没!”

    除却早有预料的胤禛,诸位大臣面面相觑:此人是谁,为何他们从未听过。

    胤禟与胤誐倒是知道,尤其是胤誐,一脸八卦的用胳膊肘撞了撞他九哥:“这不是差点成了我九嫂的那位吗?”

    胤禟只觉得五味交杂,一记眼刀过去,胤誐便熄了火。九阿哥亦出列谏言:“儿臣作证,此人确有才华!”

    诸位不明真相的大臣见九阿哥都出来赞成,压根没想到苏文是女子,亦纷纷同意:“既然此人有如此才华,定要令其效命于我大清。”

    康熙看着自己这群被忽悠的臣子,叹了口气,这群人明显是被胤禟与璟瑄绕进去了。

    璟瑄也就罢了,那苏文明显是她的人,她又惯来是个难缠的泼皮。

    可自己这个九儿子平素是个精明的,看起来满身铜臭,不想还是个痴情人,那苏文宁可终生不嫁,都不愿意嫁给他,可他还巴巴的为她说话!

    康熙这话说对也对,说不对却也不对,胤禟并非真的就是这般的“恋爱脑”。

    按照胤禟后来对老十的解释,他只是在苏文身上看到了她的价值,毕竟胤禟自己也曾经钻研过许多科学之理与西洋器物,本着“英雄惜英雄”的想法,顺口说了句实话罢了。

    奈何这话也就骗骗他自己,他九阿哥又何曾的这种良善之人?

    康熙看着眼前的众人,寻思着,左右这苏文终身不嫁,研究院又不用日日上朝,不过是个边缘部门。

    他心里也不免起了恶趣味:“既然诸位

    爱卿都如此赞同,那便依众卿家所言,准苏文入研究院,为研究院副院使。”

    扫到了依旧跪地的老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补充道:“老九啊,你这些年一直嚷着要做一番事业,你速来喜好钻研这些,便去做个研究院正使!”

    其实,在场的明眼人都知道,将他从现下的位置踢到劳什子的“研究院”,其实是对于大阿哥一党的惩罚。那么边缘的部门,便是院使,又有何用?

    士农工商,“工”也就排在“商”的前面罢了。说好听点叫什么“科学”,做的还不是些工匠的活儿?

    这九阿哥从前喜爱经商,整日和银子打交道,如今倒是有进益了,可惜依旧是这上不得台面的末流!

    老八乍听此言,心里亦有不满:若非老九多事,为那苏文说话,皇阿玛也未必会想起他来。

    九阿哥胤禟突然听到此言,心中竟然有几分高兴,他终于可以去做研究了,爽快的便应下了:“谢皇阿玛恩典!儿臣定不负众望,做好这个院使!”

    璟瑄乍听此话心里颇为不满,好不容易能让苏文做官,凭什么九叔又来空降成顶头上司!

    可她眼下也不敢再惹恼康熙,这几天她已经够“勇敢做自己”了,她不能冒着苏文刚到手的官位飞了的风险,因此便也只能忍耐。

    只不过,她终会让这些人知道,这皇家研究院并非什么边缘部门,相反,这将是未来的读书人,最向往的地方!

    而终有一日,她会让苏文,让千千万万有才华的人,不被地位、年龄、性别所拘束,都能拼搏出自己的一番天地。

    第46章 是因为她不喜欢你吗? 扬州议论纷纷,……

    转眼便是三日后。

    扬州府内, 荠麦青青。

    街头巷尾的人们议论纷纷,酒楼里更是有不少客人在交流情报。

    一位富户子弟身穿一身绸缎春衫,摇着扇子道:“自从这福安公主走后, 这书院的学子是一天比一天少了,我看这学堂,悬喽!”

    便立时有人反驳:“你简直胡说八道, 我大姐的女儿还在读呢!”

    一旁善于打听的店小二便说了:“那些家里贫穷,因为父母在工坊的孩子们,倒都还在读。”

    他没说出来的是, 只那些交学费进学堂的商户们的女儿,一个个都告了假,只除了那程家的庶出六小姐, 程若葭。

    被提及的这程小姐此刻正在天字班里,十分认真地上着钱凤的课:兵法。

    没错,钱凤被赶鸭子上架,现学现卖,硬着头皮上起了课。

    璟瑄塞了不少系统里的书籍给她,包括一些现代战争理论, 不过都是经过系统处理的,适合这个时代的理论。

    这其中,最被人们熟悉的便是那十六字方针。

    其实她也只是不自信, 毕竟系统检测她的军事天赋为“s”级,她最终也没有辜负璟瑄的期望,试讲之时取得了苏文等人的一致好评后, 在学堂便引起了轰动。

    当然也有许多人不理解,尤其是一些商户出身的小姐们,她们或自己鄙视, 或因为家中风气,对此并不热衷。

    程家六小姐则是其中的异类,她在第一次听到十六字方针之时,便被深深吸引了:“好一个‘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她的眼中泛着光,这是多么伟大的思想!那群人真是不识好歹,在她心中,福安公主已经是比肩圣人的存在了:若非她建造这女子学堂,自己早就被作为棋子,嫁给某位大人了。

    至于联姻?她区区一个偏房庶女,又哪里能找到什么好姻缘,更何况她嫡母向来是个面慈心苦的,不捣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

    而正当她沉浸在钱凤的课堂之时,苏文正在另一个教室内,传授着新开设的化学课。

    不知何时,传旨的官员便到了这书院的大门前:“圣旨到,苏文接旨!”

    来人正是新上任的江知府,这些日子他对于工坊和学堂亦多有照顾,目前看起来,倒不像是个心里藏奸的。

    在书院的众人,不论是娇娇、钱凤、杨澜漪还是学子们,皆跪在院中,等待着圣旨宣读。

    苏文低着头,心里情绪莫名,她上次拒绝了康熙赐婚给九阿哥的圣旨,今日这圣旨,她实在是有些慌张。

    而娇娇等人也摸不着脑袋,莫不是苏文犯了什么事?毕竟实在是想不出什么理由,要圣上不远千里传圣旨给苏老师。

    程六小姐则是认为,苏文又有新发明,要被圣上嘉奖了。

    门口更是挤满了不少围观群众,他们跪在门外,伸着耳朵听着消息,都想掌握这第一手八卦。

    该说不说,最后的消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们听见了令他们无法置信的消息——

    江知府开口宣旨,抖着他那蓄了很多年的胡子:“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文,才德兼备,研制水泥,功绩显著,福安公主璟瑄慧眼识才,力荐之。

    朕甚嘉其能,特诏苏文入朝,任新设研究院副使一职,待遇等同正四品官员。

    苏文接旨后,应立即筹备,即日起程,进京赴任。此旨既出,如朕亲临,各级官员均应一体遵行,不得有误。”

    苏文呆在原地:“这一切是真的吗?我真的要做官了!”

    江知府看着她这府吓傻了的样子,清了清嗓子道:“接旨吧,苏副院使!”

    江知府心想着,这苏文虽有才华,到底还是年轻人,没有定力,一道圣旨便让她方寸大乱,全然忘了他刚得知此事的惊愕。

    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苏文眼含泪光,扣首:“臣,苏文,接旨!”

    苏文接旨的手都在颤抖,毕竟她从未想过,自己一介小小农女,却能有如此造化,她居然做官了!

    在场的老师与学生们则是振奋不已,他们受到了莫大的鼓舞。

    娇娇心里盘算着:“这苏子雅是第一个跟着主子的,她居然得了这么高的官位,倘若自己再使使劲,自己定然也会有个好去处。”

    毕竟她是第二个跟着主公的!虽然没有很久。而她自认不比苏文这个老学究差,她虽然不能天天泡在研究室里搞研究,却也是主子的得力干将。

    钱凤的心思直爽些,她单纯的为苏文高兴,又十分羡慕她能去京城,施展自己的一身抱负。

    杨澜漪则是开始了思考:“昔日她只能为贤内助,分明她一身才华不逊于他,本以为世间向来如此,可今日她才知道,女子还有另一种活法!”

    这福安公主,她竟真能做到!旁人不知道,她可是做过知府夫人,怎会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

    这官阶分为九品十八级,依次为“从九品”、“正九品”……“从一品”、“正一品”,哪怕她前夫,也不过是从四品的知府罢了!

    那正四品官员都是何等人物?什么通政使司副使、大理寺少卿,哪个不是举足轻重之人!

    虽说苏文现下所任的“研究院副使”,只是正四品待遇,而未确定官职,那些京官们也未必肯认。

    可如今,苏文以女子之身入朝,能有这待遇已经十分不易。不知这福安公主在其中谋划了多少,才有此结果。

    而那学子们想的则更简单:有朝一日,她们也想成为苏老师一般的人才!

    此事如平底惊雷,不多久就传遍了整个扬州城。

    这使得许多翘课在家甚至退学的商户小姐们痛心不已:若是她们坚持上课,此刻这荣耀也有她们一份,她们跟着苏副院使读过书,以后说亲都能便(bian)宜许多!

    而她们的父兄则是十分恼怒,骂她们不成器,浑然忘了是他们先看不上那学堂的。

    在父兄的训斥与自己的后悔夹杂之下,这些小姐们出离

    愤怒了,她们屋里换了一套又一套的瓷器,毕竟一切都晚了,她们已经回不去了。

    只因苏文临行前下了死命令:退学者不得返校。她要将这为数不多的名额,留给其他真心向学之人。

    很快的,数不清的新学子便涌入了学堂,一时之间,“女子学堂”在扬州城炙手可热,已经成为上流人家的女儿追捧之处。

    苏文路上经过不少驿站,她骑着马,马蹄踩在水泥路上,她心中颇有几分豪情。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原来做官,竟是这种心情。

    苏文勒着缰绳,“吁~”,马儿便乖巧地停了下来,她看见璟瑄正站在城门前等,一旁还有许久未见的雍郡王的手下,秦先生。

    她来到二人面前,只听璟瑄喊道:“苏子雅,你可算来了,我们等你半天了!”

    苏文正欲下跪,却被璟瑄一把抱住:“苏姐姐,我好想你!”

    秦远看着璟瑄失笑不已:“要叫苏院使才是!”

    苏文哪里听不懂他的阴阳,谦虚着反击道:“当不得,只是一介副院使罢了,又不知秦先生此时任何官职?”

    璟瑄闻言,脸上露出了莫大的笑容,她挑了挑眉,望向秦远,仿佛在炫耀着什么。

    秦远看懂了她的意思:看,苏子雅跟我混,现在已经做官了,而你跟着我阿玛,最近这些年怕是,都做不得什么大官喽。

    他心里发笑,跟着郡王做事,未来的前途又何止一个四品官,但面上依旧是淡淡的,似乎并未受任何影响。

    璟瑄见他没反应,便也歇了继续挖墙脚的心思:到底有没有人告诉她,为什么她阿玛的墙角这么硬!

    而苏文看着明显关系不错的两人,也绽出了笑容。

    她不常笑,一双清亮的眸子像是一面镜子,无比平静的映着这世间的悲喜。

    而此时,璟瑄看见她这笑容,仿佛见到了春日山花烂漫,高山冰雪消融之景象。

    她莫名地看向了秦远一眼,他倒总是笑,可却总让人觉得冷寂。

    她只看了一眼,因此也错过了此刻秦远眼底的柔情——他似乎对璟瑄有着连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温柔。

    璟瑄回了神,拉着苏文的手,侧着头说:“子雅,你要多笑笑才是!”

    远处旁观的胤禟见此情景,再一次隐匿了身形:他从未见过苏子雅如此模样,或许现在这一切,才是最好的样子。

    他转身离去,一旁的老十见他面色不愉,不敢说话,陪他往回走了一段,终究是没忍住,问出了最戳心的那句话:“九哥,你怎么不去找苏文!是因为她不喜欢你吗?”

    胤禟平日知道老十性子直,容易得罪人,但是毕竟他们是从小玩到大的亲兄弟,因此便也一直护着他,更是打发了不少人告状:“老十只是憨直了些,你们何故与他计较!”

    可昔日的回旋镖终于是扎到了自己身上,他甚至不能共情曾经那个维护老十的自己——什么憨直?这呆子真的欠揍!早知道不拦着了!

    胤禟一言不发地继续离开了,而一旁浑然不知的胤誐急忙跟上:“九哥,你等等我啊!你不会生我气了吧!”

    胤禟憋着一口气,不知道怎么得,就走到了他新任的官署,上面的匾额是老爷子亲自题的,上面用董体写着几个大字,“皇家研究院”。

    他整了整衣冠,一脚迈了进去,却撞见了已经在办公的苏文——她竟是骑马赶到了。

    第47章 摊牌 是王侯将相的那,还是逐鹿天下的……

    胤禟乍见眼前人, 顿觉一阵尴尬,他缩回那只脚,转身又出去了。

    但在雍亲王府内的璟瑄可没这样好运了, 她此时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去的。

    “躲了额娘这几日,如今还记得回家了?”乌拉那拉。慧宁喝了口茶,继续翻着手里的账本, 却未抬头看璟瑄一眼,“到底是雍亲王府庙小,容不下福安公主这尊大佛。”

    她心道:“这丫头愈发不像样子了, 这次必须好好治治她这泼皮!”

    一旁的大宫女戟霜见状,心知,此次福晋应该是被小主子吓到了, 毕竟她那日听了小邓子的报信,都胆战心惊的——公主竟然以女子之身上朝,还与那御史李明玉当朝辩论了起来!

    璟瑄见额娘有意冷着她,便给旁边的弘晖使了个眼色:你说话啊,哥!

    弘晖则是抱着大胖猫花臂,回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因为他对于璟瑄的冒险行为也是非常生气的,当然他也气愤自己的无能。

    作为雍亲王府的世子,他未能替父亲分忧, 反倒是要妹妹出头!也是听到了璟瑄平安归来的消息,他才松了口气。

    至于他找了个借口在学堂请了假,来额娘这里请安, 绝对不是因为思念妹妹什么的。

    造化此时已经是一只聪明的开了灵智的小狗了,他十分识趣地去享受小福子的按摩服务了,巧妙地避开了战火。

    “额娘~”璟瑄试着撒娇道, “别生气啦!您看这是什么?”

    璟瑄献宝一般拿出来了系统给她派发的任务奖励,这是在胤禛成功平反后,系统发放给她的两枚养生丸,俱是来自修真世界的特产。

    要知道,倘若不是因为任务奖励,在万界商城里买一颗同样品质的,甚至要8888积分!

    “额娘,这是我在扬州的一位老先生那里求来的,可以保养身体。”璟瑄眼巴巴地盯着慧宁,“太医已经验过了,您吃下吧!”

    璟瑄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她大可以悄悄掺在茶水中,骗额娘喝下,可她偏不想如此,既然是她费劲力气得到的,又为何做好事不留名?

    她心知额娘并非重男轻女之人,对自己亦是颇为疼爱,本不需要如此“争宠”。

    可这个时代风气如此,哥哥作为王府世子,本就是额娘坐稳位置的底气,又与额娘时常相处。

    她既然未能时常陪着额娘,也该表现一番了。

    到底是自己生的孩子,慧宁何尝不明白她的心思?

    她自小便极有自己的主意,便是宫里那几位,轻易也不能拗了她去,她今日作此模样,也只是盼望她能多顾惜自己几分。

    “额娘不吃,”慧宁终于放下了手里的账本,她眼圈已经红了,望着璟瑄,打发了身边服侍的人,“你们都出去!”

    戟霜便带着一群丫鬟仆妇都下去了,只剩弘晖一脸关切地望着额娘和妹妹,却不料慧宁又开口道:“弘晖,你也先出去。”

    弘晖只得抱着他的胖狸花退下,临走还叮嘱道:“额娘,妹妹多日未归,儿子知道您心中思念,莫要伤了身体。”

    他又给璟瑄使眼色,带上了门。

    璟瑄鼓起勇气上前,拉了拉慧宁的手,低下头,做委屈状。

    “我不会拿女儿用命换来的东西,”慧宁面色凝重地看着璟瑄,忍住了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你留着吧,也莫要给你阿玛。”

    璟瑄有些错愕,额娘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

    慧宁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她泪流满面,拉着女儿的手,殷切叮嘱道:“没有任何事情值得你犯险,额娘和你阿玛、还有你哥哥,都有自己的命,不需要你来做这些。”

    “额娘,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但是这一次,请你收下!”璟瑄感觉鼻子酸酸的,“请相信我,女儿有把握的!”

    随后她细细和乌拉那拉氏分析了牛痘以及朝堂诸事,慧宁这才面色稍和:“好,额娘收下了。”

    可她并没有被吃,璟瑄趁她不注意塞到了她的嘴里,笑嘻嘻道:“女儿亲自喂您!”

    随后,她便感到自己的四肢舒缓,身体中似乎有一股新的生机,仿佛整个灵魂都轻盈了。

    慧宁断定此物并非凡品,心里更是酸涩。

    璟瑄见状,与她好生劝慰了一番,终于是成功离开了额娘的院子,结果一出远门,便碰见了造化、花臂,还有一脸关切的弘晖。

    “哥,”璟瑄做了个鬼脸,“我要去看看阿玛,你去吗?”

    弘晖拒绝了她:“我今晨才给阿玛请安,便不去了。”

    他每次见到阿玛心里都打怵,感到“亚历山大”,也不知道为何妹妹似乎就不怕他。

    璟瑄便自己去了前院,不料苏培盛正站在院前张望,见到她以后更是喜出望外。

    苏培盛的声音充满了谄媚:“给福安公主请安!”

    璟瑄

    一头雾水,她不过是被封了个公主,怎么今日苏公公如此反常?

    苏培盛见她进门,则是缓缓松了口气。

    四爷自从得知后院的消息,便阴着一张脸。苏培盛只知道,公主那养生丸只献给了福晋,迟迟未来前院。

    没错,此时的胤禛在后院也安插了眼线,不过这眼线也只能打听到一开始的消息,在乌拉那拉氏将他们遣出去之后,便是不便再打听了。

    “阿玛,你是重生之人吗?”璟瑄开门见山,毕竟那日她并未来得及与胤禛细讲,“你是何时来得这个世界?”

    “重生?”胤禛仔细品味了一下这两个字,“这说法倒是有趣。”

    他一向是信道,又爱研究算命,经过这些日子与璟瑄相处发生的事情,愈发笃定,这个女儿便是他前世今生最大的变数。

    于是他痛快地承认了。

    “你出生那年,我做过梦,模糊地看到了一些事情,”胤禛并未全盘拖出,他转动着手中的扳指,反倒是又抛给了璟瑄一个问题,“那你呢,我的女儿,可也是那重生之人?”

    胤禛安慰自己,璟瑄是为了给自己平反,才去上朝,更是不避讳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给慧宁一颗养生丸罢了,没必要想太多。

    虽然这养生丸于他来说,真的太有吸引力:毕竟前世苦苦追寻,服食丹药无数,为的便是延年益寿。

    璟瑄此时看他脸色,已经猜出来了几分,毕竟她对于“胤禛”的了解可能不多,但对于雍正的了解那可是一点儿也不少。

    她掏出来了另一颗养生丸,递给胤禛:“阿玛,你的养生丸。”

    胤禛怔了一怔,伸手接过,当场便放到嘴里,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原来自己,也有一颗。

    胤禛此时觉得,似乎这老天待他不薄。

    德妃的偏心,自不必说。

    养母佟皇后,在怀了皇八女之时,也曾经对他不管不问。

    皇阿玛平素最宠爱的便是一手拉扯大的太子,最多再加上第一个立住的大阿哥。

    至少,他的女儿璟瑄,对他与乌拉那拉氏都是一样的。

    至于你问前世那些一门心思讨好他的朝臣,或者争宠的后宅女眷?

    抱歉,那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璟瑄见阿玛的脸色多云转晴,试探着开口道:“阿玛,我确实是重生之人。”

    “那你前世是谁的女儿?”胤禛闻言便问出了口,“我与福晋可曾见过你?”

    璟瑄失笑,她未曾想阿玛竟在乎这个,她解释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来自三百年后。”

    三百年,胤禛在梦中看过那段历史,他失了问下去的动力。

    不是因为那时候,大清已经亡了,而是他愧恨那段充满着血泪的屈辱史。

    璟瑄又说道:“我身上有一样神物,名为“系统”,它会派我做一些任务,并且给出一些奖励。”

    胤禛闻言,猛然抬头:“那这‘系统’,可会逼迫操控你?”

    他后悔服下那药丸了,倘若他早些知道这件事,便不该纵容着璟瑄一次次冒险。

    他的女儿对他一片赤诚,连系统都告诉了他,为了他在朝堂上厮杀。

    哪怕一开始,他只是想着成全皇阿玛与太子,选择按照他们的戏码走。

    一开始在朝堂上,他见到璟瑄,不是不震惊的,也曾在心里怪她过于莽撞,可事实正如那谶语:

    若不是她的出现,他怕是已经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想到这里,他又黑了脸。

    “阿玛,你别急,这系统的任务我可以拒绝的。”璟瑄见他脸色越发不好,急忙解释道。

    “那这次朝会之事,又怎么说?”胤禛此刻异常清醒,“凭你的性格,如何会愿意去做这些事?”

    他一直知道,他这个女儿有一颗经世济用的心,对于权欲,却并不狂热。起初招揽了苏文,也不过是看她可怜罢了。

    可璟瑄却打断了他的幻想:“这次朝会,一是为了为您洗清冤屈;二是为了这养生丸的奖励,这第三嘛,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胤禛疑惑地看向璟瑄,却只听见她说:“我也想有自己的一片天地,天下的英雄好汉这么多,为何不能多我一个?”

    什么英雄好汉?是王侯将相的那一种,还是逐鹿天下的那一种?

    胤禛心里有些惊讶,却又好似早有预料。他毕竟也在梦中看见过未来的世界,怎么会不知道璟瑄的想法?

    他想的没错。

    璟瑄前世一路卷到博士,她从不是安于平淡的人,只是生活的压力太大,前进的阻力太大,她实在是太累了。

    穿到这里之后,她躺平了许久,却在一次次折腾中认清了自己的心:不只是为了做任务,也不只是为了百姓,更是为了她的那颗“野心”。

    皇玛法坐在金銮殿上,轻易便可定人生死,而戴梓、阿玛、她自己,甚至太子二伯与大伯,也不过是他翻云覆雨的手中,那一颗颗棋子。

    她,爱新觉罗璟瑄,想做这世界上最有话语权的那个人。

    她,爱新觉罗璟瑄,想做皇帝。

    第48章 百善孝为先 推心置腹谋皇位,吹彩虹屁……

    璟瑄试探着对胤禛说:“此次, 女儿是否过于冲动,破坏了您韬光养晦的想法?”

    毕竟在原本的历史上,她的阿玛胤禛, 可是蛰伏许久,从圆明居士到富贵闲人,满腔抱负却依旧只能寄情山水。

    “并非如此, ”胤禛宽慰她道,“将命运交在旁人手中,本就冒着无与伦比的风险, 若是有机会,谁不愿意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

    不求自在洒脱,只求此心安处。

    毕竟正如同梦中, 如同此生前二十几年的每一天,他的人生从来不由自己做主。

    哪怕为他做主的是他的父亲,这个王朝至高无上的皇帝,可他依旧成了与母亲疏远、与兄弟阋墙之人。

    梦中,掌权之后,众人批判他刻薄寡恩, 苛待功臣。

    其实他心中是熨帖的,总算可以由着自己的心意了,既然已经坐上这龙椅, 又何苦继续伪装?

    香炉里焚着袅袅的烟,可除却洒扫的仆人,无人会理会那些灰烬。

    “阿玛, 按理说,女儿当助您一臂之力,只是眼下, 我还有个‘疑惑’,”璟瑄试探地望向胤禛,他今日身穿一件黑色外袍,倒显得人凌厉了几分,“您可知道女儿所求?”

    亲父女,也要明算账。

    璟瑄自然是很愿意帮助未来的“雍正帝”,不只是因为血缘,也为了他许多与自己相合的政见,更是为了自己——她爹当了皇帝,日后她才好当皇帝。

    系统此时,正急得不行,它想不明白,为何自己威逼利诱无数次,宿主还是那副咸鱼的样子,仅仅是上朝开了次朝会,她就变得如此锐意进取了!

    若是璟瑄能听到系统的心声,定然会告诉它,后世有一种说法:人教人是教不会的,事教人,一次就会。

    若不是在朝会上的经历,如何能点醒这条“咸鱼”?

    与系统一样着急的还有璟瑄,因为在她问出方才的问题以后,胤禛迟迟未回答。

    “爹,你说话啊!”璟瑄一不小心把心里话吐露出来了,“不是,我的意思是,阿玛,您怎么不回答我。”

    胤禛乍听此称呼,却觉得很有趣,他倒是也没恼,淡淡地说:“满汉一家亲,叫什么都是一样的。”

    在璟瑄以为他已经说完了之时,却猛地听见胤禛冷冷的声音传来:“你所求的,是‘皇位’吗?”

    不是吧?!这么直白吗?还是自己的野心真的有这么明显!

    虽然说璟瑄知道胤禛是重生之人,可她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猜得出自己想要当皇帝,不愧是雍正啊!

    其实这是个美妙的误会,毕竟,胤禛在梦中早已经见过那个“人人平等”的时代,又见她一力主张苏文入朝,猜得出她的想法,并不难。

    璟瑄倒也没想着继续藏着掖着,只是一时之间被阿玛的直球打懵了。

    回过神以后,她认真地望着胤禛,点了点头。

    正当她以为胤禛会劝退之时,却不料听见他说:“这条路,并不容易,以女子身

    份争夺储位,更是难上加难。”

    “既然你有这个想法,那便要坚持下去,砥砺奋进。”

    她未曾想到,毕竟哪怕在前世,他父亲也曾遗憾地说过:“可惜萱儿不是个男孩。”

    她以为本该是“封建头子”的胤禛,却鼓励她,要她坚持下去。

    她感觉鼻子有点酸,郑重地回答道:“我会的,阿玛。”

    自此,二人结盟始成,这一段故事后来被写在女帝回忆录里,引起来了无数后人的讨论。

    当然,这是后话。

    眼下他们要做的,便是继续对于朝堂布局——既然苟不住了,那便要彻彻底底站出来,想办法发展自己的势力。

    二人在雍郡王的书房就这样一番密谋,敲定了未来发展的大方向:

    璟瑄只需继续发展自身实力,完成系统任务,其余诸事皆由胤禛处理。

    父女二人的气氛十分友好,接着便接到了康熙的口谕,要他们入宫觐见。

    二人对视一眼,便知道,应当是牛痘之事有了结果。

    不愧是康熙,短短几天便出了璟瑄许久都未曾得到结果:他以死囚做实验,若是死囚活了下来,则死罪可免。

    璟瑄与胤禛甫一进乾清宫,康熙便免了他们二人的礼,更是亲自走下龙椅,拉着璟瑄的手:“快到皇玛法这里来,这是朕为你封赏的圣旨。”

    又忙让梁九功看座,对胤禛笑道:“老四,你可生了个好女儿。”

    梁九功心道:“这四爷可是不得了,昔日只有大阿哥与太子爷,才能有这待遇。”

    这紫禁城的天气,向来是捉摸不透啊。

    璟瑄往桌子上看去,着圣旨是康熙亲自写的,上面的墨迹甚至还未干。

    “朕惟赞福安公主璟瑄,聪颖不凡,甚体朕心,忠义果敢……因牛痘之功,特赐其食邑三千。”

    璟瑄却未如康熙预料一般“欢天喜地地应下”,而是拒绝了这份赏赐。

    康熙脸上似有愠色,却还是忍着不满问道:“福安公主,可是有何不满之处?”

    胤禛亦连忙跪下请罪,一时之间,屋内气氛凝重。

    “皇玛法,璟瑄想求些别的!”璟瑄仰着头笑着看向康熙,“您可否为孙女赐一副门匾?”

    康熙开始听到前半句话的时候,心中已有十分不满,虽然面上不显,却已经在恼怒璟瑄的“贪得无厌”,断定她居功自傲,竟然敢与自己讨价还价。

    可他一听到后半句,却是摸不着头脑了,他慈祥地说:“不知道我们福安公主,想要皇玛法写个什么匾额呢?”

    若说之前的那一句“福安公主”,是冷漠与疏离,那方才这句“福安公主”,就是满满的对于小辈的宠溺了。

    不愧是康熙,拿捏人心向来是一把好手。

    璟瑄便细细解释道:“孙女在那扬州城内,开了家学堂,可奈何许多人不服气,一些商户家的孩子,在孙女回京后,甚至退学了!”

    璟瑄尝试使用了春秋笔法,其实那些退学之人,早在苏文入京之前,便悔不当初了。

    此事康熙略有耳闻,他只当是小孩子过家家,不过是女子学堂罢了,谁家还不请几个先生,哪怕是公主们也要读书的。

    康熙笑呵呵答应道:“朕便允了你。只是,朕的墨宝,可比不过那三千食邑。”

    璟瑄无奈,这皇玛法也是个小气的,她只得“昧着良心”道:“如何就比不得了!皇玛法除鳌拜、定三藩、收台湾,文韬武略,实乃千古一帝!”

    此话若是旁人来说,康熙断然是觉得他在拍马屁的,可今日如此夸赞他的,竟是福安公主。

    她可是没给过谁的面子,便是她亲祖母德妃,与朝上那一众大臣,她可都是直言不讳的!

    而且这“千古一帝”四个字,实在是搔到了他的痒处,他大手一挥便写下“大清女子学堂”这六个字,比起璟瑄所讨要的“女子学堂”,还多了两个。

    璟瑄直接变成星星眼,一蹦三尺高,欢快地喊道:“皇玛法万岁!”

    康熙这辈子赐了无数墨宝,每年过年都要赏赐那些王公大臣们,更是听了无数遍的“皇上万岁”,可却从未听到过有人如此真情实意的“万岁”!

    他那本就为数不多的慈爱之心再次泛滥,这福安公主性格倒是像老四小时候,不高兴了便阴着脸,高兴了便是欢呼。

    可惜他一句“喜怒无常”,终究是让老四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虽然是颇有皇子的威仪,到底是失了些少年人的活泼!

    若是璟瑄能听见他的想法,必然要diss两句:“可真难伺候,嫌弃我爹的是你,改了以后你又开始怀念从前。”

    虽然璟瑄这句“万岁”或许是带有几分上辈子的习惯,可却带来了意外收获。

    康熙神色十分慈爱,他对璟瑄说道:“皇玛法再许你一个愿望!”

    胤禛浅笑着低头,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掩住了眼底的那抹失望:如此大的功劳,若是只奖励一块匾额,岂不是被天下人耻笑!

    皇阿玛的慈爱或许不假,但试探一定是真。而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提出何种要求才能令皇阿玛满意,胤禛自己也难以把握。

    他听见璟瑄轻松欢快地说道:“孙女想在江南开一家报社。”

    随后,璟瑄又对二人解释了她想开的报社的具体样子。

    胤禛一听便觉得大事不妙:糟糕,是心肌梗塞的感觉!

    报社这种东西,一听就是十分敏感的舆论工具。她怎么敢提出来的?

    明朝中后期便有了京报,由通政使司或内阁出版,是一种政府向公众传递的咨询。而璟瑄则不同,她要办的是后世那种报纸。

    胤禛为了提醒璟瑄,刻意问道:“不知道你想在这报纸上,写些什么?”

    “其中一个模块,专门抄写京中传来的邸钞,其他模块就写一些百姓生活中的趣事,或者是研究院的一些成果,”璟瑄解释道,“比如此次的牛痘,便可以借此宣传一番。”

    康熙一时拿不准主意,他有些为难,一方面他已经答应了璟瑄再许一个愿望,另一方面,此事确实需要慎重。

    璟瑄见他为难却也不恼,而是试探着说:“不如您让我试一试?”

    “试一试,”康熙仔细斟酌这三个字,随后哈哈一笑,“你这小滑头,朕便允你试一试,且先办上三期,朕再决定,如何?”

    璟瑄连忙答应下来,又对着康熙好一通吹捧,好不容易,才与胤禛出了乾清宫,一同去探望德妃。

    路上,胤禛似是无意地问了句:“你倒是对你皇玛法颇为推崇!”

    璟瑄哪里听不出来他的意思,立马说道:“百善孝为先,他老人家高兴了,我们才能高兴。”

    胤禛好悬没笑出声,好一个百善孝为先!

    第49章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扬州日报问世,璟……

    如今四月里, 前院的桃花已经开了,簌簌铺了满地。

    也不知道为何,这院子居然种的是桃树, 着实不符合她对于胤禛的“刻板印象”。

    她与胤禛正准备看的,便是这苏文主编的扬州日报第一期。

    苏子雅也不知道是熬了几个通宵,才在这些时日便搞出来的。

    没办法, 目前除却她,璟瑄身边也没有别人可用,毕竟她的“草台班子”还在扬州呢。

    至于胤禛的手下, 虽然她也能靠着阿玛,命他们办事,但在没做出成绩之前, 这些人大抵是不服气的。

    何况这报纸,她也不放心交给他们这些人去办。

    但是璟瑄也没让她们闲着,苏文专门留了一块版面给“大清女子学堂”,因此杨澜漪作为“副校长”,带着钱凤、娇娇她们写稿子,并向水泥工坊、纺织工坊征稿。

    至于这“大清女子学堂”的校长, 自然是由璟瑄的心腹——苏文担任。

    为什么璟瑄不做校长呢?除却苏文,包括胤禛在内的许多人,都很好奇。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 这

    是璟瑄办的学堂,自然要让璟瑄做这个校长。

    旁人或许没有机会问璟瑄的想法,可胤禛此时就在她身边, 自然是十分方便的。

    “吾儿为何不自己去做这校长,”胤禛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给璟瑄倒了一杯, “你已经抬举那苏文进了研究院,如何要把这校长也让给她。”

    素雅的白瓷杯外描金的图案,正是三国演义中“桃园三结义”的场景。

    意气相投,言行相依,谁又不渴望这样的情谊?

    “我固然想做校长,但一方面,我年龄尚小,另一方面,这所学堂,大都是苏文的心血。”

    胤禛以为她不懂其中的关窍:“若是你做校长,以后从这学堂出来的读书人,可就是你的门生了。”

    倘若这些人真的学有所成,这将是多么大的一股势力!

    璟瑄怎么会不知道呢?历史上不乏活生生的例子。

    可苏子雅是她的人,兢兢业业,一心一意为她,如何就当不得区区一个校长了?

    苏子雅,她值得。

    璟瑄要一步一步,带着苏子雅走向高位。

    在她这里,从来都没有什么兔死狗烹,她与她的这些下属,就如同结义的刘关张三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再不会有比这更深厚的情谊了,在这个时代,她们是她的下属,而她也会成为她们的依仗,在这个世道,杀出一条血路来。

    她愿做那个领路人,更想成为开辟者。

    铺就登天路、脚踩青云梯,纵海日不见、天鸡不鸣,终有一抹星光,照亮披肩斩棘之人。

    “我对阿雅有信心,她定然会是将这学堂办的极好!”璟瑄冲着胤禛眨了眨眼,“才华横绝当世,可并非女儿虚言,您瞧好吧。”

    胤禛倒是有了几分兴味:“依你之见,秦儆之与苏子雅相比,孰强孰弱?”

    “仅才华一道,秦先生不如阿雅远矣。”璟瑄其实拿不准,但不妨碍她继续为苏子雅说话,毕竟阿雅才是她的自己人,至于那一直不肯被她招揽的秦远,到底是不能与阿雅相较的。

    “秦先生,你可听见了,”胤禛难得笑得如此真诚,他望向璟瑄身后,“吾儿说你不如苏子雅。”

    一片桃花落到桌上,浅粉的花瓣煞是可爱,而璟瑄转头,却见一张比桃花更艳丽的面孔。

    “福安公主所言甚是,”秦远微微勾起了唇,“与苏副使相较,吾确实弗如远甚。”

    远就远在,没有个如此厚颜的主公。

    胤禛打了个喷嚏,秦远低头看着脚下的落花,他知道,雍郡王不会让他一直寂寂无名下去,毕竟那日郡王已经与他相商,日后不会再走那隐忍之路。

    其实早在福安公主上朝之时 ,甚至那李明玉发难之时,他们便也没有了退路——束手就擒、引颈待戮,孰与迎难而上?

    今日人为刀俎,可咸鱼未必不能翻身,总有一日,他亦可做那执刀之人。

    就在这时,璟瑄开口道:“阿玛,秦先生跟着你这么久,如今也未曾某得一官半职,依女儿看,您还不如我大方!”

    其实她当然知道,秦儆之身份特殊,这正是阿玛器重他的表现,她更知道,擅自议论这些会令人生疑。

    可她就是要议论,此时她与胤禛已经是同盟,为何不能肆意?

    果然,胤禛闻此更是高兴,他知道这是女儿亲近他的意思:“看来要赶快给秦先生安排一番,不然都要被你这滑头给忽悠走了。”

    “阿玛,你这么说可就太见外了,”璟瑄眨了眨眼,“我的就是你的,何来什么内外之别,苏子雅与这秦先生一样,也是您的下属。”

    还能这样?秦远傻眼了,他已经预见到了,以后这福安公主少不得以这个由头,找他办事了。

    胤禛倒是若有所思,原来这父女之间,还能如此亲近,纵然是生在皇家,在父母面前,依旧可以这般从心所欲、肆意洒脱。

    “儆之,来看看这期报纸。”胤禛招了招手,邀请秦远与他们父女二人一同审核。

    三人向报纸看去的同时,扬州城和京城的百姓们,也在看着这“报纸”。

    若是京城的百姓还好,识字的人不少,许多人都能看得懂,顺便讲给旁边的人,

    至于扬州城,学堂里派学生去街头巷尾为百姓们讲解,至于工坊内,他们平日都有扫盲班,此时大部分人已经识得不少字了。

    “刘嫂子,你闺女大丫可真厉害,竟然写了篇文章被选上了!”工坊里的周二娘是第三组的小组长,她认字最多,正在组织着女工们读报纸。

    刘吴氏便是那日护着家暴丈夫的女人,她本以为自己是怀孕了,不料只是假孕现象,此时自知生儿子无望,便又对女儿宝贝的不行,当然这是在不与她的丈夫刘书生冲突的前提下。

    “周姐,快帮我念念,大丫写了些什么?”刘吴氏在粗布衣服上擦了擦手,殷切地看着周二娘,她平日不参加厂子组织的扫盲班,下了工便回去伺候男人,此时竟是除了自己的名字,啥也不认识。

    至于为什么能认得自己的名字,因为领工资的时候要签名,若是不会写名字,只怕是拿不到那二钱银子。

    “鸡兔同笼问题新解,”周二娘开始念着,“今笼内有头……”

    众人听完,乐呵呵道:“真是奇思妙想,居然还可以让兔子和鸡抬起一只脚!”

    “你家大丫可真是了不得!”

    “居然还有一两银子的稿费!这可了不得了!”

    而此时在水泥工坊,汪管事的文章居然也被选上了!

    “汪管事,您这篇《水泥在建房的应用》,那可是不得了啊!”

    “是极是极,我老婆在纺织工厂那边看见了,非要我来申请些水泥,给我家大虎盖新房!”

    一群人围着本不起眼的汪管事,其他管事们心里酸的不行。

    这东西他们都会写!只是没想到写了真的能选上,他们也没当回事。

    但是眼下,什么后悔药都来不及了!汪管事甚至得到了二两银子的稿费,因为他的篇幅更长。

    娇娇更是非常得意,只可惜无人能分享她的喜悦——她用笔名菱花娘子,写了篇自传小说!

    钱凤过来对她说:“这篇《我从怡红院出逃后》,是你从何处得来的稿子?我真想结识此人,写的未免太好了!”

    “没想到,她季风晚一个弱女子,居然如此有智谋,从那等腌臜之地脱身!”

    “她甚至从未自怨自艾,一直在想办法做小买卖!”

    但同样,有些百姓,并不认同这样的想法,她们不太能理解风晚的选择。

    “那肖公子既然愿意纳了她做妾,为何她还是要逃?”

    “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老话说得好,你以为给大户人家做妾真的有那么简单?我看这风晚是聪明人!”

    反驳之人正是那汪管事的娘子,他们家一直欠着外债,今年汪管事去水泥厂后,可算是还完了。

    “说得好像你见过一样,谁不知道你嫁了个破落户,如今连个瓦房都没钱盖!”

    可没想到,马上她就被打脸了——

    “她男人也发了文章上去呢,就是盖房子的那个!”一个婶子路见不平,当然,更多是为了和这汪管事的娘子套近乎,想买点水泥,早些盖个房子。

    而娇娇

    则是深藏功与名:随她们议论去吧,至少她早就已经不想做妾了!

    写这篇文章不为别的,就为了劝一劝那些同她一般曾经深陷泥沼的人:“坚持下去,你们还有希望!”

    引起最广泛讨论的便是牛痘了,祁御医投稿了一篇《牛痘医学实验手札》,众人虽然不明白那些专业术语,可他们看得懂数据、算的懂账——那牛痘的死亡率居然比人痘下降了那么多!

    众人纷纷奔走相告,更是有人跪下磕头:“吾皇万岁!”

    毕竟璟瑄在报纸中没少勾勒康熙英明神武的形象,虽然她并不是很情愿。

    可以说几乎没有人死亡,除了一个七旬老叟,他身体还不好。

    而京城里的百姓,尤其是小有资产的富户们,则是另一种反应,他们十分不高兴——

    他们一直是最先享受的,江南那帮人如今竟都过得那么好,他们不平衡了!

    分明福安公主在京城开了铺子、酒楼,那纺织厂也就罢了,他们不稀罕,可为何却将那水泥厂开在了扬州?

    那报纸中描写的房子,他们甚至从未见过!

    而一大早,康熙的御案上便有了这份报纸,他本以为璟瑄会写一些如同那日在朝上所言之事,可不料却是逸闻趣事、生活常识,甚至替他宣传了牛痘,这令他十分满意。

    傍晚时,探子们已经快马加鞭将扬州的情况传到了京城,康熙更是龙颜大悦。

    这可是扬州,对他来说的意义都不一样,第一次南巡去扬州的时候,他生怕那些汉人刺杀他,事实上确实有不少势力想取他的命。

    传朕旨意:“这报纸,不必试验三期,朕准了!”

    与此同时,沉寂许久的系统响起来了播报声:“恭喜宿主!”

    屏幕上显示着:

    长线任务(两年):请在江南建立声望,开办不少于三家工坊,并获取百姓的支持。

    任务目前进度:百分之百。

    本来,璟瑄手下众人研究出的牛痘,并不能帮她得到如此多的声望值,但结合报纸的宣传,百姓们对她满心感激,加上学堂“志愿者”们的解说,这声望值蹭蹭涨,不久便满了。

    “本次任务超前完成,宿主可自行选择奖励哦!”系统十分谄媚,“这里有美颜丸,包您出落得花容月貌……”

    璟瑄则是在诸多任务奖励中一眼看中了“大力丸”,毕竟她是要逐鹿天下的人,要有些自保能力。

    系统肉眼可见的失落,可璟瑄却在服下的那一刻,感受到了浑身充盈的力量——一激动,手下的桌子便裂开了。

    看来她还是要多练习一下对于力量的把控才是。

    第50章 民事惟难:黄河决堤 众人缄默愁水患,……

    璟瑄正沉浸在大力丸带来的快乐之中, 但有些人可就没有这么快乐了。

    京城里许多大臣气得摔碎了自己的茶杯,尤其是那一直盯着璟瑄他们的李明玉,自从上次朝会, 他一直憋着坏,想寻到福安公主的错处,以解心头之恨。

    “老爷, 这是您命我买的报纸。”小厮恭敬道。

    “应该没什么人买吧!想这福安县主小小年纪,头发长,见识短, 定然是编不出来什么好东西的!”李明玉如是想着,“若是我来做这个主编,那定然能借此好生教化百姓, 尤其是这女德女训女戒。”

    却不料小厮跟他邀功:“这报纸特别火爆,奴才还被踩掉了一只鞋,才买到这报纸!”

    李明玉的脸上黑了又黑,他喝道:“滚出去!”

    而他看了半天,却依旧未能如愿发现想搜寻的“妖言”,便把报纸团起来扔了出去——这福安公主, 当真是狡猾又可恨!

    与这李御史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大阿哥与八阿哥。

    “老四家这孩子,不简单啊!”八阿哥心里羡慕, 毕竟他如今膝下只有弘旺一个孩子,“还好不是男儿!”

    一旁的胤禟听见这话,眼神暗了暗, 他似乎越发能明白那人的处境了,可惜却于事无补。

    而直郡王却是不信,他肯定地说:“此事必然是老四筹谋!”

    若非老四早早筹谋, 他又怎么会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没有陷害成他,反倒让这李明玉成了一颗废棋。

    八阿哥胤禩看出了大阿哥的心思,他温润地笑道:“这未必是件坏事!”

    “八弟啊,此话何解?”胤禔从前更信任明珠,可此时明珠已经不在朝堂,倒是这个八弟,越来越得他信任。

    “四哥此时风头正盛,太子爷又怎么会甘心,眼睁睁看他做大!”胤禩温润的外表下透露着一丝阴狠,“太子若是真动了手,自然也就失了这个助力!”

    胤禩没说的是,不管太子爷动手与否,他这四哥,从来也都不是个好相与的。

    而胤禩这次却算错了,昔日受不得一点委屈的太子爷,竟然奇迹般地忍了下来,并且这一忍就是几年。

    毕竟支持他的索额图已经不在,胤礽早已经看清楚,他的敌人,并非老四,也并非老大,而是他的父亲——康熙。

    时光倏然而过,白驹从未停留。

    四十四年,康熙又一次南巡,路过扬州之时,见道路平整、屋舍俨然,心甚喜,亲至工坊、报社查访,又至女子学堂,嘉奖学有所成者。

    时人艳羡者颇多,江南求学之风蔚然而兴,豪商大户者,多以家中女子进学为荣。

    一时之间,苏子雅与福安公主之名远播。

    皇家研究院中,戴梓与苏文等人所造火器亦大有进展,帝甚悦之。

    四十五年,九阿哥胤禟被封为贝勒,调任工部,原副院使苏文,接任院使。

    秦远于此年殿试中考中探花,入翰林院修书。

    苏子雅以女子之身,得从三品之位,立足朝堂,一时之间可谓风头无两。

    ……

    四十六年,黄河暴涨,山东、河南等地多处河堤决口,淹没房屋无数,百万灾民流离失所。

    “我们不是已经加固过河堤了,”璟瑄不解的问道,“为何此次洪水,竟如此严重!”

    系统并未给出答案,它瑟缩成一团,不敢惹怒璟瑄。

    谁家系统做成它这副模样?别的系统都是拿捏宿主,只有它,在被宿主拆穿一次之后,就再也不得信任了。

    系统当然知道为何,宿主他们又没有亲自去盯着加固河堤、修理河道,现在的治水官员又是些愚笨不做事的,自然没什么成效。

    胤禛与璟瑄这些年一直都没有忘记即将发生的这次特大水患,甚至派人送了水泥给当地官员。

    只是,朝堂之事终究不容他们插手太多,而胤禛也一直没有碰上一个如同前世一般的契机,一个将这些蛀虫揪出来的机会。

    不过事情却出乎他们的意料——本以为康熙有了水泥的七成利,国库不应该再如同前世那般空虚,可他们低估了蛀虫的底线。

    蛀虫的底线,那便是没有底线。

    上一世黄河水决堤之时,户部的白银,只剩下不到五十万两。

    但是赈灾放粮、修整河堤、重建百姓们的家园,哪样不需要银子?

    这些加起来,至少需要二百万两。

    这一世,情况虽然好些,可这户部竟也只剩下六十万两白银!

    屋外电闪雷鸣,暴雨如注,无尽的黑夜中翻涌着多少呐喊,可那身居庙堂者又如何听得见?

    璟瑄满眼担忧地望向窗外——也不知阿玛与苏文他们如何了。

    而此时殿内气氛压抑极了,诸位大臣漏夜赶到乾清宫议事。

    一眼望去,不甚明亮的灯火之下,黑压压跪倒了一片人。

    康熙合上了眼,不去看他们,却满脑子都是昔日豪言壮语,他登临泰山之时写下的那句诗,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欲与臣邻崇实政,金泥玉检不须留。

    他引以为傲的治水成果,他大清朝的所谓“实政”,便是今日这般吗?

    单单是今日从山东传来的急报,便让他羞愧难当了:黄河才决堤,居然便已经死了上千人!

    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底下的官员甚至还想隐瞒不报!

    所有人都到了,唯有太子不在殿内。

    直郡王一帮人心中窃喜,雍郡王、十三贝子等人神色莫名。

    这些年来,太子爷的行为是越发肆意了,他虽然在表面上与老爷子重修旧好,可私底下却多了些不羁与疯癫。

    胤禛叹了口气,只怕这一次,太子爷又要如同梦中那般,重蹈

    覆辙了。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了,进入殿内的,便是众人苦等许久的胤礽。

    他身上带着厚重的檀香,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酒气、以及隐隐约约的脂粉气。

    “皇阿玛,儿臣来迟,”胤礽早就接到了黄河决堤的消息,只是他不曾想到,老爷子居然连夜便召集六部议事,他随众人一同跪下,“请皇阿玛恕罪。”

    康熙睁开了眼,他问胤礽:“黄河决堤,胤礽,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他说得有用吗?

    这个窝囊太子已经当得够难受了,又要被老爷子出考题,至于该怎么办,赈灾不都是那套流程?

    他定了定神,回答道:“儿臣以为,应先赈济灾民,避免饥荒;再重建河堤、治理水患。”

    康熙扫视了一圈台阶下的大臣们,便又继续问:“该如何赈济,又该如何治水?胤礽啊,你心中可有章程?”

    胤礽心中嗤笑,还能有什么章程,户部拨钱拨粮便是。

    这事儿老四最清楚,他一向对这河道上心得很。

    可他哪能这样回答,便也随意扯了些官场轱辘话,可意思还是那个意思:该拨钱拨钱,让地方官员去办。

    康熙面色不虞,有凄然之色,他对胤礽的回答不置可否。

    胤禩则是开始劝道:“皇阿玛自即位,于治理黄河一事颇费苦工,人事已尽,天有不测风云罢了。皇阿玛万不可过于伤怀。”

    他这话倒也有道理,毕竟前世在四十三年之时,黄河也曾决堤,可此次却一直风平浪静至今日。

    但这等逃避的想法,并不能遮掩施政者的无能。

    胤禛比前世更早地做了准备,他直接呈上了国库存银与周边省份粮仓的情况。

    比之梦中,可谓是半斤八两,可笑他折腾这么久,依然落了个“无银可拨”、“无粮可调”的情况!

    他一边遗憾自己的无能为力,一边却又想起来了不同之处:扬州。

    前次作为受灾最严重的地区之一的扬州,泽国千里、满地白骨。可此次竟仅仅受到了波及,扬州府内的粮仓虽然空了,但百姓的房屋并未受损,大部分富户家中甚至有余粮。

    康熙看着这手中的折子,气愤不已:“八阿哥!这边是你管理的户部?”

    他又望向诸位大臣:“你们都是陪伴朕多年的老人,年轻时便立下汗马功劳,朕优容宽待,允你们在国库借钱。”

    “可你们竟是将这国库都搬了去!”康熙怒道,“诸位眼里,可还有这大清江山!”

    他追求这宽仁的名声,可终究也被这名声所累。

    没有人敢在此时出声,大臣们都怕趟进这趟浑水,被抓了壮丁。

    正当满朝文武沉默之际,璟瑄在殿外等候宣召。

    康熙先是不满,随即想到这几年来璟瑄所作所为,以及他亲自准许她“上朝”的承诺,便宣她进来了。

    众人向璟瑄所在之处望去,十二岁的少女个子高挑,身上裹着沾着雨水的玄色披风,携着风雨便进了门。

    她来并没有旁的意思,是来捐钱的,这些年江南和京城的产业她赚了不少,前些日子更是在万界商城中刷出来了几吨粮食——她在自己从小便攒下的那些古董珍玩里面,挑了件豇豆红釉菊瓣瓶给了对方。

    纵然是杯水车薪,到底也是能救人性命的粮食。

    她来,不为旁的,只为了此次救灾。

    本来她也想给胤禛打个配合,做好后勤便罢了,毕竟她的身家相当丰厚。

    奈何系统又给她发布了任务:“作为一个未来的帝王,怎么能不亲自目睹民生疾苦呢?请您亲自前往前线救灾。”

    她本想拒绝,这系统形式主义很严重,非要她亲自去。

    可她在看见刷出来的任务奖励之时,猛地愣住了。

    系统面板上赫然显示着令她心动的几行字:

    金手指名称:开疆扩土Buff

    时效:自使用之日起三个月

    效果:使天气对我方将士有利,使我方疾病人数下降……指定敌方使其气运值下降百分之七十。

    她竟然开出了开强拓土的神器!

    璟瑄心中一阵激动,若是她能得到这个金手指,不愁来日肃清倭寇,一举灭扶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