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上班很开心？”
少年断掉的脖子处没有血迹，只有皮肉和一节白骨。
从内向上延伸出了一缕黑雾。
那黑雾飘到桌面，弯曲成手的形状，主动将自己的头捡了回去。
脑袋放得有点歪了，谢朝朝机械地转了几下。
连接处发出皮肉摩擦的声音。
他冰冷的手指依旧捧着沈照雪的脸。
指尖几乎要嵌入皮肤里，但他依然伤不到对方。
果然能看见吗。
可以忍到现在都面不改色，属实也不简单。
“沈总，咖啡好了。”
办公室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
助理已经站到了桌前，将咖啡放在沈照雪手边。
沈照雪的笔尖在两个字上打了个漂亮的圈，头也没抬的微笑道，“辛苦了。”
助理有些奇怪，他怎么感觉沈总比平时笑得更开心了。
但好像又没什么毛病。
平时沈总就没什么架子，看起来很和善，从来没黑脸过。
不过助理一直觉得这种还不如那些喜怒都写在脸上的领导。
有时候真的猜不透沈总想干什么。
助理毫无察觉的离开了。
沈照雪放下笔，端起咖啡，修长的手指毫无障碍地穿过眼前少年腐烂的鲜血淋漓的小腹。
带出来一节碎肉。
眼睁睁看着碎肉落入杯中……但沈照雪却没有任何异常的喝了下去。
谢朝朝的脑袋和脖子还没完全粘合上，他有些疑惑地微微歪头，颈侧崩开了一条缝。
看得见的人类不可能喝得下去这种东西。
虽然那不是真的血肉，只是他的鬼气而已。
难道只是巧合吗。
【宿主您可以恢复原样吗？】系统脆弱的声音传来，他快被恶心死了。
反派看不见，折磨的都是他啊。
“你不喜欢吗？我本来的样子？”谢朝朝松开了男人，声音有些俏皮。
【宿主，您是说，刚刚是你……生前的样子？】系统斟酌了一下语言。
他没有直接说死时的样子。
但谢朝朝没有回答，或许是他自己也不记得自己怎么死的了。
而能听到的沈照雪很想说一句喜欢。
可是他还不能。
只能一副很认真工作的模样。
恢复了干净的少年却并没有离开，而是忽然直接在正对着他坐在了办公桌上。
沈照雪微微垂眸，那双青白纤细的小腿，真天真无邪地晃动着。
鬼没有穿鞋，圆润青黑的漂亮指甲覆盖在毫无血色的脚尖上。
随着晃腿的动作，一下一下地撞击在他的胸口。
沈照雪一时间分不清，是自己心跳的节奏，还是少年的腿敲打的节奏。
少年微微向后倾斜身体，双手撑在了身后的键盘上。
如同在河边脱了鞋嬉水一般的姿势。
娇俏，又有些诱人。
沈照雪的眸子沉了沉。
那只不安分的手，故意往下按去。
删掉了他刚刚打完的几行字。
沈照雪挑了挑眉。
试探还没结束吗。
他选择时间存档，恢复了刚刚的数据。
“看样子键盘坏了。”沈照雪自言自语，眸子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宠溺。
【你不怕被发现了吗？】系统有些不理解谢朝朝的行为。
谢朝朝悠哉悠哉地晃着腿，他坐在桌上的高度，正好可以居高临下地俯视对方。
“机器一类的东西，故障不是很正常？”
【那你这是干什么？】
谢朝朝的眼角带着一抹诡魅的乌黑。
他咯咯笑着，像是橱窗里因为有些破旧，而显得僵硬诡异的玩偶。
“欺负他，好玩。”
但是沈照雪并没有任何恼羞成怒的情绪出现。
谢朝朝有些无聊了，顺势躺了下去。
他有意地让东西碰不到自己，然后在书桌上滚了一圈。
“有点想睡觉。”谢朝朝打了个哈切。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待在沈照雪身边好像不自觉就放松警惕。
精神一松懈，鬼就容易犯困。
他趴在桌上，悠闲散漫地晃着腿。
阳光照在身上，又什么都没触碰到一般穿了过去。
衬得少年死气沉沉的肤色，有些发亮，像是上好的玉石。
“那个任务完成了吗？”谢朝朝忽然想了起来，刚刚沈照雪不是已经同意了吗。
【还没有，得沈照雪当天到场才计玩家。】
“哦~”谢朝朝兴致缺缺的，积分攒起来真慢。
还是多吸点阳气吧。
想着，他的眼皮越来越沉，渐渐地完全闭上了。
沈照雪本来还在正常的办公。
但是少年睡着后，便没有再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触碰到物品。
那些被压着的纸，沈照雪无法穿过他的腿拿到了。
硬要拿的话，估计就会被惊醒了。
看着鸠占鹊巢，睡得四仰八叉的少年，沈照雪的眼神有些无奈宠溺。
算了，让助理再打一份好了。
*
谢朝朝这一觉睡得有些久了。
他睁开眼的时候，还有些懵。
窗外的阳光已经完全没有了，只剩下星星点点亮着灯的大楼。
彩色的炫光从下朝上照出来。
屋内，沈照雪竟然只开了一盏主灯。
这就显得周围都黑漆漆的，除了这间屋子。
他人还坐在书桌前，和谢朝朝睡前一样。
谢朝朝揉了揉眼睛，眼角的皮肤被搓得透出了内里的青黑色。
“我睡了多久。”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么强烈的睡意。
像是要把前面几年没睡过的觉都补回来。
【下午四五点到现在晚上九点，我叫了很久你都没醒。】系统疲惫地回复。
这届宿主真的是最难带的一届。
“他怎么还在这？”谢朝朝对于系统的疲惫丝毫不在乎。
他只是有些奇怪反派真有这么努力工作吗。
【好像助理搞错了什么东西，他在给人兜底呢。】系统也觉得奇怪，不过想一想主系统天天加班修正世界线，也差不多的。
沈照雪是在等他。
不过他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了。
白天就被试探了一次。
他为此只能多演了半小时，慢慢悠悠把事情全部处理完，再走。
谢朝朝睡了一下午，暂时是睡不着了。
他打算出去逛逛。
这一层本来就只有沈照雪和他的助理。
助理大概早就下班了，因此外面是漆黑一片。
只有电梯上的绿灯亮着。
怪渗人的。
谢朝朝夜视能力会稍微比人类好一点。
他打算去助理座位上找点玩儿的，不至于被沈照雪发现。
助理座位上大部分是工作文件，连一本杂志都翻不到。
难不成他不摸鱼的吗？
谢朝朝翻箱倒柜，从最下面的抽屉里找到了一卷毛线。
毛线的头部还连接着一块歪歪扭扭的布。
原来助理上班在偷偷织围巾吗？
颜色还是浅粉色，估计是要送人。
但是毛线上都有些落灰了，想必是已经放弃有一段时间了。
那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谢朝朝盯着毛线几秒后，果断地拿起织针，老成地坐在椅子上。
【宿主需要我为您找一个教学视频……吗？？】系统话还没说，就看见谢朝朝的手指灵活且飞快地和织针穿来穿去。
很快便编织好了一行不一样的花针。
和前面歪歪扭扭的毛线完全不同。
系统震惊的说不出来话。
一只鬼，居然在织毛衣？
【你……】系统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朝朝有些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我和一个老太太学的。”
“她后来失明了，我经常偷偷在她家里织毛衣，没人发现。”
谢朝朝织得很认真。
这也让他想起了一段往事。
老太太失明后，像是能感知到他的存在，总是和他碎碎念。
谢朝朝也会帮老太太避开路上的障碍，不至于让她摔倒。
后来，老太太被儿子接走了。
没多久就去世了，因为没有怨气，无法成鬼。
谢朝朝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老太太明明除了眼睛不好，其他都很健康。
他去了她儿子的家，让他们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
至少，他们给老太太烧了很多好东西。
谢朝朝回想着这件事，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快。
很快已经有了半条围巾的长度。
下半截精致的花纹也十分漂亮。
【宿主，你先别织了！】系统突然叫了一声。
听起来还有些惊慌。
【沈照雪不见了！】
“不见了？”谢朝朝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刚刚对方所在的办公室。
他的脖子僵硬地扭动了一下，“好像，有同类的味道。”
【对啊，沈照雪忽然就不见了，难不成是撞到鬼了。】
系统急急忙忙的说完，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诶，难道别的鬼能伤到他？】
“那不挺好的，省的我们动手了。”谢朝朝眨了眨眼。
手里织毛衣的动作却有些慢了下来。
不知怎的，鬼怪小小的脑仁里，闪过一些画面。
他在沈照雪手里吃蛋糕。
在桌上睡觉。
明明才这样过了一天。
谢朝朝居然觉得，有些不舍得这样的生活。
他当然不是担心沈照雪。
他只是有点喜欢这样不愁吃喝的日子。
但是，系统不是说，任务完成了就可以让他复活吗。
他复活了，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
谢朝朝低下头，试图将这件事赶出脑海。
可手里的针织图案。
越看越像沈照雪心口的沟壑纵横的伤口。
为什么，他空荡荡的身体里，好像有什么地方酸酸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