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双打over

    第二场为双打比赛, 由桂乃芬和素裳的仙舟好姐妹组合对战网球咒灵。

    咒灵使用分身幻化出另一个自己,一前一后的站位是双打比赛中非常典型的战术,庞大的身躯几乎覆盖了整个半场。

    而反观桂乃芬和素裳这边, 她们没有选择分散,而是凑在一起,不知在小声商量着什么。

    真田弦一郎见时间差不多了,吹响口哨,“双打比赛开始, 请选手就位。”

    第一场为桂乃芬和素裳一方的发球局。

    由于素裳暂时还没有学会控制好自己的力气,老是容易出界,所以发球交给了更加稳扎稳打的小桂子。

    橘发少女站在发球线上,抛球, 起跳, 挥拍, 一气呵成,柔顺的单马尾在空中扬起一道漂亮的弧线。

    网球以稳定的时速冲向对面半场, 这一球中规中矩,挑不出错。

    咒灵轻松接球。

    不知道是不是被上一局的尾巴大爷打出了阴影, 它接下来的动作都非常谨慎, 一只独眼紧张兮兮的盯着两个还不及它三分之一高的少女, 仿佛对面是什么洪水猛兽。

    接球,再接球。

    真田弦一郎看着那颗绿色的小球在两边的场地互相倒着, 有些催眠, 但他却不觉得无聊,因为这种有来有往的切磋才是网球比赛的常态。

    像上一局尾巴那样直接暴力横扫, 就算是被誉为“王者”的立海大网球部,在全国大赛的赛场上也很难遇见这种碾压局。

    “我大概知道了, 小桂子她们制定的战术76.13%的概率是见招拆招随机应变,毕竟她们不像尾巴,能直接复刻出知名网球选手的能力……素裳也把我教给她的东西贯彻的还不错。按照这个节奏,83.49%可以保住发球局。”

    但如果时间一拉长,咒灵就会察觉到她们的真正水平,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就当军师以为二人还会继续保持将发球局稳赢下的时候,场上发生的一幕让他差点儿摔掉眼镜。

    似乎从上一局中得到了什么启发,咒灵一发扣球,如子弹般的网球朝着桂乃芬的胸口直冲冲射了过去!

    而桂乃芬显然躲闪不及,或者说,网球迎面而来,她不能躲开。

    小桂子岿然不动,左手五指张开挡在胸前,仿佛是经过千百次排练一般,目光炯炯有神,好像突然觉醒了什么身体的肌肉记忆。

    “她这是想做什么?“

    桂乃芬突然出声,拉长了咿咿呀呀的语调,好似在表演杂耍:

    “各位看官瞧好咯,小桂子我呀,表演一场,徒手接子弹!”

    那只娇嫩的手掌在一瞬间有如有金砂铁骨附体,快速旋转的网球触碰后居然没有立即熄火,而是保持着摩擦的力道,和铁骨掌摩擦出了一串金属的火花,而后以更快的速度反弹了回去!

    柳莲二的语速不自觉变快:“这莫非是给网球施加一个旋转力,达到削球的目的?而在削球的同时,甚至还能够让它的旋转变得更强,痕迹越发不可捉摸……”

    科学,太科学了。

    就像他所预测的一样,飞过去的网球走位呈现更加难以捕捉的蛇形,咒灵艰难接下这球。

    “有两把刷子,居然能接住本姑娘的拿手好戏!”桂乃芬兴冲冲道。

    真田弦一郎却在这个时候吹响了口哨:“犯规,本球无效。”

    “……啊?为什么?”

    “选手必须使用网球拍,不得使用身体其他部位接球发球。”

    方才还眉飞色舞的罗浮杂耍艺人被狠狠打击到了:“……可恶,我以后再也不玩儿抽象了。”

    素裳连忙摸了摸好闺蜜的脑袋,安慰道:“没事,小桂子,你刚才那一球很精彩!”

    “而且看了你那一球后,我有点想法——不让用身体部位击球,我用网球拍不就好了?”

    她挑起嘴角,似乎说了一句废话,只有自己才能听懂其中含义。

    “0:15。”

    “15:15。”

    “1:1。”

    “2:1。”

    比分穷追不舍。

    咒灵似乎也摸清了她们的套路,动作越发大开大合起来。

    随着战线拉长,比赛渐入佳境。

    素裳早就把几位师傅的教导抛在脑后,那一只普普通通的网球拍,已然被她完全当成了二尺一寸的重剑来使用。

    挥剑,挥剑。

    云骑少女的眼睛越来越亮。

    “这种感觉……”

    和日常的挥剑训练不同,在赛场上,每一次的挥舞都会有打击感十足的反馈,每一次的挥舞都直接关联到了这一局的胜负,关联到了捉鬼小队和师傅们能否离开此处。

    她再也无法分神开小差,只是挥拍,只是挥剑。

    愈发顺畅,愈发迅快。

    三位经验丰富的师傅忍不住屏息凝神,进展平平的赛场上,有什么东西开始悄然发生改变了。

    而变化的源头,就是那个傻里傻气,脑子一根筋的双马尾少女。

    场上局势仍然保持着焦灼。

    “裳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桂乃芬喊了一声,但却没得到回应,她疑惑扭头,自己的小姐妹此时正紧握球拍,双眼出神的盯着对面,好似灵魂出窍。

    “裳裳,你这是怎么了?”

    真田弦一郎太熟悉她现在的这种模样了。

    ——“无我境界”。

    只有在球场上心无旁骛、全心全意投入赛场的网球老手才能够在赛场上觉醒的境界,令她没想到的是,一位半路出家的剑道少女居然在第一场比赛中就能领悟。

    柳莲二感慨自己果然没看走眼。

    “如果素裳能进入全国大赛,61.43%的概率可以闯入单打前三。”

    可惜了,人家有更重要的职责,不至于跑来和他们一群国中生一起玩游戏。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讲,素裳这些超凡人士不参加普通人的体育活动,反而是一种保护。

    “真是怪物啊……”

    只见素裳身边乳白色的纯元剑气涌动,  咒灵也隐约感受到了对手似乎进入了相当棘手的状态,被一股股锐利的锋芒刺痛了身体,发出阵阵哀嚎。

    领域的规则确实不允许双方彼此攻击,然而他们打的可是网球,在网球场上把地板砸出个洞,或者直接把选手打得鲜血淋漓,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桂乃芬眼见她身边的白色雾气越来越浓,越来越厚,好似形成了一层厚障壁,她当然不知道什么是“无我境界”,好奇地猜测道:“裳裳,你要超进化了吗?”

    真田弦一郎有话说不出口。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无我境界”对于选手本人来说确实是一场超进化,进入这种境界的选手的实力会增强一大截,代价就是会急速消耗体力。

    但是,对于从小就开始练剑的体力怪物来说,这点儿代价根本不算什么。

    “身如我剑,心随剑动!”

    素裳闭着眼睛,蒲扇般的黑密睫毛颤动,默念两句太虚剑法中的要诀,然后猛然掀开眼睑,一股强悍的威压从她身上源源不断扩展开来,锋芒毕露,好似能形成万剑风暴。

    “小桂子,我感受到了,我娘一直想要我进入的境界……”素裳长舒一口气,“不是所谓的‘剑道’,而是不管手里拿着什么,都能把自己想象成一把剑,朝着敌人用力挥出去!”

    “没想到居然是在这种场合有所领悟……”

    她凝声道:“咒灵,吃我一剑!”

    领域内的流速好像忽然变慢了,她手里的球拍也已经不再是一张球拍,在众人的注视下,竟变成了一支厚重古朴的银剑。

    倒映在咒灵的眼里,就是一只力拔千钧的巨型重剑朝着它的位置,从天而降。

    “太虚剑法!”

    两只无处可躲的咒灵转眼间四分五裂。

    一颗绿色的小球掉落在它的半场,弹了几下,滚落到场外。

    “Game,3:1。”

    真田弦一郎一边难受地咳嗽,一边喊出比分。

    “天啦,裳裳,你变得突然好厉害!”

    素裳朝好姐妹嫣然一笑:“我现在总算明白‘理论不如实践’这句话的重要性了!等我下次给我娘写信的时候,一定要告诉她我这次的修行成果!”

    她说着,走上前,一把拉住桂乃芬的手,白色的真气顺着二人交错的手臂攀爬而上,桂乃芬一愣。

    “小桂子,你感受到了吗?”

    “好像有一股隐隐约约的热流……”

    仁王雅治猜测:“莫非是同调?”

    柳莲二的笔记本已经快要写满了:“她们二人结识多年,在场外早已心有灵犀,默契无比,因此赛场上能达到同调的高度,我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素裳的无我境界竟然如此强大,可以把队友也拉进来。”

    桂乃芬的身上也冒出了一层晶莹的银光,在咒灵的眼中,就是对面场上忽然多出了两个白花花的电灯泡,晃得它头晕眼花。

    真田弦一郎好像预料到它想要投诉,抢先说道:“这是网球高境界选手所独有的无我境界,不是作弊。”

    咒灵闻言哇哇乱叫。

    “天赋……努力……没有用……”

    真田弦一郎听懂了他的意思,默然一瞬,“你说的没错,网球并不是单纯靠努力就能获胜的运动,或者说,所有的体育项目都是如此,有天赋的人往往都能走的更远。”

    “失败……注定……!”

    真田弦一郎却断然反驳道:“不,这点你错了。没有哪场比赛的失败是注定的,也没有谁生来就注定会走向成功,比赛的过程从来都不是一条笔直的线!”

    “选手对于时局的把握,自身所坚守的信念,以及队友和教练……网球场上,从来不是天赋说了算。”

    他想起了幸村精市,明明在最得意的年纪却被诊断出了重病,一身天赋付之东流,命运赐予了他神之子的资质,而后又毫不留情地收了回去,难道不是命运在戏弄人吗?

    但他的部长是从没有抱怨过一个字,只是微笑着,坦然接受了命运赐予他的全部,不论好与坏。

    “所以我说,网球从来不是一个人或两个人的运动,成功从来都不只是自己一个人的成功,而失败也不要全部归结于外界,把自己的责任抛干净,你这家伙,给我醒一醒!”

    这一声可谓是振聋发聩,把咒灵的大眼睛吼出了泪花。

    “呜……”

    整个领域晃动起来,由原本万众瞩目的体育场变成回了那座破旧的运动场,没有虚假的观众,没有一浪高过一浪的叫喊,没有失败者所虚荣向往的一切,只有选手二人站在场上,专心致志进行比赛。

    柳莲二和仁王雅治突然离了座位席,靠在围栏边还有点儿不太习惯。

    “我真没想到,副部长还有嘴遁的能力呢。”

    “Game ,3:2。”

    “Game,3:3。”

    “Game,4:3。”

    “Game,5:5。”

    比赛进入抢七环节,在经过连番拉锯战后,很快来到赛点。

    “真田教官,柳教官,仁王教官,请看好了,最后一剑,我将,决出胜负!”

    素裳气沉丹田,杏眸圆睁,面对着夹杂着雷霆之势朝他冲过来的网球,球拍竖起,重重下劈。

    柳莲二想要出声却已经来不及了:“等等,素裳!不对……”

    身经千百锤炼的网球在碰上锋利的剑气的一刹那,应声炸裂。

    一时得意忘形的云骑军新人保持着挥剑的姿势,“无我境界”的白色雾气一下散开。

    素裳:“啊嘞。”

    这球当然算她们这边输。

    三位师傅痛苦捂住了脸。

    这种感觉仿佛老师辅导的学生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结果在最重要的期末考试上又跌落回了谷底。

    咒灵发出畅快的尖笑,蹦蹦跳跳,好不快活。

    就在这时,领域不知为何震动了两下,只听见轰隆一声,天上裂开一道缝隙,金光闪闪,洒落人间。

    “这是……”

    所有人抬头看去。

    一道优雅磁性的男音从外传来:

    “弦一郎,你们玩得开心吗?”

    第72章 网球fighting

    “这个声音, 难道是……”

    不对,以他的身体,怎么可以随便乱跑呢?

    真田弦一郎抓紧了裁判席的扶手, 心里咯噔一下。

    与此同时,一股难以言说的羞耻感爬上心头,屁股上好像长了针似的,怎么坐都难受,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在陪一群小孩子过家家酒时, 被同龄的好友当场给逮住了。

    他不敢接话,给场外的两个部员递了个自行领会的眼神。

    领域破了个洞,呼呼往里漏风,咒灵整只怪物仿佛遭受了重击, 泄了一半儿的气, 两只分身不得已只好合为一体, 这才勉强维持住了本来的样貌。

    仁王雅治装作没看懂副部长的眼神,冲着天上回道:“部长大人, 是你吗?是什么风把您老人家给刮来了?”

    “是仁王?柳也在你的身边吧,我可是找了你们好久呢。”

    幸村精市的尾调微扬着, 低醇温柔的嗓音缠上耳朵, 一字一句都咬住了舌尖, 听得三人额头上暗暗冒出了一层汗。

    仁王雅治眼神闪躲,硬着头皮解释道:“部长, 我们这不是有难言之隐吗?谁能想到我们栽进了一只特级咒灵的陷阱里……唉对了, 咒灵,就是咒灵, 哈哈,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东西, 它的领域要我们所有人都陪着它打网球,想出也出不来呀……”

    那声音顿了顿,转而和身边之人交谈了什么,听的不太清楚,而后,领域内的众人便看见头顶的金光渐渐淡了,有两道黑点似的身影从破洞中一跃而下。

    “铛铛,三月七闪亮登场!”

    其中一人是个衣鲜亮丽的粉发少女,瞧着和素裳小桂子差不多大,从空中到地上至少也是几百米的高度,她膝盖微屈,轻松落地,激起一地灰尘。

    大大的眼睛一闪一闪仿佛会说话,好奇的目光扫向全场,看见了三位熟人,三月七欢快地挥手:

    “小桂子,素裳,藿藿,我带着救兵来救你们了!”

    桂乃芬和素裳也高兴地招手回应。

    比起活泼开朗的粉发少女,紧随其后落地的黑发青年吸引了网球部三人更多的视线。

    因为他怀里抱着的,正是他们家如鸢尾花般精贵的部长。

    “没事吧?”丹恒低头问道。

    幸村精市身上还穿着病服,只在肩头披了一件外套,他摇了摇头,示意丹恒把他放下来:“我没事,丹恒先生,你的手很稳。除了失重的感觉,我没有感受到一点儿颠簸呢。”

    两个小时前,他坐在医院病床上,给三人不管怎么打电话发消息都没有回复,心下以为出了什么意外,而自己身边又没有亲人护工,索性从医院偷溜了出来,拖着一副还没完全康复的身体,在医院附近的巷子里到处找人。

    他当时唇色苍白,多是被吓的,想着要是再找不到人,自己就得报警了。

    幸村部长在四通八达的街道踱来踱去,迎头碰上了似乎正在找人的一男一女。

    丹恒和三月七也在路上并肩走着,三月七看着手机屏幕,嘴中念念有词:“这边,不对,好像是这边……哎呀,丹恒,你说小桂子说的网球场到底在哪儿啊?”

    咒灵的领域可以隔绝地球信号,但难不住强大的外星科技,因此在【捉鬼小队Pro Max】的群聊里,几乎所有群成员都知道她们被困在了领域里,被迫学起了打网球。

    丹恒回复:“3号封印地就在这附近,咒灵的领域具有隐蔽性,但我能隐约感受得到那股微弱的气息,只管朝前走就是了。”

    幸村精市本来没在意两个萍水相逢的路人,一边焦急地寻找朋友们的身影,在经过二人身边的时候,他却听到三月七突然又来了一句: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被卷进去的那三个国中生恰好也会打网球,也许在咱们赶来之前,他们就能自己出去了。”

    三人,国中生,网球。

    这几个关键词触发了他的警报,幸村精市停住脚步,扭头,嘴角扬起一个礼貌的微笑:“你们好,请问你们在说的是谁?”

    系统:【当前宇宙融合度:41.0001%】

    就这样,三人交换完信息,丹恒和三月七带着幸村精市,终于找到了桂乃芬提到的废弃网球场,而这个时候的领域内,双打比赛即将步入尾声。

    咒灵的因果级领域效果更多在内部生效,属于进去了就很难出来的那种,但是外部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固,小青龙顾忌着里面还有普通人,于是压制大部分力量,使用作为世界本源的虚数伤害,一举打破了领域的防御罩。

    幸村精市的双脚踩在地面上,站直了身子,两个部员早已凑了上来。

    “好久不见,部长,本来应该会在病房里见面,只是没想到,造化弄人。”

    “puri,别这么说,莲二,网球选手在网球场完成会面,不更有宿命感了吗?”

    幸村精市朝两人点头,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挑着细长的眉毛扫视一眼网球场的布局,“你们真的在打网球啊。”

    系统:【当前宇宙融合度:42%】

    “不是我们打,是我们带出来的三个徒弟和对面的咒灵打。”

    “是吗?真田也收徒了呀。”幸村精市弯了弯眉眼,“比赛结果如何?”

    柳莲二扶了扶眼镜,汇报道:“目前比赛一胜一负,藿藿赢下单打比赛,桂乃芬和素裳的双打进入抢七,不幸失误,输掉了比赛。”

    “这样吗?”

    仁王雅治插嘴道:“不过看部长你搬来的救兵,我们现在应该也不用那么麻烦,直接从那个洞里钻出去不就好了。”

    幸村精市微微摇了摇头,走到裁判席的正下方,抬眸看向正襟危坐的真田大裁判,问:“真田,你还想让比赛继续吗?”

    真田弦一郎目不转睛,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换了另一个话题:“幸村,他们有告诉你,这只咒灵是怎么产生的吗?”

    “应该是……来自网球比赛败者的负面情绪?因为吃下了封印物,才变成了现在的强大模样。”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咒灵的存在,也是第一次,它离我们如此的相近,幸村。组成了这只咒灵的力量来源,很有可能就是我们曾经的对手。”

    幸村精市敲了敲手指。

    真田弦一郎继续说:“他们的努力不被承认,努力和回报的不对等,因此在战败之后,在极度惆怅与失望之中,诞生了那个家伙。”

    “当然,我说这话不是怜悯它,因为我们三人也是被迫拉进来的,这是一场无妄之灾,我只是想……”真田弦一郎咬着牙,瞟向场上那个努力维持自身存在、不让球拍掉到地上的多手多脚生物,“我只是想彻底叫醒这个装睡的家伙,决定比赛胜负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命运,不是什么天赋,而是人的意志!”

    幸村精市突然撞进好友燃烧着昂扬斗志的双眸中,灿烂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弦一郎。”

    “正好,方才丹恒先生帮我去除了肩上的咒灵,我现在的手感,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火热呢。”

    真田弦一郎的声线出现一丝波澜:“你是说,之前你的病,是由咒灵导致的?”

    “不能这么说,疾病是疾病,咒灵是咒灵。全部归结于外界,岂不是太软弱了。”

    幸村精市带着洒脱的惬意,轻声细语道:“它诞生于我生病的那段时期,深陷于疾病折磨的痛苦,对未来前途的迷茫……它险些成为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不过现在已经没关系了,我压制住了它,这才有了现在的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脱下外套,递给自家部员,而后缓慢迈步,走上久违的网球场。

    还站在场上的两个少女彼此对视一眼,桂乃芬把手里的那只尚且完好的网球拍递给了他,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幸村精市低声道谢,握住网球拍甩了甩,球拍很普通,不是他习惯使用的那种牌子,不过在歇了一年多的他看来没有什么区别了。

    此刻,鸢尾色发丝的青年心里平静如深潭,柔美精致的脸上挂着淡定从容的笑,他举起网球拍,正对前方,小小的球拍好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又仿佛一把藏锋多年、一朝出鞘的武士刀,每一次轻微的颤动都带着一种致命的优雅。

    “来吧,我们来一场单打,singles。”

    他的副部长吹响了象征着开场的口哨。

    捉鬼小队站在场外,像三只嗷嗷待哺的仓鼠,尤其是桂乃芬和素裳,那一对求知若渴的小眼神儿恨不得长在幸村精市身上。

    “他的气场强得和将军有的一拼……但说到底也是个普通人,和咒灵对打,不会受伤吗?”桂乃芬担忧道。

    丹恒回答:“不会,我方才打破了领域,咒灵的实力已经十不存一,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场内的网球已经没有夹杂多余的咒力了,所以不会伤到普通人。”

    “而且……这只咒灵选择了用仅剩的咒力来维持这座球场,似乎心里还有着什么执念……现在的它,已经对人没有任何威胁了。”

    “原来如此,我们是不是也有机会上场溜一圈儿了?”仁王雅治摸了摸下巴。

    柳莲二抱着部长的外套,冷静分析道:“幸村获胜的概率为94.31%,最后比分为6:0的概率为89.58%,仁王,你99.43%没有上场机会。”

    藿藿眼里冒着星星:“好强……”

    仁王雅治嘻嘻笑,向几位介绍自家部长的英勇战绩,语气颇为自豪,“咱们可真是幸运,能看见幸村出院的第一场复健比赛。”

    赛场上,站在发球线外,幸村精市捏了捏手里陌生又熟悉的绿色小球,放在地上,轻轻弹了弹。

    “好久不见了,老朋友。”

    他撩起眼皮,嘴角的笑容隐没下去,方才的温柔荡然无存,转而代之的是一对犀利的眼神,单薄的身形站在那里,就透露出王者般的风度。

    第一球。

    抛球,起跳,挥拍,漂亮的紫色秀发挥舞着,这次的他没有带上绿色发带,但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真田弦一郎却产生了一丝恍惚,就好像又见到曾经那个风姿卓越的球场少年,眼眶不觉有些发热。

    “呼——”

    一声劲风吹过的动静,咒灵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网球就已经在它的半场落下了一个轻飘飘的圆点,反弹向界外。

    “15:0。”

    “这颗球的时速,应该已经突破300了吧。”仁王雅治估量道。

    丹恒抱胸,纠正:“不,是335。”

    “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素裳惊叹道。

    柳莲二瞥了她一眼:“素裳,如果你能控制好自己的力道不要打碎网球的话,以你的蛮力,时速也能赶上这个数字。”

    “哈哈,但我就是控制不住嘛,网球就应该做的硬点儿……咳咳,很好,下一次的早课训练,就从挥剑改为打网球吧!”

    “Game,1:0。”

    幸村精市以一路碾压的姿态赢下了发球局。

    对面的咒灵不知是因为领域濒临破碎导致的力量消散,亦或者是疲于奔命后的崩溃效应,浑身竟然开始发起抖来。

    “不……天赋……强者……命运……死亡……失败……”

    短短一局下来,方才还赢下双打比赛的它此刻的节奏完全被幸村精市控制住了,手忙脚乱,不得章法。

    “我不知道由几百或上千人的负面意志组成的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我能感同身受,当人们面临无法逾越的高山,那种无力挣扎的绝望感。”

    幸村精市阖上了双眼。

    真田弦一郎面色复杂,他非常清楚,幸村精市令人闻风丧胆的绝技——“灭无感”,开始发动了。

    第一步,先从触觉开始。

    咒灵的发球出现了罕见的失误,一球撞上球网。

    “我也曾窥探过死亡的一角,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场遮天蔽日的风暴迷住了前方的道路,举目望去,皆是茫茫无涯的沙海,看不见一点代表着希望的绿色。”

    他自嘲的笑了笑。

    “但是后来,当我听到医生宣布说,我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再站上球场的时候,那种心如死灰的感觉,与触手可及的对死亡的恐惧,似乎没有什么区别了。”

    “所以,那个时候我就意识到,我要么为了网球而顽强地活下去,要么,就是为了网球而死。”

    真田弦一郎听不得死啊绝望之类的,忍不住出声道:“幸村,你……!”

    咒灵二度发球失误。

    第二步,剥夺视觉。

    “你呢?你是为什么而生?又是为什么而死的呢?”

    幸村精市像在问对手,又像是在问自己。

    或者说,他主动选择的这一场与非人生物的复健比赛,就是一场与自身命运的对话。

    “……失败,死亡……”

    咒灵喃喃自语道。

    “是啊,我们都曾恐惧过失败。恐惧过未知的结局,恐惧在场上的每一次失误……”

    他风轻云淡接下一球,以更强的力道打了回去,网球在空中发出一道回旋,擦着发球线飞了出去。

    “Game……4:0。”

    咒灵的深黑色躯体开始出现紊乱,随时都会消散。

    第三步,剥夺听觉。

    素裳已经拉住了两位师傅的衣袖,激动的说:“教练,我想学这个!”

    欺诈师讪笑:“piyo,这我可不会,你得问幸村。”

    “还要再打吗?”

    球场上的无冕之王友善地问道。

    回答他的是网球撞在球拍上的一声清脆打击。

    他接下了这最后的一球。

    “你看,就算是你,由人类最负面的情绪组成的你,也能在丧失了触觉、视觉、听觉的无垠黑暗之中,找到自己击球的方向。”

    幸村精市对自己说:“所以,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还没有彻底跌落深渊的人,又怎么能不肩负着朋友亲人们的意志,活下去,继续站在赛场上。”

    “生命是一场盛宴,曾在命运脚下跌倒的失败者,也有属于失败者的美酒和佳肴,就在不远处,等待他的莅临。”*

    在逐渐明亮的穹顶之下,以一己之力战胜病魔的神之子奋力起跳,双脚高高离地,抬起拿着球拍的一只手臂,击中网球。

    定格的那一瞬间,就像在触摸那片蔚蓝色的天空,坚定的眸子在光线的折射下熠熠生辉。

    这一发,直击云端。

    哨音吹响,6:0,领域应声破碎。

    开拓者边鼓掌,边在心里对系统说:“我真该把这段录下来,放给夏油杰听听。”

    第73章 战前准备

    领域破损之后, 所有人成功回到了现实中。

    那座废弃的网球场已然消失不见,只有混凝土制造的结实地面。

    “反抗……命运……”

    那咒灵的一声喟然长叹也飘散在空气中,化为一根孤零零的手指, 啪叽一声掉落在地上,朝外界散发着肉眼可见的浓郁邪气。

    裁判席猛然消失,真田弦一郎没了实体支撑,径直摔落。

    短短几秒内,眼看屁股就要着地, 一旁的素裳眼神一凝,召唤出一柄飞剑,火速接住了自己的教官大人。

    真田弦一郎扶着剑把,一脚踩在实心的地面上:“谢谢你, 素裳。”

    “没关系, 这都要多亏了真田老师的教导!”素裳不知幻想到了什么, 痴痴的笑了:“经过此番网球修炼,我对刀剑的控制力大涨, 待我勤加练习,有朝一日功力大成, 说不定也能和咱云骑军的麒麟儿彦卿过上百来招……嘿嘿, 这次, 我要一个打十个!”

    真田师傅不知道“麒麟儿彦卿”是谁,但不妨碍他对素裳这副傻兮兮的态度有所表示:“……太松懈了。”

    没了对手, 没了球场, 西边残云的裂缝里,洒下一缕缕落日的余晖, 眼前的一切景物都染上了金黄。

    幸村精市还站在原地,没有挪步, 眺望着远处的夕阳,如烟般细密漂亮的发丝在金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透明,好似随时又会脱离人间,遁入虚空。

    “……幸村?”真田弦一郎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怎么了,真田?”

    他回头看去,脸上绽开一个鸢尾花般温暖的笑意,仿佛又在一瞬回到了人间。

    立海大三人在心里松了口气。

    仁王雅治指着地上属于两面宿傩的手指:“这个脏东西,就是你们找的封印物吧?”

    桂乃芬连忙跑过去捡起手指,“没错,就是这股阴间的气息,我们已经摧毁了好几个了,绝对不会认错。”

    藿藿被尾巴推着上前,取出一张封印用的符纸,说什么也不肯亲自动手,还是桂乃芬接过符箓将手指团团包裹,避免吸引其他咒灵。

    如果两面宿傩可以说话,被摧毁了好几根手指、丧失不少力量的他已经要开口骂|娘了。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那我们就不久留了。”幸村精市说。

    “等一下!”

    素裳拦住了他们,脸上还带着运动过后尚未褪去的红润:“真不好意思,本来是我们的任务,结果因为咱们准备不足,把你们给卷进来了……而且要不是你们出手教咱们打网球,我们三个人肯定束手无策了。所以我们捉鬼小队内部商量了一下,想送你们一点儿谢礼作为补偿。”

    她把小队里管钱的桂乃芬喊了过来,小桂子手掌一翻,手上便多出了一个米色卡包,里面足足十几张卡,五颜六色,令人眼花缭乱。

    仁王雅治还在嚼着他那没味道的口香糖:“puri,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多卡。”

    “甜品店优惠卡,女装充值卡,景点纪念卡……”

    从一张小小的卡包里,就能窥见捉鬼小队三人的日常生活。

    “啊,找到了!”

    桂乃芬指尖夹着一张闪闪发亮的银卡,配上她那骄傲自得的神情,以及面前一众风格各异的帅哥,活像一个在牛郎店大手一挥、开了十座香槟塔的顶级富婆。

    ……不过,这些外星人确实有53.61%的概率因为好奇去过牛郎店。

    柳莲二心想。

    “这是咱们在一家运动俱乐部办的会员卡,当时藿藿被人抱着大腿推销商品,尾巴大爷急了差点要出来咬人,把我们给吓坏了!为了避免生出事端,裳裳和我只好办了张卡,才把那个叫佐藤雄的推销员打发走。”

    桂乃芬心有余悸地讲述了这张卡的由来,“那家俱乐部在东京的业务刚好包括网球,我们在里面充了点钱,但是平时也用不上,还不如送给有需要的人。”

    为人正直不求回报的真田副部长正要摆手拒绝,更精通人情世故的幸村部长却暗地拉了拉他的衣角,笑着接过了会员卡。

    “弦一郎,这也是她们的一片好心,不如就收下吧。你家的道馆最近不是在翻新吗?等装修好了,就邀请素裳她们过来切磋切磋,也许你还可以再给她们办个优惠卡之类的。”

    “嗯嗯,没错没错!”素裳连连点头,“真田教官,请务必要让我看看你们地球人的剑道!”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就显得有些矫揉造作了。

    真田弦一郎接过会员卡,所有人加上了联系方式,捉鬼小队和列车组目送立海大的网球选手们前往康复医院的方向。

    几人的影子在夕阳下照射下拉的很长,直到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天色渐晚,路灯渐渐亮了,巷子里安静得可以听见针尖落地的声响。

    没了观众在场,剧本由台前变为幕后,开拓者的马甲全都进入待机状态,生气全无。

    如果有路人误入了这里,恐怕会被五个木偶般面无表情的活人吓个半死。

    “什么时候结束日常番?爷们儿要战斗!”

    穹用三月七的嘴抱怨道。

    要是他敢在地球人眼皮子底下这么表演,仿佛活泼可爱的小三月一下子被开拓者的怨灵附身,可想而知,迄今为止没怎么涨过的ooc数值肯定会如同坐了火箭般飞升。

    “快了快了,”系统敷衍道,“你以为我整天扮演青雀打牌就不无聊吗?我现在一看到帝垣琼玉就想吐。”

    两个怨气冲天的打工人相视苦笑。

    “你目前为止完成了三个支线任务,一个是‘帝垣琼玉挑战赛’,一个是‘初代怪盗的邀约’,另外一个是今天的‘从零开始学网球’,适当完成支线任务,有助于你提升你在主线任务上的评分。”

    “主线任务还有评分?”

    “当然,除了看你的宇宙融合度收集情况,评分结合了ooc程度、支线任务完成度等等,更有参考性,决定了你的主线任务完成情况,只有超过80分,你才能拿到任务报酬。”

    “*无名客粗口*,上一幕的主线任务你怎么没说?”

    “那是新手副本,难度极低,要是连第一幕都完成不好,你可以直接宇宙遣返了。”

    开拓者回想起马甲平推柯南剧组的场景,“……好像也是。那我现在的主线任务评分有多少?”

    “最近表现的已经很不错了,博识尊那边的评分是79,再接再厉。”

    “为什么只有79?我难道不值得一个90分吗?到现在我的ooc程度可是一点儿也没涨呢!”

    开拓者决定为了自己的444张星轨专票冲锋一把。

    果然,艾利欧的连番炮轰紧随其后:“79分哪里低了?从你开始扮演这么多天以来都是这个分数,不要睁着眼睛乱说,博识尊的评分标准很严格的。”

    “有些时候找找自己的原因,这么多天了,演技长没长?伏笔写没写?有没有认真写剧本?”

    穹:“……系统,你学坏了。”

    就差那么一分!

    开拓者的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他又不能把系统喊出来揍一顿,于是盯上了在场唯一一个外人。

    黑发青眸的高挑青年站在那里,纤长的羽睫轻轻颤动,平静无波的的目光一寸寸冷了下来。

    被符箓包裹的一根手指从桂乃芬的腰包里飞了出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寄宿着诅咒之王灵魂的特级咒物化成一堆灰烬,消散在簌簌的夜风之中。

    出了气,穹的心情好多了,问:“上次让阿哈帮的忙,祂把那只脑花送过去了吗?”

    “放心,阿哈虽然在一些小事上不靠谱,但还是能撑得住大场面的。”

    时间拉回到几天前。

    被那只长了手脚的垃圾桶星人扔进垃圾桶之后,视线天旋地转,就在羂索心如死灰,以为自己即将身死道消之时,眼睛竟然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亮光。

    然后是一阵呕吐的声音,他被直接吐了出来。

    垃圾桶还呸呸了好几声,似乎颇为嫌弃它的味道,然后长出腿脚,噔噔噔跑远了。

    被垃圾桶嫌弃的羂索:……不管怎么样,活下来了。

    他现在正身处一片茂密的丛林中,不远处是一个火山口,向外输送着乳白色的热气。这种火山加森林的配置在日本并不少见,他一时半会儿也没能辨别自己身在何处。

    那个欢愉星神阿哈到底是谁?居然能创造出完全不含咒力的传送道具……

    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敢以神明自称的,都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货色。

    经常自封“未来世界的唯一卡密sama”的羂索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脑花刚蠕动了几步,突然想起:“那个家伙说把我传送到我想去的地方,难道这片森林里,有什么我想要的东西吗?”

    犹豫了好久,他无法抵抗“心想事成”的巨大诱惑,毅然决定朝着森林方向深处前进。

    离火山越近,地表的温度就越高,甚至逐渐超过了正常的范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活人勿进的狂躁之气,呛人的火山灰扑面而来。

    羂索心知,其中必定有什么异常。

    “莫非是……那个家伙?”

    ——由人类对大地的恐惧所形成的特级咒灵,漏湖。

    在上千年的漫长时光中,羂索曾经见过好几只拥有智慧的特级咒灵,只要活得久,什么怪事都能见到。

    因此,他把漏湖和花御这两只特殊的咒灵纳入了自己的计划范围。

    按照原计划,现在还不是联系这两只特级咒灵的时候,至少还得等到他夺走夏油杰的尸体。

    但是如今有变数生发,羂索加快了计划进展,如果计划进展顺利,他成功地借助天与咒缚之手杀掉星浆体,那么拉拢这两只特级咒灵的时机确实已经成熟了。

    这让他既惊又怒,怒的是自己的计划居然被那个叫阿哈的家伙揭了个底朝天,就连自己想要找特级咒灵做炮灰的这一事也被对方给翻了出来。

    羂索很生气,但他身边没有两面宿傩的手指可以发泄,只能在原地像一团泥巴一样扑腾了好几下子,才堪堪熄灭怒火,而后隐藏气息,保持着潜行的姿态朝着火山逼近。

    都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无法回头了。

    果不其然,一靠近核心区域,他的踪迹就被大地咒灵发现了。

    “你是什么东西?像人又像咒灵,不像人又不像咒灵……”

    漏湖从岩浆里现出身影,它的个子不高,身材敦实,一只独眼死死盯着不请自来的客人,只要有什么异动,喷涌的火焰就能这一摊软软的脑花生物烧成灰烬。

    如果不是看对方绝对不是人类,他根本不会放任对方活这么久。只要有任何一个人类敢闯入他的地盘,对人类满怀恶意的咒灵就会立即让对方灰飞烟灭。

    羂索搬出了自己早已想好的话术,“杀死全人类,让咒灵成为地球主宰”的图景果然吸引了漏湖的极大兴趣。

    “有点儿意思,你的计划是什么?”

    漏湖盘起腿坐下,如果羂索说的有令他不满意的地方,危险的岩浆便会淹没羂索的身躯。

    “我的计划并不复杂,虽然……”出了一点小插曲。

    羂索突然卡了壳,思绪如浪潮般翻涌,嘴上光速改口:“我的计划成功了一大半,你们没有感受到吗?咒术师用来约束咒灵的结界,已经大大削弱了。”

    感受到结界变化的他心里也有些纳闷,明明星浆体被救活了,天元那家伙应该安然无事才对,为什么开始进化了?

    这一意料之外的进展虽符合他的计划,但又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就像,有一个比他隐藏更深的幕后之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他也不过是对方手下操纵的一个木偶角色罢了。

    未知的恐惧令他头皮一阵发麻,好像有一只从幕布后伸出的大手,紧紧撺住了羂索的命门。

    粗神经的漏湖丝毫不觉:“你说对了,我最烦人类的那些结界了,刚才确实察觉到那股臭味有所减弱,我才能这么畅快地出来,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你的计划听上去倒是个简单易行的法子……但我怎么知道,你没在骗我?”

    漏湖狞笑,头顶轰隆一声冒出滚烫的白烟,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它在诞生之时十分单纯,而在经历过人类世界的险恶后,咒灵的一腔赤子之心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怎么会呢?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就知道,我也是个不为人类社会所容的异类,我只不过想谋得生存罢了,和咒灵没有区别,这样的我,为什么要欺骗你们呢?”

    漏湖看着脑花模样的羂索,点了点头。

    “不过,在和你达成合作之前,我要问问我的同伴。”

    早已在一旁埋伏多时的花御从大树上跳了下来,它浑身皮肤泛白,身体长有树枝,声音像是女人那样柔美,不属于人类已知的任何一种语言,但进入旁人的大脑里便可以自动听懂。

    “漏湖,他在骗你。”

    漏湖一听,头顶的火山立马汹涌爆发:“你竟敢骗我?”

    羂索连忙退让三尺:“我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绝对没有一丝欺骗的成分!如果你不相信,我们可以定下束缚。”

    花御制止了漏壶的冲动行为,对羂索说:“因为你隐瞒了很重要的信息。”

    “漏湖,你还记得吗?大概在两个多月前,我感受到了地球出现了一股陌生而旷远的气息,那股气息,就像一颗由神明赐下的冰冷星辰,生灵止步,万物涂炭……”

    花御的声音发着抖:“那股气息,绝对不是出自地球,而是来自更遥远古老的深空之外!”

    对方太强大了,强大到可以碾碎森林,碾碎地球,他根本无法生出反抗之心。

    漏湖马上拉住同伴颤抖的手,眉头紧皱:“但是你后来不是说,这股从外星来的力量对地球没有恶意吗?”

    花御面色严肃:“我一开始是这样以为的。那场莫名的壮丽流星雨过后,第一次,我感受到了一股蓬勃的生命力量在日本的某个角落里迸发,就像是埋下了一粒种子,而后长成了一株参天大树……然而,即使是我所熟悉的生命力量,我的心里仍是悸动不安,就仿佛这股生命活力的背后,隐藏着……让众生枯萎的真相。”

    “第二次,我察觉到有什么朦朦胧胧、模模糊糊、更加本质的存在潜入了地球,祂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行踪,却又能瞒天过海,我甚至怀疑……祂故意向我透露了他的气息,好观察我担惊受怕的模样,以此来取乐……”

    羂索沉默了一瞬,他一向自命不凡,自以为将全局掌握于手中,而这时才姗姗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遗漏了至关重要的线索。

    花御的这番话彻底打破了他原有的认知,那群掀了咒术界桌子的家伙,来自宇宙,来自星空之外。

    “就像你说的,这股天外来的力量不受地球的约束,随时都有可能对地球上的一切生命,包括咒灵在内的一切造成巨大的威胁,既然如此的话,那我就更要和两位结盟了。”

    怀抱着拯救地球的重任,和杀死邪恶的人类咒术师的愿望,羂索,漏湖和花御,三位有志之士正式定下束缚,结为同盟。

    第74章 星核的致命玩笑

    自从天元的结界术发生问题、各大家族被政府明里暗里打压, 咒术师一方的自己人连连掉链子,但现实世界的咒灵依然来势汹汹,甚至有隐隐暴动之势, 也不知受了什么影响,因此,高专咒术师们的工作量又翻了好几倍,两位特级更是开始了连轴转。

    为了提高任务效率,一向结伴行动的五条悟和夏油杰被迫分开, 穿梭在日本的大城市和小乡村里,没日没夜的执行任务。

    五条悟会瞬移赶路,速度比需要坐车的夏油杰快得多,然而这一优势却没有为他争取休息喘息的时间, 与之相对的却是急剧攀升的任务数量, 大少爷在连续两天没合眼、体会到上班族牛马的不易, 终于悟了。

    ——不管任何工作,都要在期限前匀速完成, 千万不要提前交付。

    青雀大师,我醒悟得太晚了。

    领悟了摸鱼技能的五条悟过上了边走边吃吃喝喝的日子, 夜蛾正道想骂他都没理由, 毕竟这小子的任务确实都如期完成了, 他还根据搜集来的情报,跑到在东京的一个小区顺道挖走了家里没人照顾的伏黑姐弟。

    五条家主大手一挥, 不顾长老的反对, 把二人的户籍记在了五条家名下,送回高专友情抚养。

    伏黑津美纪先不提, 伏黑惠可是一个咒术师的好苗子,出自禅院家的小天才, 不拐白不拐。

    夏油杰似乎也和他在养孩子这件事上较上了劲,他在前往一座小山村执行祓除任务时,发现了一对被村民诬陷为“怪物”的双胞胎姐妹,经历一番波折,最终也把孩子带回了高专。

    实际上,两姐妹不过是因为身怀咒力,可以看见咒灵罢了,然而,无知的村民有如腥臭泥浆般的恶意淹没了手无寸铁的两个女孩,如果不是他来得及时,那两个被关在笼子里、当作野兽对待的女孩大概已经奄奄一息了。

    看到人为造成的惨烈一幕,夏油杰捏紧了拳头,眸底更是冷得瘆人。

    他用咒灵控制住了所有村民,而后语调平静地拨打了报警电话,把一村子的罪犯和帮凶送进了监狱,有降谷警官开绿灯帮忙,全程不过两天功夫,几个罪大恶极的主犯就已经因为虐待儿童的罪名而被判处终身监禁,剩下的从犯们也都得到了法律的制裁。

    他对女孩的遭遇愤怒不已,同时也感到了一丝悲哀。

    没有力量的普通人,挣扎于底层的普通人,受困于贫瘠的眼界和认知,轻易便会沦为恶的帮凶,他们无力反抗强者,于是抽刀向更弱者。

    按照夏油杰以往的性子,挚友不在身边,他往往会把满腹的愁绪憋在心里,独自消化,直到淤积成一道无解的伤疤。

    然而,当天晚上打牌,悲伤逆流成河的咒术师接连输了五把,一次天胡开局也搅黄了,兜里掏不出一个子儿,一向沉默隐忍的咒灵操使当场就爆发了。

    “*日本粗口*!”

    那天晚上他一通发泄,青雀,七海和灰原也陪着他胡闹,一间小小的棋牌室里充满了甜言蜜语,在这之后整个人的精神果然好多了。

    果然,人还是不能憋着,容易把身体憋坏。

    他干了一杯甜得发腻的咖啡——这是同样在医务室熬了一整夜的家入硝子赞助的——然后精气满满地踏上了第二天祓除咒灵的旅途。

    得益于两个特级满日本乱窜的强大效率,面积不大的高等专校内,又多了四个来之不易的咒术师预备役。

    “感觉快变成托儿所了。”

    加拉赫吐槽道。

    他身上的围裙还没来得及脱下,手上端着四碗“宝宝餐”,弯下腰,端放在儿童座椅前,一个小孩分一份。

    高专食堂虽然能接受特供,比如五条大爷的甜品窗口,但也没到提供儿童餐的贴心程度,记挂着几个小孩的身体健康,加拉赫选择亲自下厨。

    “加拉赫,加拉赫,我也要!”

    穹挤在小小的儿童椅上,顶着伏黑惠鄙夷的眼神,指了指自己能吞下一个小朋友的血盆大口。

    ……差点忘了,还有一个一米八的准儿童。

    加拉赫好脾气地也给他盛了一碗。

    好在四个小孩都是非常省心的性格,平日里安静得让人心疼,不闹腾,事情少,顶多喜欢问一些有关咒术师的问题。加拉赫回答不上来,就让她们去找夜蛾老师,自己陪着七海建人和灰原雄出任务,或者去家入硝子的医务室帮忙。

    穹也忙,丹恒和三月七忙着出差,捉鬼小队又去了大阪伏魔,新马甲也要准备搬上台面,每天大脑都以超音速运转,一晚上能触发三次系统过热警报。

    为了专票,肝了!

    唯有他的本体是全高专最闲的一个。

    本体就无需担心ooc的问题了,穹放飞自我,发挥一身招猫逗狗的本事,很快就超越了常年冠绝群伦的五条悟,荣获“东京咒术高等专校最讨人厌NO.1”。

    正因如此,喜欢闹腾的他很快和四个年龄不大、但十分早熟的小家伙们打好了关系,消解了他们初到陌生之处的担惊和不安。

    虽然,他所谓的“深厚友谊”,不全都是正面的。

    伽场两姐妹十分想念她们的大恩人夏油杰,渴望着见他一面,而夏油杰平时回到高专已经是半夜,那个时候双胞胎早已入睡,于是完美错开。

    伏黑姐弟刚来的时候比较拘谨,和穹慢慢混熟之后,在这一次吃午饭的场合,也开始偷偷摸摸地打听至今了无音讯的老爸。

    穹语气夸张:“天啊,小惠,你好爱你的爸爸!”

    “我才不喜欢他……”六岁不到的小海胆一脸苦大仇深,“只是因为他的存折密码还没告诉我们呢!”

    开拓者一听,乐了。

    坏心眼的星核精拿出一只中微子炸弹同款洋娃娃,夏油杰看了能心脏骤停的那种,他把大大的脑袋藏在奸笑小丑后面,模仿欢愉星神的贱贱语调,夹着嗓子说:

    “小惠,阿哈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你爸爸不要你了,而且他的存折没有一分钱!”

    “……”

    伏黑惠斜着眼,冷漠地瞧他。

    穹又把阿哈娃娃凑得近了一点,怼在小酷哥的脸上:“你们现在名义上的父亲可是五条大魔王,根据我的观察,他可不是一般人,我嘞个乖乖,他每次吃饭,都要沾着两个小孩下酒,啧啧啧……”

    伏黑惠烦得不行,伸出两只白嫩嫩的小肉手,拼命挥开那个丑娃娃。

    “不要就不要,我才不管爸爸是谁,我只要姐姐!还有,你不要挡着我吃饭!”

    “真的吗?说谎的小孩要喂丑兮兮的咒灵的哦?”

    加拉赫没眼看:“穹,适可而止吧。”

    伏黑惠瘪起了嘴,他也是前几天刚知道,原来那些躲在角落里、姐姐看不到的黑漆漆怪物,名字就叫“咒灵”。

    “你好幼稚,这种无聊的谎话,我三岁就不信了。”

    “我还没满三岁呢!”穹脸不红心不跳地争辩道:“你们应该叫我弟弟,把所有玩具都让给我!”

    全场的大人小孩都沉默了。

    穹继续baba:“那边的加拉赫,你们也不应该叫他叔叔,他才十三岁,你们叫他哥哥;还有那个老是打牌的青雀姐姐,她的年龄能当你们的祖母了。”

    加拉赫:“……穹,年龄笑话就玩到这里吧。”

    对于一群五六岁的小孩子来说,即便你说的都是实话,但他们只会以为你精神错乱了。

    伏黑津美纪看了一眼自己怀里的小熊,果断递给了手舞足蹈的开拓者:“哥哥好可怜,惠,你对穹哥哥说话要记得语气好一点。”

    “……我知道了。”

    穹大大方方接过小熊,“它叫什么名字?”

    “它叫明美,是我的好朋友。”

    “你好啊明美。”

    穹给小熊打招呼,另一只手突然变出了一把左轮手枪,对准了可怜小熊的额头,狞笑道:“我们来交个朋友吧!”

    加拉赫:……

    果然压力大了,连开拓者的精神状态都变得十分感人。

    为了避免发生幼儿园安全事故,他连忙抢过明美小熊还给了伏黑津美纪。

    美美子好奇的看着他的手枪:“这个是真的手枪,还是玩具手枪?”

    菜菜子也问:“我可以用它杀了三郎吗?他不给美美子和我饭吃。”

    美美子:“但是夜蛾老师说,他现在在监狱里,监狱里有饭吃。”

    菜菜子接着说:“我们觉得这太不公平了。”

    加拉赫摸摸两个双胞胎的脑袋,“恶人终有报应,如果困于仇恨,那是在拿别人犯下的恶事惩罚自己。”

    伽场姐妹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穹解答道:“当然不是假的,这是一把真的手枪,原主人是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冷酷杀手,咳咳,只是现在归我了。手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里面的这颗子弹,它可是由一位崇尚欢愉的神明亲手制作而成,可以把整个日本都击穿的那种哦。”

    伏黑惠鼓起包子脸:“你又骗我们,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崇尚欢愉的神明呢?那他的信徒岂不都是整天嘻嘻哈哈的小丑?”

    穹哈哈大笑:

    “你说对了,祂的信徒全是乐子人。但是他们不以肆意夺走生命为乐,不以操纵控制他人为乐,不以无趣为乐,不以庸俗为乐……他们有自己信仰并践行一生的欢愉之道。”

    “比如说,我刚才对着小熊脑袋开枪,是不是也给你带来了乐趣呢?”

    伏黑惠:“我只感受到了无语。”

    穹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那如果……我要是对着你的脑袋开枪呢?”

    伏黑惠立马像一只小黑猫一样绷紧了身子。

    “别吓唬人家了,穹,小心惠长大了找你算账。”

    加拉赫打开了左轮手枪的弹夹:“别怕,里面是空的,没子弹。”

    伏黑津美纪抱着自己的小熊左看右看,没找到弹孔:“那……那颗子弹,是真实存在的吗?”

    “当然啦,因为……我已经把它用出去了。”

    穹躺在椅子靠背上,懒洋洋地说。

    加拉赫的身形顿了顿,看向垂着眼睑假寐的无名客,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要开始了吗?”

    身处幕布之后,操盘一切的开拓者发出一声轻笑:

    ——“已经开始了。”

    菜菜子扒拉着碗里的胡萝卜,问:“夏油大人什么时候回来呀?”

    加拉赫低着头,回答道:“他们就在高专的后山那边,和五条被天元的护卫叫走,前往天元的府邸……叫什么宫来着?”

    “薨星宫。”

    “这还是我第一次来薨星宫,虽然知道这个老东西就住在咱们山后面,但谁没事儿会整天找他?”

    五条悟踢飞了路边的一块碎石。

    高专的后山被天元布置了多重结界,按照一般流程,要想见到他,需要经历1000多道门的考验,如果不是这次属于特殊情况,天元给他俩开了后门,两个忙碌的特级咒术师压根懒得踏足这个鬼地方。

    “天元深入简出,恐怕就连一些咒术界高层都没见过他。”

    “可不是嘛,人家有不死的术式,只要不被暴力杀死,就能一直活下去。他唯一会把外人传唤进薨星宫,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星浆体的同化,要么就是……”

    “自己的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胁。”

    “我也是这样想的。听说他往非人的方向进化,你说最后会变成什么?”五条悟大胆猜测道,“咒灵吗?哈,人类方最重要的核心居然是一只咒灵,真是贻笑大方。”

    “我还没见过有成年人智慧的咒灵,天元要是真的按照你所说的进化,那应该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个。”

    “谁知道呢,说不定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混在正常人社会里的咒灵呢。”

    两人精通偷闲摸鱼的精髓,不急不慢地往楼梯上走,跟散步似的,还能顺带点评点评天元的装修品味。

    慢悠悠走了一段时间,两个DK终于踩进了薨星宫的大门,踏入最后一层结界。

    被结界刻意遮盖的混杂气息扑面而来,五条悟眉头一挑,不远处有一个幽灵般的纤长身影,那应该就是天元了。

    然而,令两个咒术师意想不到的是,对方身边居然还有一个披着紫色头纱的女人。

    她似有所觉,看向了大门方向,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姣好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神秘莫测的笑意。

    “是你。”

    夏油杰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前几个月坐在路边摆摊的那个网红占卜师吗?

    “两位,好久不见。”

    黑天鹅眯了眯眼,“我当初为你们写下的预言,你们走到这里再回头,看了吗?”

    五条悟和夏游杰对视一眼,犹记得他们和黑天鹅第一次相遇,那时二人还没有结识列车组,自然不知道外星人的事儿,偶然路过街边的小摊子,黑天鹅身上又没有咒力,因此理所应当把她当成一个普通小贩。

    好奇猫猫五条悟当时觉得塔罗牌挺有意思的,于是拉着夏油杰去算了一卦,当时给他们的牌面,是怎么说的来着?

    ……嘶,奇怪,六眼术士似乎回想不起来了。

    非常不对劲,他可是连去年的今天吃了什么都能记住的人。

    五条悟没好气:“我就知道,像这种神神叨叨、身上小零件又特别多的人,肯定跟外星人脱不了干系。”

    黑天鹅不置可否:“再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名黑天鹅,是【流光忆庭】的【忆者】,也是列车组的朋友。前不久我把在地球上新收集到的光锥送回忆庭分类整理,没想到在这段时间里错过了这么多精彩的时刻,真是巨大的失策。”

    “忆者……【记忆】命途的那群人,你来这里找天元干什么?”

    天元这才有机会插上话,用雌雄莫辨的声音说道:“黑天鹅主动找上了我,自称想要作为一名【见证者】,见证咒术界的命运,我的护卫拿她没有办法,所以才找上了你们两个。”

    “如果是忆者的话,天元大人,很抱歉,我们也无能为力。”

    夏油杰无奈摊手,他又不是傻子,才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黑天鹅笑了笑:“天元,不必对我抱有如此强烈的敌意,毕竟在他们赶过来的这段时间里,我没有动你,不是吗?”

    天元哆嗦的嘴皮子动了动,“忆者,你也不是人类,对吧?”

    他伸出了一只手指,上面竟然有隐约虚化的迹象。

    “你闯进我的宫殿,根本就不是为了所谓的见证,而是亲自参与这一场咒术界的变革,对吗?”

    夏油杰皱眉:“天元大人,你在说什么?”

    天元沉默一瞬,喟然道:“……在大概一个星期之前,我察觉到覆盖全日本的结界里,居然出现了一个空白之处……这道空白超脱了物质的领域,竟然直接从本质层面隔断了我、六眼和星浆体的联系。”

    他所指的,正是银狼的以太结界。

    羂索以为自己的计划被萨姆破坏,实际上,星核猎手反而推了他一把。

    “因此,本来安全的三角束缚顿时破裂,我遭到反噬,被迫展开了一次不可逆的进化。”

    五条悟琢磨:“原来你的进化是出自这个原因?”

    “没错,不过这尚在我的控制范围内,因为我的能力已经有所预言——这一年会是一个巨变之年,在这个时候开始进化,并无太大害处,只会在短期内造成日本结界有所震荡,但很快,等我进化完毕,就会恢复如初。”

    “但是,黑天鹅,你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幕,你根本就不是所谓的【见证者】,你是亲身入局的【操盘手】,你带来了那个东西,让我的进化出现了纰漏……”

    天元的声线里多出了一分咬牙切齿。

    黑天鹅却没有丝毫歉意:“那倒是我的不是了。”

    她看似退让,实则步步紧逼,“天元大人,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请问,你是为何不死的呢?”

    “……当然是因为我的术式。”

    被女人的强大气势所震撼,天元被迫说出了实话。

    “那么,为什么千百年来,只有你一个人不死呢?”

    天元没有回答,或者说,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别人没有不死术式,要怪就怪他们的父母没生好,你还要怪我?

    “又是为什么,你要遏制自己的进化?”

    天元正要搬出自己的守护理念,却没想被黑天鹅抢了先:

    “答案很简单,天元大人,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能完成从人类到咒灵的转变?为什么只有你能控制全日本的结界,一度做到全知,让咒术界离不开你,奉你为至高?”

    她凉凉道:“在万界之中,有一种由星神亲自降下的存在,它无声无息,所过之处,生灵涂炭,文明衰败,星球坠落……它许诺赐给人们极致的力量,而后以一种扭曲的方式实现。这就是星核,【万界之癌】。”

    夏油杰的声音在发抖:“你的意思是……天元就是列车组一直在寻找的星核?”

    “不,这不可能!”

    天元被她的连番逼问打乱了阵脚,脑子还没回过神,就听见自家的特级咒术师给他扔来了一口大锅。

    他强行保持镇定,在两个DK眼里就是不打自招:“我从来不知道你们口中的星核,我和外界从未有过多接触!”

    “你当然不是星核,以身躯作为星核载体的只有一个人,全宇宙都挑不出来第二个。我只想说,你不过是【星核】操纵的一颗棋子罢了。用来维持着咒灵的存在,让人类和咒灵世代在日本的土地上世代厮杀,欣赏人类丑陋凶狠的内斗……哼,这倒是很符合星核的品味呢。”

    “怎么样?我说对了吗?”

    黑天鹅叹息道:“你该出来了现身吧,躲躲藏藏,未免太过无趣。”

    她嘴上这么说着,招呼着隐藏状态下的眠眠咬着那颗【欢愉】的子弹,在无人注意的背后,找准时机一把塞进了天元的体内。

    假面愚者最擅长的【伪装】发挥作用,夹杂着星神力量的子弹摇身一变,变成了一颗圆溜溜的金色核桃,和开拓者体内的那颗星核有七成相似,就连那股汹涌狂暴的力量波动也模仿了个九成九。

    于是,在夏油杰和五条悟眼中,就是潜伏多时的【星核】恼羞成怒,直接在天元体内现身。

    从头到尾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天元不敢置信的低下头:“这是……?”

    一股不属于他的力量蓬勃迸发,瞬间笼罩了他的身躯,两个咒术师连忙后退,只听见几声呜咽从里面传来,而后便回归到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寂静之中。

    暗金色的危险光芒照亮了整个高专的后山,引得附近的人都往那边看去。

    “星核……会赐予你力量……”

    五条悟和夏油杰被晃得睁不开眼,只感觉身上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只能看着天元和星核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

    “不好!我们得快点通知列车组!”

    黑天鹅安然不动,面色平和,好像那个引出星核的源头不是自己。

    她暗地将眠眠收入衣袖:

    “银狼,卡芙卡,帮人帮到底,这次,可别忘了我的报酬。”

    第二幕高潮戏,《抽刀向神明》,正式开场。

    第75章 闭眼,华丽入场(一)

    【捉鬼小队Pro Max】

    芥麦面天下第一:不好了, 大事不妙。

    芥麦面天下第一:@垃圾桶的king@冷面小青龙@赵相机,星核跑了。

    老子天下第二(对练输给小灰毛被迫改名一个月版):那个叫黑天鹅自称是忆者的女人当着我们的面把隐藏的星核从进化失败的天元体内勾引出来了!

    加拉赫:你说慢点,别噎着了。

    垃圾桶のking:什么?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难怪我就说我这两天怪不舒服的, 体内的星核躁动不安,老想去搞破坏

    不生气的女人最好命:这和星核没有关系吧?

    赵相机:!

    赵相机:糟糕,姬子和杨叔刚才也告诉我们地球的空间读数和参率突发异常,星核确实现世了,而且还是位于日本岛屿的上空

    垃圾桶のking:丹恒老师, 快用你无敌的头脑想想办法呀!

    冷面小青龙:先不要着急,夏油,五条,你们先把事情在群里说清楚。

    冷面小青龙:我和三月马上赶回高专。

    垃圾桶のking:我和加拉赫马上到后山接应你们, 你们先让黑天鹅不要溜走

    (提示:“黑天鹅”已加入群聊)

    黑天鹅:放心吧, 各位, 我不会失礼离开,有什么想问的, 尽管来问我就好。

    (提示:“黑天鹅”已退出群聊)

    五条悟放下手机,不爽道:“忆者都像你一样没礼貌, 随便进出别人的群聊?”

    “我们是【模因生命】, ”黑天鹅解释道, “【模因】为文化讯息传播的最小单位,因此在理论上, 我们可以附身并转换于宇宙间的任何实体上, 与你相关的一切【记忆】,在忆者眼中也无所遁形。”

    夏油杰:“……我在群里的发疯记录也被你看见了?”

    黑天鹅微笑不语。

    何止是看见, 开拓者还亲身参与了。

    夏油杰马上抬头看向宫殿的四壁,生硬的切换话题:“天元虽然消失了, 但是他的结界仍然保持,按理来说应该不可能才对,只能说明他还活着,或者,他的术式还活着。”

    “老不死的护卫由他亲自控制,到现在还没冒个人影,不会都死了吧?”

    五条悟摘下墨镜,露出一对凌厉的苍天之瞳,双手插兜,围着不大的殿堂快步走了一圈。

    虽然黑天鹅看上去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但他可没兴趣向一个偷窥狂询问情报。

    看完一圈下来,五条悟的两个眼皮跳得厉害,六眼隐隐发胀,这是用脑过度的现象。

    他略显痛苦地捂住双眼,缓了一会儿,才抿唇道:“杰,不对,天元的结界结构……好像被一股更强悍诡谲的力量改造了,我看不透。”

    一旦和地球以外的宇宙事物沾上了边,全知的六眼也屡屡折戬。

    他超级不爽啧了一声。

    夏油杰闻言大感不妙:“天元的结界可是笼罩了整个日本,囊括了一亿多的国民,万一结界要是出了问题……”

    黑天鹅断言道:“已经出问题了,两位。”

    “星核之力足以顺着天元的结界源源不断流散到日本各地,该行动起来了,咒术师们。”

    夏油杰看向一脸坦然的忆者,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黑天鹅,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引出星核,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为什么这么做?你应该问,【命运】为什么指引我这么做?”

    黑天鹅并不在意他的敌视,一只手贴上光滑的墙壁,葱根般的指尖顺着雕刻的纹路,拂拭流转:“我游历星海多年,大多数遭遇了星核危机的文明,很少有能逃过一劫,地球也不会是特例。”

    “上个月,我和你们的第一次见面,【记忆】的权柄让我在一瞬间瞥见了另一条时间线,一条由【星核】编织的,盛大而恶劣的悲欢戏剧——心死不被看见,昔日的挚友分崩离析,形同陌路;被利用,被操控,被杀死,一个个接连倒在无尽的长夜……这就是我当初为你们所写下的,最初的预言。”

    夏油杰艰难咽了一口唾沫,脑中好似有什么挣扎呼喊着的东西呼啸而出:“……你是说,我和悟,还有大家,都会死?”

    “是,也不是。”

    五条悟抓狂地揉乱了一头银毛:“你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老子最烦谜语人了!”

    黑天鹅的指尖顿住:“我说了,这是最初的预言。然而,命定的轨迹,在那道流星划落夜空之时,就已经悄然发生改变了。”

    “流星……你是指列车组和捉鬼小队?”

    夏油杰心想:这句话说的倒是没错,他们……确实在某种意义上,彻底改变了自己的人生。

    黑天鹅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女人垂下眼帘,眸中微光一闪而过:“天元向着咒灵的成功进化,便预示了你们【最初的未来】,灭顶之灾迫近……所以,我不得不用略显粗鲁的手段,直接逼出了隐藏幕后的万千恶因,有不妥之处,还请两位见谅。”

    两个恼火的DK立刻气消了一大半。

    “你干都干了,道歉有什么用?”五条悟抱胸说。

    一股酸涩难懂的情绪冲破牢笼,在脑海里喧嚣鼓噪,夏油杰咬住干裂的下唇,两只掌心满是密密的细汗,他压下心底莫名生出的后怕,看向窈窕玉立的占卜师,问:

    “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找到星核和天元的下落。忆者,你应该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吧?”

    黑天鹅将一张象征着“世界”的塔罗牌放置在红唇边,笑道:

    “当然,从始至终,我永远是你们最可信的盟友。”

    高专的会议室又迎来了这个月的第三次全员满座,夜蛾正道坐在主椅上,坐立难安。

    “天元大人消失了?”

    “天元大人的结界出了问题?”

    “天元大人居然是星核操纵的棋子?”

    一连遭到三个暴击,久经磨砺的高专班主任也差点当场晕厥。

    他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这简直是太过荒谬了。”

    “有些时候,荒谬却是真相。”

    黑天鹅朝着虚空挥了挥手,一面荡漾着重重波纹的水镜便呈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涩谷街头?”

    镜子上倒影的是车水马龙的路口和人来人往的街头,如果放在普通人的视角,一眼看去平平常常,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但是,在场的几位咒术师却如遭雷劈,怔在原地。

    ——只见每个来来往往的男女老少身上,一丝丝、一缕缕黑色的咒力有如柳絮般腾空而上,离开了创造它们的主人,仿佛受到了神明的召唤。

    不光是普通人负面情绪产生的微弱咒力,就连街头巷尾的弱小咒灵也都挣脱了束缚,虔诚地朝着天空飞去。

    镜子的视角拉远,一直拉到东京市的高空,再到整个日本,这下,所有人都能看清全日本的咒灵聚集的位置。

    高悬于蓝天之际,一个庞大的黑红色圆球正在疯狂地吸收着人类的负面情绪,还在不停地胀大,象征着不详的丝线盘旋在圆球周围,令观者胆战心惊。

    “这莫非是……天元的生得领域?”

    几人下意识看向窗外。

    “他利用结界带来的便利,吸收了全日本的咒力,造出了一个未知的绝对领域。”夜蛾正道喃喃自语:“他疯了吗?他要做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生得领域里应该有全日本所有游荡在外的咒灵,而作为罪魁祸首的星核,就在这座生得领域之中。”丹恒说。

    穹说出了所有人的第一想法:“我们可以进去吗?星核就在里面唉。”

    话音刚落,画面发生变化,一只飞行的猛禽躲闪不及,径直撞上了体积巨大的领域,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堆腐烂的羽毛。

    丹恒得出结论:“领域排斥活体进入。”

    五条悟主动说:“还不如让我直接进去。”

    他有无下限可以护身,自然不怕领域腐蚀。

    难得出席一回的青雀却连忙叫住了他:“哎呦,五条大爷,你可千万别去,去了就出不来了,我可不想牌桌上少个牌友。”

    三月七戳了戳:“青雀,你是算到了什么吗?”

    “没错,星核都出动了,我总不能再躺着了,方才我拼尽浑身解数算了一卦,发现卦象显示的是‘十死无生’。”

    “这意思,不就是代表没法子了吗?”灰原雄有些哽咽。

    “非也非也,这卦象并非完全的死卦,恰恰相反,生的命门,正好就藏在‘死’字里。”青雀擦了擦汗,振振有词道:“死里图生,是为生门,我可是连摆上了好几个阵法,才得出了这个结论,大敌当前,小麻雀也得尽上一份力啊。”

    “不过再重申一遍,就算星核长腿跑到我面前,我也不会去抓的……高光时刻不适合我,所以就留给你们啦。”

    “换而言之,就是要‘死’一回?”

    “但是有什么方法,能让我们死一死呢?”三月七疑惑。

    黑天鹅敲了敲桌子,提醒道:“各位别忘了,行走宇宙,并非一定要以肉身之躯。”

    “忆者大多属于模因生命,因此拥有更大的精神自由,几位若是不拘泥于此,我可以带你们进入领域之内,但是前提是,你们需要暂时舍弃肉身。”

    黑天鹅看向了坐在她正对面的虚构史学家。

    “加拉赫先生,我知道你有一只很可爱的宠物,叫做【沉眠】,你把它从匹诺康尼的梦里带出来,想必很不容易吧。”

    加拉赫接上戏份:“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刚从回到主人身边不久的眠眠又被拉了出来,这几天苦练演技的大叔顶着全场的视线,面不改色:“眠眠是迷因,当初我创造它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人们在匹诺康尼和真实的梦里实现往返。”

    原本小小的一团跳上桌子,突然膨胀一个狰狞的多眼怪物,虽然酷似异界生物,但没人会把它和肮脏污浊混为一谈,因为眠眠的气息温柔干净,就像一只潦草的油画小狗。

    “这孩子外表虽然看上去比较凶,但性格很温顺,它答应配合我们的行动。”

    “谢谢你,加拉赫先生,也谢谢你,眠眠。”

    开拓者不动声色地给演技爆棚的加拉赫和眠眠比了个大拇指,黑天鹅接着说:“像沉眠这种拥有介质潜力的迷因,在我看来,是这一次计划最好的司机。所以,我的办法是——只需要各位躺在床上睡上一觉,我便能从梦中采撷各位的记忆碎片,捏造出各位的【模因投影】,让沉眠钻入你们的梦里,送你们到生得领域里面去。”

    一句话概括,就是将他们也暂时变成模因生命。

    “这个办法听上去倒是可行,但是我们怎么保证其中不会出什么岔子?万一……”

    夜蛾正道担忧道。

    黑天鹅仿佛回想起了什么,轻笑道:“放心,梦中所见之事,最恐怖的,并非死亡。”

    穹已经拉起自己人准备往寝室的方向跑,“事不宜迟,姬子和杨叔刚才告诉我们,生得领域的范围越来越大了,很可能会囊括整个地球,危机迫在眉睫,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五条悟和夏油杰也哐当一声离了椅子:“我们也去。”

    “有意思,不就是灵魂出窍吗?我连濒死都体验过了,还怕这个?”

    夏油杰比他想考虑的更为周全:“夜蛾老师,青雀,还有硝子和学弟们,我们进入生得领域之后,现实世界的情况还要拜托你们了。”

    夜蛾正道自知阻止不了他们的决心,只能叹了一口气,“一定要安全回来。”

    为了安全起见,六个人挤在一间宿舍里,穹刚直挺挺地躺下去没多久,就传出了一阵稳定的鼾声。

    睡在上铺的夏游杰不禁在心里感慨他的心大。

    他合上了眼睛,黑夜降临,而后是无尽的静谧向外延展开来,大脑轻飘飘的,仿佛灵魂一瞬间从身体里剥离出来。

    直到一滴清晰的水声,由远到近,越来越近,滴答滴答,好似从天河流淌下的无根之水,柔情地擦拭过他的脸颊。

    夏油杰睁开了眼睛。

    果然,眼前所见不再是高专寝室的天花板。

    他看着眼前陌生而神奇的一幕,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这里就是……天元的生得领域。”

    在外界,六人悉数送进了领域内,呼吸和生命体征稳定,女医生这才放下心来,正要关上门,守在门外的青雀看着手机突然发出一声重叹。

    “怎么了?”

    青雀摸了摸脑袋:“捉鬼小队刚才在群里说,她们搜集到的第十一根手指里,那个叫两面宿傩的鬼魂不见了。”

    家入硝子一愣,下意识看向了天外那颗还在膨胀的黑红色球体。

    第76章 加速,世界侧目(二)

    “是我, ZERO小组组长,降谷零。东京咒术高专发来通信,天元力量失控, 请日本公安联合警视厅拉起一级戒备。”

    “日本正上空出现一颗体积不断膨胀的能量体,提醒各航空公司避开该航线,禁止所有人靠近。”

    “从警视厅多调一点人手,密切监视咒术界高层以及各大家族的行踪。”

    降谷零一条接着一条吩咐道,手指微动, 将咒术高专发给他的能量体坐标图发送给了总部。

    “能量体的产生原因?”

    面对电话那头来自上司的问题,降谷零的神色顿了顿,“初步估测……应该是【星核】。”

    “什么?那就是星核?”

    耳麦那边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

    星核现在可是各国政府势力眼中的香馍馍,要是可以的话, 降谷零更希望列车组能偷偷把星核处理封印掉, 将影响范围缩至最小。

    但无奈, 由于黑衣组织卧底一事,各国本来就对有外星人集中活动的日本极为关注, 一些国家更是通过与米国达成利益交换从而获得了一些珍贵情报,更何况还有一个满世界卖艺的捉鬼小队故意给他们抖落线索。

    只要各国的情报部门不傻, 结合数月前收到的那一段未知讯号, 都能多多少少猜到了列车组降临地球的原因, 以及隐藏在日本土地上无人知晓的角落,那一颗“万界之癌”的存在。

    天元的生得领域的声势太过浩大, 常人看不见, 但机器总归能检测,只要用官方卫星稍微关注一下日本高空, 就能观测到这一不断膨胀扩大的能量体。

    可想而知的是,在检测到这一不同寻常的能量波动后, 各国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政府特工一定会倾巢而出,日本又有的热闹了。

    降谷零暗忖道,瞒是瞒不过去了,不如先让自己人抢在前面。

    刚洗白成功不久的库拉索站在他身后,汇报道:“Zero,三大家族那边发来抗议,认为我们不该插手和天元相关的事务。”

    工藤新一从电脑后探头,怨气颇深地说:“他们算什么东西?库拉索,要我说就不用理会。如果那群老东西还要再闹,就直接把条约甩在老橘子们的脸上。”

    “先晾一晾他们,我现在没空,各国接下来可以预料的试探都已经够公安忙上很久了。”

    订立了束缚、腰板都硬了几分的降谷零冷言拒绝道。

    “对了,”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那个FBI是不是还在日本活动?”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让公安和FBI再签署一份合约,降谷零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对着赤井秀一喊出那句话:“滚出我的日本!”

    “你说黑麦威士忌?那家伙之前一直在横滨中华街的牌馆打牌,但是这几天可能是因为我们安排青雀搬迁了住址,所以他丧失了目标,独自一人开着车穿梭在日本的各大城市的高速路上。”

    库拉索开始翻找资料,她虽然博闻强识,但因为FBI不是他们这段时期工作的重点,加上对方确实没惹出什么事情来,所以她、降谷零和工藤新一都没有着重关注。

    “他的监控报告上似乎没什么需要注意的点,除了因为那档麻将节目的热度还未消散,所以在全国各地经常能碰见他的粉丝。”

    “他只把青雀当做情报来源罢了,势利眼的家伙。”降谷零低声骂了一句,“现在估计还在寻找新的目标,哼,符合FBI专业情报人士的人设。不过现在外星人几乎都集中在咒术高专内,他一个外地人,想找也没地方找。”

    工藤新一拿过电脑,翻了翻监视人员对赤井秀一行踪的报告:“初看感觉他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但赤井这家伙绝对不会这么简单,按照以往的风格,他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

    库拉索拿出一张日本地图,结合脑海中记忆的有关赤井秀一的停留时间以及行动路线,快速在一张地图上画出了梗概,清晰直观,一目了然。

    降谷零有一丝隐约的熟悉感。

    “景区,玩具城,游乐园……这些地方,他去那边干嘛?”

    工藤新一有所察觉,“库拉索,你快调出捉鬼小队的路线行踪。”

    三人凑在电脑前一对比,得出不出意外的结论:“果然,这家伙在跟踪捉鬼小队。”

    “跟踪三个少女……这家伙真是下作不要脸。谁给他提供的情报?应该不是青雀,她答应了我不再联系FBI打牌。”

    工藤新一发挥侦探的本事,从捉鬼小队漫长的行踪图上发现了一丝端倪:“……这个叫佐藤雄的推销员,他有问题。就是他把会员卡卖给捉鬼小队之后,赤井秀一的路线才一改初期的杂乱无序,好像突然找到了目标。而且,根据佐藤雄的资料,他在这之后突然变得有钱,又选择从俱乐部辞职了。”

    降谷零扶额:“我好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当初佐藤雄辞职经纪人时,我就应该拦着他点。”

    被某个大男人光明正大尾随的捉鬼小队这边,此时此刻,三人挤在一栋破旧居民楼的公用卫生间内,盯着洗脸池里的宿傩手指,开始发呆。

    脏水从墙角溢出来,空气也弥漫着难以形容的臭味。

    这里位于灰色地带的城中村,住宿条件极差,但租金便宜,不问租客来路,因此鱼龙混杂,常人不会踏进一步,只有地下人士在此落脚。

    因而这个地方十分容易滋生咒灵,为了保证平民安全,咒术师们便在这里封印了两面宿傩的手指作为驱邪之物,一镇压就是十几年,现如今,手指又被捉鬼小队从卫生间的隐藏角落里挖了出来。

    这是她们此行收集到的第十一根手指,前面十根已经被尾巴大爷销毁的差不多了,一点儿灵魂残渣都没有给两面宿傩留下。

    因此,被天元的“生得领域”吸入的两面宿傩的灵魂,充其量只是个半成品。

    开拓者耐心的掐着表,卡着时间,心觉人差不多应该要来了,桂乃芬脸上木讷的表情一下子鲜活了起来,收起手指,第一个迈出了大门,刚好与拐角处的某个黑衣男士迎头相撞。

    吸取了上次素裳撞人的经验,桂乃芬连忙闪开,抬头看向来人:“哦,不好意思……诶?你是……”

    黑泽阵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为了躲避官方搜查,住进老破小的居民楼里,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怎么也能和这群来自外星的家伙碰见。

    他不吭声,拉上大衣领子遮住面容,扭头就要走人。

    素裳叫住了他:“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那个在飞机上帮我们组织乘客的大好人!”

    好人?

    这两个字简直和他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在那一次航班事故中,他当时也不过为了自身的生命安危而站在了同一阵营,毕竟黑泽阵不过一介血肉之躯,从高空坠落必死无疑。

    而在飞机顺利降落后,他便躲开所有人的视线,风尘仆仆地离开了。

    就一面之缘,这几个小妞怎么还记得?

    即使被人认了出来,他脚下速度不减,仿佛后面有人在推似的。

    素裳歪头:“不会吧?我该不会认错了吧?”

    藿藿:“有,有可能……但也有一种可能,是不是他不想和我们认识……我有时候走在路上,碰见十王司的同事,也是装作看不见的样子,低着头就走……”

    脚步声渐行渐远,而后又转为由远及近。

    三人一抬头,发现大好人老兄又原路折返了。

    黑泽阵:……他居然在一楼看到黑麦威士忌了。

    他从来不怕FBI,更不怕被人通缉追捕,但时局所迫,他现在已经脱离了组织,一个人单干,没了强有力的后盾支撑,行事更需小心万分,否则也不会找这处居民楼暂时寄居。

    要是被赤井秀一发现了,后续的麻烦便会像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他抹了把脸,礼貌地说:“麻烦让个路。”

    走廊太窄,只能允许一个人通过。

    楼梯口另一边是一条死路,所以他只有往这边走。

    桂乃芬愣愣回应道:“哦,好的。”

    黑泽阵穿过三人,一双大长腿快得能趟出风来,捉鬼小队彼此看了一眼,也选择跟在他后面。

    黑泽阵实在受不了背后三道扎背的视线,扭头,露出一脸凶相:你们要干什么?”

    “好人大哥,咱们才不是要跟踪你!我们也要从这里下楼来着,去顺路找个东西……”桂乃芬连忙解释道,又小声嘟囔了一句:“谁让咒术界的人在一栋楼上封印了两个诅咒之物,一个摘了还有一个……”

    要不是清楚这三个外表无害的外星人的真实实力,冷血杀手早就一枪对准她们的脑门了。

    就在他不再理会三人,专心赶路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隆。

    一道闪电般迅疾的黑色身影冲破了窗户玻璃,身后仿佛有什么追兵似的,男人二话不说就挂在居民楼外墙边,三步做两步,说是飞檐走壁也不为过。

    他臂力惊人,几下子便荡进隔壁单元的走廊中,朝着四人所在的位置快速奔跑过来。

    黑泽阵几乎是下意识掏枪,直指走廊对面的男人。

    伏黑甚尔嘴角一扯,吹了一声流氓味十足的口哨:“哟,老兄,又见面了,时过境迁,看来咱俩都混的不咋地呀。”

    回答他的是一声干脆利落的枪响,伏黑甚尔侧了一下脑袋,子弹顺着他的发梢擦过去,直接命中了身后的一个追杀者。

    “*诅咒师粗口*!是那家伙的同伙吗?”

    “管他呢,一起杀了就是,雇主说了死活不论!”

    藿藿当即软了腿:“好,好多人……好可怕!”

    桂乃芬和素裳对视一眼,架起藿藿,毫不犹豫,扭头就跑。

    黑泽阵啧了一声,他没有飞檐走壁的本事,只能也转身朝身后跑去。

    还没跑两步,就看见了站在原地、一脸茫然的赤井秀一。

    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这种所有人都手忙脚乱的情况下,为了避免被当成炮灰,FBI也跟着一起跑了起来。

    于是,一栋小小的居民楼长廊里,滑稽的一幕出现了。

    一个带着针线帽的男人冲在最前面,三个少女坐在一柄飞剑上狂奔,身后不远不近的吊着两个大男人,这一长队的最后才是一大波面目狰狞的追杀者,手里拿着五花八门的咒具,术式不要钱地释放。

    伏黑甚尔吸引了最大的火力,手上也不闲着,没事儿就往后扔两片碎玻璃,简单一扔就能夺走至少两人的性命。

    “真是的,不就是耍了那个盘星教教主吗?肚量这么小,至于在暗网上发布通缉令,派诅咒师来追杀我吗?”

    “伏黑甚尔,别想跑!要是想知道你儿子跟女儿的下落,就乖乖站住!”

    “我的儿子跟女儿?可笑,你那搜集来的情报已经过时了,我名下无子无女,孑然一人,要是想来杀我,还要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素裳耳朵尖,捕捉到了伏黑甚尔的名字,朝着后面大叫一声:“诶?你不是加拉赫和硝子在群里面提到过的,前几天从高专偷跑出去的病人吗?”

    伏黑甚尔笑骂道:“什么病人?我现在活的好好的,还能把这群诅咒师当狗一样溜!哈哈哈哈!”

    他从兜里扔出一样东西,素裳抬手接过,“这是……我们要找的那个诅咒之物!谢啦大叔!你也是个好人!”

    黑泽阵忍不住斥道:“快把他们解决掉。”

    伏黑甚尔:“兄弟,不是我不想把他们解决掉,而是这栋楼经不起我的折腾,我怕我和他们一交手,这栋楼里的上百号人命就得跟着一起玩完了。”

    跑在最前面的赤井秀一边挪走障碍物,一边偏头侧目。

    这个声音……有点儿耳熟。

    他方才只注意到了跑在最前面的捉鬼小队,忽略了她们身后的黑衣男人。

    这人的长相打扮,不就是他的一生宿敌——琴酒吗?

    黑麦威士忌扯开了一个笑。

    桂乃芬:“话说回来,裳裳,我们为什么要跟着他们一起跑呀?你直接御剑带我们飞到一楼不就好了吗?”

    “哎呀!我差点给忘了!”

    素裳坐在飞剑上掐了几个剑诀,几把飞剑凭空出现,将三个大男人一把捞了起来,然后从走廊一跃而下,顺利降落到一楼的平地上。

    “虽然不知道你们的身份,但看在一起跑过的份上,就把你们也救下来啦。”

    第77章 睁眼,天翻地覆(三)

    好心肠的剑客少女将所有人顺利送到了一楼平地, 但追杀者显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有几个诅咒师自恃咒力或术式护身,生怕十亿美金跑了, 当即从楼上跳了下来。

    然而,没了狭小的空间和五花八门的物体作为阻碍,平坦开阔的地面就是天与暴君的主场了。

    更何况,赤井秀一和黑泽阵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任谁在路上好好走着, 被人稀里糊涂的追杀,都不会选择咽下这口气。

    因此,下来一个干掉一个,整得最后已经没有诅咒师敢跳下来了。

    之前伏黑甚尔的主动逃跑给他们带来了一些强弱地位上的误解, 而现在, 暗网第一术师杀手才真正展露了他锋利的獠牙。

    “该死……伏黑甚尔, 你给我们等着!只要你一天还活着,我们就会满世界追杀你, 还有你的同伙,一个都别想逃!”

    几个幸存的诅咒师放完狠话, 忙不迭的逃跑了。

    见外面的骚乱平息, 躲藏在房间里的租客也陆续走了出来, 用或明或暗或忌惮或敌意的眼神小心翼翼打量着他们。

    “看来幕后之人是摆明了想置你于死地,伏黑君, 我可是一介无辜的路人, 就这样也被你给牵连了。”

    赤井秀一率先发难。

    伏黑甚尔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别想用道德绑架我, 我可不吃这一套。”

    他连亲生儿子跟继女都能“卖”给高专,还指望有什么道德?

    赤井秀一也不过是动动嘴皮拉个关系, 没想着一次就能成功,他迅速转向另一个目标,皮笑肉不笑,打了个讽刺意味十足的招呼:

    “哟,琴酒,几月不见,怎么变得这么拉了?”

    FBI早年经历过各种专业训练,算是半个业内侦探,只要稍微看一眼对方身上的衣物痕迹,就能推断出此人如今寄居在脏乱差的城中村内,和昔日组织王牌的待遇可谓是天差地别。

    “黑麦威士忌,你在找死。”

    黑泽阵一手伸进兜里,摸出一把伯|莱塔,决定给曾经的组织叛徒一点儿颜色看看。

    赤井秀一也不甘示弱,回敬以上膛的漆黑枪管。

    共同御敌的和平氛围又开始焦灼起来。

    伏黑甚尔吊儿郎当地站着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也掏出匕首,刀柄在指尖打转。

    他用的最顺手的那把天逆鉾被羂索顺走了,但好在契约咒灵“丑宝”体内还储存了不少强力的咒具,随便拿出一个,都是能在暗网上拍出天价的宝贝。

    虽然今天丑宝也被生得领域吸进去了,但在那之前伏黑甚尔就有所察觉,把丑宝挪出了体内,免得那一堆锋利的玩意儿刺破自己的肚子,嘶,这种死法可太丢人了。

    “这位针线帽小哥,我和……琴酒兄弟——是叫这个名字吧——好歹也是坐过同一架空难飞机的同行,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同生死,共患难’,你这样针对他,似乎有点儿不太好吧?”

    黑泽阵丝毫不领会他的好意,发出一声不屑与之同伍的冷哼。

    见三人又有隐约打起来的征兆,隐藏在破旧小楼阴影里的试探目光又消失了。

    三个男人一台戏,谁先动手谁没戏。

    虽然开拓者很想站在一边瞎起哄,但捉鬼小队的守序善良人设让他无法干出这种事,于是桂乃芬一个跨步插到宿敌组中间,连声劝解道:“哎呀呀,三位不要打,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

    她的头脑疯狂转动,思考着有用的止戈之法,但杀红了眼的三位显然不是一句“和气生财”就能劝住的,没看到伏黑甚尔这个爱财奴都不为所动吗,她无奈之下只好呼唤同伴:“裳裳,你也快来劝劝他们呀!”

    素裳重重咳了两下,清澈的杏眸里闪过一丝智慧的光芒:“别慌,我有一计!”

    她说:“伏黑甚尔先生,你的儿子和女儿现在在我们手里,要想保证他们的安全,速速放下你手里的刀!”

    被捏住了七寸的老父亲:……

    他心知以捉鬼小队的性格,绝对不会做出撕票行为,但不得不说,这句空头支票般的威胁对他还是有一定杀伤力的,起码把他的唯一弱点放在了另外两人面前。

    素裳又说:“这位针线帽小哥,你应该是官方的人吧,我看你跟了我们一路了,呃,其实你不必这么辛苦,我们仙舟罗浮对地球的官方势力一直保持公开透明的态度,广泛接受外界监督。因此不管在哪个国家,我们都和跟踪的监视人员保持良好关系,所以你不必这么遮遮掩掩的,大家都是打工人,没必要搞得这么对立嘛。”

    一路躲躲藏藏的FBI:……

    他还是低估了“GUEST”的友善和通达程度。

    素裳最后说:“好人大哥,你也先别急,我知道行走在这条道上的,大家多少有点儿私人恩怨,不如这样吧,请给我李素裳一个面子,我好歹也用一把飞剑救了你,放下刀枪,就当还我人情了吧。”

    在道上混的杀手:……

    黑泽阵此人虽冷血残忍,但也不喜欠别人人情。

    李大枕头情商大爆发,分别投喂了威胁果实、共情果实和面子果实,使三位男士成功冷静了下来。

    在一边充当哑巴树桩的藿藿艳羡不已:“裳裳……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嘿嘿,不枉我背了几个晚上的罗浮公文,还特意线上请教了幸村部长有关说话的艺术!”

    素裳抬起下巴,沾沾自喜道。

    场面得以控制,终于有时间可以交流情报。

    “所以,伏黑甚尔先生,你为什么会被他们追杀?他们是谁?”

    伏黑甚尔用余光扫了扫还在暗自较劲的红黑两人,随口回答道:那些小杂碎,不过是一些为钱卖命的诅咒师,我先前受人所托,在盘星教手中救下了一个小妞,这个你们应该都知道。然而教主怀恨在心,教唆剩下的教众,花钱雇人追杀我……哼,小心眼儿,我都还没追究他对我的下毒之仇呢。”

    “原来如此,你是为了躲避仇杀,才选择住在这种小地方……哎呀,要我说,还不如回到高专呢。”

    伏黑甚尔懒洋洋地说:“我可不想给你们打白工,这种事就交给我儿子吧,他整天一身使不完的牛劲。”

    当然,最根本的原因他没说得出口,缺位多年的父亲如今只是不想面对他的两个孩子罢了。

    “但是,你怎么知道我们需要这个诅咒之物呢?”素裳问。

    “我从雇主那里得知了你们的身份,你们既然是高专的人,出现在这种鱼龙混杂的破地方,目的不是显而易见吗?”

    伏黑甚尔突然咧开嘴角,割裂唇瓣的那道刀疤好似活了过来,笑容带着一丝隐秘的兴奋:

    “而且如今,咒灵没了,普通人身上的咒力也一扫而光,这就意味着日本的国土上不会再出现咒灵……摇摇欲坠的咒术界不久之后就会彻底崩塌瓦解,这种诅咒之物也就成了一具无用处的空壳,不如早日销毁算了。成天藏在我那一层的公用卫生间里,闻着就恶心。”

    他的这番话信息量颇大,一下子就引起了还在互相甩眼刀的赤井秀一和黑泽阵二人的注意。

    赤井秀一摩挲着下巴:“作为日本特产的咒灵完全都消失了?难怪我说今天突然发现肩膀好像轻松了一点,就好像有什么担子被扫除了。”

    放在普通人身上,只会以为自己如释重负,并不会放在心上,但对于他这种对身体有着精密掌控的体术高手来说,任何微小的身体变化都必须了如指掌。

    大洋彼岸的总部估计还没有确定这个关键的情报,他必须抓紧时间发送过去。

    “咒灵消失的原因是什么?”

    伏黑甚尔抬头,努了努嘴:“不就是天上的那个玩意儿吗?”

    宛如世界末日降临的征兆,那颗黑红色的怪异球体至今仍然高悬在众人的颅顶,就像一把看不见的达摩克里斯之剑,聆听着神的意志,好似随时都会轰然降落,条条桩桩审判人类的罪孽。

    “那是天元的生得领域。”

    赤井秀一和黑泽阵看不见,捉鬼小队详细的给他们讲解了前因后果。

    FBI听完,一时之间,感情颇为复杂。

    一方面,他确实因为星核现世一事有所震撼,另一方面,早知道这么容易就能套取情报,他就不至于像个贼一般偷偷摸摸了。

    “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咒术界和高专对此有什么举措吗?”

    “列车组,加拉赫先生以及夏油杰和五条悟都已经进去了,但是由于星核屏蔽了手机信号,里面是个什么情况,是天堂还是地狱,目前谁都不清楚,唉,真是愁人啊!”

    “咱们只是初步猜测,两面宿傩也应该被吸进去了,他毕竟属于咒灵范畴,而我们今天找到的手指里面也是空的……至于更多的,我们就不知道了。”

    “也就是说,如果不加阻止,生得领域就会不断扩大,直到波及地表,届时,我们都会死。”

    赤井秀一皱着眉头总结道。

    黑泽阵的内心还算平静,他孑然一身,能活着固然是件好事,死了也就死了,反倒没那么多顾虑。

    桂乃芬点头:“是啊,但是咱们也没什么好办法,捉鬼小队对付一些妖魔鬼怪还算擅长,但是对上星核,就未免显得有些不自量力,所以我们就不进去给列车组添麻烦啦。”

    素裳补充道:“列车组的姬子和□□先生也说了,如果在必要的情况下,他们会使用【轨道炮】来阻止星核进一步扩散。”

    虽然尚未见过列车组的这两位人士,也不清楚轨道炮是什么类型的武器,但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威力巨大,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的手段。

    黑泽阵无意再继续听下去,他的脚尖转了转,眯起一双锐利的绿眸:“FBI,还要再比划比划吗?”

    赤井秀一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现如今地球大难当头,FBI的全部警力都将会调动,估计不久后米国就会对日本有所动作,不管是在外交上,还是在其他方面。

    到时候一忙起来,谁还会再管琴酒这一个小小的国际通缉犯。

    他在几秒之间就做出了取舍,双手插兜,把一生宿敌的代号咬在舌尖,斟酌玩味:

    “我还会再抓住你的,GIN。”

    “哼。”

    巷子里突然响起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几个逃跑的诅咒师又返了回来,无一不目眦欲裂,脸上爬满了不明的绝望和惶恐。

    “怎么又回来了?嫌之前挨的打还不够吗?”

    其中一人冲着术士杀手怒吼道:“伏黑甚尔!你用了什么手段?为什么我们的咒力在流失?”

    方才所有诅咒师忙着追杀他,自然没空感受体内的变化。而如今察觉到体内咒力流逝,这对于自恃高人一等的诅咒师无异于是天崩地裂。

    伏黑甚尔露出毫不意外的神情,他无意多谈,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结束了几人的生命。

    赤井秀一很快联想到了事实的真相。

    “生得领域不仅会吸收咒灵和无主的咒力,还会自发吸收咒术师身上的咒力……这就是你所说的,咒术界的社会和权利结构将会在不久后彻底崩解的真正原因。”

    所有的咒术师都将会变成孱弱的普通人,从今往后,再也没有先天的区别划分,神明之下,众生平等。

    “这就是你的愿望吗?羂索?”

    头顶着一道缝合线的极恶诅咒师低头轻笑,手指慢条斯理地抚摸着身上华贵的袍子,他已经有上千年没有再穿过这种款式了。

    “不……这只是第一步而已,漏湖。”

    “切,”长相粗犷的矮个子男人扯了扯硌人的武士外甲,“你们人类的玩意儿穿着可真不舒服,还不如我那套呢。”

    “你要是还穿着你那套审美灾难的破衣服,旁人只会把你当做城外来的野人。”

    “你!”正要发火的漏湖被一边花匠打扮的高个子男人按住了肩膀,他张开嘴,充满了魔力的语音从嗓子里吐露:

    “漏湖,我们的同胞被接纳进来,好不容易在这个地方有了栖身之所,伪装成人类并非不能忍受,他说的没错,切勿因小失大。”

    “……啧,算了,这次放过你。”

    羂索没什么感情的笑了笑:“两位盟友,你们说的没错,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这里更适合咒灵栖身了。”

    “因为这里是万妖之都,千年盛景,百鬼夜行之地,我日日夜夜魂牵梦绕的故乡——”

    “怪奇物语,平安京。”

    第78章 翘首,贵宾来访(四)

    “这里是星核一手捏造的梦境, 是这座领域主人夙愿的具象化,逼真到足以以假乱真,假设默不作为, 在不久的将来,梦境终究会取代地球的存在。星核将会协助天元成为世界的主人,令万物在梦中沉眠。”

    “所有活着的存在,都将遵从他的律法,唯一神的完美律法。”

    “亲爱的, 我为你塑造的【模因投影】,他是你在美梦中的映射,是你思想和记忆的一部分。假如你在这座领域中遭遇创伤或死亡,你的精神也将遭到难以逆转的损耗。”

    “所以, 切记一点, 不要让他们发现你是一个外来者, 一个不属于此世的异乡人。”

    “成为命运的主宰,亦或者是命运的奴隶, 在做出你的选择之前,不要让自己后悔。”

    “告诫……吱……哔……小心它……”

    仿佛受到了干扰, 一阵嘈杂无序的杂音取代了成熟沙哑的女声, 疯狂的呓语猛然涌入听者的脑际, 原本平静的思绪变得异常凌乱,从尾椎骨窜升腾起一种人类语言不足以描绘的恐惧。

    “星核……将实现你的愿望……以强援弱……生生相护……”

    那绵绵不断的低吟忽地停了, 接着是一股足以刺破纱布的寂静, 朝着外界弥漫开来。不知从何处响起一道由远及近的尖利笑声,驱散了死一般的沉默。

    那道声音哼着不成调的歌谣, 说:

    “……即使引导已经破碎,也请你成为……”

    “哎呀你打我干嘛!阿哈承认台词背错了, 阿哈错了!”

    祂好像是挨了一顿打才灰溜溜地跑回来,清嗓子地咳了咳,再开口时,声线一变,如同情人咬着耳朵厮磨一般,低沉性感:

    “好戏,开场。”

    “……阿哈没抢你台词,真没抢!”

    ——————

    “我玩的真的不是什么魂游吗?”

    夏油杰第n次吐槽道。

    他穿着一身破旧的麻布衣裳,背着自己的破烂包裹,顶着大太阳,踩着破布鞋走在泥巴路上。

    不管是谁,一觉起来发现自己倒退回了1000多年前毫无人性的封建时代,而自己还是一个无身份无地位无钱财的三无老百姓,多少都得抓狂一下。

    史书上不会为占据人口大多数的底层老百姓发声,在这段历史时期,史书上几乎所有记载的故事都集中在贵族云集、世家当道的平安京。

    自从打探到了平安京的三大家族包括五条家后,夏油杰就收拾了行囊,顺着路人指引的方向,向着平安京出发。

    他沿途路过了几个大大小小的村庄,观察到了这个世界的基本面貌。

    别看这里只是一处生得领域,但星核似乎拥有创造一个新世界的能力,将一套与现实截然不同的世界观自然地刻进了所有土著的记忆中。

    村民说,他们世世代代信奉天元大神,天元就是掌管一切的至高神和唯一神。平民百姓虽然对祂无比崇敬,但是没有瞻仰供奉的权利,唯有贵族和皇室才能享有祭祀特权,并得到祂的回应。

    村民又问,你为什么不认识天元大神?

    夏油杰老实回答:“我只认识天照大神。”

    然后他就被一村人挥舞着锄头追了三里路。

    “一群可怕的狂信徒……原来黑天鹅说的不能暴露身份是这个意思。”

    终于甩开了暴怒的村民,他召唤出虹龙飞在半空赶路。

    夏油杰自然打得过村民,但在不知道世界底细的情况下,他还不想触霉头,能躲则躲吧。

    这个世界没有咒灵的存在,甚至连空气里都没有咒力污秽,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就像他年少时在梦里幻想过的那样,人类也不再有咒术师和普通人的划分,安居乐业,不必再受咒灵的侵扰,他也无需再为自己的特殊性而感到烦恼。

    虽然勉强算个不错的好消息,但他总是有些惴惴不安。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咒灵存在的话,那生得领域吸收进来的咒灵又被储存在哪里?它们莫非完全变成了构建这个世界的能量吗?

    经过两天两夜的赶路,夏油杰咽下了最后一口干巴巴的干粮,终于远远望见了高耸的城墙。

    他又让虹龙飞得高一点,避开了城门守卫的视线,然后在城中一处无人的小巷里降落,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潜行大成功。

    夏油杰单手握拳喊了一声“yes”。

    他的任务由“潜入平安京”变成“找到五条悟和列车组,与之汇合”。

    他悄悄探出脑袋,往外看去。

    京城的面貌似乎和他在国中历史书上学到的不太一样,街道上马车和牛车络绎不绝,身穿宽大衣袍的贵族男性昂首阔步,偶尔能瞥见一两个头纱遮面的女性,在数十个仆人的簇拥下慵懒地行走在街头。

    他应该是降落到了平安京的贵族区。

    一派歌舞升平的市貌,自己这一身粗布麻衣,一看就是乡下来的野人,在人群里太惹眼了。

    刚好,旁边就是一家贵族宅邸,他偷偷借一件衣服,应该不打紧吧?

    夏油杰心里想着,脚尖点地,蹲身起势,蕴含着强劲力量的精瘦身躯腾空而起,一个抬腿便翻上了三米高的红砖围墙。

    双腿刚叉开坐上墙头,人正准备跳下去,偏头往里一瞧,惊愕地发现下面居然有一个白毛扶着墙站着,也抬头看他,一双璀璨的湛蓝眼睛里是掩盖不住的震惊。

    “杰?”

    “悟?”

    两人同时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这也太巧了吧,他随便翻一家都能翻进五条家的院子里。

    五条悟率先反应过来,拎着一身繁琐厚重的古装,原地跺了两下脚,“我刚想出来找你,让开让开,杰,护卫马上就要找到我了,我得快点儿翻出去。”

    夏油杰看他这一副焦急的狼狈样,忍不住笑出了声:“悟,你也有今天啊,哟哟哟,落跑的闺房大少爷~”

    “我去你的,黑天鹅给我安排的身份是什么玩意儿?年芳十七,多愁善感,禁欲清冷,京圈神子,体弱多病的病秧子……*御三家粗口*!热门要素全都拉满了!”

    “今天甚至来了一波贵女要和我相亲……要不是不能暴露身份,我早就全都把她们给扬了!”

    夏油杰噗嗤噗嗤仍是憋不住笑。

    跨坐在围墙上的修长身形往下倾,一撮黑色刘海像柳叶般垂落,面对炸毛了的世家大少爷,一身平民打扮的夏油杰伸出一只手,唇畔漾笑,刻意压低了声线:

    “抓住我的手,我带你出逃。”

    按照他的想法,五条悟应该会恶心得面目扭曲,活像被人喂了只苍蝇,结果挚友先是看了看他粗糙的手掌,低头片刻,然后猛然抬头,夹着一副嗓子,娇羞地朝他抛了个媚眼。

    “好的呢,夏油君,一定要保护好人家哦~”

    这会轮到夏油杰的胃里翻江倒海了。

    “……在抽象这方面,我还是比不过你。”

    以五条悟的身体素质,当然不用他拉,自己便轻轻松松跳上了墙,然而还没来得及翻到墙外,一队四处搜寻的侍卫便瞥见了大少爷的身影,惊恐地大喊道:

    “不好了!大少爷勾搭上了外面的野男人,跟着他一起跑了!”

    野男人夏油杰:……

    两个人七弯八拐甩掉了背后的追兵,刚到安全的地方,五条悟就把身上的衣服脱下一扔,两脚一蹬把木屐甩开,大大咧咧坐在地上给自己扇风。

    “热死我了。”

    “你为什么刚才不脱?”

    “还能为什么,需要在他们面前扮演一个相亲落跑的大少爷呗……你是什么身份来着?”

    “平民,跟贵族相对的平民。”

    “啧,那你就是全场自由程度最高的玩家了。”

    好不容易离开了水深火热的地狱,终于可以自由自在开口说话,五条悟小嘴一张,喋喋不休:“你别看我是个平安京的贵族,那规矩可多了,比我家还多!刚来的时候我还没太在意,随便踢掉了脚上的鞋子,你不知道那群仆人看我的眼神,一瞬间变得特别奇怪,恨不得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样。”

    “我可不是一块任人生啃的肉,当时就把他们全都杀了,但是死去的仆人竟然……没有留下尸体,而是马上就灰飞烟灭了,我意识到不太对劲,于是又穿好了原有的装束,随便撒了个谎,就没人再询问仆人的下落了。”

    “很显然,这个世界有自己的规则,在找到星核之前,我们最好还是不要打破规则。”

    夏油杰摸了摸下巴,提问:“那你今天跟我跑出来,算不算违反了人设?”

    “这个当然不算,我扮演的这个大少爷早就受不了家族的繁文缛节了,今天的出逃策划了整整10年,我也不过是接过他的使命而已。”

    “……黑天鹅给你打造的身份,在某种程度上还挺适合你的。”

    “不说这个了,杰,”五条悟的面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这两天我借助贵族的消息渠道,打探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是什么?”

    “你难道不好奇,列车组他们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吗?”

    五条悟嘿嘿一笑,“天皇将在明天午时召开一场欢迎外宾的宴会,届时有头有脸的贵族都会被邀请参加,包括权势滔天的藤原家。”

    “这个外宾的意思……就是从其他国家来的人?”

    “没错,据说其中有一个是随遣唐使一同来到日本的文人,这个倒是不稀奇,但是另一位,听传闻,居然是一队来自遥远的西方、在日本南岸登陆的航海人士。”

    “我记得黑船事件是在德川时代才发生的,怎么这么早就有欧洲的航海士了?果然是魔改后的架空朝代……”夏油杰回忆道,“你的意思是,列车组很可能就在他们之中?那明天的宴会,我们该怎么混进去?”

    “这个简单,你再配合我演一场戏就好了。”

    五条悟揉乱了一头白毛,又捡起袍子,拍了拍上面的灰,随意披在身上,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于是夏油杰听信了他的建议,又上演了一出“落跑神子不谙世事,短短半天尝遍人间疾苦,险些被人贩子绑架,被一位路过的英勇武士所救,神子幡然醒悟,回到家族痛哭反省,决心痛改前非,家主长老皆大欢喜”的狗血剧情。

    砍了野男人的英勇武士·夏油杰荣升为五条悟的贴身护卫。

    “悟……你在被穹拉入狗血小说新世界后,到底看了多少本?”

    “切,不告诉你~”

    第二天,盛宴如期展开,五条悟坐上了轿子,马车缓缓往皇城走去,夏油杰则是跟在马车的右手边,穿戴武士的赤红铠甲,一手扶着振刀,贴着轿子,实则在和轿子里的大少爷说着小话:

    “你说的没错,虽然我感觉这个世界挺真实的,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不是作假,但总有种隐隐约约的违和感。”

    五条悟一边吧唧吧唧嘴吃着东西,一边含糊地说:“等我们找到星核,一切都不是问题。”

    马车驶入皇宫,万众瞩目的五条神子在贴身武士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在外人看来,这套流程再正常不过,然而事实上,两个DK初次演戏,演的还是古装戏,藏在宽大衣袖里的两只手已经开始互掐了起来。

    随着他们一同下车的还有其他家族的贵人贵女,贵女大多以扇子或面纱遮面,不愿显露真面目,仪态扭捏造作,一笑便是露出一口黑漆漆的牙齿。

    夏油杰:很好,他现在对平安时代的任何幻想都没了。

    宴厅内,夏油杰全程低着脑袋踱步前走,扮好了一个仆役应该有的模样。等到五条悟落座,现场安静得能听见针尖掉落的声音。

    文德天皇坐在主位上,姿态威严,是一个有些瘦弱的中年男人。

    他笑着对臣子们说:“今日有几位外宾来访,特此邀请诸君齐聚一堂。”

    “昔者,我读乐天诗篇,文采斐然,不觉心驰神往。”

    “今日,得见天人之姿,面如冠玉,仪容更甚词卷。”

    “众爱卿想必也听说了,南边来了一艘大船,船上的人自称从那海的另一边而来,遨游世界,探索未知……此般豪气,朕亦欣赏不已。”

    侍从高声喊道:

    “宣,丹公子入殿。”

    夏油杰闻声抬起了眼皮。

    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最先迈进门槛的是一只碧玉靴,来人一身墨绿锦绣袍,发丝如墨,玉簪冠冕,气宇轩昂,眼角一抹朱红,贵气非凡。

    丹恒神色平淡,不卑不亢的朝着天皇弯腰行了一礼。

    按理来说,不管任何人见到尊贵的天皇都得三叩九拜,然而,这西边来的文人公子却只是简单拜了拜,不发一言。

    天皇的眉眼间闪过一丝不喜,面上保持着笑脸,请他入了座。

    丹恒身边跟着一位扎着丸子头的少女,一身粉红衣衫,腰束绸带,身材玲珑有致,脸上未施粉黛,显得英气飒爽。

    三月七充当丹公子的护卫,不动声色地冲着夏油杰挤了挤眼睛:“嘿嘿,咱这演的不错吧。”

    又是一阵慢悠悠的脚步声在殿堂外响起。

    夏油杰回了个眼神,接着侧头看去。

    “宣,航海士,米哈伊尔氏入殿——”

    第79章 倾听,巨匠往事(五)

    “这哥们儿谁呀?加拉赫人呢?”

    夏油杰身为五条神子的贴身侍卫, 自然没有资格落座,矗在主子身后,而当众人目光都被门口的那个奇装异服的湖蓝发色青年夺走的时候, 他向左跨了一步,和同为侍卫的三月七小声谈论。

    三月七也遮住了嘴巴,同样低声回答:“你有所不知,其实这位米哈伊尔就是加拉赫,准确的说, 他就是加拉赫的【模因投影】。”

    “为什么他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夏油杰没有听说过钟表匠的生平故事,因而感到有些困惑。

    三月七解释道:“加拉赫的身份比较特殊,用咱们的话来说,他是【神秘】阵营的【虚构史学家】, 所以像他这种虚构造物, 随机性和可塑性要比常人强上许多。”

    “我刚才在门外和穹交流过, 估计是因为黑天鹅在采集加拉赫的记忆碎片时,发现大部分都和【钟表匠】米哈伊尔有关, 虽然我们几个只见过老年的钟表匠,但是加拉赫很有可能见过钟表匠年轻时候的照片……所以到最后, 他在生得领域内才会变成这副青年模样。”

    “不过你放心, 该知道的米哈伊尔都知道, 绝对是靠谱的自己人。”她接着补充道。

    夏油杰心领神会,不再多问。

    名叫米哈伊尔的男人阔步走来, 礼帽下压着一头蓝色的蓬松卷发, 他长相出众,气质温润尔雅, 白衬衣搭配西装,脚踩皮鞋, 胸口一条长链随着主人的走动而沙沙作响,长链悬挂着的暗金色物件光彩夺目,也不知是罗盘还是怀表。

    船长的唇边泛开一个醉人的笑容,脱下礼帽,朝着主位上的此地领主致以诚挚的问候。

    “在下拉格沃克·夏尔·米哈伊尔,【罗盘号】的船长,周游列国,停靠贵岛,在此携带我的大副,穹,一同拜会天皇。”

    “米哈伊尔船长远道而来,不知是否带来了友邦的讯息。”

    天皇的声音有些急切。

    “回复天皇,我和我的船员们只问征途,不问来路,行船于茫茫海面,并无挂念之事。”

    天皇换了个问题:“不知船上都有何人?”

    米哈伊尔欠了欠身,露出身后的灰发青年,后者的一双大眼睛咕噜乱转,一看就不是个不安分的主。

    “这位是我的副船长,名叫穹,船上还有两位重要人物,分别是测绘师拉扎莉娜以及护卫铁尔南,二人留在船上驻守,并未登岛,还请天皇见谅。”

    得知米哈伊尔此行并无政治意味,天皇脸上的笑意又淡了许多,命他入座。

    主宾到齐,宴会正式开始,一队队美人踩着轻盈的步伐迈入殿堂,衣袖飘扬,翩翩起舞。

    堂下之人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米哈伊尔正巧被安排在了尊贵的五条神子旁边,自己人齐聚一堂,夏油杰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有了列车组在,这尽显诡异的生得领域也没那么恐怖了。

    “喂,穹,你扮演的大副是什么性格?”

    “我吗?因为咱们是外来人,所以身份性格上没那么多限制,嗯,顶多……不能跟之前一样跳脱?毕竟都是副船长了,总得稳重一点。”

    穹嘴上说着,眼神还黏在无名客前辈的后背上,迟迟不肯挪开,有些魔怔地自言自语道:

    “……他真好看。”

    五条悟被迫跻身于一帮贵族的应酬中,他靠着病弱神子的借口挡了不少酒,在嘈杂的人声中隐约听到了身后二人的交谈,一时没忍住,超级不爽地啧了一声:

    “就我一堆魔幻人设?靠,是不是有人在针对我?”

    不远处的一个贵族好像听到了他说的话,扭头投来怀疑的目光。

    方才还挎着批脸的五条悟顿时噤声,眼睑下垂,纤长卷曲的白色睫毛如蝴蝶般扑闪,露出了恰到好处的下颌线,好一副我见犹怜的脆弱姿态。

    等到那个贵族移开视线,又继续和其他人开始喝酒,五条悟紧绷的脊背这才松了下来,撇着嘴暗骂了一句。

    负责操刀身份人设的开拓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怪就怪天元吧。”

    三月七也跟着一起劝解道:“哎呀,五条,别这么悲观嘛,虽然看你变脸挺有意思的……咳咳,放心,不止你一个,丹恒老师的背景人设也挺丰富的。”

    “哦?”五条悟来了兴趣。

    “他是个性格清高的寒门文人,因为被朝堂上的敌对派系暗算,不得已接过了没前途的外交使命,随遣唐使跨越危险的海域来到邻邦,此生回国无望,因此郁郁不得志……这身份扮演难度挺大的,还要背诗作赋呢,不像我,随便耍耍弓箭就能应付。”

    丹恒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端起小巧玲珑的酒杯,放在唇边装作抿了一下。

    全场气氛正好,天皇座下的首位,藤原家的话事人站起了身,几乎所有贵族们都认出了他是在朝廷担任主管外交事务的治部卿,藤原真守。

    以纱遮额的男人一手抚摸着黑白相间的胡须,对着主位上的天皇说:“几位贵宾自我朝外而来,不远万里拜见天皇。而今宴会,各人聊其事,无人献厚礼,臣下总觉得,似乎差了点儿意思。”

    文德天皇点头认同:“依你所言,还缺了什么?”

    “此宴乃是为二位贵宾所召,我等臣子皆是陪客,对海外之事皆十分好奇,不知两位可有兴致讲述一二,以增国宴之欢愉?”

    藤原真守状似真诚地提议道。

    丹恒率先起坐,惨遭贬谪的墨客挥了挥青绿的衣袖,身形如竹般瘦削坚韧,精致的眉眼间满是凌冽和疏离。

    “我闻天皇尤喜白乐天之诗,其诗在大唐广为流传,私塾墙壁无不书,路人之口无不唱。*然天高地远,未能尽数传至此地。丹某不才,愿为天皇念诵数首名篇。”

    天皇大喜:“好好好,如此甚好!”

    丹恒用波澜不惊的语调开始念起了唐朝知名诗人那几首动辄数百字的大长诗。

    待到余音收尾,在场众人已经脑袋下耷,昏昏欲睡。

    五条悟用袖子遮面,打了个面目全非的大哈欠,眼角挤出了几滴生理性盐水,心道:原来丹恒背的诗是要在这种时候起作用,绝了,简直比夜蛾的唠叨还要催眠。

    文德天皇却还是精神抖擞,当场给他封了个官儿:“丹公子才高八斗,若某不嫌,不如就担任大藏省的次官少辅,如何?”

    丹恒没有推脱,反正他在这里也待不了多长时间:“丹某在此谢过天皇。”

    藤原真守没坑到人,心里颇为遗憾。

    按照领域规则,所有咒灵都必须按照人物的内在逻辑行事,尤其在与旁人的交往之中,规则更是执行得十分严格。即使是这群外来者也不例外,如果能逼得几人在大庭广众下露出马脚,领域便会发现异常,众人就能现出原形,群起而攻之。

    在外面,羂索奈何不了“龙”和他的同伴,然而在一个拥有着千千万咒灵的生得领域,有天元的律法约束,他难道还奈何不了他们?

    他于是换了另一位:“米哈伊尔船长游历四方,不知可有什么新奇故事与在座诸位分享?”

    被点名的船长放下手里的酒杯,低头思索片刻,璨然一笑,开始介绍起了自己的往事:

    “我的父母皆为海上旅行家,因此我在很小的时候便憧憬着出海冒险。各位久居陆地,恐怕未曾见得壮阔辽远的大海,浪潮奔腾翻滚,白云流连不息,星星又密又忙……水手与海鸟相对喟然,彼此作伴。”

    “好一派壮丽的自然图景。”

    藤原真守随口附和道。

    “哈哈,的确如此。只可惜不久后,我的家乡发生了一场惨烈的战火。”

    在场的几个贵女作惊恐状,但旁人看来只觉得演技一般,惺惺作态。

    米哈伊尔视而不见:“好在一群勇敢的航海士从天而降,救下了我的故乡,从那时开始,我选择登上他们的大船,成为他们的一员。一开始只是每日擦拭地面的学徒,后来幸运的获得了船长的赏识,成为了一名维修工。”

    夏油杰和五条悟皆竖起了耳朵,听得十分认真。

    两个DK没有看漏米哈伊尔衣衫上的那张金色车票,只属于【星穹列车】无名客的车票。

    所以,只需要把他话中的概念偷换一下,大海换成宇宙,航海士换成无名客,就能把米哈伊尔的真正身世猜个七七八八。

    这可是加拉赫和开拓者都看重的大人物,身世故事该是有多传奇?

    “接着,我在船上结识了如今的两位同伴,拉扎莉娜和铁尔南。我们的大船路过一座小岛,岛上的居民们遭受着惨无人道的压迫,令人痛心疾首,因此,我们三人决定下船帮助岛上的居民,为所有人的自由和独立而战。”

    一谈到压迫和自由两个词,不少贵族的眼神变了一下,米哈伊尔却仿佛看不见似的,继续侃侃而谈:

    “在经历了多场战争之后,岛屿人民终于获得了自由。但岛屿的建设仍在路上,于是我们三人决定留了下来,船长没有阻止我们,而是将这顶象征着‘启航’的帽子送给了我。”

    “在此期间,我们还经历了很多事情,我和同伴们被迫分开,岛屿也被心怀不轨之人占领……”

    米哈伊尔的语气突然变得悲伤低沉:“我仍潜伏在暗处,不愿让现实的岛屿被虚假的美梦所取代,它真正的历史不应该被埋没,不应该被忘记。”

    “但是我的力量太小了,我甚至联系不上曾经那座大航船。我一度失去了我的朋友,也在无人的夜晚数次诘问自己:为何还要执着于反抗?为何不能体面的接受在梦中沉睡的结局呢?”

    “好在,我的等待有了答案。又有一艘船登上了这座沉浸在美梦中的岛屿。”

    听到这里,夏油杰浑身一震,差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当堂问出口:“那座船是?”

    米哈伊尔朝他瞥来了一丝余光,紫色的眼眸弯成了象征着喜悦的月牙:

    “我看见了它的熟悉桅杆,看见了它的鲜明旗帜,是啊,它就是我心心念念的航船——【罗盘号】载着新的水手登上了这座岛屿,打破了迷乱不堪的梦境,还给所有人一个清醒的世界。”

    “这就是我的解答——万物因何而沉睡?”

    无名客前辈这样说:“是为了最终从梦中醒来。”

    一片沉默。

    五条大少爷兀自鼓起了掌:“精彩的故事。”

    他听得心潮澎湃,决定这次回去之后就拉着几个无名客问问细节,年芳十七、正当青春的男高可太喜欢这种星海游历的冒险了!

    不知道在未来,他有没有可能也登上列车,开启一段属于盖世五条的传奇故事呢?

    五条悟暗揣道,一想到这里,嘴角就止不住上扬。

    御三家之一的领头人开了个头,其他贵族也附和着鼓了掌,气氛总算没有方才那么尴尬僵硬。

    藤原真守用阴冷的眼神紧紧盯着坐下的米哈伊尔,他难道听不出来对方在暗示什么吗?这里是天元的生得领域,也是某个强大存在一手捏造的梦境,而美梦易碎,活了上千年的羂索岂能不知?

    即便知道这不过是一场覆盖现实的假象,他也不愿轻易醒来。

    因为这场梦,描绘的正是他追求一生的理想啊。

    众人恢复如初,像是刚才什么也没听见,待到天皇收拾好了情绪,这场宴会也差不多落下了不欢而散的帷幕。

    他冷声道:“接下来,就请二位外宾随我前往神宫,拜见我们的神明——天元大神吧。”

    第80章 暴露,真龙在世(六)

    伊势神宫。

    “天元可真是懒, 连神宫的名字都不改……”

    精致殷红的鸟居耸立在山前小道,再往上走数百个台阶,便是能隐约看到木质的神宫建筑群。

    这段路只有贵族能资格行走, 所有地位低贱的仆役都被拦在山底,不得入内。

    夏油杰和三月七目送着四位同伴远远跟在一群花红柳绿的亮丽衣裳身后,在视线中缩成一个黑点。

    “我有预感,这次绝对不是祭拜神明这么简单,天元的本体大概就在神宫之中, 星核很有可能就在那里。天皇的目的性太过明显,山顶恐怕有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不成咱们还怕了他们?”三月七抬了抬下巴。

    趁周围没有护卫注意到他们, 夏油杰捂着嘴, 凑近她的耳朵:“我刚才身边经过了好几个贵族, 听到他们在低声咒骂穹和米哈伊尔是外边儿来的不知礼数的蛮夷,一个蓝毛夷, 一个灰毛夷……那几人的长相我都记下来了,保准让他们以后喝水都塞牙缝。”

    披着三月七壳子的开拓者顿时眉毛一竖:“哈?他们也不照照镜子, 看看自己的那口大黑牙!”

    日本平安时期的贵族以牙黑为美, 在牙齿上涂抹腥臭的重金属掺和物, 这种审美恕正常人实在不敢恭维。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不如趁这个机会, 好好探索一下皇宫。”

    他和三月七借口主人家里有事, 先行离开一步。一绕开仆役,两个正经走在大路上的二人立马变得弯腰弓背, 跟鬼鬼祟祟的小偷一样,呼哧呼哧跳上房梁。

    没了那群吵吵嚷嚷的贵族, 皇宫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空荡,除了偶尔有几个仆役来往之外,几乎看不见人影。

    两个梁上君子率先去了天皇的起居室,翻了书架上的几本文书和账册,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也许我们不该高估了天元的想象力。”

    夏油杰揣测道:“这座生得领域是根据天元的想象创造的,而他在平安时期也不是什么达官贵人,只是一个有特殊能力的咒术师。”

    所处境遇不同导致的想象力匮乏。

    就好比普通农民想象皇帝的奢侈生活,只会以为皇帝每日吃白面馒头吃到饱,连下地都用的金锄头。

    “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呢?”

    “我准备去皇宫的近卫兵营,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少军事力量,到时候打起来了,心里也有个底。”

    三月七忙翻出一张皇宫地图,瞪大了眼睛在上面找,“让我瞅瞅兵营在哪个地方……”

    “啊!”

    起居室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盆碗跌落在地的重音,一个衣容华贵的蚕眉女人失声尖叫了起来。

    夏油杰脸色微变,几个闪身便把那尖叫的女人拽进房中,关死大门,锁住喉咙,熄灭了她的无谓挣扎。

    “这个女人该怎么处理?她应该是天皇的后妃。”

    “要不审问审问?”

    夏油杰威逼利诱一番,被掐住脖颈命脉的女人忙不迭点头,他于是松开了对方,女人满头的挂饰已经零零散落在地,姿态狼狈不堪。

    好不容易恢复了自由,妃子那比墙纸还要苍白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狭长的小眼盯着夏油杰和三月七,原本惊讶害怕的表情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你是五条家的护卫……你是丹公子的护卫……”

    “你在一个人嘀咕着什么?”

    夏油杰察觉到一丝不对,随即上前一步伸手抓去。

    “僭越礼法……大不敬!”

    女人的身体发出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声音,关节处陡然生发的硬物撑破了宽松的服饰,就仿佛解开了什么束缚。

    她桀桀狞笑,极近的距离下,变成怪物的妃子朝着夏油杰扑了上来,作势要撕碎咒术师的喉咙!

    危机时刻,三月七掏出了弓箭,嗖嗖就是两下,将女人的腿脚冻结,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她一下子摔倒,发出一声哀怨的嚎叫。

    夏油杰当机立断结束了怪物妃子的性命。

    然而,最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死去的女人身形几经变换,居然浓缩成了一个黑色的小球,滚落在地。

    认出这东西的夏油杰眼底闪过一丝惊诧。

    “这是……咒灵球。”

    他是咒灵操使,一个基本能力,就是可以将经手的咒灵变成咒灵球吃下去,化为己用。

    咒灵从人类的负面情绪中诞生,咒灵球自然也不可能多好吃,不如说,长期吞食大量咒灵球,也不可避免的给他的味觉和心理带来了一定负担。

    但自从他在牌桌上吐露了这一苦恼后,青雀劝他放弃这一自我折磨的行为,反正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还天天吃抹布干嘛?

    这么一想,好像确实如此,自己不管有多少咒灵,都会被萨姆一光剑消灭得干干净净,宛如切瓜砍菜般轻易。

    想通了的咒灵操使于是不再什么都吃,只保留了现有的五千多只咒灵,其中特级咒灵不过二十,一级咒灵不过百,习惯了这个数量,他倒没之前那么焦虑了。

    而现在,他击杀了生得领域的一个普通女人,居然得到了一颗咒灵球,这意味着什么?

    夏油杰不敢多想。

    ——也许,整座生得领域的活人,都是由咒灵假扮的。

    “但是,她为什么会突然攻击我们?”

    咒术师眉头紧皱,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开,他们接下来很可能还会受到其他咒灵的攻击。

    三月七低头开始冥思苦想,“……她在攻击我们之前,是不是还说了一句‘仆人,大不敬’什么的?”

    结合自己之前被村民追出了三里地的经历,夏油杰灵机一动:“我明白了。”

    三月七的双眼也猛然发亮,“是演技!”

    “没错,按照常理而言,我们两人作为仆役,肯定不能随意进出天皇的起居室,不被发现还好,但是只要被旁人看见,违背了所谓仆役的身份,它们便会发现异常,恢复成咒灵的模样攻击我们,这就是这座领域的基本规则。”

    “原来如此,看来只要谨慎一点,不被咒灵发现就好了。”

    夏油杰扶额,一股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我们这边还比较轻松,但是五条悟和穹那边就要麻烦了,万一他们故意刁难穹和悟,我不觉得以悟的性子能忍得下来。”

    五条悟已经快忍不住了。

    “这破鞋子也太硌脚了吧?上个楼梯跟过刀山一样……小时候的我是怎么过来的?”

    他心里含泪咬着手帕,但外表仍要维持一副清冷高傲的病弱神态,走两步停一步,香汗淋漓,气喘吁吁,短短百节台阶,走了半小时不止。

    真是的,年纪越大越受不了这些奇装异服,以后他的衣服还是全换成统一的高专校服好了。

    其他的贵族跟在他身后,哪怕想走快点,也不敢斗胆绕过前面的三尊大佛。

    天皇走在最前面,藤原家的烦人精和五条神子并排行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乍一听都是一些平常的话题,但五条悟直觉对方肯定在心里冒坏水。

    无奈由于身份条件限制,他不能给对方来一发激光炮实现物理消音,只能耐着性子,端着人设和藤原真守打太极。

    “五条君,久闻大名。家中长辈听闻,您于昨日翻出后院大墙,和一个黑衣黑裤的低贱平民私逃,实在是有失大体……敢问,此事是否为真?”

    关你屁事。

    五条悟掀开薄薄的眼皮,淡淡说道:“皆属坊间谣言,还请藤原君细细辨别。”

    藤原真守对他的有意疏离并不感到冒犯,摆明了要热脸贴冷屁股,又问道:“不知您对米哈伊尔氏的那番言辞,有何想法?”

    罗盘号的船长不顾场合,大谈自由独立和理想,放在他们这些平安时代的老封建古董耳中,简直是妖言惑众。

    要不是看对方是海外的蛮夷,文明尚未开化,为了彰显天皇的宽容大度,众人才没直接把人打入地牢。

    五条悟不入套,又把皮球踢了回来:“我想先听听藤原君的看法。”

    藤原真守倒是毫不避讳,一张口就是扣帽子:“依我之见,此人一来目无尊上,二来坏乱礼法,三来搬弄是非,四来散播谣言,理应通通下狱,凌迟处死,城门示众。”

    五条悟不为所动。

    他的身份是一个略微叛逆的世家公子,所以偶尔做出方才带头鼓掌的行为,只会显得其人自洽孤傲,不与人同流。

    但米哈伊尔的问题触及到了贵族的立场,而五条悟自认从不是什么贵族,让禅院家的那群老东西来回答估计能拿个满分,但他不行,一个不小心便会违反人设。

    这家伙莫非是在故意激怒他,想要他露出马脚?

    五条悟心思通透得跟明镜似的,瞬间猜到了对方的意图。

    虽然很想怒喷两句,但自打遇到列车组后经历了这么多事,五条悟学到的第一课,就是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不回话,只给了他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蓝眸如清月。

    五条大少爷提着裙袍快步上前,头也不回,把藤原真守远远抛在身后。

    在外人眼里,就是两人话不投机,惹怒了神子。

    小聪明。

    羂索心想,再过一会儿,就让你的六眼再也倒映不出光来。

    终于踏入了神宫地面,一座偌大的神像屹立在宫殿前,供奉的貌似是个面容模糊的女性神明,神态仪容都像极了现实中的天照大神。

    一队仆役端着活蹦乱跳的祭品匆匆而来,跪坐在第一排的五条悟抬眸一瞧,发现盘子上端的都是鸟雀,其中猛禽占了大多数。

    “一般的祭祀多采取牛羊猪之类的,什么时候鸟类也能搬上台面了?”

    丹恒作为一个外人,站在场边,细细观摩着整套仪式,察觉到五条悟朝他投来的隐晦目光,他做了一个口型。

    “现实。”

    五条悟福至心灵。

    这些祭品全部来自于现实世界。

    由于生得领域在高空的扩张,目前最大的受害群体不是人类,而是飞在天上的鸟类。这些撞上领域的鸟非但没有死亡,反而以另一种方式进入了领域。

    天皇高高跪在台上,面朝高耸的神像,声线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方才的君王威严无隐无踪,只剩下作为一个信徒的卑微胆怯:

    “伟大的天元大人啊,请饶恕我们的罪,简陋的祭品与您的伟业不能般配,待到一切布置完毕,我们将为您奉上更完整的祭品,更高级的祭品!”

    话音刚落,盘中羽毛扑飞,热血溅射到了地面,留下一地斑驳。

    五条悟的心里忽地燃起一阵无名火。

    更高级的祭品……不就是人类吗?

    等到生得领域扩大到地面,不知会有多少无辜的人撞上领域化为脓水,就连死了也不消停,还要被这些吃人的贵族作为祭品,活活杀死。

    实在可笑。

    天皇还在念着那套老掉牙的祭词:

    “至高无上的天元大人,感谢你赐予我们不朽的身躯,全新的人生,高贵的身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

    “我们将会继续遵从您的意志,遵从您的律法,抓住任何胆大包天的外来者,将他们献于真神。任何胆敢亵渎神明的罪名,都将成为我等挥刀的方向!”

    话一落地,天皇便以明晃晃的眼神撇向了一旁的两位外宾,语调大变样,威胁和恐吓之意溢于言表:“不知道我等的祭祀典礼,在你们看来如何?外宾们?”

    丹恒长身玉立,揣着手,眼神清浅无波:

    “我朝不跪神,只敬神。”

    米哈伊尔点点头,颇为真诚的说道:“念词干瘪,内容扭曲,没有什么新意,我曾经去过一座星……岛屿,上面的原始人祭拜他们的邪神偶像时,也是这样唱的。”

    五条悟在心里哇塞了一声,攻击力真强。

    在场的贵族听呆了,反应过来,一个个涨成紫红色,眼中凶光毕露。

    天皇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哦,何以见得?”

    “并非信口污蔑,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米哈伊尔娓娓道来,“倘若你们的神真的赐予了你们种族以平等,为何还有三六九等之分?为何城外还有大量流离失所的百姓?难道他们就不配得到同等的资源和地位吗?”

    听着这话,躲藏在花丛中准备刺杀的花御愣住了。

    它的身份表面是皇室花匠,实则是藤原家雇佣的一名杀手,此番前来刺杀五条家的神子,为藤原家在朝堂上争取更多利益。刺杀动机合理,并不违反人设规则。

    虽然脑中心思千回百转,但花御没有多做犹豫,趁着所有人失神的功夫,果断出手。

    它的位置正对五条悟背部,天逆鉾的刀光闪出冰冷的寒芒,直冲神子的要害。

    精通伪装的特级咒灵将自己的气息掩藏的十分到位,天逆鉾更是能刺穿包括无下限在内的顶级防御,待到五条悟反应过来,一切都已经晚了。

    五条悟感受到无下限的破裂,只来得及爆了一句粗口:“怎么又是我?”

    而后,背后的一道破空声掀起一阵狂风,预料中的剧痛没有袭来,他一抬头,便看见文弱书生丹恒保持着挥枪的姿势,而那刺客早已被牢牢钉在墙面,如蛛网般绽开数道恐怖的裂痕。

    全场鸦雀无声。

    【重度违反人设……领域开始执行惩戒。】

    丹恒闷哼了一声。

    躲藏在人群中的藤原真守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被领域规则打压的丹公子非但没有受伤或死亡,反而换了个模样。

    ——只出现在羂索噩梦中的“龙”,现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