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樱色的梦(一)

    日本东京, 盘星教总部。

    黑夜把大地罩了个严实,盘星教的大楼里仍然灯火通明。

    一楼的大厅,不少教众走来走去, 在那一尊属于天元大人的神像前驻足,顶礼膜拜,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着接下来的仪式。

    此时出现在这里的,大多都是盘星教的内部人员, 只有他们才知晓盘星教的真正教义和存在的目的。外围人员则是蒙在鼓中,只以为名为“天元”的神明是日本八百万神明中的一个,就像世界上所有的宗教所描绘的图景一样,向着天元祈祷就能带来好运和财富。

    殊不知, 这些愚信的普通人才是被盘星教吸血搜刮的对象, 不配得到真正的恩赐。

    天元大人的名讳在咒术界无人不知, 无人不晓。作为一个诞生于千年前的不死存在,天元的强大结界笼罩了整个日本, 帮助咒术师们对抗咒灵。可以说,只要是结界术存在的地方, 就逃不过他的感知。

    但不死术式并非毫无代价, 每当他快要死去时就会“进化”, 进化后的天元是否与人类站在同一立场,不得而知。因此, 在进化成彻底的非人生物之前, 必须有“星浆体”与天元大人完成同化,才能阻止他的进化, 确保天元大人始终站在咒术师这一方。

    星浆体一出生便会被天元得知,由咒术界人士告知其身份使命, 因此,他们的命运从一出生就已经注定了。

    14岁的初中生,天内理子就是其中之一。

    少女身穿短裙水手服,头上绑着白色的发带,站在盘星教一楼门口左顾右盼,就像一只误入狼口的小绵羊,外表单纯无害。

    在盘星教走动的大多都是成年人,他们虽然面带虔诚的微笑,但是总有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恐惧和空洞感,一向性格外向的天内理子也捏紧了裙摆,难得在人多的场合感受到了一丝身处于两个世界的孤独和惶恐。

    今天下午,她的学校带着学生们来到这附近的景点进行研学。活动结束后,她本来应该回到家里,然而,就在她和朋友们在路边正在边聊天边往公交车站走的时候,在路边突然遇到了一个弯腰驼背、笑容可掬的老人。

    老人一上来就拦住了她们,指出了她的星浆体身份。惊诧的天内理子马上借口支开了朋友,当面质问他的身份来历。

    老人称自己是盘星教的教主,他们世世代代信仰天元大人,并且坚信,只有天元大人,才能将人类的未来带向新的高度。

    “所以呢?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注定将与天元大人同化的星浆体,在我们的眼里,你就是和天元大人同等伟大的存在。”

    老人恭敬的说道,言语诚恳热切,不似作假。

    正处在中二期的天真少女骄傲地仰起头:

    “那是当然,我从出生时就肩负着和天元大人同化的使命!”

    天内理子细细观察了眼前的老人,发现他的刘海下有一道不太明显的缝合线,直接发问道:“你是做过手术吗?”

    “这些不重要,天内理子大人,今晚盘星教将会举行一个重要的仪式。我们将会与天元大人展开精神层面上的交流沟通,聆听神谕……”老人浑浊的声线发着颤:“当然,仪式成功的前提需要星浆体的在场,所以我们想邀请你来参加。”

    天内理子哪怕再不谙世事,也知道不能随随便便跟陌生人离开,她正想出声拒绝,却没想到教主似乎预料到了她的反应,慢条斯理地拿出了一部文书。

    上面加盖了京都咒术高专的印记,文书上的内容写着要天内理子配合盘星教的仪式,和天元大人展开精神联系,为最后一步的同化做好准备。

    “之前没有人告诉过我需要做这种准备……为什么这次……”她直觉感到有些隐约的不对劲。

    “咒术高专这几天忙于其他事务,负责联系你的人员直接把文书交给了我,不管是谁来联系你,结果都是一样的。”

    盘星教教主驼着背,眯起一双昏暗的肿泡眼,干裂的嘴唇崩成一条歪斜的直线,咯咯笑着,悄声提出了一个女孩无法拒绝的条件:

    “天内理子大人,难道你就不想亲口问问天元大人,同化之后的你将会是怎样的吗?是保持你的思维意识,还是彻底失去自我、成为天元大人的一部分——亦或者,你能不能拒绝这一次的同化,继续你现在平淡美好的生活?”

    三言两语,好像带着魔力似的,轻而易举打消掉了天内理子本就不多的警惕心。

    咒术界人士只告诉了她自己将会与天元同化的使命,其他的事情她一概不知。这一安排的目的本来是为了不让秘密泄露,却反而方便了羂索来拐人。

    嘴上说着心甘情愿将自己献给天元、实则对未来有着不小迷茫的天真女孩感到心动了。

    于是,傻乎乎入套的小绵羊便乖乖跟在刚认识不到5分钟的老人身后,踏上了前往盘星教的路程。

    一路上,面对她关于咒术界的一些问题,老人都能对答如流,更是让天内理子对他的信任又增了一层。

    教主先是带她去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到达盘星教后,他先行上二楼去准备仪式,天内理子则是在一楼等着,教主还安排了几个人在她身边看护,虽然没有像看犯人一样步步紧逼,但性格细腻的女孩仍感受到了一种生理性的不适。

    “仪式什么时候开始呢?”

    她紧张地咬着指甲,在人员越来越密集的大厅,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信徒的狂热,滔滔不绝诉说着对天元大人的崇拜,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角落里,格格不入。

    “而且一个可以聊天的人都没有,好无聊啊!”

    “早知道就不该背着美理出来了,现在她该不会在家很担心我吧?得先给她打个电话才行……”

    “遭了!我的手机去哪儿了?”

    以为是自己马虎大意弄丢了手机的天内理子面露慌张,来回踱步,决定找人借个电话,但因为小女生的害羞迟迟挪不开脚,焦急地往人群里看来看去。

    终于,她眼前一亮。

    压抑古板的教众之中,突兀地出现了一抹靓丽的倩影,就像给一幅单调无声的背景板染上了鲜活的颜色。

    女孩留着一头银色的长发,穿着打扮是青春洋溢的学院风,气质干净,皮肤更是白得反光,鬓间几缕碎发柔柔地翘着,温情地抚摸着带着些许婴儿肥的漂亮脸颊。

    她站在人群外,踮着脚四处好奇地张望,清眸灵动,看上去像是从哪个学校里偷跑出来玩的学生。

    天内理子踩着小皮鞋跑上去,挥着手大声喊道:“你好!”

    “银狼,我到了……需要再等等吗……”

    银发的女孩似乎正在和耳机那边的人说着话,闻言转过身,看见来人,盛放着星光的眼眸接连闪烁了几下,而后微微一笑。

    她挂断耳机,声线如水果糖般甘甜清澈:

    “你好啊,有什么事吗?”

    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天内理子甚至能闻到女孩身上散发的蛋糕甜品般的淡淡香气,大脑顿时空空一片,打好的腹稿憋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她艰难的吐出一句形似搭讪的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天内理子,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流萤就好了。”流萤的眉眼笑得弯成了月牙,“天内,看你的打扮,你是正在上学的学生吗?”

    “你叫我理子就好啦,我是廉直女高初中部的二年级生,你呢?你是哪所学校的?”

    流萤那双亮晶晶的眸子一下子暗了下来:“很抱歉,我没有上过学呢。”

    “啊,怎么会这样?你的父母也太不负责任了吧!”天内理子气鼓鼓地说,转而又意识到这么说不太好,连忙找补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一时心急口快,没有其他的意思……”

    流萤倒是不太在意,轻声细语道:“虽然我没上过学,但我很喜欢学校里的氛围。同龄人聚在一起嬉笑玩耍,在课堂上获取知识,任何时候都活力满满,怀抱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这样的人生状态真的很美好,令人羡慕……”

    “我也特别喜欢上学!”天内理子附和地点头,麻花辫一甩一甩:“真搞不懂,大家为什么这么排斥上学?在我看来,能够和同学们度过充实而幸福的一天,这种感觉简直是太棒了。”

    性格外向的她马上拉住流萤的手,已然是把两人看成了拥有共同爱好的朋友,抱着让没上过学的好朋友亲身感受校园氛围的想法,她主动邀请道:“以后要是有机会,我带你来我们学校逛一逛吧!廉直女高每年春天樱花季都会对社会公众开放,我们走在通往教学楼的路上,风呜呜刮过来,漫天的粉色樱花沙沙下落……这句话用俳句怎么说来着……”

    “(仰望着喝下汽水,气泡如天露般,樱花散落。)*”

    流萤小声念出了一句俳句,嘴角扬起:“樱花纵然无法长存,但却能在人们的眼球上刻下这象征着永恒的浪漫一幕。”

    “谢谢你,妾身对俳句不太精通,每次上课都要犯困……”还在上初中,文化储备不高的天内理子摸了摸头。

    “哈哈,这是我的一位好朋友分享给我的,他说,他在看到这首俳句的时候想到了我。可能是因为我们也曾一边喝着苏乐达汽水,躺在夜色浓郁的山坡上,遥望一场转瞬即逝的流星雨……”流萤歪了歪头,回忆道:“嗯,虽然那次他老是在问‘为什么还没出金,我对蓝色有PTSD”之类的奇怪问题……”

    “看得出来你和你的朋友关系很好嘛!”天内理子也开始天马行空地畅想着:“如果有一天,我也想和我的几个好闺蜜们一起在街上疯疯闹闹,躺在户外数星星,听夜风,说闲话,在虫儿的伴奏下睡去……”

    “虽然有些破坏气氛,但是虫子还是非常讨人厌的。每次我想出门,都要提前清理蚊虫。”

    流萤苦恼地扶额,这时的她脸上才露出一丝和外表相符的孩子气。

    “哈哈哈,你也不喜欢虫子吗?”

    天内理子又和新结交的朋友聊了很多女孩子感兴趣的话题,不知不觉间,大堂里人头攒动,人声嘈杂,她这才姗姗想起了正事。

    “哎哟,差点忘了!流萤,你有带手机吗?”

    “有的,你想给谁打电话吗?”

    天内理子双手叉腰:“妾身要通知监护人,今日妾身莅临此处,晚些时候再归。”

    “这样啊,理子考虑的很周全。”

    流萤从衣兜里掏出手机,天内理子第一眼便注意到她的手机壳是一只踮起脚尖、正在翩翩起舞的萤火虫精灵,和她本人的名字形成了美好的呼应。

    天内理子一边道谢一边接过电话,正准备按下拨通键,盘星教教主仿佛是一只从地下钻出来的幽灵,沙哑迟暮的声音从她背后幽幽传来:

    “天内理子大人,您在干什么?”

    “是你呀,渡边先生,我猜今天可能要忙到很晚,所以就想和我的监护人说一声。”

    教主摇了摇头:“天内理子大人,请您放心,这些事我们帮您安排好了。您的监护人已经收到了通知,不用您多加费心。”

    天内理子挪开手指,将手机重新还给了它的主人:“谢谢你啦,流萤,我用不着了。”

    流萤抿着唇接过手机,抬手理了理耳边的头发。

    “这位小姐是生面孔呢,似乎不是盘星教的内部人士……”

    “对呀,流萤,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天内理子也疑惑地问道。

    流萤眨了眨眼睛,直视着黑发黑瞳的女孩,嗓音轻缓,回答说:“我来到此处,和你来此的目的并无不同,我们都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

    天内理子明显没有听懂。

    教主低笑了一声:“既然这位流萤小姐能和我们相聚于此,也是一种缘分。只是现在我要带天内理子大人前往后台准备仪式了,两位可能要暂时分开一段时间。”

    流萤这才施舍给了他一个眼神,带着几分审视,温柔的神色倏地冷淡下来。

    她承诺道:“理子,我会一直看着你。”

    “等着你告诉我,那个问题的答案。”

    第62章 亮色的蝶(二)

    天内理子依依不舍的和流萤告了别, 跟在教主身后穿过人群,心中默默给自己打气:“加油,天内理子, 你可以的!”

    毕竟——这是她从一出生就注定的职责和使命啊。

    一步,两步……停住。

    她似有所感,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明明已经走了一段距离,那道人影不再清晰,但是银发的女孩仍然牢牢占据了她视网膜的全部, 耀眼而醒目。

    没来由地,她联想到了流萤手机壳上那个美丽的樱色精灵。

    流火似星,晶莹透亮。

    生来就如同萤火虫般,无拘无束, 自由飞舞。

    看到她回了头, 流萤朝她用力挥了挥手。

    天内理子马上回以一个微笑, 而后意识到流萤可能看不到,随即收敛起神色, 端起架子走入后台。

    “渡边先生,一会儿需要妾身做些什么?”

    “天内理子大人, 你要做的事很简单, 随我一同走上台, 剩下的流程由我来完成,你只需要全神贯注就好。”

    “听上去还挺简单的。”

    天内理子兴冲冲道, 她依照教主所说换好了一身红白相间的崭新巫女服, 从未有过如此体验的小姑娘新奇地转了个圈,裙摆划出一条亮丽的圆弧。

    “这衣服好看是好看, 就是不方便走路。”

    她腹诽道。

    外面的声响越来越大,教众们似乎在齐声高喊着什么, 她听不清楚,只是隐隐约约捕捉到了几个词。

    “天元……”

    “……星浆体……”

    “纯粹的……至高无上的……予以献祭……”

    心里忽地晃过一丝不安,天内理子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男人粗暴地推上了台前。

    背后是天元大人的神像,身前是密匝匝的人头,没有一丝空隙,一直朝着视线最远处延展,给人以难以喘气的压迫。

    扎着麻花辫的黑发巫女瞬间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沸水般闹腾的人群陡然安静,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止住了话语,偌大的会堂内,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

    怎么……和自己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

    成千上百只陌生的眼睛打量着自己,眼神里跳动的情绪,既不是崇拜,也不是敬畏,反而冷冰冰的,像是在看案板上的一块肉。

    天内理子咬住了嘴唇,掩盖在长袖下攥着的掌心倏地发了汗,下意识去寻找唯一的熟人。

    流萤……她去哪儿呢?为什么没有看见她?明明说好了会一直看着我……

    渡边教主还在后面催促她:“天内理子大人,请往上再走一步。”

    人群的冷酷漠然,好友的不告而别,种种因素叠加,一向乖顺的她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突然想要反悔,匆匆改口道:“不!我不想参加仪式了!”

    女孩正欲弯腰逃脱,两只纤细的胳膊却猛然被死死抓住,那两个男人不发一言地架着她往上走,全然不顾她的拼死挣扎。

    教主意味深长地说:“天内理子大人,非常抱歉,本场仪式,你不想参加,也得参加,因为——你可是仪式最重要的‘主角’啊。”

    “什么?”

    她害怕得几乎要尖叫出来。

    盘星教的最高领袖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但一切都来得太晚了。

    天内理子早已深陷桎梏,无路可逃。

    皱巴巴的驼背老人桀桀笑着,慢步走到话筒前,台下的信徒们呼吸顿时加粗,眼球爆出激动的血丝,飘飘然的,听见他们伟大的教主大人高声宣布道:

    “此刻,此地,我们聚集于此,领受天元的隆恩,召开一场盛大的仪式:对罪大恶极的星浆体,执行万众瞩目的死刑——”

    “不!你要干什么?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好像被老人的话狠狠电了一下,天内理子浑身都在发抖,什么精神共鸣,什么天元大人,这时才恍然惊觉,原来一切都是骗她自愿走上祭台的谎言!

    她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没有谁会甘心走向死亡,天内理子开始发了疯一般的反抗,奈何从未学过任何防身术的她力气犹如奶猫般无力,两个身强力壮的保镖的手掌有如铁箍,手腕勒出道道红痕,将她控制在祭台之上,以一个罪人的姿势。

    “疼……”

    这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从未遭受过的剧烈疼痛。

    然而,她越是顽强抵抗,越是痛苦尖叫,围观信徒们的呼声就越是高亢激昂,一声盖过一声。

    此刻的她仿佛成了一个溺水者,困于寒冷刺骨的深海,不断拍打而来的海浪将负隅顽抗的她一遍又一遍地淹没,直到筋疲力尽。

    “……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了我?”

    她的质疑淹没在狂热的呼喊中,微不可闻。

    看在她是个将死之人的份上,羂索好心回答道:“因为你是星浆体,就这么简单。”

    “可是,可是……!我从没有权利选择我的出身!我只想作为一个普通的女孩,读书上学,和朋友们一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天内理子的辫子散了,脸哭花了,嗓子哑了,而在场无一人施予怜悯和同情。

    一个天生的有罪者,为何要饶恕她的罪孽?

    “……我不明白……你说过星浆体将会和天元大人同化……我,星浆体到底错在哪里……”

    “与天元大人同化确实是你的宿命,我没有骗你,高专的人也没有骗你。而我们盘星教存在的意义,就是要来斩断这种不必要的联系……”

    羂索对这种无聊自大的教义也十分不屑,但面上还要保持着虔信的表情,一一阐述道:“纯粹纯洁的天元大人,不需要肮脏的人类污染他的灵魂和精神,只有他的不断进化,才会带领我们走向一个全新的世界,那里只会生活着进化成功的新人类,将人类的历史带入一个新纪元。”

    他越说越嗨,后面不自觉带了点私货:“我也觉得你很可怜,懵懂无知,被迫受罪,而这一切都是由什么导致的?哈哈哈,因为这个世界,从始至终,就不公平!没有咒力的普通人死于非命,掌控资源的上流社会穷奢极欲,弱肉强食,恃强凌弱,人类的社会发展已经陷入了一个死胡同——”

    天内理子恐惧地瞪大了双眼。

    因为情绪过于激昂,教主额头上的缝合线开裂了一根,内里猩红的肉色一闪而过。

    “天元会完成进化,而我,将引领这场全人类的变革!”

    “啊啊啊啊……怪物!怪物!”

    人声鼎沸的厅堂,沉浸在无上狂喜的教众没有听到这一简短却信息量十足的对话。

    愚昧者,被人当做刀斧挥舞而不自知。

    见天内理子已经濒临崩溃边缘,羂索没有再多说下去,招了招手,一个嘴角带着刀疤的黑发男人从后台走了出来。

    “和伏黑先生打个招呼吧,他是我专门雇佣来杀你的刽子手。伏黑先生业务熟练,手起刀落,保证不会给你留下多余的痛苦。”

    女孩只剩下本能在苦苦求饶:“不……伏黑先生,求求你不要杀了我……”

    伏黑甚尔看了看眼前比自己的继女大不了几岁的天内理子,略带不爽的啧了一声,提醒道:

    “雇主,你别忘了我们刚才的交易内容,我拒绝这一次刺杀六眼的任务,但是会配合你在盘星教的表演,作为报酬,你要给我1000万美元的表演费。”

    伏黑甚尔手中转着匕首,用看冤大头的眼神看向他。

    羂索暗地里对他的狮子大开口同样不屑一顾。

    要不是全世界只有伏黑甚尔一个成熟体的天与咒缚可以斩断天元、六眼和星浆体三者之间的因果联系,高傲的千年老妖根本不会容忍他蹦跶至今。

    在他从强大的“龙”手里死里逃生后,羂索就很快意识到自己谋划多年的计划需要改变,要是还指望慢慢诱导夏油杰背叛高专、和六眼自相残杀从而夺走他的尸体,这一徐徐图之的招数已经行不通了。

    他于是直接锁定了最终的目标——天元。

    只要打破了天元、六眼和星浆体三者的平衡,五条家的六眼就不会再次出现,往后所有的星浆体也无法对天元起到抑制作用,就算“龙”和他身边的人有再大的本事,也无法阻止天元那家伙朝着更高层次进化的脚步。

    能让天与咒缚直接杀死碍事的六眼是最优解,在他的估计中,如今的六眼应该完全不是伏黑甚尔的对手才对,却没想到仍然让五条悟从那艘致命的航班上逃脱,还变得更强了。

    羂索也没有气馁,既然高专和六眼已经对他有了戒心,那他就顺势而为,把两面宿傩的手指扔出来当幌子吸引火力,让高专那边放松对星浆体的监管,自己也就找到了机会,得以暗搓搓对天内理子动手。

    现如今,天与咒缚和星浆体,皆已准备齐全了。

    安全起见,藏在一副老人躯壳之中的老妖怪退后几步,和以危险著称的天与暴君保持一定距离,皮笑肉不笑地命令道:“开始吧,伏黑先生,大家都在等着你执行仪式的第一步呢。”

    伏黑甚尔对台下愈发急促的呼声充耳不闻,问了一句:“是心脏还是脖子?”

    “看你的喜好。”教主的语气逐渐不耐烦起来。

    匕首在天内理子娇弱的身躯上游离,刀俎上的女孩浑身打颤,不敢乱动,她重重咽了一口唾沫,双眼紧闭,不敢直视那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刃。

    她想过自己会如何迎来死亡,也许是在和天元大人同化的那一瞬间就失去全部的意识,偶尔也会幻想,也许自己可以幸运地活到80岁寿终正寝……

    但唯独没有预想到,自己会像一个十字架上的女巫,忍受脏水和诬蔑却无法回击,带着洗不清的冤孽,于跌落深渊的绝望中,于极端的疼痛中,挣扎着死去。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

    断断续续的哭声仿佛动物的悲鸣,泪滴从眼角滑落,吧唧吧唧掉在地上。

    “我想要继续上学,我想要吃黑井做的糕点,我还没有和流萤一起去看樱花……”

    “我为什么不能做出自己的选择?”

    羂索笑眯眯的安慰她:“天内理子大人,请不要伤心难过,你的死亡是有意义的。看看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在庸庸碌碌毫无意义地活着,他们与行尸走肉有何区别?你不同,你在万众簇拥下死去,将在盘星教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这是一件多么荣幸的事情啊……”

    伏黑甚尔默然了半晌,他抬起了没拿匕首的一只手——紧接着的动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那带着厚茧的指腹伸向女孩的脸颊,擦拭过对方的眼角,拂去了挂在眼睫上的数颗泪珠,力道之大,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意味,令天内理子娇嫩的皮肤顿时红了一大片。

    “别哭了。”

    天内理子愣住,一时忘记了哭泣:“你……”

    羂索皱紧的眉头又接着舒展开来——刚替人家擦完眼泪,伏黑甚尔的另一只手便毫不犹豫的把匕首送进了对方的胸口。

    他暗忖道,也许是傍富婆的职业习惯使然?

    失去生息的天内理子仰面倒在地上,胸口鲜血淋漓。

    台下山呼海啸,信徒们喜极而泣,为自己能够帮助到天元大人的进化而感到无比的荣幸。

    羂索走近一步,目的终于达成,饶是城府颇深的他也在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伏黑先生,非常感谢你的参与……”

    伏黑甚尔低着头,没怎么打理过的黑发遮住了凶悍的眉眼,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慵懒而非危险。

    他摩挲着染上血迹的匕首,突然出声打断了雇主的话:

    “你说的挺对,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一些人,从生下来起就没什么意思,不如死了好。有时候我也在想,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烂人一个,活着不如死了……”

    他话音一转:“但是啊——”

    “你这个自说自话的家伙,又比我好的到哪儿去?!”

    “……!”

    天逆鉾刺入体内,顷刻间将驼背的老者捅了个对穿。

    羂索当即吐出一口黑色的鲜血,匆忙闪身躲避。

    “教主大人遇刺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厅瞬间陷入混乱。

    “原来如此……你的目标是我啊……说说吧,他们给了你多少?见钱眼开的大烂人?”

    羂索抹去嘴角的血迹,跳入台下,挡住来自天与暴君接二连三的凌厉攻击,不忘嘲讽道。

    “我是个杀手,没有立场之分,谁给我的利益多,我就站谁那边。”伏黑甚尔抬起下巴,“但是这次,他们给我的,是无价的东西。”

    “你以为自己的目的成功了?”

    羂索心里咯噔一下,不顾挨了一刀也要回头查看,愤怒地发现本该香消玉损的天内理子此刻竟然坐起身,表情疑惑,上下抚摸自己的胸口。

    “我居然还活着……”

    本该被捅穿的胸口,除了粘稠的血之外,她只摸到一片光滑的皮肤,仿佛刚才濒死的痛感只是错觉。

    天内理子爬起身,一张烧了一半的黄纸从衣服的夹层里慢悠悠掉落。

    正是藿藿用来保命的灵符。

    伏黑甚尔没用上的灵符被他用在了天内理子身上,在重伤濒死的前一刻又将后者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成功骗过了羂索的感知。

    被骗惨了的羂索一边使用术式和杀手周旋,一边朝着他的信徒们高声指挥道:“抓住那个女人!杀了她!”

    本来还乱哄哄的教众们立马有了主心骨,丧尸潮般朝着天内理子的方向逼近。

    “站住!别想跑!”

    “邪恶的星浆体,不允许你污染天元大人!”

    成功复活的天内理子顾不上思考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提起裙摆朝着反方向撒开了蹄子跑去,她绝对不会再次落入这群无耻之徒的手中!

    木屐不方便运动,于是她便三两下踢掉了鞋子,赤着白嫩的脚丫,踩在粗糙的地面上,像生了风一样迈开大步狂奔,一群人跟在她屁股后面如疯狗般追赶,却碍于楼梯狭窄的地形,怎么也追不上。

    “呼……呼……”

    虽然经常锻炼,但在漫长的拉锯战下,天内理子的呼吸也开始越来越急促,双脚灌了铅般沉重,她却不敢喘气,唯恐被人抓住,再次经历方才的噩梦。

    终于,到了顶楼。

    凄惨的月色照亮了小姑娘苍白的脸。

    她无处可逃了。

    站到天台边上,下方是足足有六层楼高的地面,一旦失足跌落,便不再有生还的可能。

    追兵堵住了她唯一的去路,经历过一次死亡的她冷眼注视着他们各不相同的复杂面孔,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要置她于死地的疯狂和残忍。

    天内理子知道,自己必须要做出选择了。

    是落入敌手,生不如死,亦或者高高跳下,为自由而死。

    答案已经不必言说。

    她毅然决然转身,如同断翅的蝴蝶,一跃而下。

    这个残酷的世界,对弱者而言从不公平。

    渺小而弱小的她,不能决定自己如何生,但是能决定自己如何死。

    跳下去的这一刻,仿佛灵魂摆脱了□□的束缚,朦朦胧胧的,天内理子感到身体无与伦比的轻盈,就好像变成了那个美丽的萤火虫女孩,自由自在地生活在山林间,迎风嬉戏。

    也许只能等到下辈子了……

    再见了……

    透明的泪水洒落在半空中,裙袍随风狂舞,坠落的她朝着天空伸出手,似乎想要徒劳的抓住什么。

    迎来黑暗的前一刻,一抹火焰的炽热,点燃了她红彤彤的眼角。

    断翅的蝴蝶跌入了一个冰冷但宽阔的怀抱。

    扒在天台边往下看的信徒们只来得及扫到一道耀眼的银光刹那间升空而起,银色的机甲喷涌着无边无际的烈焰,悬停在半空中,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们。

    威武的机器人怀里抱着瘦小的人类女孩,如同英雄电影里最老套的情节,发生在了天内理子身上。

    “你是谁?”

    中二病的少女觉得自己好像在临死之前做了一场可笑的梦。

    高大的银色机甲仿佛没有听见她的呢喃,而是朝着通讯那边的人汇报道:

    “以太结界布置完毕,保证该栋建筑内无人可以逃离。”

    天内理子忽地闪过一个荒诞的想法——对方是不是在拐弯抹角的和她解释自己没能及时赶来的原因?

    哈哈,她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火萤IV型燃烧着烈焰缓缓下落,停在天台边缘,无一人胆敢靠近。

    天内理子贴紧了机甲冷冰冰的外壳,听见那道冷淡帅气的机械音不带一丝情感地说:

    “萨姆,已就位。”

    “开始执行清扫任务。”

    第63章 黯色的光(三)

    高大的机甲单手将天内理子拢在怀里, 小小的少女缩成一团,久违地感到了些许的安全感。

    她忍不住动了动,想再往里面缩一缩, 而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耳根霎时发热,脸颊飞上两朵绯红。

    萨姆默许了她的小动作,抬起的机械手臂喷出数十道耀眼的橙黄火焰,迸发的高温足以燃尽一切。

    “行动一, 执行。”

    身处熊熊火海的最中心,天内理子却没有生起丝毫的害怕。

    冰凉僵硬的双腿反而感到了一丝来之不易的温暖,就好像自己只是一个赤着脚跑出去玩雪的顽皮小孩,玩累了, 于是回到家中的炉火前, 惬意地躺在爸爸平坦开阔的怀中, 烤火哼歌。

    她抽了两下鼻子,心跳越来越快, 砰砰,砰砰, 几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这也太帅了吧。

    中二病少女晕乎乎地想。

    “这是哪儿来的怪物?”

    “星浆体还在他手里……”

    盘星教的教众看了看手里的破铜烂铁, 再看了看敌人那一身高科技含量十足的装甲, 凶悍的眼神都清澈了不少。

    打不过,掉头就跑。

    萨姆当然不会给他们逃跑的机会。

    “火萤IV型, 完全燃烧。”

    随着“嗡”的一声巨响, 橙黄火焰变为更加绚丽的绿色,一条粗壮的火龙划破空气, 所过之处,无数落荒而逃的活人的身躯上多出了一个明晃晃的黑窟窿, 轰然倒塌了一大片。

    这还是收了九成九的力气的结果,否则,就凭星核猎手对星级的恐怖实力,一炮下去,能把整个东京的地皮都犁一遍。

    “啊啊啊啊啊!”

    “疯子!疯子!杀人了!”

    “不不……不要杀我……啊啊啊啊……”

    猎人和猎物的身份,顷刻逆转。

    愚昧的帮凶们施加于天内理子身上的死亡酷刑,终究降临在了自己头上。

    尖叫,战栗,死亡,这是由昔日的格拉默铁骑一手缔造的人间炼狱。

    他秉持着为天内理子出气的原则,没让这群恶心的猴子们死得太轻松。

    “火萤IV型,这是你的名字吗?”

    天内理子像是自动隔绝了外界,紧紧扒着他的外壳,小声问道。

    机甲仍然没有回应,令人怀疑他是否仅仅是一个执行死命令的铁疙瘩。

    不,不对。

    在尸臭、血腥气和烧焦味充斥的空气中,她麻木了的鼻子,好像迷迷糊糊地闻见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那是只属于人类的气息,就像水果糖、蛋糕和奶油混合的甜味。

    不知过了多久,又仿佛只过了几秒那样短暂,数百个罪人的哀嚎声戛然而止,四周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

    “战斗结束,清扫完毕。”

    天内理子一脸恍惚地站到地面上,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活生生的人间惨剧。

    没有一个尚存的活人,没有一具完好的尸体,夜风呼啸,万千黑色的灰烬飘散向高空,为这场一边倒的杀戮盛宴作了结尾。

    赤|裸的双脚难以避免地踩到了地上还未蒸发干净的粘稠液体,脚趾下意识畏缩了一下。

    冷酷收割无数生命的死神只是不发一言的站在她身后,仿佛在静静等待着她的反应。

    女孩的身形倾倒了一瞬,而后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扭头,按住了随风飘扬的破碎裙子,血迹斑驳的一张脸上,绽开了花朵般的璀璨笑颜:

    “谢谢你!”

    要是换在往日,面对尸横遍野的焦土,以及一个造下无数杀业的恐怖机器人,只是一个普通人的天内理子恐怕早已六神无主,而在经历了盘星教的献祭事件之后,她反倒对此适应良好。

    尸体再恐怖,哪能比得过人心?

    萨姆是救下她的恩人,天内理子虽然心地善良,但她不是圣母,根本不会同情盘星教的魔鬼们,他们死得好,死得活该。

    天内理子绝不会背叛她的恩人。

    她艰难地撕下一截裙子,试探着走上前,将布料贴上了萨姆的一块装甲上,轻轻为他擦拭血迹。

    “抱歉,我胸口上的血蹭到你身上了。”

    萨姆不知道该作何回应,只是微微低下身躯,温柔地配合她的行动。

    天内理子碎碎道:“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但是我很高兴,当我做出了那个完全自由的选择之后,有人能闯进我的死亡,拉住我的手告诉我——我还有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这一次,不为什么所谓的天元大人,什么人类的进化……我只为自己而活。”

    萨姆的脑袋偏了一下,微不可察,但仍然被心细的女孩捕捉到,她把这看做机器人对她的点头认同,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而在另一边,仍然在一楼纠缠的羂索和伏黑甚尔自然也听到了顶楼轰轰作响的爆炸声。

    羂索心生不妙,他挡住天与暴君以命换命的一击,用术式将对方重重甩开。

    伏黑甚尔轻盈落地,像一只敏捷的黑豹,他揉了揉酸痛的后背,“没想到你这老东西还有两把刷子。”

    “我的手段可不仅于此,”羂索开口道:“伏黑先生,你还没有感受到吗?都到这个时间了,药效应该已经起作用了吧。”

    “什么……”

    一股剧烈的疼痛从五脏六腑炸裂开来,伏黑甚尔闷哼一声,弯腰捂着肚子,冷汗直冒。

    “你下了毒?”

    他灵光一现,“是在刚刚,我和你交谈的密闭室中的那款燃着白烟的熏香……”

    该死。

    “没错,伏黑先生,我从不打无准备的仗,你的背叛虽然有些令我稍稍意外,但仍然没有逃过我的预料。这熏香可是由上百年的腐尸凝结而成,用在活人身上就是剧毒,能让你在一刻之间化为脓水。”羂索冷笑道,“你敢背刺我,为什么我就不能用这些卑鄙的伎俩?什么是正义?只有活到最后的胜利者才有权定义正义。”

    伏黑甚尔暗道一声麻烦了。

    他强撑着又和敌人周旋了几个回合,但实在忍受不住潮水般扩散的剧痛,战斗出现一瞬间的疏漏,被羂索抓住弱点击中腹部,向后飞出足足撞碎了几堵墙才停下,躺在碎石堆里,双眼紧闭,晕厥了过去。

    羂索确定对方奄奄一息即将嗝屁后就懒得再管他,谁知道伏黑甚尔还留的有什么后手,他捡起对方的天逆鉾,又给人来了几下,报了之前被捅了一刀的仇,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

    顶楼不知道还有什么家伙,抓紧时间逃跑,苟起来才是王道。

    盘星教的老教主受伤太重,濒临解体,已经无法支撑他再寄宿下去,于是羂索直接掀开天灵盖,脱离了这具衰老的驱壳,粉色的小脑花沿着阴影处滑行,一路上没遇见一个活人,连一具完好无损、可以附身的尸体都没有。

    萨姆通通烧没了。

    羂索很久没有长期把脆弱的本体暴露在外界了,习惯于躲在幕后的老妖怪有些不太适应。

    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马上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结果一头撞上了一面透明的墙。

    羂索完全呆住了,摸上结界,明明外面就是僻静安全的街道,他却像个囚犯一样眼巴巴地望着,压根迈不出一步。

    “这是什么东西?就连天逆鉾也打不破……”

    “这个结界绝对不是出于天元之手……”

    心知暂时逃不掉,能屈能伸的羂索双眼一转,决定暂时先躲起来。

    姗姗来迟的五条悟和夏油杰顺利地进入了盘星教的地盘。

    萨姆在布置结界时采用的规则是只进不出,外面的人随时可以进入,但进来的人就没那么容易离开了,因此他们甚至没有感受到以太结界的存在。

    两人并排行走在一片火海中,啧啧称奇。

    “这里是遭了导弹洗地吗?”

    夏油杰抓住一个四处逃窜的教众,“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那人已经完全疯掉,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机甲”“银色”“火焰”之类的词语,夏油杰见问不出什么,就把这个可怜的疯子给放走了。

    “这都是些什么鬼?我们该不会是误入了机甲战士片场吧?”

    五条悟掏了掏耳朵,高专在收到黑井美理关于“星浆体失踪”的求救后,立马把目前比较闲的两个特级咒术师和奶妈家入硝子派出来救人,追踪到天内理子最终消失在名为“盘星教”的地界上,三人乘着虹龙很快赶了过来,不过看现在的情况,似乎也不需要他们出手了。

    盘星教变成了一片彻底的火海废墟,这一切,很有可能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银色机器人”造成的。

    “悟,别打岔,我们的当务之急要找是要找到天内理子小姐的下落。”

    “知道了,那个星浆体长什么样子来着?好像还是个正在上初中的女孩儿,穿着校服,扎着麻花辫儿……”

    两人踏入大厅,这里早已不是最初那么富丽堂皇,各种家具装饰凌乱了一地,处处可以感受到人群四散时的惊慌失措。

    “这个人……”

    夏油杰缓缓走进角落,那个昏倒在石堆里不知死活的男人,不正是他苦寻已久的伏黑甚尔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仇人如此狼狈,夏油杰却开心不起来,天与暴君实力强劲,能将他伤到这种地步,他的对手又该是何等人也?

    “你给硝子打个电话,这里有人需要治疗。”夏油杰蹲下来检查了一番,皱眉道:“嘴唇乌黑,瞳孔紧缩……应该是中毒的迹象。”

    不过得益于他强悍的□□,即使顶着好几道贯穿伤,剧毒发作成这个样子,这家伙的心跳脉搏都还没有停止跳动,让两个相比之下都显得脆皮了的法师一阵感慨。

    “先把它扔在这儿吧,反正死不了。”

    他们转头离开了这里。

    “杰,你确定要救他?这家伙怎么说也是杀了我一次……”

    “现在不是讲私人恩怨的时候,我们需要从他口中问出情报——究竟是谁拐走了天内理子小姐,又是谁,将他逼到这个地步。”

    夏油杰解释着,在下一个拐角顿住了脚步。

    他神色凝重道:“……悟,我好像知道了。”

    那道远超地球科技发展水平的强横机甲伫立在不远处,冷峻的银色外壳上燃烧着汹涌蓬勃的绿色烈焰。

    他注视着一个穿着巫女服的黑头发女孩,后者双手放在胸前,紧张地看着对方。

    在毫不知情的两个咒术师眼里,就是这场血腥屠杀案的罪魁祸首,要对无辜弱小的星浆体痛下杀手了。

    “住手!”

    正在等待萨姆解答疑惑的天内理子惊讶地扭过头,这里居然还有活人?

    夏油杰高声呼喊道:“你是天内理子小姐吗?我们是高专赶来支援的咒术师!”

    高专的咒术师?应该是美理发现了她的偷跑,上报给高层了……

    天内理子有点心虚,如果不是她自己太蠢,人家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傻兮兮地跑到危险的盘星教,也不会造成现在的糟糕局面。

    但是……这两人一个带着墨镜,凶神恶煞的,一个留着怪刘海,打扮得活像学校的不良少年,实在不能第一眼就托付信任。

    她潜意识想要逃避,往后退了一步,与她心意相通的萨姆已经将小小的女孩护在了身后。

    “一个六眼,还有咒灵操使……”

    被轮流点出身份的两个咒术师当即摆出战斗姿势,一副如临大敌的态度。

    “你是什么人?放开她!”

    夏油杰冷声道。

    萨姆没有正面回答,抽出光剑,锋利的刀尖直指前方。

    “就此离开,没有人会受伤。”

    五条悟从鼻子呼出一口重气:“哈?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别以为你和我一样是EVA狂热粉,我就不会揍你!就算是绫O丽来了,老子也照打不误!”

    第64章 银色的火(四)

    无需言语指挥, 两位最强的咒术师搭档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夏油杰心领神会,召唤出无数只咒灵, 气势汹汹地朝着机器人近身冲了上去。

    五条悟一把薅下自己的墨镜,露出六眼,眸光流转,熠熠生辉,在一片橙色的火光中, 湛蓝的两颗宝石有如夜空里的星星一般清晰夺目。

    “这是……咒灵?”

    面对乌泱泱一大片奇形怪状的恶心生物,天内理子慌张的抱头蹲下,如果说刚才她还有和这两个自称高专来人友好交流的想法,现在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接招吧!”

    夏油杰大吼一声。

    萨姆挥动光剑, 两道锐利的剑芒贴地而起, 翻出巨浪。

    “飒!飒!”

    顷刻间, 黑潮般的庞大军团遭受毁灭式重击,转眼灰飞烟灭。

    虽然只是试探, 上百只实力不俗的一二级咒灵却被敌人轻松击败,还没撑得过一息, 夏油杰的心情顿时沉重起来。

    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然而, 他的战斗狂挚友非但没有因为对方展现的强大实力而有所畏惧, 反而咧开了一个跃跃欲试的兴奋笑容。

    五条悟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迈开大长腿, 下一秒便化作残影, 身形如风,快到不可思议, 隐约有了空间瞬移的苗头,转瞬间移动到了萨姆的正上方, 咒力凝聚,弹指迸发。

    “虚式【茈】——”

    他大声念出了前几天刚开发的新术式的真名,一道凌厉的激光炮从指间爆发,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从空中呼啸而过,发出刺耳的音爆声。

    “来对波吧!”

    来自日本最强咒术师杀伤力最高的招式扑面而来,萨姆并未退缩或闪避,格拉默铁骑的装甲防御强度极高,甚至能在超高压的星球环境下如履平地,原子弹来了都只能给她的机甲挠挠痒,站这儿不动硬扛下来都完全没问题。

    但是看五条悟兴致勃勃地想要拿他试招,套着流萤壳子的开拓者也不好拂了朋友的面子,于是抬起一只手臂,手掌心射出一束强劲的烈焰,和冲击波在空中正面相撞,瞬间爆发出刺眼的光芒。

    “砰!”

    萨姆的绿焰和六眼神子的术式展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较量,掀起的狂风气浪将站在后方的夏油杰身上宽松的衣袍吹得呜呜作响,他用袖子遮住前方,才没有被肆虐的尘埃烟雾迷住了眼。

    体重不过百的天内理子则是跌倒在地,堪堪抱住了萨姆的大腿才没有直接飞出去。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本来就摇摇欲坠的盘星教大楼更是由于这股堪比地震的震荡而轰然倒塌。

    萨姆主动收起力道,待到余波散尽,一片烟尘中,战斗双方都毫发无伤。

    五条悟啧了一声,看萨姆那轻松的姿态,他就知道对方一定放水了。

    “喂,你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穹:“我已经很努力克制了,萨姆要是拿出全力,地球都得裂开。”

    放水也是一项技术活啊。

    【萨缪尔女士】

    萨缪尔女士:火萤IV型的烈焰分为5档,原生星球地表的承载力大概在0.1-1档之间,穹,你在释放火焰时需要……落地时需要……光剑的硬度也可以调节……

    垃圾桶のking:收到!

    多亏了萨姆本人的远程指导,否则穹还真玩不转这套复杂的机甲。

    躲在全力输出的搭档身后,夏油杰避开萨姆的视线,操纵咒灵遁地而行,趁着五条悟吸引火力打掩护的功夫,气息收敛的咒灵顺利到达敌人后方。

    他当然不是想搞偷袭这一套,对于萨姆这个层级的强者来说,偷袭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招数只会打乱二人交战的节奏,反而给队友添麻烦。

    咒灵操使静静等待着时机,看着眼前激烈的战场,心里叹了口气。

    五条悟从来没有在切磋中使用过“虚式【茈】”,他今天也是第一次得知挚友已经开发出了这么强大的能力。

    是因为担心伤到他吗?

    是啊,他们的实力差距已经如此之大,在和自己切磋的时候,悟甚至已经不需要使用全力了。

    他垂下了眼皮,抛却杂念,专心致志投入到营救人质的任务中。

    正面战场上,五条悟的激光炮一发又一发,好似无穷无尽。

    天赋异禀的咒术师咒力储备深厚,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前不久刚觉醒的反转术式更是立了大功,源源不断的治疗着因为糖分耗尽而枯竭的大脑。

    结界内属于五条悟的咒力四溢,一定程度上扰乱了萨姆的感知,躲在地下的咒灵抓住机会,从地缝里冒出头,将躲在柱子后浑然不觉的天内理子一口吞了下去。

    “哇,这是什么东西?滚开,滚开!”

    黏腻腻的恶心触感在身上炸开,天内理子立刻蹬腿反抗,只可惜无济于事,眼看就要消失在咒灵深不见底的大嘴之中。

    就在夏油杰即将得手之际,一只银色的盔甲手臂抓住了咒灵的尾巴,瞬间将其燃烧殆尽,从怪物嘴里逃脱的天内理子吓得两腿发软,哭着扑进萨姆怀里。

    第一次解救人质的尝试失败了。

    夏油杰遗憾的放下了手,若有所思。

    看天内理子小姐的态度,事实情况似乎和他们想象的不太一样?

    在尚未清楚盘星教事件始末的两位咒术师先入为主的认知中,这个身份不明的机器人将盘星教烧成了一片焦土炼狱,草菅无数人命,对方毫无疑问属于恶阵营,简直比诅咒师还要罪大恶极。

    因此,就算发现天内理子的反应有异,夏油杰的第一想法也是先把对方救过来再说。

    而启动了萨姆装甲的流萤也不是一个多话之人,他几次三番想要出言解释的意图都被五条悟的狂轰滥炸所打断,已经明智地选择闭嘴。

    “剧本”再次发动神力,两拨人马不真刀实枪打一架,这一场戏目就休想结束了。

    机甲下的流萤郁闷的鼓起了腮帮子。

    五条悟同样郁闷不已。

    自己的攻击甚至没能在萨姆的铁壳子上留下一道像样的划痕,他气得原地跺脚:“可恶!完全输了啊……这岂不是证明了我的厨力不如你吗!”

    钟爱机械美学的宅男五条君还是忘不了他那EVA。

    夏油杰:“……悟,都这个时候了,还是不要再想无关紧要的东西了吧。”

    “你没看出来吗?杰,明明可以一招结束胜负,他就是在逗我们俩玩儿的呢!*高达粗口*!我一定要让你展现真实的实力!”

    五条悟运转起周身的全部咒力,堪称恐怖的庞大能量在他的指尖压缩再压缩,坍塌成了一个奇点般的猩红深洞,散发着令人心惊胆战的危险波动。

    萨姆感受到他的决意,金黄的覆面盔甲闪动了一下绿光,身体下倾,作势飞踢。

    就在二人即将展开最后一次全力交锋的前一秒,一道走形了的耳熟长音从远处飘来,横插一脚。

    “脚下留人——”

    穹边跑边伸出尔康手,中气十足的呼喊在空气中足足转了好几个弯儿。

    “穹?你来这里干什么?”夏油杰诧异道。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那个狷狂的机甲萨姆居然听话的硬生生停止了进攻,火焰熄灭,回到了平静无波的初始状态。

    五条悟好不容易才把大招憋回去,难受地咳了好几声:“你干什么?打的好好的,我还要和他一决雌雄呢!”

    明明是你被按着打吧。

    开拓者心里嘀咕。

    “几位,你们都是我在黑白两道的朋友,有话好好说,为什么就不能长个嘴?”

    夏油杰这下才彻底放松下来,无奈道:“穹,你认识他?”

    他已经不想吐槽那个所谓的“黑白两道”了。果然,有这么强的实力,肯定不是位于宇宙生态链底端的孱弱地球人。

    “这位是【星核猎手】的萨姆,他……呃,不善言辞,但其实是个好人!我们当初第一次遇见的时候,我也对他产生了不小的误解呢。”

    有了开拓者这个中间人,两边的火气都小了不少。

    夏油杰按住挎着批脸的挚友,上前一步,开始正式交涉:“萨姆……是你把天内理子小姐带到盘星教的吗?我们在调查监控时没有发现她的任何踪迹,如果不是一个好心路人指明了方向,我们根本找不到这里。也就是说,将天内理子小姐带过来的人,一路上都谨慎地避开了监控。”

    天内理子顶着灰扑扑的一张脸,挺直了腰背,抢着解释道:“不是的,萨姆不是坏人!是一个老头把我拐到这里来的,他们说要阻止我和天元同化,所以要杀了我,是萨姆赶来救下了我。他杀的这些人,都该死!”

    搞了半天,结果是友军。

    夏油杰发现了疑点:“但是,天内理子小姐,你似乎……不想和我们一起回去?”

    女孩犹豫了一下,然后坚定说道:“因为我不想再当星浆体了,我不想和天元大人同化,我有我自己的人生!”

    快速说完这句话,她闭上眼睛,等待着高专阵营的两位咒术师的批驳和审判。

    不承想,两个DK对视一眼,一齐笑出了声。

    “切!不就是这点儿小事儿吗?你早跟我们说不就好了,难道我们还会强迫你去跟天元那个老妖怪同化吗?”

    两个同样行事放荡不羁的叛逆咒术师如此说道。

    “……诶?”

    天内理子懵懵地眨了眨眼。

    穹站在一言不发如同一尊雕像的萨姆身边,用手肘捅了捅坚硬的盔甲,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和他交谈道:“除了剧本,这应该也是你来救她的原因之一吧?你对她的【答案】感到满意吗?”

    萨姆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穹,我就先行离开了。这里还有几只漏网之鱼,等我把他们处理干净,结界便会自动打开。”

    他解除完全燃烧状态,喷出火焰,银色的机甲升上高空。

    天内理子连忙往他离开的方向挥了挥手,用力喊道:再见,萨姆!我会永远记得你的!我,我会把你的样子做成手办,摆在我的卧室里!我不会忘记你的!”

    那道逐渐远去的银色身影好似摇晃了一瞬。

    要是让流萤知道了她在异世界也有了一个死忠粉,应该会很开心吧。

    穹笑眯眯地心想,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衣衫单薄的女孩身上:“小心,别着凉。”

    天内理子抹了一把额头因为被火蒸而热出的汗:“啊……谢谢你。”

    萨姆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开拓者操纵机甲将剩下几个逃窜的教众击杀之后,躲到一个角落里,解除装甲,又变回了流萤。

    她从废墟后方跑了出来,正在和两个咒术师解释前因后果的天内理子听到一串蹭蹭的皮鞋声,闻声看去,看见来人,激动地差点跳了起来:“流萤!是你呀!太好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理子,抱歉,刚才有事离开了一会儿……”流萤摸了摸还在发红的脸蛋。

    天内理子粗神经的大脑顾不上思考为什么对方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又为什么卡在这个时间点出现,两个新交的好朋友紧紧拥抱在一起。

    五条悟戴上墨镜:“穹,又是你的老熟人?”

    “你怎么知道?流萤和我是好朋友。”

    “这还不好辨别,只要是六眼看不透的人,通通划归为外星人,你又恰巧拥有纵横黑白两道的人脉……”

    五条悟搞怪的模仿了一下他的话。

    人脉颇广的开拓者骄傲地仰起了头。

    “那可不,我银河球棒侠的名号在寰宇中可是如雷贯耳!”

    夏油杰没眼看他:“说回正题吧,我根据理子身上留下来的咒力残秽找到了那个教主,他的尸体已经烧焦的成一块看不出形状的黑炭了。”

    “凶手已经解决了吗?总感觉没有这么简单……这个盘星教,处处透露着诡异。”五条悟琢磨道。

    废墟的一角,感知到了两道熟悉的咒力之后,羂索就把自己脆弱的本体隐藏了起来,一动也不敢动,粉色的脑花都被烟雾熏成了灰色,但他只能忍着,疯狂诅咒结界的布置者。

    “这该死的结界怎么还没消失?”

    他试探性地从草丛里爬出来,惊讶地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银色的垃圾桶,明明刚才还没有。

    “什么东西?难道是咒物?”

    羂索猜测道,他保持装死状态,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垃圾桶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异常,他才敢往前挪了一步。

    只见垃圾桶的正面贴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它叫阿圾维利,是一个神奇的垃圾桶,由欢愉星神阿哈亲自制作,可以将你传送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羂索沉默了。

    这不是逗他玩儿吗?

    傻子才会钻进去自投罗网。

    他正想离开,结果平平无奇的垃圾桶竟然凭空生出了粗壮结实的四肢,两只手一下子把软软乎乎的脑花抓了个正着。

    羂索大惊,发现自己怎么也逃不开这家伙的钢铁魔爪。

    “放开我!你是什么东西?”

    垃圾桶叽里咕噜说了一堆他听不懂的鸟语,然后打开了自己的垃圾桶盖,在羂索惊恐的尖叫声中,将他一把塞了进去,然后盖住盖子,打了个饱嗝,又恢复成了正常垃圾桶的外表。

    “喂,你们两个人渣!打架的时候都不能顾及一下我吗?”

    家入硝子像拖大块干垃圾一样拖着沉重的伏黑甚尔,灰头土脸的从废墟里爬出来。

    “抱歉啦硝子!”

    五条悟吐了吐舌头,正想说什么,似有所感,抬头望去。

    以太结界消失了。

    第65章 落幕又开场(五)

    以太结界散去, 滚滚浓烟和尚未熄灭的火海废墟终于引起了周边街道的注意,不一会儿,消防车和警车的尖锐鸣声逐渐逼近。

    五条悟仗着天元听不见, 蛐蛐道:“这结界当陷阱真不错,咒术界早该改改了,天元那个老东西,研究了一千多年的结界,也没翻出点新花样来, 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待在那破房子里干什么。”

    流萤笑了笑,没说话。

    没见过世面的地球人想想星核猎手那身科技感十足的装甲,似乎也不足为奇了。

    夏油杰摇摇手机,示意道:“我给夜蛾老师打电话了, 后续的扫尾由高专来搞定。这里不宜久留, 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不管是对外宣称煤气罐爆炸还是失火, 总之都留给上面头疼吧。

    家入硝子顶着昨晚熬夜打牌导致的黑眼圈,指了指躺在地上重伤昏迷不醒的双开门壮汉, 经过刚才的拖拽,伏黑甚尔的裤子都快磨没了半边。

    她疲惫的说:“你们谁来把他抬到车上去, 我没力气了, 搬不动这么一个大老爷们儿。”

    家入硝子给人施展了反转术式, 命基本上是保住了,但因为剧毒已经弥漫到五脏六腑, 没有一个多月的修养, 伏黑甚尔别想下床自由活动,这段时间内, 失去反抗能力的他都会是咒术高专的打工仔和阶下囚。

    “让杰来!”

    “让悟来!”

    两个都不想干苦差的DK马上指向对方。

    什么叫挚友,能在关键时刻互相出卖的才叫挚友。

    “呵呵。”

    家入硝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熟练的骂了一句*日本粗口*,自顾自往汽车的方向迈步走了,留下挚友组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悟,你有无下限,他伤不到你,你才是最好的人选。”

    “杰,我还没说呢,你直接用咒灵驮着他不好吗?多轻松省事儿。”

    “隔空载人,你要是想让我被路人围观就直说。”

    天内理子拉着流萤的手,弯着腰哈哈大笑:“你们的关系真好!”

    她提议道:“如果大家都不想,也许我们可以去超市借一辆小推车?”

    伏黑甚尔虽然气质凶悍,但也救了她一命。

    女孩心里其实非常清楚,伏黑甚尔选择救她绝对不是因为单纯的好心,而是另有目的,即便如此,天内理子仍然感激他送给自己的符咒。

    没有那张符咒,就没有现在的天内理子。

    “就一点儿小事儿,你们两个还磨磨唧唧的……我来吧。”

    穹主动上前,一把捞起被两人嫌弃不已的天与暴君。别看他只是青年的身材,但两只胳膊的承重力是按吨算的,抱个大男人轻轻松松。

    毕竟雇佣关系一场,伏黑甚尔为了完成二人的交易这么拼命,他也应当有所回馈。

    他心想,不知道降谷零调查到哪儿了,等找个合适的时机,就把伏黑姐弟的存在透露给夏油杰和五条悟吧。

    但开拓者不太擅长抱人,于是伏黑甚尔的大长腿晾在外边,看着就不舒服,两个快打起来的男高见状立马噤声,掏出手机,拍照留念冷血杀手的第一次浪漫公主抱。

    “等他醒了,我就要拿这张照片威胁他,让他给我磕十个响头,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捅本大爷的脑袋。”

    “悟,你要是敢这么做,信不信他当天晚上就敢摸进你的房间捅你一刀?”

    五条悟怒目而视。

    五个人跟在前面带路的家入硝子屁股后面,一出巷子,就有不少情绪各异的目光集中在一行人身上。

    他们刚从火海中出来,除了一直保持着无下限的五条悟以及一尘不染的流萤之外,其他几个人的外表多少有点儿狼狈,像是刚打完灰回来。

    现在的时间不算太晚,因为看到有地方冒烟而聚集在大街上凑热闹的人更是不少,一些人盯着穹和他怀里公主抱的黑发壮汉,一致露出复杂的眼神。

    银河球棒侠脸皮厚,行事坦坦荡荡,甚至为了防止伏黑甚尔滑下来,又把他往上颠了颠,结果碰到了对方还没完全长好的伤口,怀里的人眉头皱了皱,没醒。

    “小心点儿,穹,别把他给整醒了,又给你捅一刀。”

    夏油杰对曾经当面杀了挚友一次的天与暴君还有点耿耿于怀,半句话不离捅刀子。

    五条悟:“……杰,你到底是在挂念我,还是在往我伤口上撒盐?”

    家入硝子大步走在两人身前,坚决不与之同列:“我检查过了,他身上没有携带武器,可能是落在火场了。”

    “我倒不觉得,按照杀手的尿性,他把武器藏在肚子里都不奇怪。”

    五条悟耸了耸肩,终于想起了正事:“我们之前猜错了,这家伙的伤势不是萨姆造成的,他身上的咒力残秽和那个教主的如出一辙。”

    不过也是,要是跟他打的人是萨姆,伏黑甚尔恐怕坟头草都有两尺高了。

    “我不觉得那个教主是禅院……伏黑甚尔的对手,他应该是被下了毒才落败的。”

    从天内理子口中得知这家伙换了个姓之后,五条悟从善如流的改掉了以往对他的称呼。

    “悟说的对,”夏油杰也进入正经状态,“鉴于这次事发突然,我想来复盘一下这次的事件经过,夜蛾老师那边在催任务报告……所以想请大家配合一下。”

    天内理子表示没问题。

    “咳咳,那我开始了。事件的起因——盘星教想要阻止星浆体和天元同化,所以,教主拐走了理子,想杀了她,然后,负责行刑的伏黑甚尔背刺了教主,萨姆赶来救下了被教众围攻的理子,并且杀死了盘星教的所有帮凶……之后,就是我和悟赶来时看到的场景了。”

    “大体没错。”当事人点点头,抿唇道:“你们来的时候,我正在问萨姆是谁,来自哪里,为什么要救我……也许是我问的太多了,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呢,你们就来了,打完一架,萨姆就急着走了……”

    不过她也不气馁,这个力气大的灰毛男生看上去和萨姆很熟的样子,什么【星核猎手】,什么【剧本】……所以,到时候问问他不就好了吗!

    她一手牵着偶像本人,无知无觉地心想道。

    “那么,如果事实确实如此,我有三个问题。”

    夏油杰眯着眼,缓缓说:

    “一,为什么盘星教教主可以准确的知道星浆体就是理子?”

    “星浆体的身份属于机密,我们两个也是收到了高专的绝密任务后才知道的,他一个普通的诅咒师从何知晓?是谁给他提供的情报?”

    五条家主哼了一声:“说实话,就现在咒术界被渗透成筛子的情况,出现这种等级的泄密,我也毫不意外。”

    “……也是,”夏油杰扶额,揭过这个问题,“我的第二个问题是,为什么偏偏是伏黑甚尔负责执行死刑,而他又因为什么动机而背叛了教主?”

    天内理子回忆道:“我好像听到伏黑先生在和教主打起来的时候,提到了什么交易的内容……”

    “第二个问题很好解决,只要等这家伙醒过来,审问一番就知道了。”

    穹瞥了瞥怀中的睡美男。

    家入硝子停住脚步,“我们的车到了。”

    辅助监督坐在驾驶位上,犯了难:“这么多人坐不下啊。”

    夏油杰提议道:“理子,你先和硝子一起回到高专吧,高专有结界保护,比较安全,至于你说的那件事……我和悟会帮你谈好,你不用担心。”

    “没问题。”

    天内理子把外套还给了穹,看向流萤:“我们这是又要分别吗?”

    “是啊,每一场相遇总是昭告着分别,不用伤心,我们还会再见的,理子。”

    流萤的脸颊上泛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天内理子坐上了后车座,身边躺着还在昏迷的黑发杀手,家入硝子坐在副驾驶,手伸在外边,点了一根烟,浅浅吸了一口。

    五条悟站在车外忙着躲开二手烟,嫌弃道:“硝子,你怎么又在抽烟?”

    “捉鬼小队去了京都,高专就剩下几个人,夜蛾老师管得严,等回了高专,我就抽不到咯。”

    烟酒都来的不良女医生叹了口气。

    隔着车窗,流萤的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天内理子,后者仰头看着面露不舍的女孩:

    “虽然这次的经历很糟糕很糟糕,但是我仍然很高兴,我认识了你,认识了萨姆,认识了大家……”

    她顿了一下,直觉告诉自己,如果这次不说出口,下次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其实,之前在和你交谈的过程中,虽然你一直在笑,我总是感觉有一股淡淡的悲伤弥漫在你的心头,我想,那个时候我们能成为好朋友,就是因为在某些方面很相似吧……你也有想挣脱的枷锁,想看到的风景,想见到的人,对吗?”

    流萤微微睁大了眼睛。

    天内理子偏着头,狡黠一笑:“别小看妾身的智商!你们聊天的时候都不避着我,我可没那么蠢。”

    她言尽于此,然后紧紧握住了流萤白皙柔软的手。

    “明年春天,我很想再见到你,看一场樱花……这就是我的【答案】。”

    她念出了流萤曾经说出的俳句,瞥了一眼正在研究女式香烟的灰毛傻大个,补充了一句:“最重要的是,我会提前准备好汽水,放心吧,我才不会和你的那个朋友一样扫兴呢!”

    流萤看着二人交叠的手掌,音量很低,但十分郑重地回应道:“嗯,我会来赴约的。”

    【萨缪尔女士】

    ……

    萨缪尔女士:明年就是我本人来赴约啦,理子

    萨缪尔女士:谢谢你让我和她相遇,穹

    萨缪尔女士:对了,还有需要澄清的一点,你是个很好的朋友,一点也不扫兴哦

    萨缪尔女士:(萨姆比心)

    那一辆银色的轿车喷出一圈尾气,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地平线上。

    四人留在原地,五条悟双手插兜,问:“所以第三个问题是什么?需要避着他们几个?”

    夏油杰转身,看向在场唯一一个陌生人。

    穿着学院风校服的银发少女拿着不属于地球的高科技手机,正在给开拓者展示她来到地球后拍的一张张照片,眸中闪着点点碎碎的流光,外表更是单纯无害。

    看轻松的站姿和神态,她和穹确实是要好的熟人关系。

    但是……

    “我的第三个问题可能比较冒昧——流萤,你在这次事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尽量把语气放轻,显得没有那么咄咄逼人,毕竟他只是想寻求一个解释。

    流萤的出现时机太巧了。

    在高专组担任智谋角色的咒灵操使和粗神经的天内理子不同,流萤的消失时段刚好对应萨姆的出现时段,而萨姆刚离开不久,流萤就回到众人视线中,这一巧合不得不令他多想。

    流萤对他的疑虑表示理解:“事实上,我也觉得我的出场比较蹊跷……用艾利欧的话说,大概就是没有太多的铺垫导致的吧。”

    她坦然道:“我遵照【剧本】而来,但对理子也是一片真心相待,这点请你们放心。”

    见她提到了“剧本”,夏油杰的脸上闪过一丝了然,所有疑窦豁然开朗:“你竟然也是【星核猎手】的一员?”

    “穹他也是你叫过来救场的?”

    两人一齐点头,都是自己的马甲,一个念头就过来了呗。

    “而且,萨姆和你们的交战这一幕,同样写在剧本上,所以无法跳过。”流萤真诚地道歉道。

    夏油杰心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外表这么柔弱的女孩,也能和那个毁天灭地的萨姆成为伙伴?

    由于惯性思维,夏油杰没有把流萤和萨姆联系在一起,因此错过了开拓者直接摆在明面上、就差扯着耳朵和他坦白的真相。

    五条悟就不一样,他似乎联想到了什么,猛然顿悟,锤了一下掌心。

    “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没打过萨姆,原来是因为对面是绫O丽!

    (其实根本没有关联,都是你给自己落败找的理由吧。)

    穹朝他比了一个嘘,指了指正在思考的夏油杰。

    五条悟仗着低头沉思的好友看不到,嘴角疯狂上扬。

    在这一刻,小浣熊和鸡掰猫背着狐狸头达成了共识。

    谁让杰不陪他看完EVA?

    现在好了吧,他要把这个惊天大秘密好好瞒着,等到时候看到美少女变成炫酷机甲,杰脸上的表情一定很有趣吧。

    流萤好似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暗流涌动,看了看时间,“美好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时候不早了,这一场剧目结束后,我也该走啦。”

    少女捋了一下耳边的碎发,面上绽开了恬然的笑意。

    她看着眉头紧缩的夏油杰,一字一句道:

    “命运不止一种,我们的未来也不会呈现一种单一的面貌。现在你所困惑的一切,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得到好心人的帮助和解答呢?”

    “所以,尽管去做吧,不要让自己后悔。”

    她眨了眨眼睛,补充道:“这是穹教给我的。”

    第66章 酒豪

    误会解开, 三人送走了流萤。

    五条悟在心里疯狂嘲笑夏油杰,面上伪装得极好,在路边拦了个车, 三人踏上了回到高专的路程。

    而在他们前面先出发的家入硝子一行人已经先行抵达了东京咒术高专的山下。

    此时是晚上,浓郁的墨色泼洒了一地,这座未经完全开发的高山楼道旁没有路灯,一眼看过去黑漆漆的,只有山顶隐约看得到几束暖黄的亮光。

    天内理子跳下车, 抬头,一阵凉飕飕的寒风刮过,她拢了拢身上单薄的巫女服,睫毛发着颤, 问:“家入小姐, 这座山好高啊……我们该怎么把伏黑先生带上去呢?”

    家入硝子靠在车边, 抱胸抬头,抽完烟后的嗓音微微沙哑:“应该快了, 我叫了人下来帮咱们。”

    不到一会儿,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 在车灯的照耀下, 一个穿着酒红色外套的邋遢大叔走入了二人的视线。

    “晚上好。”

    加拉赫这几天在高专和所有人都混了个面熟, 其中与家入硝子的关系更是尤为不错。

    离了匹诺康尼,来了这么一颗小星球, 加拉赫爱好不改, 平日里仍然喜欢没事调点饮料。

    俗话说的好,物以类聚, 人以群分,有着“高专第一酒豪”之称的家入硝子闻着味儿就来了。

    顺便一提, 第二是七海建人,五条悟垫底。

    二人自然而然地成了要好的酒友,一向抠门的她甚至大方地分享了不少私藏的好酒,执意让加拉赫调好了给她尝尝。

    加拉赫重拾了从舒翁那里学来的调饮技能,好像一下又回到了匹诺康尼的惊梦酒吧,变了基酒的【美梦特调】依旧美味,他的舌尖却永远尝不出昔日的味道了。

    没有优雅舒适的暗光烘托,没有性格各异的剧团,没有来自猎犬的熟人,酒客只有寥寥两人,站在前台的招待也从英姿飒爽的舒翁大姐头,变成了一只邋里邋遢的流浪犬。

    时过境迁,从穹口中得知就连一向固执的舒翁也被迫屈服于现实,加拉赫心中感慨颇多,两人私下里就着花生米喝酒(穹的建议),边喝边聊,无话不说。

    令家入硝子从未想过的是,这个懒散随性的老干部大叔,居然也有着一段辉煌的过去。

    加拉赫说,自己曾经是一位无名客的追随者。

    他们怀揣着金子般的赤忱理想,穷尽一生和恶徒殊死对抗,为真正自由的匹诺康尼四处奔走,如同罗盘指引着夜航的船只,照亮了流梦礁的一角天空。

    他们失败了,但是也成功了。

    因为,在那个不久的未来,后来的无名客继承了【开拓】的意志,吹散笼罩在匹诺康尼上方的阴霾,完成了一个老人未尽的遗愿。

    当时听完后,家入硝子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钟表匠的传奇故事被编织成歌谣,传唱在流梦礁的每个角落,口口相传;他们的英雄经历被改编成动画,放映在宇宙各地的大荧幕上,经久不绝。

    加拉赫又说,他不过是喜欢趴在米哈伊尔脚边打盹的一条老狗,普普通通,在这过程中没起什么作用。

    哪只上了年纪的老狗能一拳一个特级咒灵?

    家入硝子啧了一声,收回飘远了的思绪,指了指后车座上睡得正死的男人:“谢啦,今晚我请你喝点好的。”

    身材魁梧的棕发大叔弯腰低头,从车里一把拽出一米九的伏黑甚尔,直接扛在背上,像扛着一个大麻袋,动作姿势比穹专业多了。

    “上次我来高专的时候,也背了个人上山。这次倒好,背上的担子重量直接翻了两倍。”

    “哈哈,但是加拉赫先生看上去非常游刃有余呢。”天内理子羡慕道。

    眉头都没皱一下的加拉赫朝着楼梯迈出一步,扭头招呼两人:

    “走吧,路上比较黑,我双手没空,还要麻烦你们帮我照个路。”

    “没问题,辛苦你了。”

    家入硝子走到加拉赫身边,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而天内理子跟在两人身后,好奇地四处观察。

    她虽然从生下来就受到了咒术高专的关注和照拂,但亲自来到高专的大本营还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一时间没人说话,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伴随着此起彼伏的虫鸣。

    “这附近的山没什么好看的,”家入硝子出声打破了寂静,“今天时候不早了,我和夜蛾老师说一声,你今晚就在高专的女寝暂时住下吧,反正我们空房间很多,至于衣服,就暂时穿我的吧。”

    “好的,谢谢你,家入小姐!”

    天内理子提着那件破损的巫女服,裙摆被烧了一半,本来红白相间的料子泛着一层黑乎乎的焦炭尘埃。

    因为木屐被急着逃跑的她一脚踢掉,所以天内理子现在穿的鞋还是从盘星教的房间里随手找的一双拖鞋,很大,一点儿也不合脚。

    她因而冻得脚趾通红,但一路上始终没吭一声。

    这些都被心细的女高看在眼里,默默记了下来。

    高专的大门渐渐近了,夜晚的学校静悄悄的,只有零星几个房间亮着灯光,反而更衬托出静谧柔和的神秘氛围。

    “这些建筑简直和神社一样漂亮,想必一定有很长的历史了吧?”

    咒术高专教学楼采取的是日式古建筑风格,大门是一处红色的鸟居,古典壮观。见多了钢筋混凝土的现代化校园,再看高专的木质板房,别有一番风味。

    混了两年的老油条没新来的小朋友那么厚的滤镜,家入硝子慢吞吞纠正道:“不是哦,得益于两个大魔王,教学楼和寝室楼的存活期一般不超过半年,鸟居是上个月才新装修的,办公室和校长室已经被爆破了无数次……不过五条家有钱,随便五条悟怎么折腾。”

    “啊,原来是这样吗……”

    天内理子讪讪道。

    “进去吧,结界就在前面。我带你先去女寝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送你校长室,校长和夜蛾老师在那儿等你。”

    女医生的脸上露出安抚性的温柔微笑:“不用害怕,只要把你想说的话全都告诉他们就好了。”

    她把自己的衣服送到了天内理子的临时住所,因为少女现在只有14岁,高中生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难免显得有些太大,天内理子扯了扯宽大的衣袖,用绳子在腰上绑了几圈,暂时就这么穿了。

    送完任务对象进了校长室之后,家入硝子如释重负,泡了一杯咖啡回到了医务室,加拉赫陪在伏黑甚尔的病床边等候她多时了。

    “情况怎么样?”她熟稔的问道。

    加拉赫回道:“呼吸平稳,脉象稳定,估计明天就能醒了。”

    “哼,天与咒缚的身体素质可真是变态。”

    这些天加拉赫闲的没事儿,经常往她的医务室跑,家入硝子也有些惊讶,他一个匹诺康尼的前任治安官竟然也精通一些医术。

    对此,加拉赫给出的解释是:“我五十二分之一的原型就刚好包括一个医师。”

    尚不清楚【虚构史学家】本质的家入硝子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她明智地选择揭过了这个话题。

    由于地球和星际时代的医疗水平差异,加拉赫许多针对银河常见病的知识派不上用场,反倒是一些先进的医学理念和治疗方法带给了家入硝子不少启发。

    她很快就把新学的东西实践在病人身上,治疗效果喜人,就是有点费病人。

    不过,如果放在身强力壮的伏黑甚尔身上,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后勤医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神色是掩盖不住的疲倦和劳累。

    即使有加拉赫当他的助手,作为全咒术界唯二的反转术术拥有者,几乎一大半儿受伤的咒术师都要往她的医务室送,所以,即便还只是个二年级的学生,家入硝子的工作量也远超常人想象。

    加拉赫递给她一瓶自己调制的无糖饮料:“喝这个吧,也有提神效果,比你那咖啡要健康多了。”

    家入硝子接过饮料,一口闷了下去,整个人瞬间神清气爽了许多。

    然后便是常规流程,抽血,化验,全身检查。

    这一检查不得了,伏黑甚尔看似强横的身体居然查出来不少暗伤,得亏他身体素质优秀,才显得跟个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但是等到岁数上涨,这些埋藏多年的暗伤就会像地雷一样接连复发,令人生不如死。

    医生最看不惯有人仗着年轻随意折腾自己的身体,家入硝子走到病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要是没人帮你养老,你年纪大了该怎么办?等死吗?”

    “杀手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儿老毛病,而且我记得……”他儿女双全来着。

    不过以伏黑甚尔那不负责任的育儿法,伏黑家的一男一女长大后,真的不会直接找根绳子把年迈的老父亲吊死吗?

    依稀从记忆里扒拉出来穹对伏黑甚尔此人的生平介绍,加拉赫一时不慎,差点说漏嘴。

    他掩饰性地咳了咳,战术起身,好在忙着浏览检查报告的家入硝子并未察觉。

    加拉赫快步走到插座前,拔下充电器,手机是他给对方换衣服时发现的,碎了一块屏,但似乎还能用,所以加拉赫顺手帮他充了电,不过他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习惯,因此看也没看一眼,径直把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保证伏黑甚尔醒过来的第一眼就能看见。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用这么老牌子的手机。”

    家入硝子把检测仪器放在他的腹部,细长的眉毛一挑:“他的肚子里似乎有一只咒灵,咦,长得好丑啊。”

    她连忙把仪器挪开,“但是咒灵似乎对他的身体没有任何负面影响,应该是他故意吞进去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检查完毕,她坐在桌子前,和往常一样开始写报告:

    “病人周身无咒力痕迹,身体素质良好,预估在明天4点~6点苏醒。腹部藏有咒灵,疑似攻击手段或自保手段。嘴角的刀疤属于陈年旧伤。”

    只听见笔摩擦纸面的哗啦声,她三五下快速写完,这字除了自己之外,恐怕谁都不认识。

    “好了,下班收工!”

    她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扭头问加拉赫:“现在时间还挺早的,要不要来一杯?”

    加拉赫点头:“好啊,乐意之至。”

    医务室的旁边就是棋牌室,他们两人去储藏室拿酒,路过棋牌室,里面果然和白天一样热闹,麻将的清脆碰撞声不绝于耳。

    “杠上开花!”

    青雀宣布了自己的又一次胜利。

    灰原雄皱起了苦瓜脸:“我这个月要吃土了,七海,快救我!”

    同样钱包瘪瘪的七海建人爱莫能助。

    “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啊。”

    家入硝子带上了医务室的门,打开酒瓶,紫红色的液体流进高脚杯里,扬起一阵酒香。

    “别这么说,硝子,你就比他们大了1岁。”

    “是吗?我怎么感觉我已经是个30多岁的老阿姨了。”

    家入硝子突然想起来:“对了,加拉赫,你今年多少岁?有30岁了吗?”

    加拉赫啊了一声:“我13岁来着。”

    还没有天内理子年龄大。

    17岁的未成年女高差点儿一口酒喷出来:“什么玩意儿?你今年13岁?”

    她在加拉赫那张饱经风霜的沧桑面孔上脸上看了又看,半天才憋出一句:“那你长相还挺老成的。”

    加拉赫:“我就姑且当成你对我的夸赞了。”

    “不对吧?未成年好像不准饮酒来着。”

    家入硝子放下了酒杯,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

    “我不是地球人,甚至不算人……所以我的年龄标准不能参照你们的标准。而且,硝子,严格来说,你不才是未成年吗?”

    家入硝子抹了一把脸:“哎呀,不说了不说了,来干杯,干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大大咧咧没个正形,聊嗨了就喝上两口,不一会儿,身边就摆满了一堆空酒瓶。

    家入硝子酒量千杯不醉,所以即使喝了三瓶,肚子都快喝撑了,她也依然口齿清晰,思维敏捷,滔滔不绝地和酒友倾诉着自己在两个DK身上栽过的跟头:

    “我之前忙的脚不沾地,没空下山买东西,所以就拖他们两个帮我捎一包烟回来,结果呢,他们倒好,刚到门口就被夜蛾逮住了,还把我供了出去!那天我们三个人他在办公室写检讨,我的老脸都丢尽了。”

    就算度数再低的酒精,对人的大脑也有刺激作用,几瓶子下肚,平日里安静沉稳的女医生也忍不住话多了起来:

    “夜蛾也是个老古板,我们咒术师喝点儿酒抽点儿烟怎么了?我虽然抽烟喝酒爱打人,但我是个好女孩。”

    扮演一个忠实倾听者的加拉赫面色一僵,放下酒杯,从地上站了起来。

    “硝子,呃,那个……”

    “你要走了吗?再陪我喝两杯呗,我还没说完呢,还有还有,夜蛾让人写检讨就算了,还动不动就1万多字,那次我实在憋不出字儿了,就让七海帮我写了几千字,有学弟就是好。”

    “硝子,你要不还是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我今天心情不好,又被那两人拉去干苦力,被迫救了一个脏兮兮的臭男人,想喝点儿小酒都还得偷偷喝,这日子过得可真没盼头!”

    加拉赫:“夜蛾,对不起,我本来是想提醒她的……”

    家入硝子一个激灵酒醒了:“什么?”

    她一低头,果然看见一个高大的黑色阴影笼罩了自己,散发着如影随形的负面情绪,堪比特级咒灵。

    咒术高专二年级生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方才骂天骂地的的万丈豪气一扫而空,像个小鸡仔一样乖乖立正站好。

    戴着墨镜,宛如□□大佬的魁梧男人面如寒冰,额头青筋暴起。

    “硝子,长本事了啊,竟敢压榨学弟代笔写检讨?”

    “夜蛾老师,你听我解释……”

    夜蛾正道捏紧的拳头又松了,他无奈道:“算了,我找你们有正事。”

    他给自己的好学生丢了一个眼神,示意“校园霸凌”的这笔账日后再算。

    “发生了什么?”

    “悟和杰他们三人回来了,一会儿你们一起和我去会议室,有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需要告知大家。”

    夜蛾正道的眉宇间阴沉得能滴墨:

    “——天元大人,开始进化了。”

    第67章 连锁反应

    “天元进化了, 怎么可能?”

    家入硝子有些吃惊。

    由于不死术式的弊端,天元大人每隔百年就会经历一次进化,在进化之前, 他往往都会提前通知高专护送星浆体来与之同化,以消弭进化的征兆,平安度过下一个百年。

    天元的存亡,直接关系到咒术界千百年的传承和延续。

    而现在,距离天元的进化时期确实在逐步逼近了, 然而还隔着一段时间,作为星浆体的天内理子也活的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进化了呢?

    “正是由于事发紧急,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高层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家入硝子一脚踢翻了脚边的空酒瓶, 发出一声咣当的响声。

    “这岂不是说我又要加班了?”

    加拉赫:“……你的关注点在这里吗?”

    所有留在高专的人又被夜蛾正道抓起来开了一晚上的会。

    他先让天内理子回宿舍休息, 这场会议的参与者只有他的五个大宝贝学生以及两位外星人盟友。

    青雀大师是惯例不加班的,这么晚了, 除了约牌,别想请得动她。七海建人也想学, 无奈班主任坚决不允许。

    “如果只是天元大人开始朝着非人的方向进化, 往往需要十几年的时间, 足够我们做准备了。所以,让高层大为头疼的, 是另一件事。”

    “是什么?”夏油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配合地问了一句。

    “……天元大人他,因为这次突如其来的进化而进入了混乱状态……由于日本所有结界, 包括辅助监督设置的‘账’,都是由天元大人的术式来维持, 所以他进入混乱状态后,结界的功能和稳定性大大减弱,辅助监督们几乎没有能力再设置‘帐’,咒术师的任务难度急剧升高。”

    “如果没有替代品,短期内,我们姑且可以维持局面稳定。一旦战线拉长,而天元大人还没有恢复的话,后果很有可能远超我们的想象。”夜蛾正道叹道。

    接着就是对所有咒术师的安排调整。

    夜蛾正道在上面讲得唾沫横飞,台下的听众们玩手机的玩手机,打盹的打盹,偷吃东西的偷吃东西,说悄悄话的说悄悄话,发呆的发呆,总之,没一个认真听讲的。

    班主任安慰自己,这也不怪他们,毕竟这群小年轻和天元大人又不熟。

    ……可恶,他和天元也不熟啊。

    五条悟百无聊赖,屁股都快坐麻了,他对那个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一点也不感冒,天元死了都和他没关系。

    他伸出一条笔直的大长腿,碰了碰正在打游戏的开拓者,小声说:“穹,你给我讲讲流……萨姆的事儿呗。”

    他也好想开高达。

    “萨姆的装甲已经绝版了,你不用想了。”

    “那你还知道有其他可以让我开的机器人吗?”五条悟夹着嗓子,那双卡姿兰大眼睛眨巴眨巴:“拜托拜托,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公司】倒是开发了不少机甲……”

    好不容易听夜蛾正道啰啰嗦嗦地把事情安排好,五条悟正打算闪人呢,就见刚离开会议室不久的家入硝子又返了回来,面色复杂,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伏黑甚尔跑了。”

    夏油杰默了默,扭头:“……都怪夜蛾老师,每次开会都要开好几个小时。”

    夜蛾正道:“……下次我会注意。”

    “好消息是,他把手机扔在高专的山上,被提前给手机做了标记的加拉赫找着了。”家入硝子拿出一部碎屏手机,屏幕上还沾着几根草叶,手机恢复了出厂设置,没密码,很容易就能打开,“手机数据全被删了,加拉赫只来得及恢复了相册里的几张照片。”

    “没办法,人跑了,没法审讯,我们只有从这上面找点儿有用的情报了。”

    几人好奇地凑上去。

    “这张照片……噫,笑的好恶心!”

    这张照片应该拍得很早,伏黑甚尔身穿居家服,动作僵硬地揽着身边身材娇小的女人,样貌居然还有点青涩单纯,唯有灿烂幸福的笑意是溢出眼眶的。女人气质温柔,嘴角含笑,很容易便能看出二人的关系。

    “这是他老婆?”

    “不对啊,如果他真的有家人,为什么选择出来当杀手?”

    脑中纷纷闪过一个不好的猜测,方才还叽叽喳喳的年轻咒术师们顿时安静了下来。

    对于咒术师而言,最不缺的就是身边之人的离去和死亡。

    五条悟翻开下一张:“这张是他抱着婴儿的,怀里的……应该是他儿子。”

    后面几张都是海胆头小婴儿的单人照。

    很难想象,一个几年前还会热衷于给自家儿子拍丑照的傻爸爸,现在会是这副行尸走肉、郁郁寡欢的颓废模样。

    片刻后,灰原雄问:“他的儿子还活着吗?”

    “不知道,”夏油杰冷静地说,“他既然改名叫了伏黑,儿子大概率也跟他一个姓,伏黑这个姓氏在日本不常见。而且,大人会隐藏行踪,小孩子可不会。姓伏黑,家中有……曾经有小孩,结合这些条件筛查一遍,应该不难找到他的住处。”

    “降谷长官最近好像挺忙的,我们还是不要麻烦人家了。悟,你去查。”

    “凭什么是我?就凭我家大业大,权势滔天?”五条悟摊手,笑得很没良心:“按照咒术界衰落的趋势,用不了半年,我就得被迫与~民~同~乐了~”

    剩下的平民们都被他那故作凄婉的语调恶心的不行:“……你还真把自己当天皇了?”

    他们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加拉赫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偏头看穹,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得到的气音说:

    “伏黑甚尔也是心狠,醒了之后,直接把自己用了十多年也舍不得更换的电子设备掰成了两半,不留一点证据,免得暴露你这个幕后黑手,唉,倒是有几分杀手的风范。”

    但是那些珍贵的回忆,也随着冰冷的黑铁一起,尽数归于记忆的废墟了。

    所以……

    “我复原了手机,抢救了几张关键性的照片,希望这些小朋友能根据照片里的线索尽快找到他家的两个孩子。”

    加拉赫叹了口气,对着空气喃喃道:“伏黑先生,你应该还对那个美好的过去有所怀念吧……冒昧触碰了你的私人领域,我很抱歉,你的孩子,我们一定会照顾好的。”

    正忙着远程操纵马甲的开拓者忙不迭地点头。

    ——————

    天元结界出事的此消息一经传出,几家欢喜几家愁。

    愁的是咒术界的御三家和一些古老家族们,喜的是正愁找不到咒术界弱点的日本公安。

    咒术界得以钳制日本政府多年的原因是什么?还不是因为他们对于咒术人才以及相关技术的垄断。

    天元的结界术一旦失效,哪怕是短期的,也意味着咒术界的筹码少了至关重要的一枚。

    这些天下来,有关咒术界犯罪的证据资料积累了一沓又一沓,害得小学生侦探的眼睛度数都涨了不少,公安要是不趁着这个机会撬开咒术界的口子,一举拿下封建的老古董们,那就是降谷零的失职。

    于是第二天,他就带着人马接连拜见了咒术界的御三家。

    五条家非常好说话,五条悟爹妈卸职了不问世事,族内事务由五条悟一家独断。但又因为家主不怎么顾家,所以也就几个管事的长老身上有点儿权利,但在一些大事上他们压根儿没有实权,只能哭唧唧的求着五条悟回来定夺。

    而在家主大人的提前打点和吩咐下,长老们即使心有不甘,也只能忍着和日本公安签下了一些让位退步的条例。

    然而,剩下的禅院家和加茂家,就不是那么好啃的骨头了。

    根据降谷零手中的情报,第二个要去的禅院家最为腐朽落后,重男轻女,嫡庶有别,豢养家仆……一堆封建迷信的规矩,是能让现代人隔夜饭都吐出来的程度。

    即便是这样传统保守的家族,在日本公安用拳头敲了五分钟的大门后,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打开了门。

    禅院家主的弟弟禅院扇鞠了个毫无诚意的躬,淡淡说道:“族长今日前往高层议事,几位警官若还有什么事,不如改日再来吧。”

    降谷零扒住门缝不让他关门,微笑着说:“长老此言差矣,虽然族长不在了,但禅院家不还是有您吗?您完全可以作为禅院家的话事人,不是吗。”

    “昨晚发生的事,想必您也听说了,这一次我带人过来,可不是随便喝喝茶就结束了。长老,您的一言一行,可是能直接决定禅院家,甚至咒术界的未来呢。”

    禅院扇在心里怒骂了一声政府安插在咒术界的探子,但不得不说,降谷零十分精通语言的艺术,一直对家主之位耿耿于怀的中年男人被他这番话捧得极为舒服。

    他轻抚下巴,眼神闪烁:“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好耽误了警官的宝贵时间,几位可以进来,至于剩下的几位警员,就暂时留在门外吧,禅院家的规矩规定,持枪械武器者不得入内。”

    禅院扇本人虽然狭隘自负,但也没有完全失了智。等到这几个没有咒力的普通人进了他们禅院家的大院子,还不是任他拿捏?

    哼,区区一条政府的走狗,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降谷零给几个目露担忧的警卫递了一个放心的眼神:“没问题,长老,但我总不能一个人和你们走吧?”

    他侧了侧身,露出站在他身后的两个警察:“这两位是我的随身副手,需要时刻陪在我的身边,他们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长老大可放心。”

    穿着一身飒爽警服的粉发少女背手而立,脑后扎了个可爱的小辫子,板着一张脸,任谁也看不出她刚才还在和丹恒吐槽禅院家一股子原始人的风格做派。

    同样身穿深蓝色警服的黑发青年身姿挺拔,抱胸站立,低垂着头,神色宁静淡漠。

    一道探究的视线扫过,他拉了拉帽檐,遮住了眼角的红色眼影。

    禅院扇自然没认出他来,毕竟他还没有资格参加那一次鸡飞狗跳的高层会议。

    因为之前太过惹眼,所以这一次和降谷零一起行动时,列车组二人穿上了伪装用的警服,也算是客串了一把警察。

    不用想,开拓者的相册又暴增了上百张。

    禅院扇没看出什么不对,不过多了两个没有术式的普通人,掀不起什么风浪,要是在这种事上斤斤计较,反而显得禅院家太过小气。

    “三位,请吧。”

    于是,两个武力值爆表的外星人跟在公安身后进了门,大门的重重闭合声响彻在禅院家的深宅大院中。

    这一刻,两拨人马的心中都浮现出了一个想法。

    ——这把稳了。

    禅院扇走在前面给他们带路,穿着笨重古服的中年男人走路倒是挺快,一点儿也没有等他们的意思。

    他们这一路上看见不少神色匆匆的婢女经过,在看见长老时还要驻足行礼,卑躬屈膝,尽显封建家族的主仆关系。

    饶是惯会戴微笑面具的降谷零,神色也不免冷了下来。

    禅院扇带他们来到了长老议事堂的门口,好巧不巧,家主的大儿子,16岁的禅院直哉正带着一波纨绔子弟在院子溜达。

    他看见自己的叔叔,以及身后跟着的几个警察打扮的人,意识到这就是父亲和他提过一嘴的日本公安了。

    讨人厌,没本事,只会乱咬人的政府走狗。

    心里汩汩冒着坏水,他走上前,端着大家公子哥的做派,笑意盈盈地对着叔叔行了个礼,询问道:“您今天带了什么客人过来?”

    禅院直哉毕竟是板上钉钉的家主继承人,禅院扇再不喜,面子还要做周全,于是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

    “原来如此,叔叔为家族操心,真是辛苦了。”禅院直哉表面恭维道,下一句话就暴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既然父亲不在,那不如让我在一旁听听如何?毕竟再过几年,我也要继承家主的位置,现在让我来听听家族的重大事务,向叔叔学习学习,应该不坏规矩吧。”

    一听到家主这个词,禅院扇的眼睛顿时红了,藏在衣袖里的手下意识捏紧。

    他强压下喷涌而出的怨恨和不甘,勉强同意了禅院直哉的请求,毕竟后者言之有理,他若是拒绝,保不准禅院直哉第二天就去家主那儿说他的坏话。

    “这家伙是谁?”三月七小声问道。

    “禅院家嫡长子,禅院直哉。”

    降谷零嘲讽道,而后想起了什么:“根据情报,他是个不小的刺头,他在禅院家内部权力很大,据说可以直接发卖庶子……”

    他斟酌着说:“咱们……嗯,非常时刻可以采取非常手段。”

    众人进入长老议会室,婢女给几人端上了茶水又匆匆退下。

    还没等坐在主位上的禅院扇开口,他的好侄子坐在蒲团上摇头晃脑,抹了蜜的小嘴一张,就吸引了全场的火力。

    禅院直哉的第一句话是:“禅院家的议会室,一个女人也配坐上桌?”

    第二句话是:“不过看你有点姿色,不如给我们倒倒酒,揉揉肩,也未尝不可留在房间里。”

    被指名道姓的三月七:“……”

    尸体在说话(丹恒语)。

    “轰!”

    这两句话成了禅院直哉最后的遗言。

    根据当天禅院家下人的描述,直哉少爷人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

    禅院家主一回家,就从下人们支支吾吾中得知了自己好大儿因为嘴臭被打得半身不遂,而自己的好弟弟更是被人按着脑袋,签订了一长串丧权辱族的条约。

    刚在会议上受了一肚子窝囊气的禅院直毘人:……

    身强力壮的中年男人差点没当场厥过去。

    第68章 从零开始学网球

    待到日本公安处理完了禅院家这个硬茬子, 低调的警车开往御三家仅存的一根独苗——加茂家。

    在三家中,加茂家虽然实力和名望一般,但好在消息十分灵通, 还没等警车到来,就已经从善如流的打开了自家大门,恭恭敬敬地把他们迎了进去。

    因此,除去在禅院家遭遇的那点儿小意外,公安这一趟趁火打劫的行动居然尤为顺利, 让他自己都感到有点诧异。

    公安警察有一瞬间的明悟——恃强凌弱是咒术界的原生法则,这些封建家族就是吃硬不吃软,谈判没用,利诱也没用, 吃几招苍龙濯世就彻底老实了。

    以往都是世家大族欺压平民百姓, 如今算是天道好轮回, 降谷零狐假虎威,收获了一兜战利品, 乐得合不拢嘴。

    咒术界的御三家全部蜗居在京都,为了避免他们用什么小手段出尔反尔, 降谷零先把所有签订的合同条约复印多份, 电子版发给总部, 在上司确认收到之后,才大大舒了口气。

    不论过程如何, 只要签下这几份具备法律效力的约束文件, 双方立下无法违抗的“束缚”,日本政府对咒术界这些目无法律的半独立群体就有了基础的管辖权, 距离完全接管咒术界的目标也算是更近了一步。

    他一边开着车,一边和后车座的两位大佬级外援聊天:“好不容易出了一趟东京, 你们有没有兴趣逛逛京都?这里有不少知名景区,公安都可以给你们报销。”

    丹恒思考道:“我记得捉鬼小队这几天也在京都活动。”

    “你不说我差点儿都忘了,她们是不是在找那个什么两面宿傩的手指?丹恒,降谷,我们要不要也去瞧瞧?”

    “两面宿傩是历史上有名的诅咒之王,作恶多端,为祸一方……怎么在你们嘴里,就跟个可以随便参观的景点一样?”

    降谷零对丑陋的咒灵没什么兴趣,“那你们去吧,我待会儿还要回京都分部一趟,就不和你们一起了,今天的事情也多谢了。”

    “嗯,不必客气。”

    三月七从手机屏幕上抬头,语气有点飘忽:“我刚才在群里问了一下捉鬼小队,她们现在……好像在一家废弃的网球场里。”

    “嗯?他们在网球场干什么?和咒灵一起打网球吗?”

    降谷零半开玩笑道,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三月七和丹恒二人复杂的脸色,当即一噎:

    “不会真的在和咒灵打网球吧?”

    开拓者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沦落到和非人生物打网球来一决胜负。

    “可恶,为什么不是比棒球?我保证一棒一个小朋友。”

    银河球棒侠愤愤说道。

    系统凉凉地给他打气:“只要控制好力道,别把网球拍捏碎了,就算你的成功。”

    就在丹恒三月七跟着公安拜访御三家的同一时间,捉鬼小队也在京都的边缘地区调查手指的位置。

    这里不属于主城区,环境偏僻清幽,没那么多车辆来往,附近有一家全日本知名的康复医院,行走在街头巷尾的,也多是步履蹒跚的中老年人。

    捉鬼小队在一条巷子里因缘际会,结识了三个陌生少年。

    然而不幸的是,两拨人一前一后掉进了一只疑似吞食了手指的特级咒灵的领域。

    还是一个概念级的特级领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靠暴力破解的。

    这只徘徊于废弃网球场的特级咒灵从比赛失败者的怨恨不甘情绪中诞生,不按套路出牌的能力极度刁钻。

    它牺牲了几乎全部攻击能力,换来了一处几乎无解的领域。

    只要一天不在网球场上赢下它,掉进领域里的人就一天出不去。

    而且,由于咒灵的凶悍特性,和他对打的选手,还至少得是有一定实力的咒术师,要是普通人对上它,哪怕那人是全球顶尖的大满贯选手,大概率也会被夹杂着强大咒力的网球震成一地的尸块。

    “但是……我不会打网球啊……”

    藿藿欲哭无泪道。

    素裳握紧了手里的球拍,死死盯着对面长有16只手和8只脚的巨型触手怪咒灵,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没事的,藿藿,我们一定可以做到……的吧?”

    “素裳小姐,你握拍的手势又错了。”

    颇感无奈的立海大网球部军师再次纠正道,他指了指正在进行挥拍练习的橘发少女:“你看小桂子,她的握拍手法才是对的。”

    “哦哦,原来是这样。”

    素裳讪笑,学着桂乃芬挥了一下,用的仍然是挥剑的手法,劲使大了,差点儿一拍子打中自己的临时师傅,柳莲二慌忙躲闪,脸色发青。

    仁王雅治站在一边,麻木地嚼着已经没有味道的口香糖,看向自家副部长,真诚问道:“我们出去的所有希望,真的全部寄托在这三位美丽可爱、但是手脚略显笨拙的新手女士身上了吗?”

    真田弦一郎没有说话。

    二人的双眼都有些散乱无光,今天发生的一切远远超出了三个初中生的认知范围,直到现在,接受了海量信息的大脑还是糊的,就像是被冻住了一般,难以转动。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三个立海大正选把网球的记忆刻在了DNA里,恐怕还做不到这么快便上手教人。

    柳莲二,真田弦一郎和仁王雅治都是来自立海大初中部的学生,这个周末乘坐新干线从横滨的神奈川县来到京都,主要是为了看望因为病情有所好转、所以转到京都的一家私立医院进行康复治疗的部长,幸村精市。

    眼看全国大赛开赛日期将近,其他部员在今天或多或少都有点事,副部长真田弦一郎忧人心切,拉上了周末没事的柳莲二和仁王雅治,急匆匆踏上了前往京都的路途。

    幸村部长所处的医院远离闹市,位置比较偏僻,三人下了车,打算步行前往。在一条十字路口的拐弯处,恰好和捉鬼小队的三个女孩迎面相撞。

    “哎哟!我的地图!”

    系统:【当前宇宙融合度:40.0003%】

    正在低头专心看地图的素裳直直撞上了大高个真田弦一郎,后者也不好受,猛然遭了一个硬邦邦的头锤,身形一个踉跄,连着后退了好几步,面如黑炭的脸上显露出一丝不敢置信。

    “太松懈了……”

    竟然差点被一个小姑娘撞倒。

    下盘不够稳,需要多练。

    真田弦一郎习惯性反思自己,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胸口,认真道了一声歉。

    “没事没事。”身体素质堪比大猩猩的素裳摆摆手。

    柳莲二帮她捡起了那张飘到不远处的地图,发现竟然是一张手绘版的日本地图,纸质泛黄,使用的笔法相当古朴,上面还有一些复杂晦涩的标记。

    他没放在心上,把东西还给了对面的小姑娘,却没想对方没选择接过,而是直直地看着他手里的地图,而后像是突然解开了一道困扰自己多年的数学难题,惊喜地大叫一声:

    “原来如此,我就说为什么总是走不对,原来是因为我把地图拿反了!”

    其他人:……

    桂乃芬扶额:“裳裳,你呀你……”

    戴着一顶大帽子遮住狐狸耳朵的藿藿抽了两下鼻子,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带着点窃喜的说道:“……那岂不是说我们白跑一趟了……要不我们就先回去吧!明,明天再来……”

    精通数据分析的柳莲二主动询问道:“你们是要去哪里吗?也许我可以帮你们看一下地图。”

    三个个头不高的少女估计也就是初高中生的岁数,一个看着咋咋呼呼,一个看着傻傻乎乎,还有一个看着软软乎乎,实在不能让人一眼放得下心来,她们的家长是怎么允许孩子在外面乱跑的呢?

    下意识把对方看成了同辈甚至小辈,几个立海大的学生虽然外表看上去有点儿不像好人,但皆是内心柔软的良善之辈,不介意路过伸出援手。

    素裳下意识就把地图递了过去:“好啊,你帮我们看看吧,我们要去3号封印地,应该就在这附近……”

    3号封印地?

    这是什么中二少女的寻宝游戏吗?

    柳莲二心道,不过情商极高的他没有说出口,把目光投向了手里皱巴巴的黄色图纸,寻找3号封印地的位置。

    “东西南北……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是南北走向,参考刚才走过来的地形和标志性建筑物以及地势的起伏……比例尺是……”

    素裳听得云里雾里,但不妨碍李大枕头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对学霸的崇拜之情。

    她阿巴阿巴道:“哇,你好厉害。”

    柳莲二最后给出结论:“3号封印地,97.6%的概率在我们的右手边,13米处。”

    “啊?什么?”

    众人一齐往右看去。

    一家破破烂烂的废弃网球场映入眼帘。

    “真奇怪,我刚才路过的时候怎么没有发现?”

    仁王雅治摸了摸下巴,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以他的观察力,路过的时候怎么可能没有看到这么大一个网球场?

    “估计又是咒灵的手段吧。”

    桂乃芬嘟囔了一句他们都听不懂的话,从柳莲二手里拿回地图,收起来揣在腰包里,宣布道:“很好,既然目标已经找到了,事不宜迟,我们快去吧!”

    真田弦一郎黑着一张脸阻止了她们。

    他的语调有些干巴巴,但其中的关心意味不难体会:

    “这所网球场大门紧闭,栅栏上全都是生锈的铁丝,里面杂草丛生,蚊虫蛇类非常常见,为了安全起见,你们最好不要进去。”

    “但是我们有任务,必须得进去才能完成。”素裳耐心解释,“谢谢你们的好意,请放心吧,我们有自保的手段,不管碰到了什么怪物都不用担心的。”

    她拍了拍胸脯保证道,背上那把大剑因为太显眼而暂时收了回去,所以身形有些单薄的少女似乎不具有什么说服力。

    真田弦一郎眼光毒辣地指出:“你应该学了很多年剑道吧?”

    素裳歪头:“唉?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你手上戴有很厚的茧子,你一定从小就开始从事刀剑相关的训练。我很佩服你的坚持,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未来也许能上场切磋切磋……但是废墟探险这种危险的活动,并不是仗着身体强健就能顺利通关的,稍有不慎就会受伤。”

    他严肃地说。

    仁王雅治笑出了声:“副部长,不要这么严肃嘛,你都快把那个绿头发的小姑娘给吓哭了。”

    他走上前,提议道:“要我说其实很简单,你们完成那个‘任务’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藿藿努力不去看真田弦一郎绷起脸的恐怖表情,回忆了尾巴大爷从开始打架到碾碎手指的全程用时,小声地回答:“大概……10分钟不到?”

    “反正现在时间还早,弦一郎,距离和部长约定的时间还差了一会儿,要是太早过去,也保不准打扰了部长的休息,我们再过10分钟赶去医院也不迟,反正路程很近。”仁王雅治有理有据的分析道,“所以,不如让我们三个陪你们一起去探险,如何?”

    仁王雅治的这番安排还算合理,真田弦一郎舒缓了紧皱的眉头,思考了一会儿,点头同意。

    虽只是个萍水相逢的路人,但正义感十足的少年实在放心不下三个娇小的少女独自深入险境,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故,后果代价是难以想象的。

    桂乃芬抓了抓头皮,又不能拒绝了人家的一番好意,只好妥协道:“好吧,咱们一起去,你们就站在围栏外,我们进去一会儿就出来。”

    他们交换了彼此的姓名,临时壮大的捉鬼小队陆陆续续迈进了网球场的地界。

    在那一瞬间,天色好像突然黑了下来。

    铁笼子高高围起,爬满了不少藤蔓和枯草,偌大的球场寂静无声,甚至没有一声虫叫或鸟鸣。

    桂乃芬踮着脚尖避开地面的杂草,停在笼门前,看了一下生锈的铁锁,回头喊道:

    “裳裳,到你发挥作用的时候啦。”

    “来了来了。”

    只见素裳抓起门锁,轻轻一捏,大门应声打开。

    她松开毫发无伤的手,铁锁稀稀碎碎散了一地。

    “藿藿,一起进来吧。”

    “等,等一会儿……”

    绿头发的胆怯少女哆嗦着从兜里掏出三张画满了红色涂鸦的黄纸,在三人疑惑的目光下,嗫嚅着解释道:“这是用来保命的灵符……你们拿好了……”

    原来是任务道具。

    三人心想,迎着藿藿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忍拒绝,乖乖收好。

    桂乃芬和素裳抬起浑身打颤的藿藿,光明正大走进了门。

    “咒灵!你最大的天敌来了!”

    “尾巴大爷快上!”

    “呜呜哇放开我!……”

    活像几个来砸场子的混混。

    仁王雅治不忍直视,这时才发问:“生锈的锁,有这么脆吗?”

    柳莲二捡起地上的碎屑,放在指腹细细摩挲了一下。

    “按照常理,应该不太可能。但是根据弦一郎所说,那位女生练剑多年,手劲极大,如果捏碎了,似乎也不足为奇。”

    他咬住下唇:“但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就好像有什么关键的因素,被我的分析给遗漏了。”

    真田弦一郎沉声道:“你们看。”

    两人抬头,惊愕地发现球场里已经不见了三个穿着鲜艳的少女踪影。

    “怎么可能?就这么大一个地方,周围全是围栏,三个大活人怎么会凭空消失?”

    柳莲二甚至惊讶地睁开了眼。

    “不好,恐怕是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了!”

    真田弦一郎再度拉开破损的铁门,吱吱呀呀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废弃球场上,在三人心中无端激起一阵毛骨悚然的恐惧。

    “我们得进去找到她们……”

    三个人刚一踏进大门,一团灰色的迷雾扑面而来,瞬间笼罩了他们,霎时间三人意识全无。

    等到再睁开眼,迷茫的国中生挣扎着起身,一眼便看见三个愁眉苦脸的眼熟少女手里拿着网球拍,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素裳及时发现了误入领域的无辜年轻人,马上跑回来,挠了挠脸,不好意思地招呼道:“那个……朋友们,你们会打网球吗?”

    第69章 热血训练

    “真是不好意思, 连累你们也掉进来了。”桂乃芬耳根发热,脸色微红:“我们确实是带着毁灭封印物的任务来的,事先没有提前告诉你们, 因为就想着这次任务和之前一样简单……但谁能想到,这只咒灵的领域竟然这么棘手,甚至把你们也拉了进来。”

    在得知了前因后果之后,心理素质强大的立海大三人很快冷静下来,真田弦一郎摇了摇头:“不, 你们不用道歉,是我们自己主动要进来的。”

    柳莲二回想起那张老地图:“难怪,这里就是地图上写的封印物所在的地方。”

    是他们先入为主,将几个有正经任务的捉鬼小队当成了顽皮中二的寻宝少女, 才导致了如今这一幕的发生。

    人外有人, 天外有天, 在他们所熟悉的表世界之外,还隐藏着一个超凡纵横的里世界, 明明身处同一个时空,却好像两条互不干涉的平行线, 若不是有这场意外让两拨陌生人相识, 恐怕他们现在还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平凡初中生。

    哗哗哗, 他掏出笔记本就是一顿猛写。

    仁王雅治躲在人高马大的副部长身后,又是好奇又是害怕的眼神时不时扫向球场对面那个长得一言难尽的触手怪:“那家伙就是我们要打败的敌人了?”

    “没错, 在你们掉进来之前, 我们用了无数种办法,都攻击不到它的真身。最后发现居然只能靠赢下比赛, 我们才能出去。”

    “那不就巧了吗?”仁王雅治嘻嘻哈哈道:“我们三个都是立海大网球部的正选,最擅长的就是网球。神奈川的立海大, 你们听说过吗?”

    三个外星人一脸茫然。

    桂乃芬回忆道:“关于体育,我只看过泰科铵的机动球比赛。那次还是被我大哥拉着全家,坐在公司的小破电视前一起看的,因为他当时想要靠打机动球去赚钱……当然,最后被我们阻止了。”

    “为什么?”素裳好奇的问。

    “毕竟我们也算半个仙舟人,而仙舟的球队这几十年的机动球成绩非常……呃,一般,和一百多年前的辉煌战绩完全不能比,跳进去就是一个大火坑。就连支持了几百年的老球迷们也很失望,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仙舟机动球,脸都不要了’……”

    “哈哈哈,安心吧,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立海大已经拿下了全国大赛两年霸,要说打架,我可能不擅长,但是要说网球,全日本的参赛选手加起来都赢不了我们。”

    让对手闻之色变的银发欺诈师有说这话的资本。

    真田弦一郎接着说:“所以你们不必感到愧疚,我很庆幸我们也进来了,这样的话,我们几个就可以把你们三个对网球一窍不通的新手从领域里带出来,不是吗?”

    桂乃芬当即感动得热泪盈眶:“谢谢你,弦一郎,没想到你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居然是个跟我大哥一样温柔的好人!”

    仁王雅治当即不客气的笑了出来:“凶神恶煞的好人……哈哈,这一对矛盾的形容词,用在副部长身上,出乎意料的合适呢。”

    “……太松懈了。”

    一切都说通之后,三人立刻开始了新手教学。

    几个平平无奇的网球爱好者第一次接触超凡人士,更别提还成了她们名义上的师傅,小年轻们嘴上不说,心里皆是踌躇满志,信心满满,已经能预料到对着咒灵大杀四方的苏爽场面了。

    然而,训练一开始,三位师傅就栽了个大跟头。

    就算身负超凡力量,但让三个愣头青初次接触网球就要面对决赛级别的艰难比赛,还是有些太难为她们了。

    这才有了仁王雅治向副部长发出灵魂疑问的那一幕。

    柳莲二吸取教训,位置站得更远,免得被误伤,手里的笔记本没合上过,从教学一开始就在记载,记了足足十几张数据。

    “小桂子,你握拍的姿势是正确的,但是找球不准,每次的击打要打中合适的部位……另外,球过来的时候双腿要提前调整,做好准备,速度提高1.25倍,你的接球效率会增高为现在的2.3倍。”

    进入了教练状态的军师正色道。

    “明白!”

    桂乃芬是普通的仙舟居民,身体素质也就比地球人强个十几倍,她的优势在于运动天赋好,上手快,才练了一会儿,就已经有模有样。

    如果说在桂乃芬身上还属于正常范畴,放到另外两位身上,他的笔记本画风就大变了样。

    “素裳,你不要每次在球过来时都下意识把拍子竖起来,用侧面去劈它……我们是网球,不是剑道。”

    “哦哦哦,不好意思,我习惯了……”

    李大枕头表示明白,然而,下一次球来时仍然重复了上一次的错误。

    嘴上嗯嗯嗯好,手上屡教不改,她这种类型大概就是老师最不省心的学生。

    柳莲二按住突突发疼的太阳穴,转向下一位:“至于你,藿藿……”

    素裳是迎头直上,小狐狸就是来一个躲一个。

    “只是很普通的球,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你不用害怕。”

    “但是……我总有种不安感……就是感觉……那一颗绿绿的小球,好像会变成很恐怖的样子……”藿藿支支吾吾道。

    “网球运动非常安全……”

    柳莲二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小狐狸闪着荧光的大尾巴扑腾了两下子,一个绿色的狼头飘了出来,一开口就是一副粗嗓子:

    “老子算是听明白了,不就是把球打到对方的地界儿,让它接不住呗。这么简单的规则,还用教什么教?”

    尾巴的语气欠欠的:“小怂包,你到底在怕什么,打个网球难道还能搓出黑洞不成?”

    柳莲二被吓得浑身一震,一句“鬼火冤魂”差点儿脱口而出:“这位是?”

    “他,他叫尾巴……”

    藿藿像是突然找到了主心骨:“有了有了,尾巴大爷,一会儿你来帮我打吧……这种东西我真的学不会呀……球一来我就想躲……”

    素裳解释道:“这是尾巴,你可以理解为藿藿的监护人,他们两人是一体的。”

    仁王雅治吹了个泡泡,看着正在训斥狐人小姑娘的邪恶岁阳,“puri,萝莉和大叔,这副配置可真够眼熟的。”

    他又问:“喂,莲二,你给对面的那个家伙做了数据情报分析没?”

    “当然,不要怀疑我的专业能力。”柳莲二翻开前几页笔记,“对方一共有16只手,每只手长约1.3m;8只脚,每只脚长约1.5m;这种手脚和长度的搭配完全不符合运动学规律和流体学规律,但考虑到对方是非科学生物,可以忽略不谈。”

    “这么多手脚,岂不是说它很厉害?”行外人士猜测道。

    仁王雅治的泡泡猛然破裂,粉色的口香糖贴了嘴巴一圈:“哼,手脚长得再多又有什么用?要不是我的模仿能力不能复制那什么咒力,我多少也要上去和它比划比划,它保准赢不了我。”

    柳莲二点头:“没错,网球不是多出几只手几只脚就能赢的运动,重要的是操作和意识,不是靠表面功夫。”

    看着几人懵懂的神情,他解释道:

    “给你们举个例子吧。读者都希望自己追更的作者变成八爪鱼,因为按照常理而言,拥有八只手肯定比拥有两只手的人类码字速度更快。然而,事实情况截然相反。”

    “唉?为什么?这话怎么说?”

    “原因很简单,因为八爪鱼作者很可能两手玩手机,两手拿零食,两手抱奶茶,剩下两只手放在键盘上,和平常一样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毫无进展。”

    开拓者:你举的这个例子未免有些太过尖锐了。

    “咳咳,扯远了,总而言之,对方的16只手和8只脚不是多强的增益,我们不需太过害怕,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赢下它不是难事。”

    “明白了!”

    这场紧急特训大概持续了一个小时,直到捉鬼小队三人差不多熟悉了网球的基本规则,不会犯一些基础错误。而立海大的正选们更是毫不藏私,数据派军师教她们分析对手的下一步行动,欺诈师把自己的记忆共享给了岁阳,而真田弦一郎恨不得把自己的技能“风林火山阴雷”也塞进几个新人空空如也的脑子里。

    总算到了教学成果检验的时候了。

    “告诉那只咒灵,我们准备好了,打完赶紧打完出去吧,部长估计在外面都等急了。”

    仁王雅治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自信道。

    他本以为会是有实力自保的三位前去通知咒灵,结果却猛然听见自己身边响起一串沉稳急促的脚步声。

    这声音对常年模仿队友的欺诈大师来说太耳熟了,一抬头,果然看见自家的普通人副部长径直朝着那只丑陋恶心的咒灵走去,板着一张脸就开始张□□流。

    “……弦一郎,你是真的很勇啊。”

    更要命的是,他好像看到自家的副部长脸更黑了,语速越来越快,最后甚至冒出了点儿火气,开始和蠕动起伏的咒灵争执起了什么,要不是身高不够,一米八的黑脸国中生估计会指着对方的鼻子开始骂。

    藿藿艳羡地说:“好厉害……什么时候我能像他一样勇敢呢?”

    “等到对面儿的球来了,你不急着躲的时候再说吧。”尾巴泼了一盆冷水。

    柳莲二默默的说:“弦一郎接下来有86.41%的概率会开始动用拳脚。”

    然后他们就看见精通剑道的真田副部长面目略显扭曲,怒极反笑,举起一只网球拍就是往高危的特级咒灵身上戳,一戳就是好几个洞。

    仁王雅治连咀嚼都忘记了:“……弦一郎,他是真的不怕死。”

    可怕,他以后说什么都不敢训练迟到了。

    真田弦一郎气势汹汹走了回来,走到众人跟前时才勉强恢复了平日那副成熟稳重的模样,他对着神色各异的同伴们点了点头:“交涉完毕。”

    众人:“……结果怎么样?”

    “我刚才在和它商量比赛规则,因为我们这里的参赛选手只有三个人,我希望采取一场单打一场双打的形式。让目前发挥不稳定的桂乃芬和素裳组队双打,尾巴带着藿藿单打,但是咒灵觉得尾巴和藿藿的组合不符合单打的规矩。”

    确实,从严格意义上讲,尾巴和藿藿是两个人来着,但藿藿本人的战斗数值几乎为零,如果按照双打,咒灵那边就会多出一个分身,对他们来讲更为不利。

    “那你是怎么解决的?打了它一顿吗?”

    真田弦一郎剜了银发部员一眼:“我没打它,只是刚才和它争辩的时候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因为我知道那只咒灵没有攻击能力才敢这么做的,我又不是容易热血上头的笨蛋。”

    他的神色稍微有点不自在,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搬出了自己立海大正选的名头,并且称她们三人是我的关门弟子,是立海大下一任冉冉升起的新星。我骗咒灵说,只要打败了她们,你就可以在全国大赛上横着走。”

    “还好那东西是个傻的,似乎也被我的激烈情绪感染得上头了,一下子就同意了我的要求。”

    “对哦,这只咒灵好像是诞生于网球比赛上那些失败者的怨念来着,肯定会对全国大赛耿耿于怀吧。”

    立海大两连霸的功臣之一摸了下身上的鸡皮疙瘩,心有余悸道:“还好它不能攻击人,不然我们几个恐怕就是它追杀的对象了。”

    “弦一郎,没想到你也会用激将法呀,我还以为一身正气的你不屑于用呢。不过,用的好。”

    “尽快离开这里,保证大家的生命安全,才是我们现在最要紧的事。”

    立海大三巨头之一的“皇帝”出身老牌家族,但真田弦一郎向来不是一个迂腐之人,对面长出16只手和8只脚来作弊,他争取一下有利于他们这边的规则又怎么了。

    “那么,话不多说,握好你们的球拍,照准备上场了!”

    真田弦一郎吼道,下意识拿出了训练社团新成员的气势,把藿藿吓得一个激灵。

    不过桂乃芬和素裳却很吃他这一套,立正肃声道:“是!真田教官!”

    本来黑漆漆的球场瞬间变了样。

    身处于灰蒙蒙的运动场中,周围人山人海,看不清面孔的人们坐在观众席上,声音嘈杂。

    “这场景模仿的还挺像样的,整得跟全世界级别的网球比赛一样。”仁王雅治用手肘碰了碰立海大的军师,“莲二,你说咱们未来能不能代表日本去打国际比赛?”

    柳莲二顿了顿,看向了球场中央:“现在提这件事,为时尚早。”

    “说的也对。”对未来满怀期待的仁王雅治看了看四周:“那三位已经站在赛场上了,弦一郎他人呢?”

    柳莲二指向裁判位的方向,一个黑脸壮汉面色僵硬地坐在高座上,“他在那里。”

    大概是因为方才他表现得太过惹眼,又因为外表成熟,所以被咒灵拉去当裁判了。

    “弦一郎这一趟可真是惨,我觉得可以报工伤了。”

    第70章 单打battle

    第一场是单打比赛, 由藿藿和尾巴迎战网球咒灵,真田弦一郎担任裁判。

    桂乃芬和素裳站在场外,由于规则限制无法入场, 严阵以待的两个少女看上去比选手本人都还要紧张。

    “藿藿,加油加油!相信你自己!”

    桂乃芬双手做喇叭状,大声喊道。

    面对阳气旺盛的小桂子,就连一向说话弱里弱气的藿藿都不自觉提高了音量:“是……!我会努力的……”

    然后忽地转弱:“但是如果我不行的话……就只有靠你们了……”

    与比赛无关的柳莲二和仁王雅治被分在了遥远的观众席上,只能隐约听见他们的说话声。

    真田弦一郎拉了拉帽檐, “请尽快上场,藿藿选手。”

    他不介意在规则方面为自己人做出一定争取,但在担任裁判一职的过程中,哪怕一方为自己的同伴, 另一方甚至不是人, 真田弦一郎仍然会保持公平公正的态度。

    他觉得坐上裁判席的自己好似在祖父的道场砍死了十几个无礼的踢馆者, 内心已经和他的刀一样冷了。

    ……奇怪,怎么突然想到了杀人。

    他果然受到领域效果影响了吗?

    “啊, 好的……”藿藿还有些不情愿,但不得不承认, 有这一尊黑面神在, 她反而安心了许多。

    “你就上吧, 藿藿,对面又不会从那边跑过来给你一巴掌, 你怕什么?”

    尾巴在后面推着战战兢兢的新手往场上挪步, 藿藿的双腿不听使唤地打着颤,面色发白, 就差闭上眼睛倒头就睡:“尾巴大爷,我知道它确实不会攻击我……但它真的长得很恐怖, 特别像我看过的一部星际科幻片的最终BOSS……呜呜,知道和做到,完全就是两码事啊……”

    “而且,你觉得……我一个刚学会打网球还不到两个小时的运动白痴,真的能拿下这局比赛吗……”

    藿藿看着不远处的多手多脚怪物,回想起了什么,眼里泛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我最近一定是和多肢生物犯冲,下次出门前,一定要找青雀算算运势……”

    “呵呵,那你恐怕这辈子都出不了门了。”

    “运动白痴?我可不这么觉得。”柳莲二心想,小狐狸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但谁能相信,她那副小身板儿在一个多小时的超高强度训练下,连一滴汗都没出?

    就算是久经沙场的立海大正选,做完一整套训练下来也会至少累得出一层薄汗,双腿酸软。

    难怪外星人都喜欢打机动球,穿着推进器机甲,穿梭在立体赛道上进行身体对抗。因为其他的体育运动对超人生物们来说没难度,根本提不起兴趣。

    这也是他放心让藿藿上场的原因之一。

    当然,就像她说的,知道和做到是两码事。藿藿哪怕硬件再好,老是看球就躲,这也不是办法。

    所以,全部的希望只有寄托在尾巴大爷身上了。

    真田弦一郎等藿藿走到了场上位置,再看了一眼早已准备到位、正在发出挑衅怪叫的网球咒灵。

    赛场两边,一大一小,一个恶念盘生,一个畏畏缩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面色不改,吹响了象征着开场的口哨。

    第一场是咒灵的发球局。

    由于它的畸形身材,发球极为简单粗暴,它用一只手把球扔在半空,另一只拿着拍子的手往前轻轻一推,轨迹从上而下。

    然而,那颗绿色的小球在下一秒就不见了踪影,而后直接出现在了藿藿的半场。

    “15:0。”

    藿藿反应不及,先丢一球。

    “根据素裳所说,狐人的动态视力都非常不错,我看藿藿方才的身体倾斜方向,她应该是提前捕捉到了网球的移动轨迹,只是因为还没有适应比赛,所以没能及时做出动作。”

    柳莲二已经坐在场外开始记录数据,在他们眼中,这种网球隔空闪现对面半场的能力不足为奇,全部可以用力量、旋转等科学术语来解释。

    “第一个发球局,让对方拿分影响不大。只要适应好了节奏,后面很快就能再扳回来。”

    虽然军师对场上形势持乐观态度,但当事人显然不这么想。

    藿藿开局不利,整个人有些慌乱,柳莲二看见尾巴应该是对她说了什么,小狐狸很快就镇定下来,咬紧牙关,冷静应对接下来的比赛。

    仍是咒灵发球,连续两球,藿藿都没能成功得分。

    比分来到40:0,如果最后一球藿藿没能追上的话,咒灵将率先拿下发球局,将比分拉开为1:0。

    胜券在握,咒灵发出桀桀的恶笑。

    魔音贯耳,真田弦一郎一点也不惯着它,紧接着吹响了口哨,咒灵笑到一半卡了壳,不得已继续开始发球。

    藿藿仍然站在原地,双眼放空,保持着呆呆的样子,没什么斗志,像是已经放弃了比赛。

    和前几局不一样的是,就在绿色的小球即将落地的前一秒,她动了。

    小狐狸嗷呜了一声,被某个意志提起屁股翻了个身,双手双脚都在半空扑腾,唯独一只大大的绿毛尾巴纹丝不动,牢牢对准了对面。

    仁王雅治挑眉:“她这是……”

    接着,观众席上的二人便看见那只蓬松的尾巴像陡然燃烧火焰一样膨胀壮大,翻滚变换,凝结成了一只巨型网球拍的形状。

    “哇!”

    桂乃芬和素裳已经在场边惊讶地捂住了嘴,

    “哈哈哈!老子已经消化好了那小子的记忆,现在就轮到老子来好好虐你了!”

    “呜!尾巴大爷你慢点!我想吐……”

    尾巴版球拍狞笑道,一把捞起了那颗即将落地的小绿球。

    众人只来得及听见“轰”地一下,如同一颗迅猛的小型流星,网球直截了当地击穿了咒灵的腹部,给它开了个窟窿!

    即使没有痛觉,咒灵也被气浪掀得身形一震。

    这球打在咒灵身上尚且如此,要是打在人身上,至少得带走几斤肉。

    网球紧接着砸入场地白线,压线胜出。

    “尾巴大爷好厉害!”桂乃芬呐喊道。

    柳莲二揣摩着:“虽然感觉已经属于暴力网球的范围了……但我猜,这招的原型,93.11%应该是副部长的‘不动如山’。”

    “不动如山”是真田弦一郎成名技“风林火山阴雷”的其中一势,以山峦般坚韧的防守著称。

    只不过尾巴的姿势显然不太标准,更是掺杂了不少私人力量,导致这一击直接把咒灵的半场地面砸出了一个深坑,领域摇晃了一瞬,然后在强大的束缚力量下又恢复如初。

    真田弦一郎差点儿从裁判席上摔倒,他凭借自己的臂力又爬了回去,掩饰性的咳了一声,对自己的绝技被别人用出来这一点毫不惊讶,毕竟,他们立海大就有一个可以随意模仿队友能力的欺诈师。

    他宣布道:

    “40:15。”

    以此为划分,藿藿和尾巴正式打响了反击战。

    柳莲二开始低头奋笔疾书。

    白毛狐狸唇角勾起:“puri,我果然猜得没错。”

    “哦?”

    “尾巴和我共享了记忆之后,他问了我一些有关模仿别人的小窍门,我当时就猜到,他可能是想仿照我的‘仁王幻影’。”

    球场上的欺诈师以强大变态的“仁王幻影”令对手防不胜防,不知道让多少网球爱好者耽于幻象,失去了对抗的意志。

    显然,心理素质一般的网球咒灵也是破防者之一。

    它愤怒地大吼了一声,似乎极为不满,大大的独眼偏向了真田裁判。

    真田弦一郎也不甘示弱地对视,看穿了这家伙的想法,他眉宇一沉,冷声训斥道:“你怀疑对手作弊?败了就是败了,希望你能承认自己的缺陷,再接再厉。”

    比赛全程在他眼皮子底下进行,尾巴只是一个“模仿他人”外加力气大了点,算什么作弊?

    素裳下意识缩了缩脑袋:“真田教官的口吻,简直和我在黉学的先生一模一样。”

    智商不足的特级咒灵似乎也被他的教导主任气势给吓住了,乱叫了两声,乖乖退了回去。

    比赛继续。

    虽说挥拍的姿势有些难看,藿藿整个人吊在球拍上,屁股朝上,仿佛一个大型的绿毛挂件,整个人上摆下甩,像是扔进了滚筒洗衣机里,大大的眼睛都冒出了蚊香圈。然而,裁判一次又一次掷地有声的宣告都说明了尾巴大爷的绝对优势。

    “Game0:1。”

    “Game0:2。”

    “Game0:3。”

    经历了一开始的失局后,藿藿方几乎是一路切瓜砍菜。

    咒灵不甘心认输,他从比赛失败者的极度怨恨中产生,实力本来就不容小觑,换作常人恐怕已经惨败其手。

    然而,今天它遇到的这波人,没一个普通的。

    咒灵眼睁睁看着网球沿着球网缓缓滑落,最终掉落到自己的半场上,真田弦一郎随即宣布了比赛结果。

    “0:6,藿藿获胜。”

    追鬼小队的两个成员冲上场,藿藿的鞋子还没在地面上踩热乎,就被热情的桂乃芬和素裳抬到了半空中,欢呼庆祝。

    “不,不要啊!我怕高……”

    藿藿眼冒金星,语无伦次地说:“尾巴大爷……下次,下次绝对不可以这样了!”

    “知道了知道了,这不是想着附身打网球没什么意思,不如老子自己直接上咯。”

    “呕……还,还不如附身呢……我好想吐……”

    两人七手八脚地把藿藿放下来,“抱歉抱歉,太激动了,没想到居然赢得这么轻松!”

    这番话显然再度惹怒了对面的咒灵,它呜呜咽咽,听不懂,但应该骂得很脏。

    真田弦一郎选择了无视,“双打比赛即将开始,请双方选手就位。”

    “来了来了!”

    桂乃芬和素裳早已热身完毕,两人彼此加油鼓劲,然后蹦蹦跳跳地踏上了球场。

    仁王雅治问道:“你给他们安排了什么战术?”

    双打的套路比单打要丰富的多,战术更是不计其数,千变万化。

    柳莲二福淡定吐出一个词:“没有。”

    “你的意思是……自由发挥?”

    “小桂子潜力无限,缺的是经验,我相信她能在赛场上边打边进步,至于素裳……”柳莲二可疑地停顿了一下,而后语气坚定地说:“半路出家的天才无法用常理来约束,我相信素裳74.31%的概率能带来惊喜。”

    “我懂我懂,”仁王雅治冲他挤了挤眼睛,“出其不意,这不就是‘奇兵’战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