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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宁桥一觉从下午睡到了第二天的早上, 手机没有电了,他从床上下来,翻找自己的行李, 他记得向驰安是给他放了一个万能充在口袋里的。

    扒拉了好一会儿, 宁桥找到了那个万能充,手底下的触感却有些不对劲,他把衣服翻出来,就看见衣服下面有三摞百元大钞。

    也不知道向驰安是什么时候装进他口袋里的,随后又惊出一身冷汗,还好没有被偷走, 不然他连饭都要吃不下去了。

    宁桥拿着这三摞钱, 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觉得放在哪里都不安全。

    他把钱放在床上, 又把手机的电池拆下来, 夹在万能充上充电,跑马灯开始亮起, 他坐在插座边等着, 时间大概过了五分钟,宁桥又把电池重新装回手机上,看着电量低的提示, 宁桥赶紧把电话拨了出去。

    没响两声向驰安就接了。

    “我从昨天下午一直睡到现在, 手机没有电了,我刚刚充了一点, 就给你打电话了。”宁桥在没听见向驰安的声音之后就赶紧说。

    向驰安应该也才刚醒, 整个人还有点不清醒:“不是还有一快电池吗?在包底下,你自己翻翻看。”

    宁桥用脸和肩膀夹着手机,手上去找电池, 果然找到了另一块:“那我先换上电池,马上给你打过来。”

    他的动作很快,然后重新给向驰安打了电话过去:“你怎么还在我的行李里偷偷放钱?”

    向驰安也像是清醒了一点:“穷家富路,怕你在外面要饭。”

    宁桥笑起来,问:“你住在哪里?”

    向驰安回答:“办公室里的休息间,你来过的。”

    “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吗?”宁桥总是有操不完的心。

    “别担心我,担心你自己。”向驰安问他:“你住的什么地方?”

    “招待所啊。”宁桥重新躺回床上,觉得有点饿。

    “给你带钱,就是不想让你委屈自己。”向驰安还记得之前住招待所的情形,发黄的床单,肮脏的墙壁,逼仄的空间,现在已经有条件了,怎么还住这样的招待所。

    “也不委屈啊。”宁桥懒洋洋的,“这个招待所比县城里的好多了,那床单都雪白雪白的。”

    向驰安笑了一声:“今天准备干什么?”

    “在这里转转吧?问问看还有有没有人记得我爸,看看能不能打听到我妈的消息。”宁桥坐起身子,“你给我的钱我都不知道怎么放着,带在身上累赘,放在招待所又怕被人偷。”

    “那你就去住个好点的酒店。”向驰安劝说着,“好酒店里发生盗窃事件的几率很小。”

    宁桥打着哈哈:“我考虑一下考虑一下。你忙什么呢?”他听到了向驰安那边翻书的声音。

    “打算学一学专业知识,叫罗姐帮我找了点相关的书,有空的话去庆安大学的相关专业去旁听一下。”

    “啊?”宁桥大吃一惊,“你还要读书啊?”

    “你不在。”向驰安说,“除了忙工作,想找点事情充实一下自己。”

    “那你好好学。”宁桥看了一下窗外的天气,“不跟你说了啊,我要下去转转了。”

    宁桥看着床上的钱,最终还是因为不放心,收拾好了东西,问了一下招待所的大姐,知道了邱市的一家豪华酒店的地址,开着车往那里去了。

    开好房间之后,宁桥看着被收走了一张一百块的钱,心在滴血。

    再三跟酒店的人确认了安全之后,宁桥才把行李放进房间里,又把三摞钱放在枕头底下,又用被子盖住枕头,回头好几次才下了楼。

    他想着酒店的人应该是比较了解邱市这个城市的,所以他凑到前台:“麻烦问一下,你们知道原来邱市的国营大饭店吗?”

    一个大姐点头:“记得,那不是后来改制,然后就倒闭了,现在开着个家具城吧?”

    旁边人应和:“是的,是的。”

    “那个国营饭店倒闭多少年了啊?”宁桥又问。

    大姐皱了皱眉:“得有个十好几年了吧?改制之后,很多大厨就都不干了,没了厨子,那馆子能开得下去?”

    “那您知道这些厨子,下岗之后都干什么去了吗?”

    “都是重操旧业嘛。”大姐笑起来,“有能力的自己开个小饭馆,没能力的,就出去打工了嘛。”

    宁桥点了点头。

    大姐跟他聊了起来:“看你挺年轻的,打听国营饭店的事情干啥啊?”

    宁桥说:“我爸以前就在那个国营饭店里掌厨呢,他去世有一段时间了,我想着来这边看看,有没有认识他的朋友,想知道些他年轻时候的事情。”

    大姐明显对宁桥亲切了些:“你爸能在国营大饭店里掌厨,那也是很了不得的了,可惜我们那会儿都吃不起国营饭店,也不太认识。”

    宁桥倒是没多失望,毕竟时间也很久了:“多谢您啊。我出去转转。”

    宁桥还没走出去,刚才的大姐又把他叫住:“在东岗路那边,有一家据说是国营饭店的大厨开的阳春面馆,你要有空,去那碰碰运气吧。”

    他也没坐人力车,走着去的东岗路,东岗路靠近邱市的中心,宁桥绕了好一会儿,又问了好几个人,总算是找到了那家据说是国营饭店大厨开的阳春面馆。

    饭店的规模不太大,紧紧巴巴地摆着几张桌子,布帘后面是一口大锅升起袅袅的白烟。

    “吃点什么?”

    宁桥在一张桌边坐下,面馆老板围着白围腰,走到宁桥的面前,他看起来跟宁桥差不多大,宁桥就有些泄气,这人肯定不是他要找的人。

    “就要阳春面,加个荷包蛋吧。”宁桥看了一眼墙上的菜单,想起他爸曾经给他做过的阳春面。

    “好勒,诚惠四块,先付后做。”

    宁桥给了钱,这会儿已经过了早饭的点,吃午饭又太早,这会儿店里已经没什么人了,他看着这家面馆,叹了口气。

    等他的面上来,宁桥喝了一口汤,是一口浓厚但并不抢味的咸鲜,荷包蛋微微流心,是难得的好味道。

    “味道真好,老板,听说您以前是国营饭店出来的啊?”宁桥还是问了一句。

    这会儿没生意,老板就坐在一边跟宁桥闲聊:“不不不,我才多大啊,我出生的时候国营饭店都倒闭了,不过我爸是以前国营饭店的,我的手艺都是他教我的。”

    宁桥喝了口汤下肚,眼睛里有些光亮:“那能麻烦一下,我能不能见见你爸?”

    老板生出了些警惕心,绕到后厨抄起自己的大饭勺:“是是来找茬的吧,你见我爸干什么?有什么事你冲我来!”

    宁桥赶紧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来找茬的,我就是……”

    “咋咋呼呼干什么呢!”门外响起一道很是洪亮的声音,“你拿个饭勺干啥!”

    宁桥抬起头,看着进来的人,他长得很高,面色很黑,透着一股威严劲儿。

    “爸,这人,他来找茬!”面馆老板拿着勺子指着宁桥,“他说要找你。”

    大高个黑脸侧过头,看着面前摆着面碗的宁桥,他越看越觉得熟悉,干脆坐在了宁桥的对面,随后他一拍桌子:“有子!”

    “你是有子?咋还变年轻了呢?”

    宁桥的爸爸,大名就叫宁承有。

    “宁承有,是我爸。”宁桥说,“叔,你认识我爸吗?”

    “你是有子的儿子!和他长得一样一样的呢,你爸呢?他怎么没来?”黑面老板林志见到宁桥很是高兴,“这家伙,回去这么多年也不回来看看原来的哥们儿啊!”

    宁桥的喉咙有些干涩:“叔,我爸,我爸已经去世快八年了。”

    “啊?”林志的大手在桌上使劲儿拍了拍,“有子没啦?怎么会这么突然?”

    宁桥点了点头。

    林志看着还拿着饭勺的自家儿子,明明都是一辈人,自家儿子看起来真是丑到家了,怎么别人家的儿子长得就一表人才呢:“愣着干什么?弄两个下酒菜来,我要跟这个小老弟喝两杯。”

    “哦。”

    林志看着宁桥:“有子是怎么没的?”

    “农忙,干活的劲儿大了,就突发脑梗。”宁桥喝了一杯酒,“我们村离医院太远,我妈背着他去了医院,已经晚了。”

    林志的眼睛红了:“当年我就说他,那手腕的伤也不要命,就是不能颠锅了,切菜费点劲,干点别的也行啊,就非得要回老家去,这下弄得见都见不了一面了。”

    宁桥心里也很难受:“知道叔你还念着他,我爸一定会很高兴的。”

    “孩子,你妈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宁桥看着他:“您也认识我妈吗?”

    “你妈是不是叫顾香啊?”林志也怕说错,仔细想了想,“是叫这个名字吧?”

    宁桥点头:“你认识他们两个人吗?”

    “我跟你爸熟,那会儿我俩在饭店当学徒,我俩都是睡一个被窝的。”林志又喝了口酒,“我家在这边,我俩有假的时候,我就带着你爸回我家去,打打牙祭。我俩那时候多好啊,结果他一回去,连封信也不给我寄了。”

    宁桥擦了擦眼泪:“叔,我这次出门来,就是想找我妈来的。”

    “你妈不见了?”

    宁桥点头:“是我在我爸的丧事办完之后,她带我去镇上买东西,然后说要送我去上学,只是我一个没注意,我妈就不见了。”

    他有些艰难地开口:“叔,我妈,我妈不是我爸拐卖或者是别的到我家的吧?”

    林志猛地一拍桌子:“哪个王八蛋造谣的?那些都是没影儿的事!”

    第62章

    从林志大叔的嘴里, 宁桥终于知道了一点关于他爸妈的往事。

    宁承有十九岁的时候,背着自己的铺盖卷来到邱市,打了很久的零工, 有天看到国营饭店招学徒, 他背着自己的铺盖就去了。

    他长得精神又俊俏,给人的第一感觉就很好,所以就被留了下来,林志大叔是本地人,家里又找了点门路,也留了下来, 两个人就在国营饭店里当学徒了。

    当学徒的日子很苦, 要是遇上个黑心一点的师父, 那可是一点出路都没有的, 不过他俩运气好, 跟的师父虽然严苛,但是确确实实是教了他们真手艺的。

    他俩一个红案一个白案, 宁承有是红案, 林志是白案。

    他俩在国营饭店当了六年的学徒,白天他们在后厨打杂,什么脏活累活都干, 到了深夜, 师父才会教他们手艺,两个人一个颠锅一个揉面, 练到凌晨三四点, 只有两三个小时时间休息,等天亮了,又继续回后厨打杂。

    颠锅揉面, 他们俩就练了一年。

    他们偶尔有个一下午的放假时间,林志会把宁承有带回家,林家的父母就会做些好吃的给他俩打牙祭,这样的生活他们过了六年,六年里,宁承有没回过一次家。

    林志问他,他就说家里已经没人了,回不回去都是一样的,还不如多赚点钱,虽然这么说,但林志过年的时候,还是把宁承有带回了家。

    六年之后他俩终于出师,他们的师父年纪大了,国营饭店生意又是蒸蒸日上,之前收的学徒那么多,有些早就吃不了苦走了,有些怎么也学不会的,能出师的就他们两个,所以在熬过了六年之后,他俩也是好了起来。

    出师后的生活好了很多,他们两个人可以不用再挤小屋子了,都有了一间单人间住,当大师傅之后,一个月还能有三天假,厨房里打杂的事情也都不用干了。

    林志跟宁承有同岁,在当上大师傅之后,家里就张罗着给他相亲,一年之后林志就结了婚,宁承有还是孤身一人。

    后来有一天,恰好碰上宁承有放假的日子,是个初一,初一有佛会,国营饭店的供果做得应接不暇,林志就忙得脚打后脑勺。

    宁承有想着今天初一,就想去邱市外面的大佛寺里,给自己早逝的双亲上个香,也算是全个孝道。

    大佛寺在邱市的城郊,骑自行车过去要半个小时,宁承有去得晚,他到的时候,来做早课的人都已经散了,正好不用打挤。

    宁承有上了香,打算在大佛寺吃个斋饭再回去,这会儿还没到饭点,宁承有就在大佛寺周围逛了逛,在一丛很深的灌木丛里,发现了一个女人,她头发打结,脸上全是土,身上穿着一件时下很流行米白色风衣,只是风衣上很多大大小小的口子。

    即使已经是五月艳阳的天气,她还是瑟瑟发抖。

    “救,救命……”

    宁承有四下张望,他没敢靠近她那里:“你,你还好吧?方便我过来吗?”

    她抹了一把脸,朝宁承有点了点头。

    宁承有这才走过去,看到在女人破旧的风衣下面,光着一双腿,他赶紧把自己身上的衣裳脱下来递给她:“你,你遮一下。”

    她接过宁承有的衣裳,遮住了自己的大腿。

    “带你去报警吗?”宁承有又问。

    她点了点头。

    “你能站起来吗?”

    荒郊野外的,她又衣衫不整,这要是被人看见了,那也说不清。

    她才站起身来,把宁承有的衣裳系在腰间。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她走在前面,宁承有走在后面,就看见她一直很警惕地四下张望,有一点风吹草动她都能吓得立马跳起来。

    走到大佛寺的外面,宁承有骑了车,让她坐在后座上:“我带你去报警。”

    她才犹豫着坐上了自行车后座,一只手压着腿上的衣服,另一只手抓着车座。

    从大佛寺到邱市公安局要骑四十分钟,宁盛有骑得满头大汗。

    到公安局的大门的时候,宁承有才松了口气。

    她看到公安局,才真的松了口气,宁承有跟在她的身后,也觉得松了口气。

    公安局的大门到办公室有个很大的告示牌,她的目光被上面的一张报纸吸引。

    “长达一月京市巨富顾氏绑架案落幕,顾氏长女身死,顾氏未来何去何从?”

    她的脚步停住,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张报纸。

    “你,你怎么了?”宁承有站得离她有些距离,看到她面色巨变。

    她转过头看着宁承有:“拜托你一件事,你去里面,说你有顾襄的消息,听听他们怎么说。”

    宁承有想问顾香是谁,但看她的神情,宁承有还是赶紧去了。

    结果自然像她猜测的那样。

    “警察骂了我一顿,说这案子在半个月前就结案了,你说的那个顾香的尸体已经被找到了。”宁承有带着她走出了公安局,“你不报警了吗?”

    她摇头,喃喃自语:“不报了,不报了。”

    看她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的样子,宁承有也不好说要离开的话,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公安局门口,宁承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看时间不早了,他晚上还要回去上班,犹豫了一番之后,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零钱,交到她的手上:“给你应个急,我一会儿还有事儿,就送你到这儿了啊。”

    她呆愣地看着自己手上的一把零钱,又看着宁承有骑车离开的背影,她抬头望着天空,连哭都哭不出来。

    骑车离开的宁承有每蹬一下车,就觉得自己心上被鞭子打了一下,一个小姑娘,衣衫不整的,像是刚刚糟了什么难,他就这么把人放在路边,虽然是在公安局外面,但天晚了,保不齐就有什么流氓小混混的。

    于是他转了个弯,重新骑回公安局门口,看见她仍旧保持着刚才那个动作,手里拿着钱,站在原地。

    宁承有把车骑到她的身边:“上车。”

    她抬头看着宁承有,伤心地哭了起来,她哭得很大声,大声到公安局门卫都出来了,门卫大喊一声:“这里不办离婚证,找错地儿了!”

    宁承有赶紧说:“你先上车。”

    她才上了车。

    “后来你爸就把她带饭店了,不过是偷偷带进来的,我刚下班,你爸就让我做点心。”

    宁桥听着他的描述,笑了笑。

    “不过她吃了东西也不开口说话,晚上就在你爸的宿舍将就了一晚上,我们想着宿舍到底不方便,第二天就把她送我家去了。”

    “后来呢?”宁桥是第一次听说他爸妈的事情,小的时候,他爸妈也说很多话,但从来不提他们相遇以前的事情。

    “后来我媳妇儿也就是你婶儿,陪着她,她渐渐开朗了些,但还是不说话,问她叫什么也不说,要什么也不说。”

    “就这么过了三个多月吧,你妈跟我家人熟悉了很多,虽然还是不说话,但人开朗了些,平时跟着我媳妇儿做点儿手工活。”

    “后来有一天,你妈出去买东西,碰上了一伙人,想抓她,刚好被你爸遇到了,那些人身上带了刀,你爸为了救她,手腕被砍了一刀,当时差点没命。”

    “然后你也就知道了,你爸手腕伤了,对红案来说,颠不了锅了,基本也就告别厨子这一行了,我留他,说我们自己开个面馆,你就帮我下面也行,他非不同意。”

    “然后你爸就带着你妈回了你们老家了,前几年他还给我写信,这两年就一点儿信都没有,没想到……”林志抹了一把眼睛,“怎么就没了呢!”

    “那您知道,我妈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吗?”

    林志摇头:“我想你妈应该是都告诉你爸了,但你爸没跟我说过,我知道其中肯定有什么事儿,我就没问你爸。我想这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估计也是怕那些人再找上你妈,所以他们很着急地就离开了这里了。”

    说完之后林志又一口把酒干了:“你妈不见了?”

    宁桥点头:“我一点她的过去都不知道,所以就想着来这里碰碰运气,既然她不是这里的人,那估计这边也没什么消息了。”

    “叔,你刚刚是说他们看到报纸,我能看看是什么报纸吗?”宁桥想起刚刚林志说的话,说他妈在公安局看到报纸之后就说不报警了,也许能从报纸上找到消息。

    “哎呀,这报纸可怎么好找啊。”林志挠头,“都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报纸估计都被老鼠啃成灰了。”

    宁桥面上倒没什么失望的神色,他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也不会因为这点挫折就放弃。

    他吸了吸鼻子:“叔,我运气真好,一到这里就能碰见您。”

    林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爸保佑着你呢!你刚坐在这里,活脱脱就是另一个有子,你跟你爸长得太像了,不过你眉眼间有点你妈的影子。”

    “谢谢叔。”宁桥站起来,“我过两天就去草市那边转转,我想要是我妈被人拐走的话,可能会被卖到那边,顺便做点什么小生意。”

    “做点儿生意也好也好。”林志揽着他的肩膀,“你住哪啊,今儿上家去,你婶儿和爷爷奶奶还念着你爸呢,你今天去了,他们肯定高兴。”

    他们从半中午坐到了下午一点多,面馆里的客人来来去去很多,老板快要忙不过来,几次走到林志跟前,但都被他忽略了,林志大叔只是专心地跟宁桥讲着过去。

    说完他就搭着宁桥的肩膀,两个人头也不回地往面馆外走去。

    好不容易忙完了午高峰,正说准备吃点东西的林飞,手里还拿着锅铲,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俩勾肩搭背地走了,连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

    第63章

    宁桥到了林家, 林家人热情得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林家的房子还算大,林志的面馆这些年也算是赚了些钱,他们一家五口住在一个生活区里, 房子有三室, 爷爷奶奶一间,林志夫妻一间,还有一间是他们的儿子林飞的,不过林飞年纪大了,林志已经在计划给他修个房子或是怎么着,毕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

    林志带着宁桥回了家, 爷爷奶奶一看到宁桥也喊有子, 等林志给他们解释了说他是宁承有的儿子之后, 老太太快哭过气去了。

    “贼老天, 当真是不公平。”林老太太抹眼泪, 一双干枯得只剩皮的手又摸宁桥的脸,“你跟你爸长得很像。”

    林老爷子虽然没老太太那样激动, 但也凑到宁桥的跟前, 给他塞了苹果花生零食,把他当小孩儿一样。

    宁桥乖顺地坐在凳子里,老太太拉着他的手问他这些年的生活, 他的腿上都是老爷子给他递的吃的。

    他没有跟爷爷奶奶生活的记忆, 也是从爸爸去世妈妈失踪之后,第一次有人把他当小孩子一样对待, 给他找零食, 给他喝饮料。

    饭叔不会惯着他,教他的都是生活本能,做不好就要挨骂。

    林老太爷虽然没怎么说话, 但一直温和地看着他,房子在一层,采光不怎么好,头顶上亮着的灯泡是暖黄色的,厨房里林志在砍骨头,咚咚咚的,大门有钥匙转动的声音,宁桥想把腿上的东西放下来迎接,被林老太太按住肩膀:“你婶子回来啦。”

    婶子看了宁桥一会儿,跟他们家其他人的反应也一样,大喊宁承有的名字,又觉得年龄对不上,立刻就确认了宁桥的身份:“是小有的儿子吧?你爸妈呢,怎么没一起来?”

    知道了宁桥的事情以后,周红看着坐在小板凳上的宁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只是那一瞬间,宁桥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周红的手并不大,但很温暖。

    看到他哭了,周红也红了眼睛,老太太拿出手绢给他擦眼泪:“哎呀不哭不哭,回家了回家了。”

    宁桥其实是不想哭的,但这个屋子里很温馨,暖黄色的灯光照得人眼睛发酸,苹果和牛轧糖都好甜,饮料带着气儿,厨房里传来阵阵香味,这些很久以前他拥有,但是很久以前。

    眼泪像是断了线,怎么也停不下来,多到把老太太的手绢打湿了。

    老太太和周红对视一眼,觉得要让他一次哭够劲儿才好。

    林志拿出了全部的手艺做了一顿很丰盛的晚餐,他虽然学的白案,但是家常菜也不在话下,客厅里支起了一张圆桌,桌上满满当当地摆着菜。

    忙碌了一天回到家的林飞,看着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的大圆桌占据了客厅,桌上的菜也是他爸好久没做过的,他本以为今天关店之后还要回家做一家人的饭,没想到天上掉馅饼,他能吃个现成。

    “我回来了。”

    屋里的人还在热火朝天地聊天,没一个人理他。

    还是宁桥,肿着一双眼睛站起身跟他问好,周红这才想起自己的儿子,又跟宁桥介绍:“这是你飞哥,他应该比你大几岁。”

    “飞哥好。”

    第一回被正经叫哥的林飞还有点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发,“不好意思啊,上午对你态度不太好。”

    宁桥摇头:“你那时候又不认识我。”

    很快一大家子人上了桌,桌上他们没再提宁桥爸爸的事情,又问宁桥住在哪里。

    宁桥说住在酒店里,林老爷子就不同意了,说回家了怎么还住在外面,要宁桥今晚在家里住。

    林飞一噎:“爷爷,我房间挺乱的。”确实,他白天都要在店里,家里人不会随便进他的房间,所以他的房间都是每周日他爸去店里,他才会收拾打扫,这会儿屋里什么臭袜子脏裤子的,再熏着人家。

    宁桥也摇头:“我酒店钱都给了,人家也不会给我退了,不去住的话亏呢。”

    “那今晚将就住酒店,明天一定来家里住。”林志说,“叔明天给你做好吃的。”

    宁桥点头;“好,那就打扰了。”

    吃完饭宁桥要回酒店,林志和林飞陪着他一起,虽然宁桥再三说不用,但他们执意要求,三个人就开始压马路。

    路上林志又跟他说了很多他爸爸以前的事情,宁桥听得很认真,在林志的言语间,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爸爸,跟他知道的爸爸完全不一样。

    在饭店的时候,爸爸的肩上还没有这么多负担,而且那时候他那么年轻,一定比有了他之后更鲜活。

    “叔,飞哥,上楼坐坐吧?”走到酒店之后,宁桥邀请他们上楼,但两人都说宁桥累了,不上去了,又说明天来接宁桥,宁桥只好点头,送他们离开。

    等回到酒店的房间,宁桥整个人都脱力地躺在床上,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中午出门前他跟向驰安打过电话,向驰安说下午会忙,所以他们下午没有打电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宁桥刚把手机摸出来,向驰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宁桥在听见向驰安的声音之后,就又忍不住眼睛发酸。

    “怎么了?”向驰安几乎是一瞬间就听出来宁桥的声音不对。

    宁桥吸溜着鼻子,跟向驰安说今天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他们都说我跟我爸长得很像,但我好像已经不记得我爸长什么样子了。”

    “那多照照镜子?”向驰安安慰他。

    宁桥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今天怎么样啊?”

    “很忙,很充实。”向驰安说,他已经开始看一些相关教材了,虽然有些晦涩有些无趣,但也能看得下去。

    “我听到了一点我妈的事情,但志叔他们也不太知道关于我妈的具体身世,但我知道了一点,那就是我妈妈绝对不是拐卖的,她跟我爸是真爱。”

    向驰安又笑:“那很好,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还是一直留在邱市吗?”

    “志叔他们让我多留两天,我也想趁这个机会去旧书店找找那个时候的报纸,那个时候的报纸应该有记录,志叔说我妈是看到一张什么报纸,才开始不说话的。”

    “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让杜彦帮你查。”向驰安想起杜彦家有在相关行业工作的,他查起来比宁桥自己查起来要方便,“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顾香。三顾茅庐的顾,香气的香。”

    电话那头的向驰安坐直了身体,声音高了一些:“顾香?”

    “怎么了吗?”宁桥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我知道一个顾襄,那是京市一个很老牌家族的大小姐,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去世了。”向驰安说,“应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宁桥赶紧摇头:“应该不会吧。”

    “没事儿,我让杜彦帮你查一下。”向驰安想也许是自己多虑了,很快他们又说起其他的事情。

    宁桥喝得有点多,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向驰安手边放着两本专业书,挂了电话之后,向驰安给杜彦打了电话。

    “顾家?”杜彦这会儿正跟杜陵一块儿品酒,当然是杜陵喝,他在一边喝果汁,“好端端的找顾家干什么?”

    “如果不查顾家的话,那麻烦你帮我找一下二十五年前的报纸,每一期都要。”

    “呵,那我还是帮你查顾家吧。”杜彦挂了电话,抬头看向他哥,“也不知道向驰安什么毛病,好好的,要顾家的消息干什么。”

    “给你找点事情也好,免得一天到晚闲着。”杜陵喝完了杯里剩下的酒,“上楼休息去。”

    有杜家人的帮忙,向驰安很快就收到了关于顾家大小姐顾襄的信息。

    二十五年前,顾家和新贵余家联姻,顾家大小姐顾襄要嫁给余家公子,在婚期前的半个月,顾襄被绑架,绑匪开出天价赎金,顾家上下凑出赎金后,得到的却是绑匪撕票的消息,顾襄被残忍杀害,据说连尸骨都找不全,但当时跟余家的联姻势在必行,所以把二小姐顾妍嫁了过去。

    杜彦特意把时间标了一下,顾襄是四月二十号死的,婚礼是在五月十五号办的。

    向驰安看着这几页纸,觉得事情不可能巧成这样,于是把这份资料放在了手边,又看起了他的教科书。

    在邱市的宁桥,也许是今天听了很多关于爸妈的事情,他久违地做梦梦见了他爸。

    他爸站在他们家小卖部前面的榕树下,朝宁桥招手:“小桥,过来。”

    宁桥跑到他的身边,哭着跟他说想他。

    他爸摸了摸他的头发:“小桥辛苦了。”

    宁桥摇头说不辛苦,他爸就笑,说小桥还要再辛苦一点,说妈妈在等他,要他快点找到妈妈。

    宁桥点头说好。跟爸爸承诺会快点找到妈妈,会把她带回家。

    说完爸爸的身体就变得透明,宁桥想抓住他也抓不住,醒来的时候他只摸到自己满脸的眼泪。

    他坐起身来,哭得太厉害了还有些喘不过来气,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停下来了,打算明天就出发往草市去,今天就跟林家人告别。

    他下楼的退房的时候,林飞已经等在楼底下了,看到他,林飞赶紧站起来:“爸怕你自己走了,叫我来接你。”

    “太麻烦你了飞哥,我们这就走吧。”

    林飞点头,宁桥去后面开车,坐在副驾驶的林飞眼睛很亮:“你真厉害,这么小的年纪就自己买车了。”

    宁桥摇头:“这不是我的车,是我朋友的,他借我开。”

    “那真是很好的朋友了。”林飞说。

    宁桥点头:“是非常重要,非常好的朋友,愿意为他豁出命去的那种。”

    林飞还是懵懂地点头:“真好真好。”

    宁桥不顾林飞的阻拦,先去百货商场给林家上上下下都买了见面礼,昨天实在仓促,今天该有的礼节得补上。

    林飞已经预感到宁桥拎着这大包小包的去家里,他一定会被他爸骂一顿的。

    果然到了林家,林志说他见外,宁桥只是笑,林家人今早一早就起来帮他找报纸了,但他们都没有看报纸的习惯,自然也不可能留时间那么长,所以还是一无所获。

    但宁桥依旧从心底感激他们。

    想起昨晚的梦,宁桥还是跟他们说了自己的想法,想尽快启程前往草市。

    林志也知道,草市从以前到现在,一直是人口拐卖的多发区,他还是有些担心:“你可得注意安全啊,那些地方牵一发动全身的。”

    宁桥点头,最后在林家人不舍的目光里,他带着林志给他做的各种干粮好吃的,踏上了前往草市的路。

    第64章

    草市离邱市有大约五百公里, 宁桥现在开车已经很熟练了,比出门的时候开车速度快了不少。

    他一路往草市去,在经过了一个大概有十公里的隧道之后, 宁桥就感觉到吹来的灯都是热的, 明明刚过正月,这里就能热到只穿短袖,他看着装行李的袋子,里面一水的棉袄毛衣,一向都本着节约的宁桥,赶紧去给自己买了两身衣裳。

    向驰安给他建议, 让他先去草市的农贸市场转转, 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宁桥一上午都在这个市场里转悠, 发现这里的东西种类十分丰富多样, 很多东西宁桥见都没见过, 跑了市里的很多农贸市场,几乎都是这些东西。

    他简单地在草市吃了个饭, 间隙里又给向驰安打电话:“我看了一眼这边的市场里, 全是这边的特色,下午我就准备进山里去了。”

    向驰安应该是很忙,但还是比宁桥有计划些:“要去收水果的话, 先去市场买称, 买大点的,然后再去银行换零钱, 你都是百元的整钞吧, 换点毛票,元票。”

    宁桥恍然大悟:“你要是不提醒我,我去了就跟瞎子一样。你先忙吧, 我有空就给你打电话。”

    向驰安又提醒他:“去村里的话,最好去请两个有力气人跟你一起,你自己少干点活。”

    宁桥笑了笑:“好,我知道了,你忙吧。”

    “好,随时跟我联系,想你。”

    宁桥听见想你两个人,心里瞬间软了下来:“我也是。”

    他吃完东西,就开着车去买称,换钱,他在副驾驶上铺着地图,准备往草市下面最偏远的山村里去。

    这件事没在他跟向驰安商量的范围里。向驰安一直要求他不能去很偏远的地方,毕竟宁桥除了想去做生意,也是带着别的目的的。

    从草市出发之后,肉眼可见地路慢慢地变窄,宁桥打起了精神,开车的速度也变慢了。

    明明距离比从邱市过来近很多,但宁桥却多花了很多时间,到一个小县城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宁桥也不敢在这样险的路上开夜车,他去开个招待所,带着自己的行李住了进去,刚进屋就想起了头一回跟向驰安一起住招待所的情形,看着紧紧巴巴的屋子,宁桥叹了口气,从家里出来,满打满算不超过半个月,这会儿在四下无人的招待所,他很想向驰安。

    路上的时候给向驰安打过电话了,他们明天要开那个价值好多亿的会,这几天公司都在加班,他们已经加班很久了,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自己也帮不上他什么忙,宁桥叹气。

    第二天天一亮,宁桥又去了这个县城里的市场,发现这里卖的东西竟然比市里的市场还要多还要新鲜。

    宁桥也学着肖尧,腋下夹了个包,长长了的头发也用摩丝固定了形状,看起来倒是像个老板了,他在市场里来回转悠,这个市场的一边是那种水泥浇筑的摆台,另一边就杂乱一些了,背背篓的,挑箩筐的,看来都是卖些散货的。

    他挨着挨着问过去,也算是了解了一些,这些来摆摊的,都是底下村镇上的,因为县城离村镇太远路又难行,班车能从镇上到县城,但从县城回村里,更是难得不行,他们当天都不能走个来回。

    宁桥的目光落在一个老大爷身上,他的背篓已经有些破了,但里面的东西确实是很新鲜,但因为他的位置在太角落里了,所以一上午了也没卖出去什么。

    他在市场外面简单吃了个饭,回去的时候散货那边的摊子快散完了,但那个老大爷的东西还是没怎么卖出去。

    宁桥凑过去:“大爷,这卖的什么啊?”

    大爷见有人来,激动得手都有些抖:“都是好东西,我们村的东西都顶顶好的。”

    “你们村都有些什么啊?”

    老大爷看宁桥一副老板的样子,眼睛里顿时有了光:“我们村里什么都有,每家都有山货,我们还有大片的果园子,收成都很好的。”

    “能带我去看看吗?”宁桥直起腰,“要是合适,我直接在你们村里收货,就不麻烦多跑一趟了。”

    老大爷似乎有些不相信馅儿饼还能砸在他身上,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宁桥:“老板说的是真的吗?”

    宁桥点头:“方便吗?咱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旁边有人也听见了他们的谈话,也纷纷凑上来说自家的村子更好,一时间宁桥被人围了个严严实实。

    “挨着挨着来。”宁桥说,“有机会我肯定都去,肯定都去。最近我都会在这边的,大家别挤别挤。”

    在人群交头接耳的时候,宁桥赶紧拉着大爷离开,很快上了车。

    大爷坐上宁桥的车,才发现自己不是在做梦,他们村太偏僻了,地多人少,能走出的劳动力都走出去了,剩下的都是种了一辈子庄稼的老东西,他算是年轻的还能背着东西走出来,剩下都是些更老的,走几步都大喘气的,就只能看着果子一个个地往地下落。

    别的地方还有老板能去村里收,虽然价压得低,但好歹也算是个鱼饵吊着他们,可他们村,从来没有老板来村里收,因为车开不到他们村口,能停车的地方离他们村还有好长一段距离,所以没有老板愿意去他们村收东西,毕竟他们村有的,别人村里也有。

    宁桥要开车离开的时候,大爷请求他去县城的另一个摆摊的集上,捎带上村里的另一个也来卖东西的,宁桥自然同意。

    他以为也是个老头,却没想到来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年轻男人,他肩上挑了一对箩筐,背上背着一个巨大的背篓,前胸上也挂着一个。

    宁桥眼睛睁得老大,要这几个筐里东西都装满,得重成什么样子。

    “老板,我叫王洗,那是我们同村的,叫王为国,我们村的人都姓王。”大爷想起自己坐上车,还没跟宁桥做个自我介绍。

    宁桥点头:“我叫宁桥。”

    “宁老板好。”

    随后那王为国也坐上车,他也有点兴奋,觉得洗叔撞了大运,往常也都去那个市场摆摊,也没见到有老板找上门来,今天怎么就遇上了。

    “为国本来也是在外面打工,但是前几年他爸摔瘫了,他妈又身体不好,他就回村里了,也没娶上媳妇。”王洗大叔说,“我们村,年轻的都出去了,留在村里的,都娶不上媳妇。”

    王为国也没觉得难堪,只是自嘲地笑了笑,本就是事实,没有遮掩的必要。

    从县城开车到他们村里要两个小时,每天来回县城到他们镇上的车只有早上七点一班,晚上回来一班。

    到了镇上,再开回他们村里还需要一个小时,从村里到镇上的路是宁桥学会开车以来开得最艰难的一程,宁桥的心里都在打颤。

    “叔,我想问问,你们村里有七八年前来的人吗?”宁桥也没忘记自己另外的目的,他说的意思也挺明显。

    “没有。”王老爷子也明白他的意思,“我们村太闭塞了,而且都穷,哪能买得起。”

    宁桥点了点头,随后那王为国说:“宁老板,下次你可别这么问话了,有些村子里是有这样的情况的,你这一问,反而引起祸端。”

    宁桥顿了顿,也觉得自己大意:“好,多谢你提醒。”

    很快到了他们村口,车已经进不去了,时间也从下午的一点多到了天黑。

    “叔,我先带宁老板去村里,你在这儿守着宁老板的车,咱们晚上再商量商量让谁来帮宁老板守车。”

    “不用这么麻烦吧?”宁桥下了车,背上自己的包,这个包是周红给他买的,是个双肩背包,正好能装下他的钱和衣裳。

    “要让人来守着的。”王大爷说,“咱们村虽然偏僻,但免不齐有坏人啊,你给我们村里带来希望,我们自然不能让你吃亏。”

    宁桥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没有一点信号,想了想给向驰安发了条信息,那信息也一直在转着圈圈。

    进村里确实都是小道,王为国一直提醒宁桥要小心脚下,但他还是滚下田埂两三次,也怪不得这里没什么老板来收货。

    “今晚就请宁老板在我家住下吧,明天我们带你细细地看看村里,您再考虑要不要从我们这里收货。”

    宁桥点了点头,也只有这个办法。

    很快他们就到了王为国的家里,宁桥发现他家里也开着个小卖部,只是卖的东西没宁桥的多,很多东西都快积灰了也没卖出去。

    王为国也看见宁桥的眼神停留,便解释到:“我还有点力气,能去进点货,在村里也卖点东西。”

    但因为村里人也没什么钱,所以他也就赚个两三块钱的,赚钱的大头还是去卖水果,也只能勉强负担起爹娘的药钱,别的盈余是一分没有的。

    宁桥笑着说:“我以前也是开小卖部的,后来才想着出来跑跑。”

    王为国也笑起来:“您心真大。”

    宁桥看着他:“怎么说?”

    王为国说话的声音小了一点,外面天很黑,偶有几声不知名的鸟叫。

    “一点戒备心都没有,你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就跟着我们来了,还那么大胆地问我们村里有没有被拐卖来的妇女,要我们村里的人坏了心肠了,你还能走出我们村里吗?”

    宁桥的心顿时悬了起来,他果然还是没出过门,竟然连一点防备的心思都没有。

    看宁桥像是吓到了,王为国这才笑着说:“别担心,我们村除了我稍微年轻点儿,其余全是六十往上的,你打得过。”

    宁桥看着他的笑脸,反而更担心了一些,所以晚上他没吃王为国做的东西,吃得是他带着的林志给他做的点心,晚上也悬着心,一晚上抱着他的包,只是打了几个盹儿。

    好在天亮之后,村里的鸡陆续地叫了起来,宁桥打了个呵欠,王为国看到他乌青的眼睛:“不该吓你的,这也是让你长个记性,以后可不能这么没有防备心了。”

    天亮之后,村里人都知道村里来了个大老板,今天要考察一下他们的庄稼收成,所以一早起来大家都有些紧张。

    等王为国带着宁桥在村里四处转的时候,宁桥确实看到了村里的人,果真像王为国说的,村里的人都是六十来岁的,比他们村里人年纪都大,他看着王为国,觉得他像是另一个自己。

    宁桥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有点酸,有点涩。

    第65章

    这个季节在庆安市水果是很缺乏的, 世面上能见到的最多的水果也就是苹果,宁桥是不爱吃苹果的,总觉得跟啃馒头似的, 没滋没味的。

    他们那边路边的柚子树很多, 但都又小又涩,所以他们过年的时候都用炮仗去炸柚子玩儿。

    王为国他们村叫五里梁,顾名思义,这个村绵延着快五里的山梁,能耕种的地很少,山上大多都种着果树, 这些果树应该就是他们的生计。

    但也是因为这五里梁, 让他们的收成也只能自己背出这山里, 年轻人觉得靠天吃饭没有出路, 早早地离开, 留下的老弱病残,就更艰难一些。

    “之前我们的收成都是背到镇上, 镇上会有老板收, 但看我们的情况,价都压得很低。”王为国说,“所以你能来村里看看, 我们特别高兴。”

    他带着宁桥往山上, 坡地里都转了转,王为国找到了自己的果树, 从树上摘了一个芒果递给宁桥:“您试试。”

    宁桥是没有吃过芒果的, 他拿着个芒果,有些手足无措,王为国看见了, 从兜里拿出一把刀,三下两除二就把一个圆胖的芒果削成了一朵芒果花,见宁桥不介意,从一边的树丛里摘了树枝,把芒果插上去。

    宁桥接过来,啃了一口,甜味溢满口腔,他眼睛睁得很大。

    王为国解释说:“我们的果树都种在山上,所以日照充足,水果都特别甜。”

    看完了山上的芒果和柑橘树,他们又下了山,看到一片甘蔗林:“这个我知道,我们那边有卖这个的。”

    王为国点头:“这个能储存的时间长些,所以会卖得好些,但我们村的价还是最低的。”

    宁桥跟着他转了一上午,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昨晚的信息没有发出去,手机还是没有信号,不知道向驰安会多担心他。

    他也有些急了,问王为国哪里能有信号,王为国摇头:“我们这里是没有基站的。”毕竟村里连个座机都没有,电话线都没拉一根,更何况是基站了。

    宁桥无奈收了手机,只好把手机收起来。

    他这次出门本来只带了自己的一万块钱,结果向驰安给他又塞了几万,要把这里的东西包圆估计还差点,只能先买一部分,拉出去卖了看看行情。

    宁桥有了决断,对王为国说他只有一辆面包车,所以这一趟拉不了太多,说要是卖得好,等卖完了他再过来。

    王为国毕竟是在外面打过工的,自然也理解,于是他们看完村里之后,就看见村里人都眼巴巴地等在王为国的家里,眼中闪着光。

    这个时候宁桥不好开口,于是王为国开口帮他说:“谁家又熟得正正好的,老板先收,没那么快熟的,就稍等等。”

    他这话一出,老人家们眼里的光黯淡了些,谁知道再等等老板还会不会来呢,所以还是都想这一次就把东西都卖掉。

    “大家放心,我不会不回来的,咱们种的果子质量好,我也能卖得好,咱们共赢,我也不会放着钱不赚啊。”宁桥大声说,“还有价格的问题,我既然是做生意,价钱自然是要比你们送去零售要稍低一点,但大家也放心,我肯定不压价。”

    有老人家问:“那你能给多少?”

    宁桥收了东西之后并不打算在草市附近卖,毕竟这里就是产这些的,大家都有自然也就不奇货可居,要往外销才能赚到钱。

    草市的芒果价格是两块一斤,县城的价格是一块五,宁桥打算用一块二收,到卖的时候就卖四块或者五块。

    宁桥也不是第一回做生意,回来的路上也跟王为国聊过,他们村里人送到镇上去收的,价都压得很低,基本芒果一斤就给个七八毛,七毛居多,八毛要拉扯很久。

    “芒果一块。”

    众人都以为来这里收,会再压他们一成的价,却没想到,还能比送去镇上收还贵。

    大家都兴冲冲地去摘果去了。

    最后王为国又安抚了大家,然后就有人陆续地送来了已经熟透了的芒果,还有成捆的甘蔗,就在王为国家的院子里开始收。

    老人家是侍弄土地的高手,种出来的东西自然是圆胖可喜,甘蔗也是根根饱满,比宁桥在他们那边卖得那个看起来好了很多。

    还好宁桥在过来的时候买了称,不然还真是抓瞎,王为国帮他上称,他就在一边算账,他的包放在自己的腿下,称好一家之后就立刻结账。

    老人家皮包骨头的手接过钱,高兴得颤抖起来,随着人越来越多,排着的队也越来越长,宁桥加快了算术的速度,又想着出山之后,还是该买个计算器,免得一直用笔算。

    等人散得差不多,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本子,今天收了差不多一千斤,看着院子里堆的芒果,宁桥才想起重要的事情,他还得把这一千斤的东西,人力搬到他的车上,这会儿又有些后悔,该听向驰安的,请两个力工。

    没想到他在犹豫的时候,先前的老人家们都背着背篓过来:“我们给你送到车边去,这么多,你一个人得搬到什么时候,我们人多,一人一点儿,很快就好。”

    接着就是村里所有人都出来了,帮着他把这些芒果都运到了村口。

    王为国也去了,村里就他年轻些。所以他挑得最多。

    到了车上,宁桥才发现自己的小车看起来装这些东西也够呛,于是王为国仔细看了看他的面包,说:“我帮你把后座都拆了吧,这样能放更多。”

    宁桥看着他:“你会?”

    王为国点头:“我以前在外面打工,学过。”

    没一会儿他就把后座都给拆了,底下铺上甘蔗,又往上堆芒果,最后连副驾驶上都堆满了芒果。

    宁桥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百块钱:“大哥,这两天也麻烦你了,这是报酬。”

    王为国赶紧拒绝:“您能来收我们的果子已经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了,我不能收您的钱。”

    宁桥硬塞给他:“哥,我今天就先走了,顺利的话我四五天就回来,不顺利的话你也别着急,我肯定会回来一趟的。车座子什么的你帮我收起来。”

    “好。”

    宁桥开上车走了,这次他收了一千多斤,里面还有婆婆爷爷塞给他的山货,他趁着时间还早,得赶紧走。

    回去的路上知道了路况,宁桥开得更慢了些,他的目的地是离草市还有好几百公里的宜安市,他打算今晚熬个夜,明天就能到宜安。

    等出了县城,电话终于有信号了,宁桥赶紧把车停在路边,给向驰安打电话。

    向驰安几乎是立刻就接了起来:“你去哪里了?一晚上电话都打不通!”

    宁桥缩了缩脖子:“我去村里收水果去了,你吃过芒果吗?我头一回吃,真好吃,这次大概收了一千斤,要是卖得好,我就再多收一些,再卖得更远一些。”

    向驰安没说话。

    宁桥的声音软了一些:“你也知道,有些村里没有基站,那个手机就是没信号。”

    “你去哪个村了?”向驰安问。

    “额……那什么,我忘了村名字了。”虽然向驰安不在他身边,他还是觉得心虚得厉害。

    “我有没有告诉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尤其是草市那边,那边很乱,你就这么自己一个人进去,你考虑过我吗?”向驰安压抑着怒气,从昨天开始宁桥的电话就打不通,向驰安就知道了他肯定没听自己的话,还是一个人往深山里跑。

    “我……”他也知道自己理亏,昨天就已经被王大哥说过了,后面他会吸取教训的,“别生气了,我下次不会了。”

    “先前就忘了提醒你了,不要大喇喇地直接去问人家那有没有被拐卖的人。”向驰安停下手里的笔,“这样,你跟我说你下一站在哪停下,我给你派两个人过来。”

    “不,不用这么麻烦吧?我自己一个人行的。”宁桥赶紧说,“太麻烦了。”

    “不麻烦。”向驰安说,“我不想再一晚上都睡不着了。”

    “我下次去哪一定提前跟你说。”宁桥赶紧保证,“或者你先让我看看行情,到时候咱们再说,要是真卖得好,再叫人来帮我也行啊。”

    好不容易安抚住向驰安的情绪,宁桥反过来关心他:“你怎么样?会开完了吗?怎么说?”

    在庆安市明亮的窗边,向驰安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差不多了,还有最后的协议没签,不过八,九不离十了。”

    宁桥也替他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还是你们辛苦。”

    向驰安笑了笑:“不辛苦,为宁总效力,是我的荣幸。”

    宁桥也轻松起来:“那宁总回来好好奖励你。”

    向驰安的声音压低了很多,凑近电话说了很多让宁桥面红耳赤的话。

    “你在办公室注意点儿形象。”宁桥红着脸清了清嗓子,“这些话是能这个时候说的吗?”

    向驰安笑他:“那是谁,用我办公室的电脑看些有的没的?我说你怎么突然开窍了,原来偷偷在我办公室看这些?”

    “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得不说,宁总学得挺好的。”向驰安压低了声音,“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宁总还能教我更多东西。”

    “喂,我一会儿开车呢。”宁桥深吸了口气,“别让我分心。”

    “好,那你开车吧,开车小心。”说完他又想起什么,“晚上不要开夜车,住酒店,好好休息。”

    宁桥阳奉阴违,连连说好。

    第66章

    他到宜安市的时候已经凌晨, 也没按照向驰安说的住酒店,只是把车停到路边,在车里打了个盹儿。

    这边的天气跟草市又不太一样, 他睡着的时候身上还是盖着那件大红色羽绒服。

    等他醒来的时候阳光刺眼, 他晃了晃脑袋,又伸了个懒腰,下车活动身体。

    刚好路边有人经过,宁桥问了路,问到了宜安市里最大的农贸市场的地址,打算开车过去卖芒果和甘蔗。

    在去农贸市场的路上, 宁桥又看到好几家水果店, 他放慢了速度, 看了一眼他们卖的东西, 都是什么苹果橘子之类的, 没太大的新意。

    宁桥想了想,又掉头回去, 他以前就拉着东西到处卖, 做生意嘛,当然得抹得开面儿。

    他把车停在水果店的前面,老板娘刚要开口骂说宁桥挡了她的门面, 就看见带着笑容下车来, 他长得精神,又带着笑, 很容易让人第一眼就心生好感。

    “姐, 咱家需要点新鲜的水果吗?”宁桥眨了眨眼睛,“我这里有新鲜的,别人家都没有的。”

    人都是视觉动物, 谁能拒绝一个帅小伙亲亲热热地喊姐呢:“什么新鲜的?”

    宁桥从车上拿了个芒果下来,又学着王为国的方法,把芒果削成了朵花儿递给老板娘:“这个算我送您的,您尝尝?”

    老板娘愣神,女人不管她年纪到了多少岁,那都是喜欢花儿的,芒果削成的花也不例外,甚至更好,又能吃又好看,一吃甜到心里去了。

    “怎么卖的啊这个?”老板娘问。

    宁桥说:“您要是要得多,可以算您便宜一点,我老实跟您说,我收成一块五一斤,您是我做这生意第一个顾客,我按进价卖给您,一块五一斤。”

    “那也不便宜。”老板娘斟酌几番,“不能再便宜点儿?”

    宁桥拌可怜:“姐姐,你看,这都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可新鲜了,我昨天开一宿的车,生怕送过来不新鲜了,您像我这样,切花刀,用棍扎着,往您这店前一摆,保证大家都觉着新鲜。”

    老板娘本来还犹豫,这会儿被宁桥一说也是有点心动,店里卖的什么苹果梨的,没什么新奇的,要是真换了花样,说不准还能有点生意呢。

    “那你给我来点儿。”

    宁桥嘿嘿一笑,在这里就卖了五十斤出去,他成功地赚了自己的第一笔钱。

    收了钱之后,宁桥说:“姐,您留一个我的电话,要是卖得好,以后需要,再给我打电话,我之后就不再这条街附近卖了,您放心。”

    宁桥给她留了手机号,随后开着车往农贸市场去。

    他在车上想事情,本来他是打算自己去零售的,但回头一看自己这一车,零售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卖得完,不如都卖给水果店,他们一次就能买五十一百斤的,自己零售也就一两斤的卖。

    他把车开过了这个街区,觉得有点饿,看到街边有卖包子的店,他买了五个包子,稀饭是免费的,他坐下一口气全吃了,吃过林志叔做的包子,宁桥觉得别的包子都没啥味儿了,要不还是国营饭店的白案呢。

    他想着刚吃饱还是不开车了可以歇会儿,就听见一边吃早餐的人在聊天。

    “就在东街啊,明天开业,说有两层楼那么宽呢。”

    “说是叫什么,超市?什么都有卖的,明天做活动呢,得去凑凑热闹。”

    宁桥的耳朵立了起来,超市就是大型的小卖部,什么都有卖的,水果自然也卖。

    他急匆匆喝完稀饭,又自来熟地问旁边的人超市在哪个位置,人家告诉了他他道了谢转身就走,后面人急忙说明天才开业今天去了买不到东西,但宁桥已经跑得很远了。

    到了超市在的地方,宁桥把车停下,果然像吃早饭那人说的一样,这个超市是三个门脸连起来的,有两层,正中间写着巨大的好友超市四个字。

    三个门脸应该是全部打通的,被厚厚的卷帘门遮住,看不清里面的陈设,宁桥在超市外面逡巡很久,也没见着这超市留个什么联系电话的。

    他绕着超市走,没一会儿守在超市楼上的老板彭言就看到有鬼鬼祟祟的人,绕着他的超市不停地转,好家伙,他超市还没开门呢,就被小偷盯上了?

    彭言今年二十五岁,是宜安市本地人,他家呢在宜安算不上大富,但也小有一点钱,彭言没考上大学,上了个专科学校,毕业之后他奶奶心疼他,就给他钱去做生意,只是他这几年,干什么亏什么,最后还是他奶奶说,干脆开个超市,于是他又开起了超市。

    这次他已经决定好好经营,准备一雪前耻,没想到这还没开门呢,就让小偷给盯上了。

    他就住在超市楼上,他从厨房里抄起一个擀面杖直冲楼下。

    宁桥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来,准备上车去往农贸市场,不能把时间白白都浪费了,在他刚刚拉开车门的时候,身突然一阵风,他下意识偏头,躲过彭言的擀面杖,随后一个反手把彭言按在车上:“做什么?”

    彭言的个子比宁桥矮一些,从小养尊处优的人怎么能跟宁桥这个干惯了农活的人比,他挣扎着:“你才做什么!想偷东西是吧!”

    宁桥这才松开他:“什么偷东西,我是想找找老板的联系方式,谈谈生意,怎么就偷东西了!”

    彭言看着他:“谈什么生意?”

    宁桥让开身子:“你又不是老板,我跟你谈什么?”

    彭言最烦别人看不起他:“我怎么就不是老板了!”他从裤兜里掏出卷帘门钥匙,“这就是我的店!”

    宁桥立刻换了一副嘴脸:“我有眼无珠,没能看出来您竟然是老板。”

    他拉开自己的车门:“我这里有一车芒果还有些甘蔗,都是刚摘下来的,我想着您这开超市,家大业大,应该是需要的。”

    彭言摸着自己的下巴,他的超市确实有水果的柜台,但这个什么芒果的,真的能卖得出去吗?

    宁桥见他迟疑:“我刚刚过来的时候已经卖出一些了,这水果新奇,又香又甜,只要切开一个放在那试吃,不愁卖不出去的。”

    彭言也是第一次开超市,有些拿不定主意,他看着宁桥:“你有联系方式吗?我跟家里商量一下。”

    宁桥赶紧报上自己的号码:“行,您有需要就给我打电话,我现在要去别的地方碰碰运气了。”

    他开着车往农贸市场去,对于没有直接把芒果卖给超市还是有些遗憾,不过现在也不是他气馁的时候,他得赶紧把这一车东西卖出去才行。

    宜安有一个很大的农贸市场,宁桥先去找了市场管事,花了二十块钱弄到一个临时摊位,这里的市场都是露天的,他来得晚,已经没什么好位置了,不过位置偏僻,但是大,他把车门前车门和车位都打开,深吸一口气之后,大声喊到:“来看来看啊,新鲜的芒果啊,刚从树上摘下来,又甜又新鲜啊,欢迎试吃品尝啊。”

    叫卖的动作对宁桥来说轻车熟路的,他的声音很大,像是平地起的一声惊雷,这样自然是能吸引到人的。

    他还削了两个芒果来给顾客试吃,果然这水果很甜,吃一口下去就像吃了一口蜜。

    “怎么卖的啊?”一个大婶吃了一口之后问。

    “三块一斤。”宁桥说,“都是新鲜的,一点儿瑕疵都没有。”

    “三块一斤也太贵了吧?这么大个头,一个就得一斤呢。”大婶实在是喜欢那味道,又觉得实在是贵。

    “姐姐,一分钱一分货呀,我这是从草市那边连夜拉过来的呢,我不吃饭,车也得喝油不是,您就当尝个鲜。”

    他这一声姐姐把大婶叫开心了,大婶选了两三个,宁桥给她选的个头中等的,总算是卖出去的第一单,开张之后就慢慢地生意就起来了,宁桥惦记着超市的那边,他还是留了些品质好的给超市备着。

    又有人注意到他的甘蔗,这玩意儿不怎么稀奇,过年的时候也有人拉过来卖的,便有人问了价。

    宁桥的甘蔗收得便宜,拉过来之后才想起自己连削甘蔗的刀都没买,有些无奈:“我忘了买削皮的刀了……”

    旁人都笑他,说卖水果不拿刀跟上战场不带枪有什么区别,宁桥有些无奈:“那这样好了,今天在我这里买了芒果得,我都送一截甘蔗。”

    一时间他的车边更热闹了。

    宁桥卖得比预想中地要好,毕竟有免费送的东西,谁都会认为是自己占了便宜。很快到了下午,市场的人渐渐少了,宁桥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才觉得有点饿,看没什么生意,他又给向驰安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来,接电话的不是向驰安而是罗英:“宁先生,向总开会去了。”

    宁桥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四点多了,向驰安竟然还在开会:“谢谢姐啊,等他回来你让他给我回个电话吧。”

    “好。”罗英挂了电话,只觉得手都在抖。

    军工业南迁到庆安的事情已经传开,成为了街头巷尾的谈资,有远见的大家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工业搬迁,当地的基建就要跟上,基建怎么建,那当然是靠居民,这会给庆安人民带来很多的工作机会。

    而更令他们宁安房地产公司的所有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庆安市因为军工业搬迁,需要建造一个机场。

    而这个机场的选址,正是他们公司名下的那块地!

    那块原来老板怎么卖都卖不出去,怎么开发都开发不了的那块地!

    向总刚接手这个公司,天上就掉了这么大一块馅饼下来!

    怪不得向总之前那么着急要那块地的开发方案,怪不得最后选了那个看起来成本投入更多但以后的收益也更多的策划方案,原来都只是为了跟政府谈条件。

    今天下午是签合同的时间,向总已经跟他们谈了快两个小时了,也不知道最终能拿到多少赔偿。

    整个公司的人都目光炯炯地盯着会议室,即使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了,整个办公室没有一个人离开。

    终于,紧闭了一下午的会议室终于打开了门,向驰安面上没有太大的表情,把来开会的几位送下了楼。

    等他重新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十好几双眼睛都盯着向驰安。

    向驰安看着他们,随后笑了笑:“今晚庆功,罗姐,麻烦你订个饭店。”

    办公室里顿时一片欢呼声。

    向驰安回了办公室,看着刚刚签好的合同,他总算是实现了给宁桥的第一个承诺,让宁桥变成了亿万富翁。

    第67章

    亿万富翁宁桥现在正开着自己的面包车往超市去, 他还以为要等到明天,结果天擦黑的时候彭言就给他打了电话,问他芒果是不是都卖出去了。

    宁桥赶紧说还留着好的给他, 要是他们不要, 他明天再卖,于是他拉着剩下的芒果重新回到超市。

    彭言的身边站着一个中年人,看起来跟彭言有八分像,应该是彭言的父亲。

    “这是你从草市拉过来的?”彭言的父亲明显比他多了很多经验,他仔细地看了看宁桥车里剩下的芒果,果然是像他说的, 新鲜, 他们要做超市, 又尤其是刚开业, 新鲜是最重要的。

    最后他们商量好, 宁桥这里的芒果他们想要一百斤,宁桥说他在农贸市场零售卖的三块, 他们批发可以拿批发价一块五。

    “我看明天的情况, 要是卖得好,就再找你,行吧?”彭言看着他车里的果子。

    宁桥点头:“我明天就在这周围转悠, 保证把好的都给你们留着。”

    他们一次结清了钱, 宁桥也实在是累了一天,找了个招待所住下。

    他身上背了个包, 里面装着今天卖东西的钱, 他关好门窗,这才开始数钱。

    他这些天买果子,加油费住宿费吃饭的钱, 差不多花了个一千多,他的本钱和卖芒果的钱都是分开的,一车芒果还没卖完,他数了一下,就已经卖了有一千多块了,当然大头都是在他农贸市场卖出去的,像给超市的还有水果店的,价都不高,没赚多少。

    但一天就已经卖回了成本,剩下的都是纯赚了,一天就差不多能赚到他在小卖部一个月的钱了。

    宁桥抱着装钱的包,虽然身体觉得累,但精神十分亢奋,下午给向驰安打了电话,他还没回过来呢。

    宁桥又给他打了个电话,这回向驰安接得很快,电话那头很嘈杂,听起来像是在吃饭。

    没一会儿向驰安那边就安静了,宁桥问:“你在吃饭呢?”

    向驰安嗯了一声:“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

    宁桥坐起来:“真的啊?怎么样,达到你的预期了吗?”

    向驰安也笑:“达到了,恭喜宁总。”

    “多少啊?”宁桥有些好奇。

    向驰安低低地说了个数,宁桥惊得从招待所的床上掉了下来:“多,多少?你说多少?”

    向驰安笑:“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数字,怎么样,我厉害吗?”

    宁桥挠头:“我刚刚觉得我一天赚了好几百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你更厉害。”

    “晚上请他们吃饭,大家都累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向驰安解释说。

    “那你这会儿跟我打电话没事吗?”

    “没事,酒已经喝过了。”向驰安也靠在床头,“我要是在,他们可能不自在,我也想好好跟你说会儿话。”

    宁桥嗯了一声:“真好啊。”他笑着,“向驰安,外面的天地真的很广阔。”

    向驰安只是笑了一声,随后又酸溜溜地说:“外面的世界太好了,乐不思蜀了是吧,也不想我。”

    宁桥听着他的话,觉得好笑:“我一直很想你啊,天上飘过去一朵云,我都觉得像你。”

    “也不知道在外面遇上谁了,现在变得这么会说话。”向驰安靠在酒店的床上,倒垂的水晶灯有些晃眼,恍惚中他像是看见了宁桥的笑眼。

    他晚上喝了很多,毕竟是庆功宴,原先觉得他很有距离的同事们,也都鼓起勇气上来敬酒,向驰安没想摆架子,来者不拒。

    “喝了很多吗?”宁桥问他。

    “有点。”屋里开着空调,向驰安穿了一件衬衫,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开始解领带。

    宁桥换了个姿势侧躺,把被子压在腿下面:“那钱什么时候能给你呢?”

    向驰安随手扔掉领带,又松了两颗扣子,酒意升腾,他想起在之前的某一天,也有这么一次。

    那时候他已经确认自己的心意,宁桥却还像个木头。

    他有些低地笑了一声:“宁桥。”

    宁桥似乎感觉到了从电话那头传来的热意,他的心尖一颤:“怎,怎么了?”

    “你说话。”向驰安的呼吸明显地变得沉重。

    宁桥蹭地一下坐起来,要是以前没经过事儿,他可能又以为向驰安是喝了酒不舒服,但经过了那些事情之后,他听出来了向驰安这会儿的声音,明显就是他们在一块的时候,太高兴了才会发出的声音。

    “你你你,你在干什么!”宁桥似乎是被手机里向驰安的呼吸声给烫到了,有些坐立不安。

    “继续。”

    “你怎么能这样呢?上次是不是也是这样?”宁桥觉得口干舌燥。

    向驰安笑了笑:“你不想吗?”

    宁桥吞了口口水:“我我不想,我很正经的。”

    “你不想被我拥抱?不想我牵着你的手,慢慢地往下……”

    宁桥吞咽口水的声音很大,那边又传出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向驰安笑出声来:“不是很正经吗?脱裤子干什么?”

    “我没脱裤子。”宁桥不承认,“我脱衣服呢。”

    “人都有七情六欲,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向驰安就像是个妖精,不断引诱宁桥,仿佛在跟他说只要放弃一点点,就能得到很多快乐。

    宁桥到底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向驰安只是勾了勾手指,宁桥就巴巴地跟上去了。

    但不得不说还是向驰安会玩,宁桥听着那些让人面红心跳的话,最终还是没能忍住。

    “你好快。”向驰安说,“现在该你了。”

    宁桥支支吾吾:“我不会。”

    “所以你只顾自己?”向驰安的声音更低了,“那你就说话吧,说什么都好。”

    宁桥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反正最后听见向驰安从喉间的低低的声音的时候,他像被火烧了尾巴,赶紧把电话挂了。

    随后才红着脸开始收拾,等把所有东西都归位,宁桥重新躺回床上,才觉得心里一阵空虚。

    往常这个时候,他们总是靠在一起,肌肤相贴,也不说什么话,但就是觉得空气都是甜的。

    这会儿却只有他一个人,抱的是陈旧发黄的被子,宁桥觉得自己就像是电视里演的窝囊没出息的男人,放着刚结婚的媳妇儿,自己去外面打工。

    宁桥叹了口气,有些困倦了,他又给向驰安打了个电话,向驰安那边像是完事儿了,接到他的电话就开始笑。

    等他笑完,宁桥才嘟嘟囔囔:“有点想你了,天气都开始暖和了。”

    “想我,就回来看我。”

    宁桥的眼睛快合上了:“好。”

    很快宁桥的呼吸就变得绵长而平稳,向驰安听了好一会儿,才挂了电话。

    他把西裤往旁边放,裤兜里的钱包掉了出来,钱包里装着一张宁桥的身份证复印件,宁桥的身份证应该是两三年前拍的,黑白色的也掩盖不住他的帅气。

    他拿着那张纸看了好一会儿,目光落在了宁桥的出生日期上,是四月十六号。

    现在是三月二十号,离宁桥的二十四岁生日,还有一个月不到了,也不知道那个时候他是回来了,还是又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待着。

    也许是因为发泄过一通,宁桥睡了个好觉,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大亮了,他赶紧爬起来,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市场摆摊。

    他刚坐上车,电话就响了起来,是超市的彭老板,说让他别去零售了,把芒果都拉他那去。

    宁桥乐得清闲了,开上车就过去,把剩下的芒果都送去了好友超市。

    一整车的芒果用了两天,赚了一千多块钱。

    宁桥越发充满了干劲,在宜安吃完了饭之后,找了个加油站把车加满了油,又重新往草市开去。

    他路上开得不快不慢,中午出发,快凌晨到了草市市区,又在市区找地方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又马不停蹄地往山里去。

    他到的村口的时候,王为国已经在村口等着他了。

    宁桥看着原本光秃秃的村口,这会儿摆满了背篓。

    远远地看到车过来,王为国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来,他跑过去帮宁桥拉开了车门:“宁老板!”

    宁桥吓了一跳:“王大哥,你怎么在这儿守着?”

    “我想你要回来,再进村里收还得自己往外背,我就让他们把芒果都放这儿了,到时候咱们就来这儿算账就行。”

    宁桥松了松肩膀:“放在这里安全吗?”

    王为国点头:“安全的,我们都换班在这儿守着呢,你开车累了吧,还没吃饭吧,刘婆婆家里煮了饭,你吃点儿吧。”

    宁桥点了点头,村里人实在太热心,又都是爷爷奶奶辈的,看到宁桥就像见到亲孙子,总是想给他拿吃的。

    宁桥吃完饭又休息了一会儿,又去了村口开始结账装货,他就像是个连轴转的陀螺,这半个月就往返于草市和宜安还有周边的县市里。

    王为国他们村子里的芒果已经收得差不多了,宁桥想了想,又往旁边的村里去了。

    在这个村收了最后一次芒果,宁桥给王为国包了个大红包,感谢他对自己的帮助。

    王为国推辞一番之后还是收了,又说希望宁桥明年还能来,宁桥点头,这里是他的起点,他当然要回来的。

    宁桥拉出去的芒果,一些给了好友超市,更多的都是零散地卖给水果店小卖店之类的,虽然卖得不如自己零售贵,但好在是卖得快些。

    他出来这段时间,除去成本,他赚了快一万块钱。

    时间也已经到了四月十号了。

    他人在外面,还是惦记着自己家里的地,给向驰安打电话的时候,还让他回去看看家里的庄稼。

    向驰安刚好有一个下午的空闲,开着车回了村里,从宁桥走了之后,这也是他第一次回去。

    车开到小卖部的时候,向驰安下了车,他以为是二叔在小卖部里,却没想到守在小卖部里的是宁正。

    宁正看到向驰安也是一怔:“向,向哥。”

    向驰安点了点头:“你怎么回来了?”

    宁正的面上有些苦涩,又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下,下岗了。”

    向驰安看着他:“那就在家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他说完之后正好看到二叔过来,想起自己回来的目的才说:“二叔,我看菜籽快熟了,宁桥的地,我打算请几个人帮他收一下,到时候多少工钱你跟我说一声。”

    “哪里还需要什么工钱啊,我给他收了就行,正好宁正回来了,他也一起干活。”二叔笑着,说到宁正之后脸上的笑也收了。

    向驰安也回头看了一眼宁正:“难得他在家陪你们,别累着看,到时候请人来收,就这么决定了。”

    宁正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向哥说话,都是帮桥哥说的啊,活生生一副大嫂相啊。

    第68章

    宁正回来这些天, 整个人都是十分低沉,引以为傲的工作没了,要结婚的对象也没了, 他觉得自己一出门就像是有无数道目光在看着他, 在嘲笑他。

    渐渐地他也不想出门了,他爸见他实在闷,把他赶到小卖部看店了,在小卖部里看店这几天,宁正才觉得桥哥以前也不容易,别人都以为看小卖部很容易, 其实里面的事情又多又杂, 桥哥的耐心可真好。

    宁正刚接完电话, 准备去通知村里人的时候, 向驰安走到了小卖部。

    也不知道为什么, 宁正就是有些怕他,明明说起来向驰安比他还小, 但他见了向驰安就是觉得怵。

    “你在外面, 上的什么班”往常向驰安是不怎么跟他说话的,没想到今天还特意跟他搭话了。

    宁正的声音很小:“是工厂车间。”

    “会开车吗?”向驰安问他。

    宁正点了点头:“在厂里学过。”

    向驰安言简意赅:“有证吗?”

    “没有。”宁正有些不好意思。

    向驰安看着他:“这两天去县城把驾驶证考下来。”

    宁正挠头:“是有什么事儿吗?”

    “你想继续待在小卖部里?”向驰安说,“宁桥在外面做生意, 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 所以你要是能去帮他,他会轻松些。”

    宁正赶紧点头:“我去我去, 我今天就去县城里考证去。”他也不想再待在村里了, 这段时间他极度敏感,只觉得村里人的一个眼神都快要杀死他了。

    向驰安说好:“能在四月十号之前把证拿下来吗?”

    宁正忙说:“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那就行,那你给你哥打个电话, 说你下岗了没事儿,正好可以帮他,你愿意的话,拿到证了咱们就四月十二号出发。”

    宁正实在是在家憋坏了,几乎是立刻就说好。

    向驰安开上车:“那我四月十二号回来接你。”

    向驰安开着车回了公司,还没到公司就听见了争吵的声音,走近了一看,竟然还是熟人,就是宁安房地产的前老板。

    他在办公室前大闹,说向驰安卑鄙无耻,说向驰安趁人之危,又说买公司的钱根本就不够,要向驰安再赔他钱,说当时的钱根本就不够买公司和地的。

    这话一出,大家也都知道了他的意思,就是看到原来那块一点没用的地,转眼就变成了块香饽饽心理不平衡了,想要再要点好处。

    向驰安听了好一会儿,转手打了电话报警,报完警之后他就下了楼,在楼下的红老头里坐了好一会儿。

    警察来得很快,这件事本来也是前老板不占理,毕竟当时公司买卖的时候,白纸黑字的合同,还有公证处的录像都是证据,他还执意闹的话,就只能去蹲橘子了。

    这点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向驰安的心情,在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他甚至连面都没有露,跟着去公安局的是罗英和章平。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向驰安找了章平谈话,章平有能力也心细,罗姐负责他平日的一些生活琐事,他还需要一个能够处理日常事务的助理。

    在最近的这段时间里,他能明显地感觉到章平这个人的能力,即使在跟政府人员开会的时候,他也丝毫不胆怯,甚至还为他争取了更多的利益。

    他最近很忙,看书的时间很少,有些事情能交给别人就交给别人,况且他四月中的时候要出去一段时间,总不能放着公司的事情完全不处理。

    章平实在是惊喜,他似乎有些手足无措:“谢谢向总,我一定好好干。”

    向驰安点了点头,让他出了办公室。

    四月十六号是宁桥的生日,他们已经很久不见了。

    宁桥最近忙得很,每天不是在开车,就是在算账,他现在拉货的速度已经快跟不上出货的速度了,但他也记得向驰安的话,也没让自己太累,也总是保持着充足的睡眠。

    只是每天晚上给向驰安打电话的时候会哼哼两声,说自己辛苦,向驰安顺势说让他回来当董事长,每天只需要坐在办公室里签签字。

    宁桥赶紧说不愿意,他还是更喜欢在外面跑的日子。

    “向驰安,我一个人快要忙不过来了,宁正的驾驶证考下来了没有啊,小面包车拉不了那么多,你说我要不要换个车?”

    “你别操心了,到时候宁正过来会再开辆车过来。”向驰安说,“你到时候会在哪里?”

    “大概什么时候啊?”宁桥想了想,“我现在在往宜安去呢,算算时间的话,等宁正过来,我应该会在草市。”

    “行,到时候你们联系吧。”向驰安没告诉他自己也会跟宁正一起,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随后他们又闲聊几句,向驰安也会跟他分享公司里的事情,说到了之前那个老板上门来无理取闹。

    “哪都是这样的人。”宁桥发表意见,随后又说,“还是你的运气好,原本一块废地,突然变得值好几个亿。”

    “钱已经分批打到了公司的账上,我先还了银行的钱,然后是陵哥的,剩下的都在公司的账上,我打算再成立一个建筑公司,现在庆安市在极速发展,各种工厂什么的都要开始建起来,我记得姜毅就是干建筑的吧?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能回来帮我。”

    宁桥睁大了眼睛:“真的啊?毅哥能帮得到你的忙?”

    “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与其外面找人,不如找熟悉的人呢,他们都是你的好朋友,自然也不会坑你。”

    “那,那到时候我给毅哥打个电话问问他。”宁桥难掩兴奋,“要是真的能回来就太好了。”

    没说几句宁桥就困了,向驰安听着他的呼吸声,看着眼前的日历,离四月十六号没几天了。

    向驰安在四月十四号的时候安排了公司的事务,让章平去跑建筑公司的注册,他们现在不缺资金,先前本来要注册公司已经跑了很多手续了,剩下的事情并不繁琐,交给章平他也信得过。

    四月十五号,向驰安开着新买的一辆皮卡车去接宁正,二叔对宁正也一视同仁,也是准备了大包小包的东西。

    向驰安没开车,他坐在副驾驶,宁正有点紧张,差点把刹车踩成油门。

    “你紧张什么?”向驰安今天没穿西装,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多疏离感,他虽然长得一张天仙一样的脸,但坐在旁边就像是上学时候的教导主任。

    “对这个车有点不熟悉。”宁正擦了擦汗,“那我们走了。”

    一路上宁正大气不敢喘,开车动作比新出的开车教科书还规范,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出个事故,他手上不要紧,要是向驰安受伤了,估计桥哥得把他头拧下来。

    “之前打电话你哥说他在哪?”

    向驰安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宁正看不到他的眼睛,回答说:“他说在草市等我。”

    向驰安点了点头。

    宁正有些好奇:“你不是有我哥电话吗?怎么没给他打电话?”

    向驰安没回答他。

    宁正小心翼翼地往旁边看了一眼,向驰安靠在车座上,像是睡着了,他在心里默默想着,怎么别人戴墨镜就像是村口摆摊的算命瞎子,他戴墨镜就像是电视剧里的大明星。

    他们到草市的时间是十五号的下午六点,宁正不知道宁桥在哪里,正等着向驰安给宁桥打电话,没想到向驰安让他去找公共电话给宁桥打。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向驰安根本没有告诉他哥他会一起过来,宁正越发地觉得事情不对劲,但还是按照向驰安说的,去路边的报刊亭给宁桥打电话。

    宁桥在一个招待所里休息,他刚跑完一趟长途,想着宁正早上出发的,怎么着也得晚上才到,自己可以睡一觉,等醒了带宁正去吃个饭,明天再进山里去。

    这段时间他不仅做生意,也在打探一些关于妈妈的消息,但还是一无所获,也是因为他连一张妈妈的照片都没有,这样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过没得到消息也有可能是好消息,毕竟被拐走日子肯定会过得艰难,这么多年,宁桥早已经学会了乐观。

    他睡得迷迷糊糊地接到了宁正的电话,说自己已经到了草市,问他在哪。

    宁桥立刻清醒,翻身起来:“我在这个东庆招待所,就挨着那个草市农贸市场这边,你找个人问问路。”

    “知道了。”

    结完电话之后宁桥也清醒了,他去卫生间里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胡子拉碴,头发乱得像鸡窝的自己,叹了口气,他实在没个歇的时间,一天恨不得拆成25个小时来用,他不是在休息就是在开车算账,哪里还注意得到自己的个人形象啊。

    不过想着来的是宁正也没事,他什么丢脸的样子宁正没见过啊,也没必要再刮个胡子洗个头去见他了。

    宁桥等在招待所的楼下,草市气温很高,四月的天气已经像是他们那里六七月了,他穿着抽空去买的一件花衬衫,下半身也是一条花短裤,脚上穿的是一双招待所的拖鞋。

    他打了个呵欠,看着迎面开来的皮卡车,上面挂的牌是他们庆安的。

    天色已经晚了,车灯又开着,宁桥看不清车上的人,但看见了车慢慢在减速,想来应该是宁正,他朝车挥了挥手,慢慢地往车那边去。

    在车灯关上,驾驶座的人下来的一瞬间,宁桥瞳孔紧缩,下一秒拔腿就往招待所里跑。

    来的人怎么会是向驰安呢!

    宁正下车后也是一脸懵:“我哥跑什么啊!”

    第69章

    宁桥最终还是没能跑上招待所, 觉得自己的行为太傻,又硬着头皮停了下来,他有些艰难地转过头, 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看着已经走到他面前的向驰安:“你怎么会来啊?”

    向驰安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怪不得拔腿就跑呢,宁桥电话里说自己忙,累都不是假的,连刮胡子的时间都没了,更何况是剪头发了, 看来真的是累得够呛。

    伸手揉了揉宁桥已经长长了不少的头发, 明明宁桥是一个脾气很软的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头发这么硬, 他原先是平头, 这会儿长长了,头发像是刺猬一样支棱着。

    一边的宁正抬头望天, 明明他们是三个人在一块, 但好像那两个人眼里谁也没看到他。

    宁桥被向驰安看得有些难为情,向驰安穿得光鲜亮丽,像是理发店里墙上挂着的模特, 自己却像是个混街头的二流子:“我, 我就是太忙了,才没时间去剪头发的, 我平还是很注意干净卫生的。”

    向驰安又揉了揉他的脑袋:“这身打扮看起来也挺有意思的。”

    一边的宁正终于没忍住, 很大声地咳嗽了一声。

    宁桥这才反应过来宁正也来了,他走过去拍了拍宁正的肩膀,这几天他们有打电话, 宁桥也知道了宁正的事情:“你就跟着哥好好干,保证能赚大钱。”

    虽然他来这边一段时间了,但他还没正经在饭店里吃过饭,本来他是想带着宁正在街边随便吃点什么的,但向驰安来了,他还是想带向驰安区吃点好吃的,他不想委屈向驰安。

    “我上去换个鞋,咱们去吃饭吧。”他刚要上楼,向驰安拉着他的衣服,看着昏暗的招待所的牌子,“把行李拿下来,今晚不住这儿。”

    宁桥愣了一下点头,随后向驰安看着宁正:“你稍等一下,我去帮他收拾一下。”

    宁正呆呆地点头,就看见向驰安跟在桥哥的后面,步子有些急。

    宁桥住在二楼,靠近楼梯的房间,他掏出钥匙打开门,门只开了一个缝,他刚转身就被搂住腰往房间里带,向驰安用脚勾住了房门,随后吻住宁桥的唇。

    两个人就像是沙漠中干渴的旅人,碰到一点甘霖就死死地缠住不放。

    宁桥的呼吸声很重,他紧紧地抓着向驰安的手臂,身前是向驰安温热的身体,身后是有些凉的铁门,他在这冰火两重天里脑子都转不开,只能凭着直觉跟着向驰安的动作。

    向驰安很是激动,捧着宁桥的脸,占据他全部的呼吸,好像想把宁桥揉进自己骨血里,才能一解这么久以来的相思苦。

    他吻过宁桥的唇,一双大手落在宁桥的后颈,在宁桥的后颈上不断地摩挲,随后又不断地啄吻他的额头,眼睛,鼻尖,最后又落回唇角。

    他们平复了一下呼吸,两个人挨得很近,向驰安低声说:“胡子好扎。”

    宁桥连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又被向驰安拉住手,又重新亲了回去。

    在这个时候,多说一句话也是浪费时间。

    也不知道亲了多久,宁桥这才想起还等在楼下的宁正,他用了十二万分的自制力,终于推开了向驰安:“宁正,宁正还等着呢。”

    向驰安这才停下,但也没离他太远,跟他贴着脸,感受贴着宁桥下巴上的胡茬带来的痒意,凑到宁桥耳边说话。

    宁桥连忙捂他的嘴:“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这不是事实吗?”向驰安动了动。

    宁桥赶紧推开他,着急忙慌地收拾自己的东西,一个包装得鼓鼓囊囊的,随后换了双鞋,跟向驰安一起到楼下退了房,走出去就看到宁正蹲在路边,像一朵蘑菇。

    宁桥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跑过去安抚:“久等了啊。”

    宁正摇头,只觉得宁桥的脸有点红,嘴巴也有点肿,也不知道刚刚是去吃了什么东西。

    随后宁桥带他们去了一家据说是草市的私房菜馆,宁桥只是经过过,没进去吃过。

    “我也不知道那里是吃什么的,但看起来还可以,咱们就在这里吃吧?”

    宁正自然是没什么意见,他开着皮卡车跟在宁桥的车后面,还是觉得刚刚下楼来的宁桥脸红得有些不正常。

    到了菜馆,宁桥才知道这里是吃些草市本地的山货的饭店,山菌火锅。

    宁桥知道向驰安喜欢这一口鲜的,这个店应该能让他吃好。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宁桥看着他点菜,手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

    宁正其实也想知道,总不能是因为向驰安放心不下他一个新手开车所以才送他来这里的吧。

    向驰安这才笑了笑:“你明天你的生日,你忘记了吗?”

    宁桥愣住:“我生日?”

    宁正也愣住:“桥哥你生日?”

    “哦,对,四月十六号。”宁桥挠头,“你不说我都忘了。”

    很快山菌锅上来了,因为他们都开车,所以没人喝酒,宁桥点了果汁。

    宁正吃得很香,也许是因为在家里压抑的时间太久了,出来一趟反而放松了不少。

    另外两个人就吃得相当地心不在焉,尤其是宁桥,吃两口就盯着向驰安看,向驰安察觉到他的目光,桌下的脚轻轻地勾了勾宁桥的小腿肚。

    宁桥一个没注意,一口汤差点把自己呛到,吃得唏哩呼噜的宁正抬起头来看他,宁桥朝他摇了摇头。

    好不容易等到宁正吃完了,宁桥几乎是立刻就站起身来去结账,向驰安慢条斯理地走到外面,四周打量了一下,看到不远处有家酒店。

    宁桥结完账出来,向驰安朝那边指了一下:“住那个酒店。”

    宁桥自然是应他,宁正看得瞠目结舌,犹豫着开口:“要不咱们还是住招待所吧?那个酒店,看起来不便宜的样子。”

    宁桥赶紧说:“哥赚了钱了,这哥酒店也是住得起的。”

    酒店离吃饭的地方不远,开着车过去很快就到,宁桥上前台开房,宁正跟在他的旁边,小声说:“哥,要不开一间大通铺?咱们三个人住。”

    他还是想为宁桥节省一点。

    向驰安听见了,低头看了他一眼。

    宁桥也很着急:“这大酒店哪来的大通铺嘛,开两间。”

    宁正的脸红了红:“那也行,咱俩住一间。”

    向驰安清了清嗓子:“我跟你哥住一间。”

    宁正:“啊?”

    “我怕黑。”向驰安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宁正:“啊?”

    没再给宁正发问的时间,宁桥赶紧拿了两个房间的房卡,带着宁正往楼上去。

    两间房间隔得有些远,宁正以前出门也都是住招待所的,这么高级的酒店他还是头一回住,拿着张房卡站在门前,不知道该怎么办。

    向驰安经过他,从他的手里拿过房卡,在门上轻轻碰了一下,房门就打开了,等门打开,他又把房卡插到门旁边的凹槽里,屋里的灯随即亮了起来。

    向驰安看着他:“我跟你哥今晚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有什么事的话等明天再说,行吗?”

    宁桥想了想,从自己裤兜里抓出一把钱给宁正:“有需要什么东西就自己下去买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向驰安扯着衣领,往那边房间拉,那样子看得宁正一阵担心,他俩人活像有一场架要打一样。

    进了房间,关上房门,向驰安连房卡都没插,宁桥手上的行李也随手就扔在了门口。

    向驰安吻得急切,在一片黑暗里他解不开宁桥的衬衣扣子,直接双手用力把这件花衬衫撕碎。

    屋里太暗,他们边亲边往床边挪动,宁桥也着急,在往床边去的时候小腿肚磕到了床柱,疼痛让他不小心咬到了向驰安的舌头,换来的是向驰安更深的吻。

    他伸手去脱向驰安的衣服,向驰安很是顺从,等都脱完,宁桥以为他要有下一步的动作的时候,向驰安却突然停了下来。

    宁桥有些不耐,抬腿勾了勾他的腰,向驰安俯身把他抱了起来。

    宁桥并不轻,他的个子也不小,但向驰安抱他还是很轻松,他捡起丢在门边的房卡,屋里顿时大亮,宁桥有些不适应,把头埋在向驰安的肩头。

    向驰安抱着他去了浴室。

    热水淋下来的时候,宁桥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烫,必须要紧紧地抱着向驰安才能得到一丝的清凉。

    浴室里热气升腾,交缠的身影映在磨砂的玻璃上,宁桥的一条腿勾在向驰安的腰上,一只手撑在洗漱台上,说话断断续续:“一定要,要在这个时候吗?”

    向驰安轻笑一声:“扎得慌。”

    “可以,可以明天早上。”宁桥用另一只抓住他的手,“现在真的不行。”

    他的唇周已经被打上的剃须膏,白色的泡沫像是云朵一般,他不想把泡沫弄到向驰安的身上:“可是我现在想亲你。”

    “我会很快。”向驰安的动作慢慢放缓,宁桥被这种绵长又不利落的动作折磨得快要受不住。

    他不动的时候从一侧拿了剃须刀,他的手很稳,一点点刮开宁桥脸上的泡沫,慢慢地剃掉他的胡茬。

    宁桥实在是被折磨得不行,刚要动就被向驰安按住腰:“别动,一会儿划伤你。”

    宁桥就不敢再动了,只能忍受着这细细密密的,从骨头深处慢慢弥散至全身的痒意。

    他双眼有些迷蒙,看到了向驰安颈侧有些凸起的青筋,才明白他也不是那么地冷静。

    而他这个时候的这些动作,更像是带了点惩罚的意味。

    等宁桥的胡茬全部刮干净,他才有些急切地去触碰向驰安的唇:“对不起。”

    向驰安的动作猛地激烈起来,宁桥有些撑不住,只能把全部的自己的都交给向驰安。

    在浪潮里浮沉,不知今夕何夕。

    第70章

    这一夜, 宁桥的身体很累,但精神很亢奋,两个人的体温很是热熨,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到底是做了几次。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天光大亮,向驰安已经不在床上了,宁桥实在太累,连胳膊都不想抬起来,但怕宁正看出什么蹊跷,他还是撑着身体爬了起来。

    他坐起来的时候, 向驰安恰好进门, 手上提着一个好大的袋子:“这边天气太热, 我买了几件衣裳。”

    宁桥嗓子很哑, 像是吞了砂纸:“宁正呢?”

    “他出去逛去了。”向驰安把装衣服的袋子放到床上, “你的衬衣撕坏了,这是重新买的。”

    “也没有必要买这么多吧?”宁桥随手摸了摸那些衣服, 柔软亲和, 比他随后买的那些好多了。

    “我不给你买,你就买些不伦不类的?”向驰安吃饱喝足了,要开始算账了。

    “这边的人都是这么穿的, 你一路过来都没看到吗?”宁桥争辩说, “我要融入这边。”

    “忘了自己是哪里人吧。”向驰安轻轻掐住他的脖子,“现在是谁乐不思蜀不想回去了?”

    “我没有, 你别乱说。”宁桥从口袋里随便拿出一件衣裳套在身上, 他朝向驰安伸手,向驰安俯身抱住他。

    他们靠在一起,宁桥说了很多他在这边发生的事情, 虽然很多事情都在电话里说过了,可凑在一起,他还是乐此不疲地继续说,向驰安也安静地听着。

    “但还是没有我妈的消息。”宁桥叹了口气,“我已经走遍了草市下面的两个县城周边的小镇和村里,都没有一点消息,要是我能有一张我妈的照片就好了。”

    向驰安斟酌了一下:“我让杜彦帮我查到了点东西。”

    宁桥转过头看他。

    “但我不确定对你是不是有用。”向驰安说,“在二十多年前,京市曾经发生过一起绑架杀人案件,被绑架杀害的,是京市老牌家族,顾家的女儿。”

    听见这个顾家两个字,宁桥顿时坐直了身体,手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的名字,叫顾襄。”

    宁桥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顾香?”

    “是襄,襄助的襄。”向驰安说,“杜彦查到的时候,我觉得这应该是巧合,所以并没有告诉你,但后来我认为,所有的巧合凑在一起了,那就不是巧合了,也许你的妈妈并不是被拐卖,她只是回了自己的家。”

    “那我,我该怎么办?”宁桥一时间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像是庆幸,庆幸妈妈没有受苦,又有点难过,难过也许妈妈是真的丢下了自己。

    “我现在,还不适合回京市。”向驰安捧着他的脸,“你再等等我,等我再强大一些,我陪你一起回去。”

    宁桥点头:“那我也要努力,至少现在有方向了,我也希望我能做出点什么成就,到时候如果她想回家,我也能给她很好的生活。”

    他们又在床上腻歪了好一会儿才起来,今天毕竟是宁桥的生日,总不能一天都在床上过。

    宁桥下楼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宁正已经等在向驰安订好的饭店里,他们中午要给宁桥过个生日。

    他以为只是简单地吃个饭,没想到向驰安竟然还订了蛋糕。

    看着摆在桌上这个蛋糕,宁桥的眼眶发酸,这是他爸去世,他妈离开之后,他第一次过生日。

    他一个人,很多时候都忘记了自己的生日,偶尔想起来,日子也都过了,他只要想起来就给自己煮一个鸡蛋,然后在蹲在桥边吃了。

    这还是这么久了,第一回有人给他过这么正式的一个生日,有一桌好饭,一个他从来没吃过的生日蛋糕,宁桥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粉红色的方盒子,眸光里都是期待。

    “先吃饭。”向驰安看他像个小孩儿,给他夹了一筷子菜。

    宁桥这才收回目光,抬起头看见坐在他对面的宁正,像是被吓了一跳,随后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给宁正夹了一筷子菜:“你吃啊。”

    宁正看着自己碗里的姜,越发觉得自己不应该待在这个桌上,他扒拉着碗,看着坐在他对面的两个人,觉得两个人之间黏黏糊糊,他越想越觉得奇怪,余光看到向驰安,原来他过来,就是为了给桥哥过生日吗?他们的关系已经好成这样了吗?

    宁正心里很乱,他看着向驰安拆开了蛋糕盒子,点上了蜡烛,拉着桥哥闭眼吹蜡烛,他上次这样过生日,还是在跟苗青谈对象的时候,给苗青过生日,他突然手抖了一下,有些惊恐地看着宁桥和向驰安。

    “怎么了?”宁桥刚刚切完蛋糕,端到宁正的面前,“手疼?”

    宁正摇头:“没有,谢谢哥。”

    宁桥也笑了笑,随后也吃起了蛋糕,他记得小时候吃过那种粉红色的奶油篮子,上面的奶油做得像朵花,红的花绿的叶不过他长大之后,就再也没吃过了,这会儿吃他自己的生日蛋糕,觉得跟小时候的奶油杯是一个味道,都能甜到心底去。

    宁正心里五味杂陈,所以在他们说要出去逛逛的时候点头,然后拎着没吃完的蛋糕,自己回了酒店的房里冷静去了。

    “咱们去哪?”宁桥的走路的姿势还是有些别扭。

    向驰安干脆揽着他的肩:“咱们去拍张照片吧。”

    宁桥转过头看他:“拍照片?”

    向驰安点头:“咱们是不是还没有合照?”他拿出自己的钱包,钱包里还放着那张宁桥身份证的复印件,“总不能想你的时候拿着这个看吧?”

    宁桥的脸红了红,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那我是不是该去剪个头发?”

    “剪一个吧。”

    宁桥也点头:“毕竟是咱们的第一张合照呢。”

    这会儿剪头发的人不多,向驰安坐在一边等他,中间还接了好几个电话,宁桥从镜子里看着他,他知道向驰安肯定很忙,但还是为了他的生日过来走一趟。

    他头发很快就剪完了,加上昨天向驰安帮他刮了胡子,又换了新衣服,这会儿的宁桥看起来帅气了很多。

    他们找到路边的一家叫金玉的照相馆,跟老板娘说了要拍照片。

    老板娘愣了一下,又问他们要什么背景的,老板娘站在那给他们一张一张地看幕布,最后向驰安说:“给我们拍一张红色背景的胸像就行。”

    “啊?红色背景?的胸像?你们两个拍?”老板娘疑惑。

    向驰安点头:“麻烦了。”

    老板娘虽然不理解,但还是把红色的背景拉了下来,搬了两个板凳:“那你们坐那儿去吧,我弄一下相机。”

    宁桥没在照相馆拍过照,他还有点紧张,对着向驰安笑,笑得很假,很难看。

    “你干什么呢?”向驰安揪着他的脸颊,揉了揉他的嘴角,“笑得好恶心。”

    宁桥有些恼羞成怒地拍了他一下,又悄悄跟他说:“我想拍好看点,第一张合照呢。”

    正好老板娘调好了相机过来,向驰安用手把他的头扭过去,然后安慰他:“你长得已经很好看了,怎么拍都是帅的。”

    “来,看我这边啊。”老板娘已经准备好了,朝他们伸手,“对,就是这个角度,好,笑。”

    宁桥下意识地龇牙笑,笑完之后又立刻绷住,又眨了眨眼睛,只听见照相机咔咔的几声。

    他有些懊悔,也不知道拍出来到底怎么样。

    老板娘已经把照片传到了电脑上,宁桥看着电脑上的几张照片,觉得自己笑得真是太傻了,还有两张眼睛都闭上了,反正怎么看怎么别扭,反观向驰安,他就坐在那里,就像是挂在墙上的海报。

    “洗照片要三天,三天之后来取。”老板娘手上没闲着,鼠标一顿点。

    宁桥转头看向驰安:“你什么时候走?”

    向驰安回答:“明天,后天一早有会要开。”随后他看向老板娘,“能加急吗?”

    “加急也得到明天上午才能出来。”老板娘说,“还得加钱。”

    向驰安掏出钱包,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麻烦您,越快越好。”

    老板娘顿了顿,然后说:“好吧,今晚八点来取吧。”

    他们从照相馆出来,宁桥问他:“你明天怎么走?”

    “你送我去火车站。”草市到庆安有直达的火车,坐火车要六个小时,正好明天有一趟,早上九点发车。

    宁桥点头,突然心中就有了些不舍:“我明天去送你。”

    他们重新走回酒店,向驰安想起什么,从他的行李里掏出一个纸袋子,袋子里装了些东西:“对了,这些东西给你。”

    “这是什么?”宁桥看着向驰安手上的个体户营业执照,还有运输许可证还有些别的杂七杂八的东西。

    “这是我给你办的证。”向驰安说,“虽然不一定有人查,但咱一定要有,然后你每个月赚的钱得个大概的数,我会安排人帮你交好税。”

    宁桥重新抱住他:“你怎么懂这么多?”

    “我毕竟是学这个的,懂的比你多也正常。”向驰安说,“我不插手你的生意,你以后的发展都是你自己说了算,我给你说说我的建议。”

    宁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等你的客源再稳定一些,就不用你自己再跑,可以成立一个运输队,找你信得过的人,替你跑。”也许是因为最近跟政府的人打交道得多,说起正事来向驰安的面上严肃了很多,“不过吧每一步一步来,我等着看你做出来的成就。”

    他没有大包大揽说宁桥要什么他能给什么,只是告诉宁桥,他会是最坚强的后盾。

    “谁能想到呢,名下过亿财产的宁安房地产的董事长,还在山村里挨家挨户地收水果呢。”

    “那你公司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宁桥说完了自己的事情,又开始问他。

    “建工厂,修楼房,修居民楼小区,钱到账之后先还钱,然后再投资。”向驰安的每一步都有规划,“咱们的第一步迈出去是因为运气好,但以后的发展绝对不会只靠运气。”

    他拉着宁桥的手,拉到自己的唇边亲了亲:“再等等,等咱们有足够的资本,我带你上京市找妈妈。”

    宁桥看着他,又想起什么:“向驰安,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向驰安顿了顿:“以前过的都是六月二十三号,但我不是向家的亲生的,所以我也不知道我的生日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宁桥有些心疼地看着他:“我也想给你过生日。”

    “那就七月一号吧,我是那个时候来村里,来到你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