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第 23 章
顾央伸手握在天台的栏杆上,探身向下看去。
哇,还挺高的。
下面陆陆续续已经有学生在往外走,顾央伸手去比划距离。
“你……同学,你先下来,有什么想不开的我们下来以后好好说。”刘桦已经把腿收了回来,他慌乱地看着顾央,生怕一个刺激就让人真的跳下去了。
他死就死了算了,但为什么要去再拖下一个无辜的人。
顾央回过头,去问站在旁边的人。
“从这里跳下去,会不会不小心砸到哪个倒霉蛋?物理课上的那什么抛物线是怎么算的来着?”顾央试图回忆了下,但发现头脑空空。
“不会啊,你别往外啪一下跳出去,直接垂直往下……不对!”刘桦表情更崩溃了,他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同学,你赶紧下来,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开的?”
“你怎么拿这句话来好意思说我?”顾央惊讶,“不是你先要跳的吗?”
戚宣沉默许久,然后才嗤笑着啧了一声。
“原来是因为这个把我叫过来的吗?”他的语气故意说得十分暧昧,“大晚上的,就这么迫不及待?”
“可惜了,我现在确实没带在身上。”戚宣动作浮夸地摊开双手,“不然真该让你好好看看。”
“那可是非常带劲的货色。”
这句话原作里面也有。
是中间的一段剧情。原身救下了心脏病急发的顾顾城,送往医院后,加上彻夜不休的照料,终于让这个渣父有了些许动容。
紧接着就是原身来顾家后第一次的生日,顾顾城为他隆重大办,给出的生日礼物是顾氏的一部分股份,足以让原身后半生衣食无忧。
这个消息被顾顾城随口透露给了林念,然后被顾佳辛得知,他就撺掇着那几个朋友,合伙给原身下药拍了艳.照。
然后在名流齐聚的大厅之上,原身凌乱不堪的姿态被一边又一遍滚动播放。
那一夜他成为了所有人的丑闻和笑柄。
而顾氏的股权,自然也被颜面丧失恼羞成怒的顾顾城给收了回去。
即使原身面色苍白地企图解释,事实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但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
顾烨在看到那些东西以后,更是双目赤红地狠狠抓住原身的肩膀,将他拽进浴室里面,扒下所有的衣服,用花洒不停地冲洗他,冲到皮肤都破了为止。
全程根本没有在意他涣散流泪的眼睛。如果不是宋引星提,他都忘记还有这么一回事了。
“你怎么不猜我在想今天晚上吃什么?”
眼看着越说越没边,顾央幽幽地打断了他的话。
宋引星哑然地闭上了嘴,他也知道自己刚刚广撒网的行为显得非常作弊。
虽然顾央应该又是一时兴起,但他确实非常心动。贺家的书房里,贺明安站在一旁整理文件,而坐在桌后的贺义惠低头处理着公司的事务。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他连头都没有抬毫无波动连头都没有抬一下,“看你想说话半天了。”
“你不管管吗?”贺明安淡淡地说道。
“随他去吧。”「杨思媛。」
顾央的心声响起来。
「那不就是控告柳枫性骚扰的女生吗?」
这又是什么事情?几个人都停下说话去听。
「好像是因为柳枫无意中看到了她和一个明显比她大了很多的男人举止过于亲密,私下把她叫到办公室来问话。」
「杨思媛糊弄不过去,又怕自己的事情败露出来,情急之下直接就污蔑了柳枫,最后逼得他被学校开除。」
贺明安回过身,足足看着他好几秒钟,才继续说道:“他不是你的孩子吗?”
“他动小心思走这种捷径的时候,就该想过后果,我很早之前就已经放过话了,我和他们之间没关系了。”
“……”
贺明安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你不会以为你这种做法有多正确吧。”
“你不知道我是为了谁?”贺义惠重重地放下手里的文件,他终于抬起头来,“当年那事情闹得有多大,你妈妈现在都不肯跟我说话,就是因为那个女人!”
“我给了她安顿的钱,说好了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她儿子高中没考上一中,还跑来求我,我就给他免学费弄进了观礼!我做得已经够多了,难道还要管他一辈子吗?”
贺明安沉默地望着他,表情中闪过晦暗的痛苦,但马上就被平静地压下去。
“她的儿子,不也是你的儿子?”
“说实话,你就不该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贺义惠的脸上顿时相当难看,贺明安的这句话甚至让他惊骇:“你怎么能这么想?他好歹也是你的弟弟,你就这么恨他吗?”
“我知道,你们都对我有意见,在这件事上面我确实犯了混,但大事上我一直都拎得清。”
“你没看见我很早之前就明确了,集团以后只能由你继承吗?你现在还在读高中,我就给了你那么大的管理权,你在学校先斩后奏处理了那么多事情,我有说过你吗?”
“除去中考完那一次,我后面再也没有私底下联系过他们了。”他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他们究竟过得怎么样,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会多问一个字。”
“哪怕他会因此不堪忍受而寻短见也无所谓吗?”贺明安冷不丁地说道。
贺义宏一愣,脸上浮现出超出认知后不解的表情。
“你在说什么?都那么大个人了,难道要因为这么点事情就寻死觅活的吗?”
骤然间沉默下来的气氛让顾央刚刚攒起来的那股劲一下松了下去,他翻过身平躺回床上,凌乱的发丝贴在脸上,但他的目光比较之前却柔和了很多。
宋引星的脸在他的视角中倒转过来,他抱着怀里的枕头,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对方。
原本遮挡着眼睛的碎发向后伏下去,散掉了平日里的阴郁,看着居然还有些纯情。
好漂亮啊。「好恶心啊,这不就是变态吗?」
「求封杀@xxx官方,这种人的存在简直就是在给青少年树立负面形象!」
「观礼中学学费不是很高吗?当网红这么赚钱吗?牛逼,不查查吗@xxx官方?」
「我就是观礼的学生,那个网红是我们年级的,但我听说他是特招生,所以应该不是有钱不有钱的问题,靠成绩进来免学费的。」
这句评论本来应该是好意,但很快就推动舆论向着另外的方向发展。
「我看有人扒出了cici的中考成绩,全市排名都快三千了,可观礼中学官网上关于特招生的申请要求是全市前五百名或者专项突出,这是怎么申请到特招名额的……」
「还是特权咖啊,真6。」
「话不能这么说啊,人家万一真是有什么专项特长呢(黄脸狗头.jpg)」
「什么特长?楼主展开说说(哈士奇白眼吐舌.jpg)」
「恶不恶心啊,连黄谣都造上了……」
「楼上也是替猥琐男共情上了,人家装女的进女厕所女更衣室的时候可没有你那么高的道德感。」
「就是啊,和他一个学校的女生也太可怜了。」
宋引星就这么直白地被吸引着,不仅仅是因为附加在身体上的灵魂与意义,也最纯粹地被这副皮囊所吸引。
好想要。
如果是光明正大的恋人就好了。「顾央为什么会想不开要寻短见啊?」
「不知道啊,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以后我们都多注意注意吧,找到机会就尽量开导,还真是有够不省心的。」
「嗯嗯!」
「对了,以后我去打篮球什么的都捎上他,多运动运动有利于缓解心情!」
「那我可以带他去拜拜佛,有个信仰说不定就能看开了(〃ω〃)」
「这个还是算了吧……」
他还想过这种事情吗?
顾央有点不太记得了,但这确实是他原本的结局,哪天在心里想了下后被知道了好像也是当然的。
他突然想到了之前谢坞拉着他去打篮球的事情。
还以为是哪根神经抽了。 ”你还真是给了我好大的一个惊喜。”顾央没有反驳他的动作,但脸上没有了丝毫的笑意,苍白的脸庞像透明的,化不开的冰。
“我只是想试试看……”
“你那天站在上面的心情,还有跳下去的感受。”宋引星看着他,声音轻得像是在呢喃,“究竟是什么样的。”
“那个地方真的很高,光是要往下看就已经让人感到很慌乱,想要往前跨的时候,脚却被牢牢地锁在原地。”
“所以我只能闭上眼睛,放松自己的身体直接倒下去。”
那个场景又闪现在顾央的眼前。
宋引星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是和野草一样的存在,不管怎么样去摧残都能重新压榨出生机。
他无数次地恨透过这个糟糕的世界,但真的萌生死念的时候,又挣扎着不顾一切也想要存活下去。
所以站在那上面时,他理智的神经拼命叫嚣着让他离开。
耳边顾央带笑的声音响着,勾着他的耳朵,那一瞬间所有的迟疑尽数散去。
“我母亲的医药费,我知道是你让黄叔帮忙付掉的。”宋引星双手握着他,垂着脑袋轻轻抵在上面,“这是一直困扰着我,最重要最无力的责任。”
现在这块悬在他头上,让他随时都可能粉碎的短暂地消失了。
这最后一层的解脱依然是顾央赋予他的。
“所以现在,我不管做什么都可以了。”他用自己的脸颊去抚摸那只手。
顾央想要缩回手,他觉得自己好像被置放于一块烙铁,但宋引星却抓着他不肯放开。
明明泡在泳池里的那些水已经擦干净了但顾央就是无法控制地感受到了一股潮湿感。
湿漉漉的,从四面八方包裹住他。
试图去侵蚀他内心那个阳光明媚的季节。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感官冲击着他,让他几乎要失去平衡。
但在旁观者眼中,那张脸上却似乎流露出微微的被打动的表情。
副校长可以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他现在都有点麻了。
才跳过一个,他都已经把游泳馆给锁了,也阻挡不了他们撬锁也要进去跳的决心。
而且他没想到,跳的那个作为特招生进来一直都是全校第一的宋引星。
现在的小年轻都脑子里面都在想些什么?
他说不出地别扭,胡乱往下翻了一通。
讨论的重点逐渐从他想了什么,到他这个人本身。
他今天怎么又睡了一整天,谁来把他拉出去走走晒晒太阳驱下霉菌。
今天怎么没有来,是感冒了吗?还是出了什么事情?
下午回去的时候顾家的司机来接他没?别又被小混混给堵了。
那他就不用克制了。
现在就能握上对方的手,十指相扣着,倾下身体去亲吻那双眼睛。
但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和确实只是十八岁的顾央不一样,他在现在的基础上又多了八年的记忆。
他曾经被聂瑛摧毁得荒芜的内心,终于得以一点点地恢复了生机,在已经足够成熟的土壤上催生出爱情的萌芽。
在顾央完全不设防袒露出来的姿态中,宋引星的目光落到了他耳朵上的耳洞。
光是左耳就打了三个耳洞,其中一个贯穿了耳骨,看着都觉得疼。
应该是因为在家里的缘故,现在只是用透明耳钉支持着。
感受着他注视着的眼神,顾央身上摸了下自己的耳洞,手指按在耳钉上轻轻摇曳着。
“喜欢吗?”他问道。
“看着好疼。”宋引星实话说道,“打的时候会敷麻药吗?”
顾央幅度很小地摇摇头。
“懒得弄,我买了工具自己打的。”顾央懒懒散散地说道,“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帮你打。”
自己在自己身上打洞这件事情,对于宋引星来说还是有点太超过了。
“这样不疼吗?”宋引星又问了一遍。“我还记得很清楚,你那个同学的气质很好,站在这个房间里都格格不入的。”
方兰以前是给有钱人家做保姆的,当时她就知道这个同学肯定是非富即贵,周身透露着一股物质欲望被满足后淡淡的倦怠感。
“但是我也能看得出来,那真的是一个很寂寞的孩子。”说到这句话时她的尾音里带着无力的叹息。
“他在看着我和你说话的时候,会流露出羡慕的眼神,后来你被医生叫了出去,我想和他说话,他很别扭地移开了头,然后从果篮里拿了个苹果削给我吃。”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削苹果的手法,忍不住笑了下,他应该是难为情了,耳根都红了起来。”
宋引星还是第一次听母亲说起那天的情形,他听得很认真,和顾央有关的事情他都想要知道。
“他拥有的那些只是你表面上看到的东西,但他的内心究竟在经历着什么,和他拥有什么并没有关系。”
“既然你喜欢他的话,那就勇敢一点,再勇敢一点吧,不要让自己再留下遗憾。”
被医生叫出去的时候,宋引星满脑子都是刚刚的对话。
他将这件事情告诉母亲,并不是想要让对方知道自己的近况。
……他只不过想要汲取情绪价值而已。
居然向还在病榻上的母亲索取情绪价值,他觉得这样的自己真是可悲到可笑。
但现在的他,确实已经到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地步。
他平复下心情,做好了从医生手里接过账单的准备,学业繁重,他已经辞去了所有的零工,好在期末快到了,学校的奖学金即将下发,应该还够他熬过去。
但那份沉重的账单并没有递到他的手上,相反的是一句轻飘飘的话。
有人替他支付了接下来几个疗程的所有账务。
宋引星愣住,脱口问是谁。
医生见他完全不知情的样子有些奇怪,但还是大概描述了下,说是个看着挺斯文,大概五六十岁的男人。
宋引星接过那叠文件,在最后支付的页面看到了签名。
黄明杰。
而顾央身边的那个司机,就是姓黄。
“还好吧。”顾央无所谓地说道,“那一下会有点,过一晚上就好了。”
“打那么多干什么?”
“方便带耳钉啊。”顾央说道。
宋引星还是不理解为什么带耳钉需要打那么多,但他也知道再问多就有点指手画脚了。
说起来到这里,其实顾烨应该已经喜欢上原身。
不然也不会在意到这个程度。
但这种表达爱意的方式无异于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关系,反正他是不稀罕的。
顾央随手抽过旁边废弃的钢筋,划拉过地面时发出刺耳冰冷的响声。
“喂喂,你要干什么啊?”戚宣挑眉,“难不成,你还要在这里把我给打了不成。”
他嬉笑着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手环:“刚买来的小玩意,可以实时监测我的脉搏和心率。
“如果刺激过大,超出正常值的话,就会定位直接报警,顺便他还有录音功能,可以从云端直接上传,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砰——「大致的事情经过就是这样,夏椿现在不见了,你们有没有什么人脉,能帮忙找找?」
徐清风:「话是这么说,但我们也不认识夏椿啊,要不报个警吧?」
应佳仪:「二十四小时都还没到,警方那边没法受理吧?」
余白:「我刚刚也试着打了下,夏椿有两个手机,工作用的和平时用的都打不通,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谢坞挠挠头,他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就算问班里的同学也没用啊。
要不问问班长看看……
他刚这样想着,贺明安给他发了条私信。
「怎么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就是路上遇见了夏椿他妈妈,说是早上不见的,还把自己的银行卡都放在桌子上,里面是所有的钱积蓄。」
谢坞把他所有知道的情况全部交代了出来,顺势想拜托对方能不能查下夏椿留在学校里的信息。
聊天界面上几次跳出对方正在输入中,但半天了也没再过来一句话。
谢坞刚要把打出来的话发过去,但那个瞬间,他的手指顿在了半空中。
冯小春年轻的时候跟过一个大老板,那大老板是在江城都数得上名号的富豪。
江城数得上名号的富豪……
夏椿上小学的时候上门闹过……
他记得贺明安就有个年纪差不多的私生子弟弟,听说也是放在观礼读书……
戚宣还没有说完,顾央已经随手重重地抡起了过来。
钢筋带起的风刮过他的侧脸,撞在墙壁上发出很重的声音。
戚宣僵硬着脖子,一点点转过头,感受着离他只有分寸的冰冷贴上脖颈。
“这个刺激度原来还不够吗?”
顾央好奇地凑到戚宣手边去看上面依然保持平稳的绿色页面。
然后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抬起了头,那双纯良的漆黑眼眸中没有任何波动地倒映着戚宣的影子:“我知道了,还需要更加强烈的刺激才行。”
“对吧。”说话间他露出了笑容。
“你这个……”戚宣几乎是抵着后槽牙勉强挤出这几个字,但碍于顾央,还是没有把话讲完。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人的状态,比那天他们在蓝庭时更加危险。
就似乎是已经收敛起了所有的波澜,将一切的冲动全部埋藏了起来。
“戚宣。”顾央叫了下他的名字,他语气真诚地问道,“你真的相信世界上有上帝存在吗?”
书中设定,戚宣的父母是非常虔诚的教徒。
但偏偏这个在教堂接受祝福而生的孩子,吃喝嫖赌毒,五毒俱全。
也不可谓不是一种黑色幽默。
“当然,上帝无处不在,我们的一言一行,都被祂所注视着。”
戚宣不知道对方的脑回路怎么突然跳跃到了这里,但也只是扯了下嘴角,回答道。
“啊,是这样啊。”顾央轻飘飘地说道,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看起来是非常认真地表达疑惑,“那你做了那么多的恶事,就不怕你的上帝会惩罚你吗?”
他扫视着戚宣轻浮的着装,还有因为酒色纵欲而苍白的脸色:“祂难道不会抛弃你吗?”
即使是在这个场合,戚宣居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双狭长而阴冷的眼睛望着顾央,理所当然又高高在上。
“你知不知道,我父母每年都会给教会投多少钱?我们给予他们足够的资金去运转,让他们可以向更多人传教。”
“而当我继承了家业以后,我也会继续这么做,你说,上帝怎么可能会抛弃如此忠实的信徒?”
“这世界上最大的原罪就是穷。我听佳辛说,你在被接回顾家前,一直在靠端盘子赚钱是吗?”
“这样难怪了,你理解不了我们的世界。”戚宣凑到他的耳边,满是恶意地说道,“你还不如担心一下自己吧。”
“毕竟上帝是不可能眷顾像你这样的人的,小疯子。”
顾央眼睛一眨也没眨,听戚宣发表完他的长篇大论,他的眼中古井无波,好像兴不起任何的情绪。
“可惜了,戚宣。”“小央才刚刚醒过来,你们在这里闹腾,实在是不太合适了。”
顾俞辉终于看完了这场闹剧,作为在场唯一一个有能力制止的人,他站出来平息事态。
但有很明显的拉偏架的行为。
“聂同学,关于这件事,我到时候会亲自上门拜访。”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追究到底了。
聂瑛接连吃了闷亏,差点都要把一口牙给咬碎了,他不敢去和顾俞辉杠,只能深吸口气离开了这里。
在聂瑛走后,顾俞辉又看向宋引星,他略带审视的目光从上到下略了略,不算很明显,但也没做多少遮掩。
“小宋同学是吧。”他微微一笑,笑起来的样子和顾清许如初一辙。
宋引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面前的中年男人,他低下头,以免对方发现异样。
“你之前来我们家给小央做过家教,虽然我都不在,但也听说下人提起过。”
见宋引星沉默不语,他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你是个好孩子,你放心,在这件事情上我不会让聂家为难你。”
宋引星的本意并不是想要得到谁的认可。
他只是情绪失控了而已。
从知道顾央在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泳池时,到看到聂瑛出现在病房里的那张脸。
根本压抑不住的怒火点燃了至今为止所有的怨恨。
果然他与聂瑛之间的仇,并没有办法做到只要一个对方下场不好的结果就行。
在一拳又一拳砸在那张让他作呕的脸上,那些无法见光的负面情绪终于有了发泄场合。
几句话慰问完宋引星之后,顾俞辉就没有再把精力放在这个没见过几次的小年轻身上。
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和顾央之间似乎存在着什么的关系,这点从顾清许不断流动的的微妙表情上也可以一见端倪。
他用略带促狭的表情看向病床上的人。
顾央从刚刚开始就没有多大的反应,他只是目光专注地旁观着。
真像啊。
怎么连这一点,都能这么像。
在接到电话时,耳边传来的消息让他恍惚间被带回到了那个过去之中。
「顾总,柯夫人在家里出事了。」
顾央很轻声地说道,他依然在笑,那笑容像是用尺子精细衡量,因此看着也特别没有人气。
“你的上帝,他确实眷顾到我了,你相不相信,他还让我看到了很多东西。”
“有关未来的,有关你的。”
如果说戚宣刚才的目光还是有些讥讽,那他现在已经全然是看个神经病一样的目光了。
“是吗?你看到了什么。”算上之前敲诈勒索退学的丁子雨,投毒把自己投进医院的叶郴等等等等……
这简直就是他带过的最抓马的一届。
副校长很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不太对劲的气氛,但这已经不是最主要的问题了。
他勇了上去,打散了这对脑回路都不太正常的鸳鸯。
让该休息的躺下休息,该上课的去上课。
被赶出来的顾央在回去的路上,接受到了好几条短信。
是之前临时拉出来的群聊。
陆寂在这个群里面发信息,他一直在收集和周琴琴有关的消息,今天发现了点东西。
“哈?周琴琴居然一直在私底下拉皮条?”谢坞看着陆寂调查出来的那些东西,没忍住叫出了声。
“这些是我能查出来的,查不出来的应该还有更多。”
谢坞一言难尽地翻阅着:“真亏你能查得到这些。”
这女人还真是个有本事的祸害,都不敢相信如果真让他哥处上了,会演变成什么样的后果。
“我只有个大概的思路,人都是佳仪那边出的,自从陆然离开了以后,陆争就一直盯着我,可能是觉得我有威胁吧。”
“毕竟陆然没什么脑子嘛,而你显然比他聪明得多。”谢坞感慨着说道,“你这次是真的帮了我大忙了。”
有了这些东西,他哥就算是恋爱脑再上头,也不至于还能够爱上。
“不过还有个问题。”陆寂说道,“他们最近新盯上了个人。”
“他们?”谢坞皱了下眉。
“喻舟,他也参合进来了。”说到这里时陆寂的表情明显不太好看,“这个人渣。”
谢坞也觉得匪夷所思:“他不是和我们同龄吗?”
“有什么好奇怪的,本来就存着一肚子的龌龊心思。”应佳仪冷笑一声,“就知道祸害女的来找好处。”
“他盯上的那个人是谁?”
“我们学校的,七班那个杨思媛。”陆寂说道,“她不是特招生,正常交学费上学,但最近家里生意好像出了点问题。”
“喻舟之前给她当过家教,估计是后面还一直在联系吧。”
“我看到,你将会在这里杀人,然后前途尽毁。”
顾央微笑,说出来的话却如同平地惊雷,让戚宣瞳孔骤然一缩。
“兴许是哪里有误会,会不会是有人冒用子雨的名字,来故意诬陷他?”
他已经彻底清楚了自己儿子是什么德行,但此刻还是忍不住站出来,他就不信了,他在家里叮嘱了那么多遍,丁子雨还能够蠢到去敲诈顾家少爷,
“是吗?”顾央掀起眼皮,不咸不淡地问道,“他当时叫了一帮人,把我堵在巷子里,抓着我的头发,拿出二维码让我给他转钱的时候,可不是这样一副嘴脸。”
“他还说了,如果我不给他钱,他就要把我的衣服扒完,让我裸着自己走回去。”
丁子雨满脸茫然,他嘴上还在说着“我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情?”,心里却骤然间涌上一股极其不妙的感觉。
“你不记得了吗?一万块钱。我亲手扫进你的微信里,转账记录都还在。”
丁子雨的脑子轰的一下,他脸色瞬间变得无比精彩。
一万块钱,那天的一万块钱。
丁父看着他这副熊样,心里瞬间也凉了下来。
这个蠢货不会真的……
“不,不是!”丁子雨用最后的力气吼道,“那天是我故意撞到了姓宋的身上,让他的咖啡泼了我的鞋子!好让他陪我而已,那一万块钱不是你帮他赔我的吗?”
他确实已经昏头了,为了洗清敲诈的冤屈,甚至自爆了自己的另外一桩事。
说完这里,他求助地看向宋引星,甚至企图从他这里得到认同。
但宋引星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什么咖啡?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件事情了?”
第 24 章 第 24 章
原本这件事情,不管是校方,还是加害者那边,都是想着大事化小的,但顾央主动把自己牵扯进来之后,事态的严重性就上升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档次。
顾家是江城市有头有脸的豪门,产业遍布全国,和万和集团也一直都有合作上的往来。
况且顾央本人和他们集团的大少爷平时走得也很近。
副校长心里有了计较,因此在送客时,面对丁父旁敲侧击的询问,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讲。
虽然看着没有什么损伤,但不管怎么样还是闹到了跳楼的地步,副校长联系了十班的班主任,让他把刘桦带去医院检查一下。
刘母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她文化水平不高,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但也能够意识到,这几个孩子都是在帮她。
她嘴巴笨,又怕自己说错了话惹得儿子在同学面前丢脸,便只是在听到他们安排时止不住地点头感谢。
把刘家母子也送走之后,副校长就这件事情,打算先和贺明安交底一下他的处理方案。
“哟,佳辛过来了,怎么这么慢,就等你了啊。”戚宣笑眯眯地开口,但却直接略过了顾央。
因为今天有乐子可以找,所以他并没有跟昨天一样把自己喝到坐都坐不稳,而是姿态散漫地靠在沙发上,招呼顾佳辛坐到自己身边来。
顾佳辛冲他一笑,也非常有默契地忽略掉了顾央,自然走了过去。
毕竟他今天就是来给顾央找麻烦来的。
少年人的脸皮最薄,自尊心又重,突然到了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被用这样无视的态度晾在那里,看着其他人嘻嘻哈哈地聊天,防线很容易就会崩溃。
戚宣这么想着,揽过顾佳辛的肩膀和他扯东扯西,但就是不提那里还站着个人,他的面容阴柔,眼型又狭长,斜过去看人的时候像只不星好意的狐狸。
好可怜。
白绪今天没有缩在窗台角落,而是选了个更好的观影位置,半坐在戚宣边上的沙发扶手上,这份半真半假的感叹在他舌头上打了个转,然后顺着酒水一起咽进了肚子里。
他们这帮人,既然能够玩到一起,那自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个个一肚子的坏水。
只是他对于这种层次过低的孤立手段并不感兴趣,而是想要点更加刺激的体验。
“佳辛,你那头上的绷带是怎么回事?”白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问道,直切正题。
“对啊,我从刚才进来就想问了。”戚宣干脆顺着白绪的话问道,他脸上不星好意的神色更浓,语调却无比惊讶愤怒,“不会是被谁给打了吧。”
演得超烂。
在戚宣转头和他对视时,白绪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但这么一来话题的风向自然就转变了。
顾佳辛捂住自己额头上的伤口,这里没有外人,他们彼此之间都知道对方的德行。
所以他并没有故作可怜,而是咬牙切齿地看向站在门口默不作声的顾央:“当然是被我那个半途窜出来的好哥哥给打的。”
“噢?佳辛哥哥也来了,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没看到。”
戚宣一副才看见顾央的样子,无比热情地冲他打招呼,但手势上只是伸出手指往里勾勾,轻慢地好像在招一条狗一样。
顾央冷眼看着他们,刚要往前走去,突然间肩膀一沉,有人从后面揽住了他。
邵卓然凭借着体型的优势,整个人半挂在顾央的身上。
他上身穿着件无袖,流畅而优美的肌肉线条充满了力量感,懒洋洋的站姿让他像一头蛰伏起来的凶兽。
“看起来我来得有点晚啊。”明明是这么热情的姿势,但根本感受不到他的欢迎之意,说话时喷洒出来的热意扫在顾央的耳廓上,令他微微皱了下眉头。
“应该说来的正好。”
邵卓然笑了一下,然后直白粗暴地打量着星里面的人:“你就是顾央?”
全都来齐了。
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挺好。
顾央偏头,对着邵卓然露出了进房间后的第一个微笑,相当纯良,又带了点蛊惑人心的意味,把邵卓然看得都愣了一下。
什么意思?
还没等他想明白,顾央伸出一根手指,戳着他的手臂挡开,从他星里猫着腰出来,然后走到了白绪几人面前。
“找我什么事情?”顾央分毫不差地保持着刚才的笑容。
那笑容顾佳辛才见过,看得他头皮又是一疼,突然就起了不太好的预感。
但白绪并没有意识到任何问题,扬起下巴点了下面前的冰盆,晃了晃手里已经空了的酒杯:“倒酒。”
轻描淡写地好像在指挥服务员。
顾央点点头,从冰盆里拿出一瓶竖插着的红酒,用起瓶器打开,然后倾斜着送了过去。
原来是个窝里横的。白绪漫不经心地想到,对于顾央的兴趣瞬间降到谷底。
但下一秒,冰冷的酒液哗啦哗啦地倒在了白绪的头顶上。
他好像就这么石化在了原地,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顾央把酒全部倒完为止。
“喝够了?”顾央收回了酒瓶,笑着继续问道,“现在可以回答了吗,找我什么事情?”
原本握着酒杯的手指抽搐了一下,白绪一点点抬起头,他穿了件浅色的卫衣,被红酒浸湿了以后算是不能穿了。
但这并不是重点,他白绪是什么人,从小到大从来就没有人敢这么作践他。
一旁的戚宣丝毫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他看得直乐,没想到事情的走向能这么精彩。
“你再笑一下试试看。”白绪阴测测地说道,戚宣连忙举手讨饶,手作拉链状合上了嘴。
白绪这才用正眼去看顾央,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你就是顾家刚认回来的那个儿子?”在过于愤怒的情绪之下,白绪反而格外冷静,他用那种惯用的,矜贵而傲慢的表情看着对方,“叫什么来着。”
“顾央啊,不是才讲过吗?你记性也太差了吧。”邵卓然在后面嘲笑道。
白绪:“……”
他的眼角神经质地抽了几下,一把把酒杯往后砸向邵卓然。
这傻逼,理解一下他在羞辱人有这么困难吗?
“说实话,是我高估你了。”白绪看回顾央,眼中是快要涌出来的森然恶意,“你打顾佳辛,关上门以后也就是家里的事情,他拿你没办法是他没用。”
听了这句话,顾佳辛脸色不太舒服地一变,但他没有像其他两个人一样打岔,因为他更想赶紧看顾央吃苦头。
“出了门以后不好好夹紧尾巴做人,挑衅到我的头上来了,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找死吗?”
话音落下间白绪已经抄起了桌上的凿冰器往顾佳辛身上刺过去。
他用的力道很大,这一下下去必定见血,但顾央的反应很快,侧身堪堪躲过后反手制住了白绪的手腕,往后用力扭过去后逼得对方卸下了凿冰器。
形势变化太过突然,就连戚宣都凝住了神色:“操,你还真来啊。”
他还以为自己已经算野的了,没想到更野的还在他身边。
但顾央并没有就这么罢休,而是就势扯过了白绪,扣着他的头直接怼进了冰盆里。
手下的脑袋拼命挣扎着,整张脸埋进碎冰里的滋味可不好受,又冰又潮的湿气让人无法呼吸,白绪狼狈地锤着桌子想要挣扎。桌面上的东西被他稀里哗啦推翻了一片。
顾央的神情变得有些恍惚,他能够反应过来白绪要干什么,不是因为直觉,而是上一次穿书时亲眼看到白绪这么捅过别人,
那人就这么漫不经心地把凿冰器拔了出来,用还沾着血的尖头,一下又一下地拍着他脆弱,毫无遮挡的侧颈。
「别乱动,不然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
肢体残留的恐惧感让他颤抖,一点点地将白绪的头往下压得更加用力。
戚宣眼看着要糟,赶紧上前抓过顾央的胳膊:“你是想杀人吗?”
肌肤接触的感觉缠上了他,戚宣连掌心都是冰凉的,像蛇一样。
更加糟糕的回忆断断续续地闪现出来,他恶心到有点想吐,下意识已经放开了白绪,想要把自己的手给抽开,但戚宣仍然没有松开,
“松手。”顾央听见自己用尽量心平气和的语调在说话。
戚宣并没有照做,反而是凑得更近,在跟他说着什么。
顾央有点听不太清,但从语调可以判断出是在调笑,他的太阳穴一突一突地在跳,死死咬着牙,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他现在的思绪飘忽而模糊,都快忘了自己来这里的最初目的是什么。
但这样反而让记忆慢慢展现了出来。
每一次,每一次都完全可以逃离这群人渣。
但任凭灵魂怎么叫嚣,身体就是没有办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泼酒,被压着跪下,被各种霸凌。
可是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芯子里已经换了个人。
戚宣还在说话,顾央随手抄起旁边的酒瓶,在他的头上来了一下,给了他跟好兄弟同等的待遇。
这群战五渣到底凭什么敢骑在他头上的。
伴随着一声下意识的惨叫,戚宣一头往后栽倒,他头没顾佳辛的铁,这么一下就已经半昏过去,被顾佳辛惊惶地扶住。
“我靠,你是真疯了吗?”原本站在一边看戏的邵卓然惊了。
他按上顾央看起来无比单薄的肩膀想要把人制住,原本背对着他的脑袋一点点转了过来,和他对视的是一双没有焦距的漆黑的眼睛。
值夜的领班慌慌忙忙地去找负责顶楼的经理,过于焦急之下,他甚至没顾得上敲门就推开了另一边的包厢。
正满脸堆笑的经理立马垮下了脸色,蹬了眼冲进来的领班:“冒冒失失的干什么,也不怕冒犯到客人,培训礼仪都忘完了吗?”
“哥,颐雅厅的客人好像打起来了,里面一直传出来惨叫声。”
经理脸色也变了,能上顶楼来娱乐的都是非富即贵,要是在这里惹出了什么事情,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况且今天还是……
他心虚地往旁边瞟过去,同样听到这句话的男人缓缓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宋爷,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一下,去去就回来。”
宋引星也站了起来:“一起去看看吧,好歹也是我名下的产业,真出什么事了,不好交代。”
“今晚包下颐雅厅的是哪些人?”
“还是顾家白家那几个少爷,都是常客了,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宋引星原本沉稳的神色微微一动,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在推开厅门以后,里面的情景让他轻挑起了眉。
前几日才见过的那个顾家小少爷,正骑在另一个人的身上,拳拳到肉,发了狠劲地往下砸下去。
【严格来说确实不是亲弟弟。】
【毕竟陆然自己才是当年被抱错的那个孩子,现在回来的才是真少爷,他们两个倒也没什么血缘关系,完全就是陆家舍不得养了那么久的孩子,所以才弄出了双胞胎的名号。】
【笑死,好典型的剧情,】
陆然:??
都说了,你惹他干什么?
第 25 章 第 25 章(500营养液感谢二合一)
啊,原来那个新被接回来的陆家少爷不是私生子啊。
乍一听到这个瓜,大家都还挺惊讶的。
毕竟陆家对外的说辞实在是太模糊了,只说是陆然的双胞胎哥哥,因为身体不好才一直放在外面养。
但问题是陆然到底有没有双胞胎哥哥这件事情他们都非常清楚,这根本就是凭空捏了个人出来。
陆家为什么要如此刻意地做这种事情,不就是因为那个新少爷来路不正吗?
太不顺了。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他的生活就跟被下了降头一样,简直没有一天是好过的。
聂家的糟心事他都已经不想提了。
他那个之前还给他表演母爱的亲生母亲,现在居然连电话都打不通了,他弄到对方的住址,找上门时却被告知住户已经搬走。
哈。
哈哈。
还真是好的很。
是因为听到了自己失势的风声吗?
居然这么迫不及待地就想要割席,明明前不久才巴巴地赶上来想要认他。
……真是个贱人。夏椿直直地看着镜子,或许是因为盯得太久,镜子里的自己居然产生了一种陌生的感觉,他没有移开视线。
只是有一瞬间,想要将那枚镜子打碎,让镜中折射出来的形象,一寸寸地碎裂掉。
“知道了,我等下会给你转钱。”-
“宋引星,这道题你来回答。”今年的生日宴果然还是无聊地一如既往。
除了班里的那几个人以外,顾俞辉还请了一堆半生不熟的人。
顾央懒洋洋地听着他们在那里寒暄客套,室内开了暖气,闷得他的脸都有点绯红。
听到后面有些厌倦了,他就打算回房间休息一下。
“其他场合也就算了,这好歹是你自己的生日。”余白还是第一次参加顾央的生日,被对方的任性震惊到了。
顾央随意地抛下了一句不胜酒力,听得余白更加无语:“怎么,难道就你杯里的葡萄汁偷偷发酵了。”
贺明安也没多说什么:“那你先去休息会,等下切蛋糕的时候我提前叫你。”
顾央点点头,就走上楼去了。
站在另外一边的叶郴时刻关注着这边的动静,见状,他使了个眼色,趁着贺明安被其他人绊住社交的功夫,拉着齐乐程也走了上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齐乐程停了下来,他直勾勾地看着叶郴:“你确定要这么做?”
“怎么?我药都下好了,你难不成现在突然怂了?”叶郴问道。
他现在的心跳得很快,头脑发胀,但脚步轻飘飘的,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云端上。
现在的时间可以说是争分夺秒,他咬牙低声说道:“药是我弄来的,下也是我下的,让你去拍张照片而已,到底有什么好怕的?”
“你那个药……”齐乐程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眼神飘忽着,欲言又止。
“没副作用!而且药性很温和,发作起来就跟酒喝多了一样。”
叶郴不想再废话了,他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紧张得要命。
药是早就弄到了,但这么多天下来他一直摇摆不决,刚刚顾央要了杯葡萄汁,侍者端过去的时候中途被其他人叫住办事,那杯饮料就毫无防备地放在桌子上,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他看着那个杯子,终于心一横,将一直带着的药扔了进去。
他现在精神紧绷得要命,生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生怕顾央状态不对被其他人注意到了,甚至已经在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莽。
“但是……”
齐乐程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让他看了就来气,他都想不明白,这个人敢用顾央的尸体拍艺术,现在一个大活人摆在他面前,怎么反而还窝囊了起来。
“齐乐程,你不会以为,你以后做的那点腤臜事情被捅出来以后,顾央真的会一点都不介意吧?”叶郴快急疯了,“他心里肯定会有疙瘩,你也不会再有能够接近他的机会了,更别提为他拍照了。”
“但我现在给了你这个机会,他就在里面,药效已经发作了,你想要怎么拍都行。”
“现在不是这个问题……”
“你放心,我不想伤害他,这个照片只是想让他休学一段时间避避风头而已。”
他就要把齐乐程直接给拽走,但齐乐程只是弱弱地挣扎了下,叶郴就被他摔了开来。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陆寂错愕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叶郴一个激灵,那个声音就像有人拿着十吨的炸药在他脑子里骤然间炸开,原本握在手里的药都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被点到名后,宋引星站了起来,但他并没有听清刚刚的问题。
但毕竟是优等生,老师倒也没有责怪他,只是警告了一番:“上课就好好听课,有什么消息可以下课了再回。”
说罢又点了夏椿起来回答问题。
“怎么回事啊宋哥,上课玩手机,这可不像你啊。”同桌拿手挤了挤他。
宋引星收回神思,摇了摇头。
刚刚顾央给他拍了张照片。
看位置应该是在他们学校的图书馆。
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从窗外映进来的树影落在室内的桌面上,翻着松柏油温润的光。
宋引星放大了那张照片,顾央的手边放着本书,那页纸面上的标题是《旅鼠——一趟自杀的旅行》。
他赶紧打字,非常耐心细致地向顾央解释了旅鼠并没有集体自杀的习性,通过迁徙来分散压力,这是一种适应环境的生存策略,而非“自杀”。
在他坐下重新看手机后,那边给他发了个宇宙猫猫图的jpg。
坐在他前面的夏椿明显认真听课了,流利地回答出了问题。
宋引星看着那个背影,又想到了前世那场惨剧。
他还记得当时郑颖哭得无比慌乱,语序混乱地告诉了他真相。
她鼓起勇气向夏椿表白,被对方拒绝,并且告诉了她自己是男生的真相。
这件事直接把她冲击得渣渣都不剩,花了好久才勉强走了出来,后面有一次沈铭君约她吃饭时,聊到自己班里有个同学喜欢夏椿。
沈铭君在她面前装得实在是太好,她都没想太多,就把这个真相告诉对方,让那个同学及时收手。
没想到最后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沈氏旗下的那家娱乐报社为了流量不择手段,甚至吃起了人血馒头,事情演变到这个程度少不了他们背后的推动。
但现在沈铭君已经退学,沈氏集团也被破产收购,源头不在了,那这场悲剧应该也不至于发生了……
并不是这样的。
顾央还在细细地读着那篇文章。
阳光正好,他就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懒洋洋地靠在窗边。
这是他随便从书柜里拿的。
也不知道究竟放了多少时间,泛黄的书页看着相当有年代感,还可以闻到纸张压叠后特有的陈旧味。
「他们会进行一场奔赴向死亡的大迁徙,这是旅鼠流淌在血液里的自杀本性。」
这是一本文学杂志,其科学性自然无法考究,只不过刚刚某位大学霸长篇大论地用生物学理论和他解释了这种现象背后的原理。
果然人不能落魄啊。应佳仪啧了声:“虽然我那个人渣爹的事情闹得很大,但周琴琴母子倒是没受什么牵连,隐身得很好,没办法从这方面下手。”
余白操心道:“你跟没跟你哥说过周琴琴丰富的情史和惊人的战绩啊。”
“说了啊,我哥根本就无所谓,他还嫌我莫名其妙的,没有情史哪来的孩子。”说到这里谢坞更加绝望了。
“你,你哥信佛吗?”现在集思广益的气氛很浓烈,徐清风也鼓起勇气提建议,“你带上你哥去我家里平时常去的那个寺庙,我可以帮你暗中操作一下,让你哥觉得那个周琴琴是个妖孽。”
谢坞:“……”
虽然他哥是在家里供了佛像,但这种事情还是算了吧,感觉有点损功德了。
顾央就坐在他的斜后方,虽然没有加入讨论,但也没有睡觉,支着个脑袋,飘忽的眼神扫了过来。
在对方包含着鼓励的目光之下,顾央才缓缓地开口。
“你和你哥表个白试试看?”「如果稍微帮上一把,他还不得爱我爱得死去活。」
但当这件事真的发生的时候,他不由地感受到了恐惧。
他觉得这样的恐惧足以将他彻底覆灭。
被握在手里的那节冰冷的手腕开始发烫,皮肤细微的颤抖传入掌心,发抖的不仅仅是肌肤,还有他的眼神。
像是无处躲闪,无路可退,最终只能停留在腐烂花朵上振翅的蝴蝶。
但是偏偏在这种时候,宋引星却控制不住地想要亲上那双眼睛。
这是从他内心里升腾起来最本能的冲动。
但他不能那样做。
因为他已经被划下了一道禁止越过的线。
“我知道了,今天就先到这里为止吧。”
这短短几秒的时间,也不知道被拉长成了多少个世纪,宋引星终于轻声说道,但语气仍然是不容置疑的:“我们慢慢来好吗?”
居然还有以后……
这句话让顾央原本顺下一点的气再次呛在了喉咙里,他的头脑发烫发沉,就像是发烧了一样。
不带一点商量的语气,完全就是单方面地决定了这件事情。
但为什么,他的心里居然也因此,生出了一股隐秘的期待。
顾央用力地一把推开了对方。
在这股巨大的力道下,宋引星被推得往后踉跄了好几下,但他的眼睛依然盯着顾央。
“那我先出去,你可以一个人冷静一下。”
顾央别过头去,没有理他。
宋引星慢慢地后退,直到后背触碰到了门板,这扇门只是虚掩地合着,他强行让自己离开了这里。
他刚刚没注意,并不是从他原来进来的那扇门里出去的,这看起来是通向另外一侧,采光不太好,再加上没有开灯,刚出来就感受到了股阴冷的空气。
只是他的思绪匆匆,都没有意识到这点。
直到关上门时,他才发现这边还有个人。
而在看清眼究竟是谁时,宋引星的头脑都没能反应过来。
贺明安。
“这样他应该就没精力去顾周琴琴了。”
谢坞:“……”
他脸上都快要冒出黑线了。
但凡是换作在座的任何一个人,他都会觉得是对方故意拿他开玩笑。
可说这句话的人是顾央,这完全就是对方在自己的脑回路里转了一圈后加载出来的一个选项。
他毫不怀疑,如果面对这种情况的人是顾央,估计真的就会这么做了。
可是他做不到啊——
他的道德底线和脸皮不允许他说出这么限制级的话来!
“周琴琴现在没有破绽,我们就主动去找。”陆寂开口说道。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你哥哥只是找她做了次女伴而已,按照周琴琴以往的作风,她不可能吊死在一棵树上,你哥就算是能接受她有过情史,未必能接受她同时脚踏两条船吧。”
谢坞原本灰暗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现在在他的眼中,陆寂简直就是光芒万丈。
“这主意不错,算上我一个。”应佳仪抬了下手,“我和那对母子的事情可还没完。”
一码事归一码事,刘朝尹要承受他的惩罚,但喻舟这个贱人也别想逃。
只有有钱有势了,才能让别人上赶着舔。
不知道为什么,他冥冥之中有种预感,他原本不该如此。
这样微妙而又模糊的认知让他心里压抑许久的火气更甚。
绕着泳池里游了十几圈后,他的精力终于被挥霍掉了大半,聂瑛从泳池里爬出来,半坐在岸边,撩了把头发后将毛巾搭在身上。
一想到这头发,他就更加生气了。
前几天被那个老不死的叫去训话时,指着他的头发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骂,说什么只见过把白头发染黑的,没见过把黑头发染白的,小小年纪不学好,就知道耍流氓。
他那个混账爹,当场就叫了个发型师归来,压着他在老宅里把头发染了回去。
就坐在客厅里面,当着那么多佣人,还有聂斯宇那几个傻叉的面,
居然这么羞辱他——陆寂刚刚在下面的时候不小心被果汁泼了一声,徐清风就主动带他来上面的休息室换衣服,只是他们刚从房间里出来,就听到了外面两个人在大声密谋。
“你们把顾央怎么了?”陆寂之前为了对付陆然,还在网上研究了一堆真假少爷的小说,现在检索到药啊照片啊这些关键词,都不需要解释,脑子里自动就生成完了剧情。
“你们居然敢在顾家就干出这种事情来?简直是疯了。”
陆寂都不知道该说他们胆大还是人傻,但他现在最急的还是顾央那边的情况,就让徐清风留下来看住这两个人,他赶紧往楼上跑去。
叶郴脸色惨白,他本来就心虚,结果现在还被当场抓包,大脑一片空白,木噔噔地看着眼前的徐清风。
徐清风也很紧张,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景。
但在看到齐乐程去捡地上的那袋药的时候,他瞬间指着对方大声喊道:“不许动,那是证物!”
响亮的嗓门回荡开来,甚至还有阵阵的回忆,叶郴想死的心都有了。
真完蛋了,这下下面的人也听到了。“啊?那怎么办,得赶紧去阻止啊!前方可是地狱啊。”应佳仪皱了下眉,她之前调查过了,周琴琴过往战绩简直可以用辉煌来形容,谢凯脑子有点一根筋,她不觉得对方能玩得过周琴琴。
“怎么阻止啊,我哥倔得跟头驴一样,我家就我们两个人了,上面也没个可以压住的人。”
“你先别急,现在还只是加了联系方式而已。”陆寂安抚对方冷静一点,“没到最坏的地步,还可以想想办法。”
“比如?”谢坞找到了点希望,陆寂能从真假少爷这种修罗场中获胜,实力可见一斑,他很想听听对方的建议。
“你哥不是喜欢人妻吗?我们找找看符合条件的带娃离异少妇,看看能不能和你哥牵个线。”
谢坞之前那么帮他,陆寂此刻自然也是真心想要帮助他,脑子里已经开始在物色人选。
谢坞眼中的光彻底灭了,变成了双死鱼眼的形状。
他差点忘记了,陆寂幸存下来的那个片场有多癫。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他还在那里暗自崩溃,顾央刚好在这时候回来了。
谢坞瞬间跟看到了救星一样刷得一下就扑了上去,搂住顾央的双肩。
“你知道吗?我哥好像陷入爱河了,对象还是那个周琴琴!就是想给佳仪当赘婿的那个人才他妈妈。”
顾央思考了下这是哪出后说道:“我觉得不太合适。”
他知道周琴琴会对谢家造成什么影响,但谢坞这副反应明显也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就没多说什么。
谢坞也摆出了严肃的神色:“我也觉得。”
随即他又痛苦地抱住脑袋:“你说我该怎么办?”
“先下手为强,反正谢凯喜欢人妻,你按照他的口味给他撮合一个呗。”
谢坞:“……”
他为什么要指望顾央能来给他提建议?
正当他陷入更深的绝望时,顾央的心声响了起来。
【说起来原剧情里,谢家破产后,谢坞和谢凯流落街头被迫打工赚钱,在这样地狱般的落差之下,谢凯反而还遇到了他的真爱,也就是人妻二号,两个人携手共渡过了这段最艰难的时光。】
【名字好像是叫……冯小春。】
谢坞眼神一亮。
什么叫做瞌睡来了递枕头。
有个名人曾经说过,一屋子人,你想开个窗,大家都不同意,但你要是想把房顶掀了,别人也就同意你开窗了。
在谢家的破产危机之下,他哥略显小众的XP都已经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真爱好啊,既然危难时候能够携手共度,但富贵时候不就更能够一同走下去。
他刚在心里默默记下了冯小春的名字,身后传来啪嗒的一声。
原本放在课桌上的水杯被碰掉到了地上,而站在边上的贺明安,此刻却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错愕表情。
那双没能回过神来的眼睛,就这么直直地撞进了顾央的眼睛里。
而在想到这个名字时,顾央在心里翻看到了与之相关的人物。
这时,外面传来余白大呼小叫的声音:“我去,你们看到热搜了没有?”
原本还有些凝固的气氛终于被盘活了回来,班里的同学下意识打开手机,贺明安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掩饰性地低头去看手机。
热搜榜上连续挂了好几条热搜。
#天辰娱乐#
#现实远比小说更加狗血#
其中#真假少爷#这个词条已经荣登热搜第一,后面还缀着个爆的小字。
视频点进去后显示出陆然的脸,画质清晰
但齐乐程根本不理他,他知道自己是无辜的,但别人不知道啊,肯定会以为他跟叶郴是一伙的。
而且叶郴这种性子,事情真败露了,肯定要把他给拖下水。
楼梯上已经传来了脚步声,因为刚刚徐清风喊得太激动了,肯定有人要上来看看情况。
齐乐程也开始紧张起来了。
他明明就没有要把顾央怎么样,但怕对方误会,导致自己的印象分更低。
透明的小塑料袋里还装着五片白色的药丸,齐乐程突然间灵光一闪。
他把药片全部倒了出来,然后一把扯过旁边的叶郴,直接全部塞进了对方嘴里。
叶郴瞬间睁大了眼睛,他死命地去挖齐乐程的手,想把药吐出来。
但齐乐程的手劲大得吓人,跟钢筋似的死死?着自己的口鼻,叶郴挣扎不过,最后在生理性的反应中,把那几片药丸全部咽了下去。
但即使如此,齐乐程还是不放心,又捂了好几分钟后,直到叶郴的脸色都要紫了,才小心翼翼地放开手去观察。
“齐乐程你有病啊?你是要谋杀吗?”顺过气来以后,叶郴再也顾不了其他,这句话都要喊破音了。
聂瑛真觉得自己这个爹是被刺激得昏头了,他不会以为,自己表现得多听话一点,就能挽回现在的败局吧。
没用的,根本就没用。
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助理爆出来的那些东西足以钉死他们,这些天下来,聂氏的股份亏损成什么样子了,恐怕那个老不死的早就把他们当成眼中钉了。
已经挽救不回来了,反正没了他们,那个老不死还可以把老二家给扶上来。
除非是另一家出了什么意外……
想到这里,聂瑛原本躁动的脸色一点点深沉下来,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上逐渐积聚密布的乌云。
究竟是从哪里开始不对的。
聂刘华聂斯宇,贺明安,宋引星还有……
顾央。
他一个个地列数着人名,在念到最后一个名字时,他的脸上闪过莫名的古怪之色。
他们刚要打车回去,迎面碰上了个人,停住了脚步。
一个满是酒气的中年男人,操着很重的方言口音,在护士站那里询问方兰住在几号床。
其中一位问道:“你是她什么人?”
男人冷笑一声:“我是她男人!方兰住在几号床?我找她有事!”
几个护士面面相觑,这架势哪像是丈夫,分明就是来寻仇的。
虽然发言不太标准,但听到方兰这个名字加上男人发福五官中依稀可以瞧见的影子。
顾央认了出来。
好巧。
这不就是宋引星那个酒鬼加赌鬼的爹吗?
第 26 章 第 26 章
“小姑娘,你就告诉我,方兰在哪个病房,我找她有事。”中年男人看着面前的小护士。
被再次询问的小护士面露难色,抿着嘴不吭声。
见状,中年男人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他直接动身一间一间病房开进去,时不时用方言叫着什么。”这位先生,您不能打扰到其他病人休息啊。“小护士硬着头皮上前阻止,“您来找您妻子的话,直接联系她问问床号不就行了。”
男人充满血丝的眼睛一下子瞪了上去,吓得那小护士后退了一步。
“我都说了,我来找我老婆,你个小姑娘,让你查个床位号都不听,信不信我去投诉你!”
说完这句话,他继续开下一间的门。
好几间病房的家属听到动静都跑出来看。
“在那里闹什么呢?”护士长雷厉风行地走了过来,“这位先生,你再这样,我们要叫保安了。”
一晃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了啊。他现在还沉浸在聂闰华父子再次失利的喜悦之中,之前他收到一份匿名邮件,根据其中的内容让聂瑛摔了那么大个跟头。
他不知道是谁发的邮件,但想必背后的那个人也一定看聂瑛很不爽,反正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领下了这份情。
宋引星自然不可能莽到实名制去送证据,除了知道对方前世夺权落败后被送到非洲去开拓市场外,他并不算了解聂斯宇,自然不可能因为聂瑛,就和对方绑在一条船上。
同样,他和顾俞辉也没有什么交集。
所以现在面对询问,他只是垂下头不语。
顾央本来还在想该怎么介绍比较好,贺明安却先一步替他回答了。
“他叫宋引星,是我们的同学,也在观礼读书。”贺明安笑眯眯地对聂老爷子说道,“您说过寿宴想办得热闹点,让我们年轻人都过来,刚好放学的时候大家都在一起,我就把宋同学带过来了。”
聂老爷子绷着的脸上总算露点笑容:“你这孩子倒是把我的话记得牢,比我家里那几个要体贴人。”
聂斯宇父子闻言,都是讪笑,这几天他们忙着搞聂闰华了,其它方面一时间顾不上。
“宋同学还是我们市的中考状元,现在也一直是年级第一,成绩非常好。”
闻言,聂老爷子的脸色更加缓和,他年轻的时候没条件读书,所以对于家里儿孙的教育非常重视,只可惜没一个争气的,老二家的两个都只能花钱送出过去镀金。
至于老大家的那个更是重量级。
一想到之前看到的聂瑛在学校里拉帮结派霸凌同学的那些糟心事,还有聂斯宇演都不演拿着那些证据拍在他眼前的高兴模样,他就对于聂家的未来感到绝望。
在这样的对比之下,站在他面前说话做事稳妥,进退有度的贺明安,显得更加像是股清流。
贺义宏当年也没少干些混账事,养在外面的小三都带着私生子闹上门来了,这事到现在都没有理清,那个私生子还被塞进了观礼读书,贺家夫人也心灰意冷不再管家里的事。
居然还能把孩子养得这么优秀。
聂老爷子也只能感叹,家里子孙出不出息,有时候也是要看命的。
他掩下心里的感慨,和颜悦色地跟宋引星问候了几句。
了解清楚来历的顾俞辉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笑着,用略带深意的目光看向安静站在自己身边的顾央。
宋引星前世并没有见过聂老爷子,他在学校时接触过的聂家人只有聂瑛一个人,后来再次遇到聂瑛时,从对方嘴里得知聂老爷子已经故去的消息。
只是聊上这么几句话的话,聂老爷子给他的印象是个严肃凌厉,但不失人情味的老人。
他下意识地就在想,如果当时在高中时就让聂老爷子得知了聂在霸凌他人,或者是之后对方多活了几年,对于聂瑛越来越法外狂徒的行为,也许就会出面阻止。
那么他的悲剧是否就能够避免?
但他很快就逼迫自己停止了去假设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宋引星自嘲地在心里叹息。
明明才聊了这么几句话而已,他到底要软弱到什么程度才行。
重生回来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界的压迫消失,他原本麻木的心态一点点复苏,随之而来也更加容易多思。
不对。
宋引星看向站在自己不远处的顾央。
他直直地盯着对方,连掩饰都忘记了。
他处境的变化,以及他心态的变化都是源自顾央。
贺明安的表情难得带上了点感慨的神色。
而在对面,顾央的表情仍在纠结,他一块块地往咖啡里放方糖,在放到第五块的时候,他终于重新组织了话语。
“学校教学楼的天台,能不能再加强点防护措施?”
贺明安没想到顾央最后提的是这个件事情。
他掩下心里的思绪,也没有说好与不好,而是笑着问道:“怎么突然讲起这个?”
扔完方糖后,顾央拿着茶匙轻轻地在杯中搅拌,没有发出一点动静:“可能是因为我怕自己哪天又想跳了吧。”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说话也没什么正形。
贺明安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消失了。
紧接着他听到了一句来自顾央的心音,原本就沉默的表情更加隐晦,如同压在沉沉乌云之下的风暴,有种说不出的压抑。
在这期间,他微微侧了下头,那是一个用于倾听的姿势。
只可惜顾央并没有意识到。
但这也是正常的,毕竟谁会想到自己的心声居然能被别人听到。
虽然就目前来看,普通的内心活动是听不到的,能听到的就这些特定的信息。
但换位来思考的话,想想依然让人感到不适。
他们都能够听到,共同怀揣着这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在暗处默默地凝视着顾央。
“特别啊。”
贺明安想着小孩子的世界就是直来直往,但又不得不感叹,那些所谓的大人也不过就是在外面包了个壳而已。
但是现在说这个,好像稍微有点晚了吧。
“明安哥,你是不是喜欢央哥啊。”贺桐猝不及防地问了一句。
原本开得够稳的车往旁边飘忽了一下,惊得旁边车道的司机下意识按了声喇叭。
贺明安被这声喇叭吵得心跳都快了一拍,他重新拾起微笑:“你这么点大的人,还说起谈恋爱来了?”
贺桐受够了这个堂哥永远都不正面给句话的相处模式,他拖着长音哦了声,忍不住就要犯贱:“不说就是没有,行吧,那我以后长大了就可以去和央哥表白了。”
“阿央是个男生,你也是个男生,你和他表什么白?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贺明安逗道,此刻他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然而下一秒,贺桐幽幽的声音响起来。
“那怎么了?我就不能是要搞基吗?”
这句话简直就是平地惊雷石破天惊,司机差点在红灯的情况下驶过了等待线,他急踩下刹车避免了扣6分的悲剧,后排的两个人皆是往前一倾。
“我们班上女同学可爱聊这种了,我同桌暗恋的一个女生平时还看这种小说,他为了吸引她注意力就拉着我麦麸,这套我熟得很。”
贺明安:“……”
别说了,你现在的任务是小升初。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贺明安脸上重新挂起笑意:“嗯,那我们回去吧。”
在校门口分开以后,贺明安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自己集团所在的位置。
因为早已经开始接触公司事务,他时不时就会过来,大大小小的员工基本上都认识他,路上见到了直接喊的都是小贺总。
毕竟和其他豪门里乱七八糟的人际继承关系不同,贺家明显要简单明了的多,贺明安毫无疑问地是下一代的继承人。
“你听说了没陆家近几天的事情,里面那个假少爷好像被赶出来了。”员工A坐在工位上小声说道。
“终于赶出来了?这场连续剧总算追到头了,一直听我在天辰娱乐工作的朋友转播,中间听得我都憋屈,总算是有个好结局了。”员工B忍不住感叹。
“你是不知道那个假少爷有多作,刚开始迎接真少爷回去的时候,不是还让他待着吗?就是有个问题,真少爷比他大点,所以是二少爷,而他往下降成了三少爷。”
“结果你猜怎么着,那假少爷每次去公司的时候,听到别人喊他三少爷都要发火刁难,真好笑,谁欠他了似的,上班本来就烦。”
“这不是越缺什么越怕什么吗?”员工A哂笑一声,“还是我们集团好,老板家庭构造一目了然,小贺总人还好,总是笑眯眯的不刁难人。”
“就是啊。”说到这里时员工B也赞同地点点头,“上次主管让我群发给消息给全部员工,我不小心全部发给小贺总了。”
“几千条信息轰炸,当时小贺总还在开会,手机都卡得开不了了,我都以为完蛋了,但他最后也只是发了个颜文字笑脸让我下次注意。”
员工A没想到这小子闷声捅了那么大个篓子,他不禁感叹:“一想到以后是小贺总继承公司,感觉前途都光明了,能在这里干到退休为止。”
“你们都没听说过吗?”就在这时,原本闷头敲代码的员工C抬起了头,“贺总他们家里可没这么简单……”
八卦永远都是人的天性,起了这么个话题,剩下两人纷纷吃瓜脸:“啥啥啥?”
“挺早之前的事了,你们进来的晚确实有可能不知道,贺总他实际上有个……”
话还没说完,员工C直接僵在了原地。
那两个员工被调起了兴致,连忙催促着赶紧继续讲,员工B还超大声地问道:“贺总他有个啥呀?”
还是员工A老道点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缓缓转过头,看到了玻璃门后,正在眯着笑眼注视着他们的贺明安。
三位员工:“……”
“还在这里忙吗?真是辛苦了,你们继续吧,不用管我。”
说完这句话后,贺明安摆摆手离开了这里。
助理擦擦汗跟了上去,他满脸歉意,脸腰都沧桑地弯了下去:“小贺总,那几个员工嘴上没有把门,我到时候一定训他们,扣他们绩效。”
他是公司老人,当年的事情也算略知一二,清楚地知道不论是对于贺总还是小贺总来说,这都是不能提的禁忌。
贺明安脚步一顿,马上又恢复如初:“这个点还在集团,是在加班吧,你也别欺负他们了,还有加班费也得正常批,知道了吗?”
助理刚刚那些话也就是探探口风,一听这个答复连忙点头。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和小六岁的堂弟都已经有了年龄代沟,也不太想要深度了解对方的精神世界,只能无奈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正好在这时候,一条短信发了进来。
没有备注,是个陌生号码。
「我不会跟你抢任何东西,不管是你的朋友还是其他的。」
贺明安注视这条信息良久,然后删除,将这个名字拉进了黑名单。
另外一边,夏椿刚刚洗完澡,他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发完信息后,他的手机就一直扣在桌上没有动过。
他也不知道这条短信是为了证明,还是单纯让自己心安。
在见到贺明安的那一刻,曾经惶惶不可度日的感觉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是懦弱吗?还是因为愧疚。
屋外传来开门声,门轻柔地地被掩上。
夏椿没有抬头:“你今天怎么没去上班?”
“我……”进来的是一个四十岁出头的女人,看起来是没有料到对方会知道这一点,支支吾吾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又去打牌了?”夏椿追问道,“不是让你别跟那些人混在一起吗?”
“有你这样和妈妈说话的吗?”冯小春不由地恼怒起来,但想到自己的目的,赶紧又软下了态度,“小椿,你最近接的工作多吗?”
夏椿抿了下嘴,背着身不言语。
冯小春在他的沉默中走上来,拿过放在一边的吹风机给他吹头发。
“这么冷的天气,小心着凉了,你这孩子真是的,这么大个人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
拨弄着他发丝的手动作轻柔,恍惚间就像回到了小时候,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和站在后面的女人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又输钱了?”夏椿缓缓问道。宋引星很难去读出其中的情绪,因为那双微微湿润的眼睛看着还有些恍惚,明明在看着他,又好像在看着更加更加遥远的什么东西。
那段雪白的脖颈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他的视线中。
宋引星无数次从惊乱纷离,不忍回望的噩梦中醒过来,即使是醒了也还是分不清现下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握着顾央遗落下来没有归还的围巾,充当着自己的抚慰剂。
他的呼吸一点点地变沉变重,在黑暗之中的视线也逐渐黏稠,他缓缓地,将按在对方耳朵上的手拉向自己这边,双方的距离进一步缩进。
然后,宋引星垂下了头,将额头抵在了顾央的肩膀上。
肩膀上传来很轻很轻的重量,如同过电般的酥麻感觉。
宋引星在这一刻向他袒露了自己的某种脆弱,这种感觉让他非常新奇。
顾央能够知道对方所经历一切的不幸和黑暗,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的人。
直到这一刻,这个概念似乎才是冲破了混沌,真正清晰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那天我想跟你说的话还没有说完。”宋引星用气声说道,“我一直在重复做着噩梦,梦到聂瑛和他的小团体对我进行霸凌,我孤立无援,什么也做不到,那个梦好长好长,长到好像真实地走完了我的一生。”
“所以我才决定先下手为强。”
好像确实有这种说法,人可以在偶然间看到平行时空的自己,叫做什么……量子纠缠来着,具体是什么词也记不太清楚了。
顾央并没有说出质疑的话语,他沉默着,外面一捧一哏的恶臭言论仍然在继续着,音量足以掩盖住他们的话语。
“一个秘密交换一个秘密。”
顾央的嘴唇翕动着,说出来的话很轻很轻,“现在是不是轮到我了。”
宋引星本意并非如此,但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云霄,近乎期待地等待着顾央的后话,想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窥见一点什么。
那几秒钟的停顿被拉扯到无限漫长的程度,他终于听到对方轻轻地再次开口。
“谢坞他哥哥,是个人妻控。”
“……”
原本略显黏腻的气氛瞬间被打碎,宋引星缓缓抬起头来,表情还有些茫然。
如果是在某种戏剧性的条漫中,那么他此刻的头上应该会打着三个问号。
“没输呢。”冯小春说道,“只是上次问朋友借了钱,这个月工资还没发下来,但她已经在问我要了,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也不好不还。”
“我借钱也是为了交养老保险啊,这样以后老了也能领点退休金,给你减点负担。”
贺明安看了他一眼,还是点了下头。
“那看起来陆家夫妇心里还是宝贝他啊,就算真少爷回来了,也没打算赶他走,继续让他做陆家的少爷。”叶郴嘲讽地笑了笑,最后一句话还有点咬牙切齿,“命还真好啊。”
他这句话才落下,班里所有人的视线突然就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叶郴靠在桌上的手一滑,就算是他,要承受那么多道富有压力的目光,也还是有点压力的。
“你们干什么,我有说错什么……”叶郴刚要翻白眼理直气壮地反驳,但说着说着,他自己也反应过来了。
完蛋,刚刚气过头了,居然把真假少爷这件事情说漏了出去。
这件事是他们通过顾央的心声才悄悄吃的新瓜,而在顾央的视角里,他们的版本还应该停留在私生子上。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对上了顾央略带疑惑和审视的目光。
以及数道虽然不显,但略带杀气,等着他回答的目光。
叶郴:“……”
已老实,求放过。
第 27 章 第 27 章
叶郴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桌面,他顶着所有人的目光,突然间释怀地笑了出来。
“干嘛都这么看着我?对了,你们是不是都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叶郴挑了下眉,“陆家新接回来的那个二少爷,其实并不是什么私生子,他就是陆家夫妇生的,是陆争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而陆然。”说到这里时,叶郴的语气中带上藏都懒得藏一下的恶意,“他就是个当年在医院被抱错的,跟陆家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这个秘密陆家还一直没有公布出来。”
“居然是这样!我们确实不知道!”余白倒吸一口凉气,骇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这是真的吗?“
你还真是讲了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
其他同学也都非常配合地表示出了惊讶。
虽然演技略显浮夸,但骗骗顾央还是绰绰有余了。
顾央记得,在原著里,关于陆家双胞胎的真相,一直到了非常后面才揭露出来。
顾央明显是一副没印象的表情,贺桐撇撇嘴:“我是明安哥的堂弟啊,去年明安哥带着我和你一起吃过饭的,你还摸过我的头。”
“哦,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顾央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想起来,但还是很配合地来了一句。
“阿央,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贺明安轻轻地打断了这个话题,将双手搭在贺桐的肩上,“我带家里小孩出来吃饭,真是好巧。”
贺桐闭上了嘴。
他瞅着顾央此刻看着也有些微妙,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明明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但就是让他想起了班里那个不小心砸碎了花瓶,神色惶惶的女生。
贺明安望着顾央,神色复杂,一时间居然都忘记该说什么话了。
白白比他大了那么多岁,怎么一个两个话都不能好好说清楚。
“我突然不想吃这家店了,明安哥,我们换一家。”贺桐忍不住开口。
“…好。”贺明安如释重负般应了声,“阿央,我晚饭还没吃,你可以陪我再吃点吗?”
顾央都没有说什么,只是点头答应。陆寂经过刚刚在陆家的那一场阵仗,现在已经非常疲惫,根本没有力气再去应付顾清许。
他最后还是受不了顾清许的目光,冷冷地抬起头刚要怼一句,开口的瞬间突然间福如心至。
他面色古怪,不太确定地问道:“顾央是不让你进他房间吗?”
顾清许的脸色一滞,他没控制住,有些荒唐地笑了出来。
靠着扶手连连冷笑好几声后,他刚要开口说点什么,换好衣服的顾央已经从楼上走了下来,侧身略过了他。
“走吧。”
陆寂点头,两人一起离开了这里。
陆寂找了家有单独包厢的餐馆,服务员将菜单递上来,顾央看也没看一眼直接把自己那份合了上去,示意他来点就行。
但这样反而让陆寂犯了难,他又不知道顾央到底喜欢吃什么,只能一边装作翻菜单的样子,一边将偷偷在桌下发消息求助贺明安。
那边几乎是秒回:「都可以 (^_^) 。」
陆寂平时最怕听到的就是都可以,他缓缓地深吸口气,猜测贺明安可能就是在逗他,干脆让服务员推荐了几个招牌菜系直接下了单。
服务员退下后,包厢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陆寂原本还想要先聊点什么场面话暖暖场,但搜刮了下词汇后,发现这确实不太适合他,无奈地笑了下后干脆开门见山。
“陆然已经被赶出了陆家,回到他原本的地方去了。”
听到这话后,顾央原本轻飘飘的视线,终于凝聚着停留在了他的身上。
“聂瑛指认是陆然让他帮忙来找我的麻烦,他们原本是打算废掉我的一条腿。”说到这里,陆寂眼眸寒冷,“只可惜中间出了这么多岔子,最后并没有得逞。”
“但光是这样,并没有办法彻底让陆然离开。”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他已经能够对于陆家夫妇的薄凉脱敏,鞭子不打在自己身上就根本感受不到疼痛。
陆寂望着顾央的眼睛,一字一顿说道,“要不是你给我的那些陆然私底下倒卖集团机密的交易内容,我根本没办法这么快地扳倒陆然。”
“可是顾央,你为什么要帮助我?”说到这里时,他的目光都不再坚定,而是不自觉地飘忽闪烁。
他早就已经不惧恶意,但偏偏就是对于无缘无故的善意束手无策。
顾央手肘拄在扶手上,单手托着脸,漫不经心地将视线落在面前的茶碗上。
“没什么,顺手的事而已。”
陆寂自然不可能会接受这样的说辞。
他知道顾央并不是一般人。
这个知识点从他进入十一班的第一天,在听到对方心声时重塑了遍三观时就已经深深印在脑子里了。
不仅仅是可以听到,那些心声中还包含他并不知道,甚至于未来的消息。
他也正是借此,得以窥见一角自己不幸的命运,打破了对于陆家不切实际的幻想,也有了可以先发制人的机会。
无形之中,他已经欠下了顾央很多。
但这些都是被动的,他实在是不理解,顾央为什么还愿意主动为他去查这些信息,帮他对付陆然。
谢坞帮忙是因为对方本来就是路见不平的仗义性格,但陆寂看着顾央那副样子,怎么也没法把这个人和仗义联系在一起。
还是他了解的太少了吗?
就在陆寂还在纠结的时候,他又听到了顾央的心声。
贺桐一个人往前走着,给后面两个人腾出位置来。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吃饭,谢坞呢?当时不是他说要带你出去玩的吗?”贺明安用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的语气问道。
顾央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讲给了他听。聂瑛自嘲地摇了摇头。
他的自尊心不容许他打电话去告诉对方自己来了,那样不显得他上赶着过来,但他也没有离去。
最终,他也只能颓废地靠在墙边,一根又一根地抽着烟打发时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区门口走出来了一个人。
在捕捉到那个人影的瞬间,聂瑛的眼睛锁了上去,露出了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希冀眼神。
他拍了拍身上的烟灰,又直起身子理了下衣服,一扫身上狼狈的形容,想要假装不经意路过去和女人搭话。
他心里还记着那女人上次带他去个小餐馆的事情,琢磨着对方这辈子可能没去过什么高级点的餐馆,反正现在时间还早,他也还没吃饭,正好带对方一起去吃点。
他就这么将自己说服到自洽,然后迈步就打算要上前。
突然间,他跟看到了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
在那个女人的身后,一个四五岁左右,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走了出来。
女人牵着小女孩的手,脸上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温柔而宠溺的微笑。
小女孩脆生生地叫了句妈妈,声音在夜幕中清晰地响起,宣告了她们两个人的身份,也打碎了聂瑛最后的幻想。
聂瑛呲目欲裂,眼中已经布满了红色的血丝。
为什么。
为什么连他的亲生母亲都要背叛他?
前所未有的愤怒让他几乎无法冷静思考,他冲上前去,拦在女人的面前。
小女孩正在一家玩具小摊面前停下,渴望的眼神看着那个上面的荧光棒。
一道黑色的阴影笼罩了她,她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小摊被人一脚踹翻了。
荧光棒全都撒在了地上,小贩传来尖叫声。
小女孩呆呆地转过头,就看到了个身材高大,宛如恶鬼的人站在面前。
她吓得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听着这细弱的哭声,聂瑛的脸色没有任何的缓和,眉眼之间的戾气反而更重,配合着他绝对的体型差优势,足以让旁观者都心惊胆战。
胡娴更是吓得不行,她赶紧上前去拦住聂瑛,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指甲都剜进了对方的肉里面:“你要干什么?”
她的眼中完全没有了那日不安中带着温柔的神色,反而显得急厉起来。
聂瑛看得心里更是酸涩,他直接一下把对方甩开,胡娴被甩得撞到了一边的路灯柱子,但马上又踉跄着回来。
两人扯在一起的时间里,还懵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小女孩,无助地不断往后推,直到撞到了什么东西。
顾央半蹲下来,一下接住了那个差点摔过去的小孩。
小女孩应该是真的吓惨了,她顺着这个姿势就搂上了顾央的脖子,把头一下子埋近了脖子里面。
顾央身体微微僵了下,肢体都局促了点。
他对人类幼崽这种高活力又百无禁忌的存在一直报有着敬畏之心,所以从来没有近距离接触过。
现下也只能无措地就着这种姿势把人抱了起来,还好这么点大的小豆丁并不重。
彻底甩开了女人的聂瑛已经双目血红地看了过来。
贺明安倾听的时候一直没有插话,直到顾央说完了以后,他才整理完脸上才浅笑着开口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你们的运气还真是差啊,居然被当场抓包了,也不知道小谢那边结束了没有。”他针对这刚刚顾央所说的话打趣着给出反应,脸上也带着笑意。
顾央本来还要说点什么,但贺明安已经将这个话题轻轻带过,只要他愿意,他就能够很轻松地主导话题。
不管是后面吃饭,还是将顾央送回家,他们都没有再谈论起这个话题。
在顾央下车以后,贺桐坐在车里人安分不下来,憋不住问道:“你不喜欢刚刚那个女生吗?”
“哦?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贺明安用逗小孩子的语气笑着问道。
“少来。”贺桐不服气地辩驳,“我不仅知道你不喜欢那个女生,我还知道你不想看到央哥和她待在一起。”
“你当时搭在我肩膀上的手都在抖!”
贺明安脸上的笑容一下子隐了下去。他闭上了眼睛,一点点平复下心头那股酸涩的感觉。
“你认识十一班的那个顾央?”低冷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宋引星回过头。
他现在满心里都是刚才的事情,身上那份拒人于外的冷漠气质更甚,但在看向向他搭话的那个女生时,他的眼神还是有瞬间的波动。
“怎么了?”夏椿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微表情的变化,淡声问道。
他穿着件黑白滑雪服,拉到最顶上的立领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古井无波。
“……没事。”宋引星垂下眼睛,“我在想其他事情。”
“吵架了?”夏椿走出来的时候顾央已经转身走了,但他也没在意这个说法听起来有偷听的嫌疑。
“没事,是我太心急了。”宋引星自嘲着摇了摇头。
他没有在说话,夏椿也就是这么站在旁边,他双手插在口袋里,静默了许久后才缓缓开口。
“我听他们说,那个顾央来找了你很多次,你们的关系应该很好吧。”
“……嗯。”宋引星犹豫着,才终于从喉咙里挤出应声。
其实他也不清楚,自己在顾央的心中到底重要与否。
因为他只是那个一味接受对方的施救,但从来没能回报过什么。
这次冒然的进一步,反而是弄巧成拙。
童言无忌,但前排正在开车的司机心却提了起来,几次忍不住看向后视镜。
他是贺家的老人,当年的事也知道些许。
“杨叔,开车的时候还是专心点吧,大晚上视野不好,你应该好好观察路况。”
贺明安这句话一出,司机赶紧道歉,把眼珠转了回去。
车内的气氛瞬间压低了下去,贺桐能够感受到不对劲,但他还是不解地问道:“你刚刚为什么不和央哥直接把话说明白呢?我都给你空间发挥了,明安哥。”
贺明安无奈地看着这个人小鬼大的小孩:“什么说不说明白的,刚刚阿央和我解释过了,只是巧合而已。”
“不是这次的问题啊,那他们万一以后还约出来怎么办?你要说清楚,你不喜欢她,要央哥以后别跟她玩。”
贺明安的表情怔在脸上,很明显对方的话是在他的认知之外,但很快,他就因为这明显是小孩子才会有的思维而失笑了。
“我都几岁了,还玩这种你和他玩我就不和你好了的游戏吗?”
贺桐敏感地觉察到这句话似乎在损他幼稚,但他倒是理直气壮:“这跟几岁有什么关系。”
“如果是很要好很要好的朋友,那我不喜欢的人,他就不该保持点距离吗?我在他心里就得是特别的,难道连这点特权都没有吗?”
“陆然倒是没什么事情,只是回去以后发了场高烧。”
“但我的妈妈当时就不行了。”
“当时仓库里就他们两个人,陆然被发现的时候躲在一个角落里,身上冷得跟块冰一样。”
说这些话的时候,叶郴一直别过头,没有去看顾央,他陈述的语气像是在讲跟他没什么关系的事情。
“这么多年下来,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
“我妈妈当时不可能没有呼救过,她倒下前一定有过挣扎,那么作为当时在场的另外一个人,陆然他到底在干什么?”
在说这句话时,他终于转过了头,直直地看向顾央那双灰蒙蒙的眼睛。
他在等待对方的心声响起来。
来给他这么多年的心结,一个最终的判决。
第 28 章 第 28 章
一束光照进铁塔,铁塔里的肮脏龌蹉被显现,这束光就有了罪。*
叶郴平静地看着面前的人,他的筷子就放在手边,根本没有动过。
那句心声早已经消散,轻微的嗡鸣声仍然在耳边回响。
他难得地一点都笑不出来,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顾央。
“你在看什么?”
即使是在两个人吃饭的场合,顾央用的也依然是公筷,顾家明显教养的很好,他用餐的姿态端庄而文静,挑不出什么错处。
就像是一件美丽的瓷器,放在那里就足够赏心悦目,不需要承担其他任何的作用。
虽然交往不多,但叶郴多少也知道,以后要继承顾家的肯定是那个顾清许,才高二就已经在初步接触集团的业务。
相比起来,顾央很明显还游离在外。“当下的误会并不可怕,但如果因为怯懦一直不去拔除,这根刺越扎越深,形成的伤口就会永远也无法愈合。”
夏椿看向外面。
天空下着小雨,雨珠不断地划过他映在窗户上的剪影。
“那你呢?”宋引星冷不丁地问道,“你是在十一班有什么在意的人吗?我看你平时从来都不会关注这些。”
在他的视线里,面前封着窗的教学走廊模糊着变成了空荡荡的天台,夏椿依然背对着,风吹起他的头发,纷乱的发丝依旧掩不住那份死寂。
然后,那个背影前倾着掉了下去。
地下传来沉闷的响声。
那是他记忆中的第二声重响。
高中的最后一年时间里,教学楼屋顶的天台,如同被诅咒了一样,接连着跳了两个学生。
第一个学生人微言轻,他的死亡如同掉进池塘的小石子,溅起一点波澜后就归于平静,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第二个学生却是掀起了惊天巨浪,直接将一向对外形象良好的观礼高中,彻底架在了火上。
当时的他沉默地站在簇拥的人群中,余光看到贺明安不断地推开旁边的人往前挤进去,外面已经响起了救护车急促的声音,倒在地上的人还留着一口气,沾满鲜血的手抓住了贺明安的衣角。
那个总是笑眯眯的男生面无表情地半跪下来,地上的人浑身都因为剧烈的疼痛控制不住地痉挛,鲜血不断地从身下涌出来,凌乱散开的头发中间,已经毫无血色的嘴唇翕动着在想要说些什么。
是很简单的音节,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没什么。”夏椿说道,他对着窗户理了下头发,然后转身走回了教室-
“他怎么了?”
余白戳戳谢坞,用嘴努了下身后的方向。
“谁知道。”谢坞摇摇头,“从回来后一直是这个样子。”
顾央脸上乌云密布,阴沉沉的,感觉随时都可能小发下雷霆。
“吵架了?”贺明安转过头来,笑眯眯地问道,“你刚刚是去楼下找小宋吧,聊什么呢?”
“真正的勇士总是能够迎难而上。”谢坞相当佩服地说道。
“我感觉班长已经在脑子里整理编纂了一本顾央使用指南。”余白也表示赞同。
“青梅竹马就是不一样啊。”应佳仪也加入他们的闲聊小组。
“说起来班长和顾央认识几年了?”余白听到青梅竹马这个词有些好奇,忍不住八卦了一句,“我就知道他们挺熟的。”
“小学就认识了吧,升学后在观礼初中部还是同班同学。”应佳仪知道的也不是特别确定,“反正应该很多年了。”
“那还真是挺久的。”余白感叹道,“顾央看着不像是那种能维持长久关系的人,不过如果是班长那倒也不奇怪他人是真好啊。”
应佳仪对这句话倒是不予置否。
她不否认贺明安靠谱并且人好这一点,但就这么相处下来的时间里,她也能感受到,对方内心并没有面上看起来那么热情。
他会在需要的时候适时介入,但又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真正敞开过心扉。
当然这点是无法去苛责的。
只是她单纯有点好奇,这样的贺明安,到底是处于什么样的心里,才会一直不断地主动,维持着和顾央的关系。
顾央一声不吭地看着贺明安,嘴唇轻抿,看起来似乎很不高兴。
贺明安任由他盯着。
在这场无声的拉锯战中,最先泄气的还是顾央。
他跟没骨头一样,一下子倒在了桌子上,将脑袋埋进臂弯里面。
“小宋看着也不像是会和你吵架的人啊,跟个闷嘴葫芦一样的,你们是有什么误会吗?”贺明安今天看着就是要将贴心大哥哥的身份做到底了。
“没吵……”顾央喃喃地说了句。
外面的雨下得愈发大了。
沉重的雨点不断地砸下来,但因为被窗户阻挡住,所以没有任何的实感。
一旦失去窗户,雨就会浇湿衣服,呼啸的风也将迅速带走身体的温度。
所以如果有人试图打开那扇窗的话,他一定会去阻止。
顾央倦怠地垂着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带着微微的弧度,安静地像是一副沉默的画卷。
“有误会得尽早说开啊。”贺明安说这句话时居然还带着感慨的意味。
顾央抬眼去看贺明安。
明明已经看过那双灰色眼睛千次万次,但又一次被注视着的时候,贺明安的心跳还是快了一拍。
他在期待着什么呢?
明明班里所有的人都避之不及,没有一个人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贺明安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敛了下来。
下课铃声在这时响了起来。
“放学了。”顾央轻声说道。
他抬头又看了眼上面那一堆摇摇欲坠的纸板箱,为了避免惨剧进一步扩大,他直接上前,把顾央往自己这里拽了过来。
时机掐得刚刚好,紧接着传来了一阵持久的砰砰砰声音,那些原本就只是随意堆放的纸板箱,在被顾央随手一碰后,以无法阻挡的态势乱砸了一地。
“这里为什么要放那么多箱子,也太绊人了吧。”顾央拍着身上的灰,丝毫没有一点罪魁祸首的自觉。
夏椿随手帮他摘掉了头上的碎屑。
顾央都已经被抓包了,谢坞再躲下去也没有意义,况且他哪里是那么不讲义气的人,讪笑着就走了出来,顶着夏椿更加沉默的眼神。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同校的,真是好巧啊,同学怎么称呼啊?”谢坞打着哈哈,试图让气氛显得没那么尴尬。
夏椿报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心平气和地看着他们,想看看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夏椿。”“说起来除去之前我们学校跳楼的那次,后面还有混混公然围堵我校学生,最近真的发生了很多事情呢。”
“我确实也在思考这件事情,所以我就招了更多的保卫,加强在校内校外的巡逻,还引入了新型的监控设备来防止不测,这样多少应该也能起到点作用吧。”
所以能不能不要再说出那种话了。
贺明安直直地看着顾央:“你还有其他想对我说的吗?”
“暂时没有了。”顾央别开了视线。
听到这句话时,贺明安居然暗自松了口气,他转移了话题:“阿央,你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吧。”
顾央自己都已经忘了这件事情。
他本来对于生日没有特殊的感情,但架不住顾俞辉每年都要给他办。
但提到这个生日,他想起来了在原著里提到过宋引星的生日,是在1月11日。
就比他晚了一天啊。
晚上坐在书桌前的宋引星,收到了条来自顾央的邀请。
问他要不要来参加自己的生日宴。
宋引星犹豫了下后还是拒绝了。
「是因为顾清许吗?我那天会让顾俞辉给他派点活去其他地方出差。」
宋引星顿了下。
虽然是有这方面的原因,他私心上确实是想,但顾央应该还会邀请其他的朋友,他本来就不太擅长交际,怕到时候冷了场子,所以再次婉言拒绝。
消息发出后,那边也没有再回什么,宋引星想着对方应该只是一时兴起,他缓缓地放下手机。
看了眼台历上圈着的时间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件事情。
原来顾央的生日就只跟他隔了一天啊。
“卧槽,你就是夏椿?”
谢坞惊得话都没来得及过脑子。
他平时不喜欢刷视频,所以也并不能把脸和名字对上,直到对面的人自报家门以后,他才知道原来这就是那个把余白干到道心破碎的女装大佬。
“认识我?”
“呵呵呵,自然认识的……”谢坞很勉强地干笑,“毕竟你很有名嘛,大网红啊。”
夏椿看着他那副勉强的样子,只觉得更加诡异,他皱了下眉:“就你们两个过来吗?”
“是啊,刚好路过哈哈,就想过来逛逛。”
“逛……这家店?”
夏椿看向这家店摆在橱窗里的那两件连衣裙,他淡淡地说道:“那你爱好挺特别的。”
哈哈哈,哪有你特别啊。
当然这句话谢坞只敢在心里讲。
往前面看过去时,刚好叶郴也看了过来。
陆然心里一咯噔,心虚地赶紧移开了视线。
但马上就反应过来,叶郴并没有在看他。
他看过去的方向是顾央。
那张脸上的表情难得不嘻嘻,看了几秒钟后注意到有人在看他,缓缓转移视线后,对着陆然用口型说了几个字。
假少爷。
陆然气得胸口又开始绞痛,他努力试着平复下心情,免得又跟昨天一样又进了趟医院。
顾央这个贱人。
陆然又在心里骂了一句,天天在心里看这个八卦那个八卦的,他怎么不去看点自己的呢。
他刚刚骂到这里,就听到顾央的心声响起。
【顾家到底为什么会因为破产被聂瑛给收购,这剧情也太扯了吧。】
【还是因为顾清许真的没带什么脑子。】
【我居然在顾家破产后没多久就自杀了,原因也没交待,这算什么?共生死吗?还真是感人啊。】
第 29 章 第 29 章
顾清许开门走进休息室时,被里面烟雾缭绕的景况刺得呛咳了好几声。
他摆摆手挥开面前的烟雾,眉头微微皱起,但脸上倒是仍然在笑。
“我记得这地方不是禁烟吗?到时候让贺明安发现了,又要挑你刺了。”
聂瑛冷笑一声,把手里的烟头按在茶几上:“他是真把这学校当成自己的东西了,也不看看自己家里的事料理干净了没?”
顾清许微笑不语,没有接聂瑛的话茬。
他倒也不怎么喜欢贺明安,但人在屋檐下,总是得卖对方几分薄面。
聂瑛也没继续揪着这个话题,他把顾清许叫过来又不是要跟他抱怨贺明安。
顾清许在他旁边的沙发坐下,拾起桌上那支珐琅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手里把玩。
但聂瑛给他递烟时他倒是拒绝了。顾家二少爷顾清许,和聂瑛走的很近,约等于和聂瑛是同一类人,等于是个傻叉。
在心里做好等值排列后,陆寂直接把顾清许拉近了黑名单。
他理都没理会顾清许那明显是看热闹的表情。
佣人刚刚已经通传过了,没一会顾央就从楼上走了下来。
“你是来找我吗?”顾央问道,因为是在家里,所以他只穿了件薄睡衣,身上裹着条黑白花纹的针织毛毯。
陆寂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走过来时浑浑噩噩的,但他确实也有话想要问顾央。
“这样啊。”顾央稍微想了下,手指了指上面,“到我房间里去说吧。”
陆寂本来就想着进行找个隐私点的空间单独对话,他换了双鞋后就要跟上去,但一旁的顾清许却冷笑了出来。
“你是带人回房间带上瘾了吗?”
陆寂上楼的动作一顿,他不解地看向顾清许。
“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跟陆家这位新来的关系这么好了?”顾清许本来就因为陆寂刚刚的无视心生不满,现在一并发作了出来,“还是说,你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带回房间?”
面对顾清许突然的发难,顾央面无表情地进行回忆。
他刚刚说的应该是进他自己的房间,而不是要穿着鞋到顾清许的床上蹦迪。
然后他抬起头,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顾清许。
陆寂更加疑惑。
他不知道他进个顾央房间到底哪里惹到了顾清许。
但转念一想到这个人和聂瑛是朋友,又稍微释然了点。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但再怎么样这也是顾央的弟弟,陆寂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让顾央家庭不睦。
“现在也快到饭点了,我想请你出去吃个饭,可以吗?”他找了个折中的方案。
顾央犹犹豫豫地看了眼外面已经有点暗沉的天色,把身上的毛毯裹紧了点。
他其实不太想出去,但做了下心理建设后还是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回到楼上去换身出门的衣服。
陆寂在下面等他,期间顾清许一直没有离开。
他本来以为是对方看自己不顺眼,所以才提出要去外面吃饭。
但顾清许的表情非但没有任何好转,反而更加阴阳怪气,还演都不演一下地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似乎是在比较着什么。
“我可不抽。”顾清许笑着说道,“我记得你爸也不给你抽烟吧?怎么,在家里不痛快了,还偷偷跑到学校里来抽?”
说到这里,聂瑛脸上阴沉的神色更甚。
这些天下来,只要跟别人接触,就怎么也跨不过这个问题。
他到现在连自己教室的门都没有踏进去过。
“你摆出那副样子来干什么?反正你那点破事大家都知道了,我们都认识了那么多年,何必遮遮掩掩的,这样聊都聊不利落了。”
……毕竟谢坞确实是因为他而死的。 「顾总怎么走得这么急,发生事情了?」
「我刚刚站得近听到了,好像是住在顾家那个女人又……」
说到这里时,几人不约而同地沉默。
「今天跟在顾总身边的,就是那个女人的孩子吗?」
「看着都不怎么说话,和其他小孩都不一样。」
「摊上这么个母亲,怎么可能正常到哪里去啊。」
「也是可怜了,我听说那女人天天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平时都是保姆照顾。」他的母亲忍不住感叹道。
刚刚那个奇怪发言带来的疑问被解决了。
他假装吃着一旁餐桌上的小蛋糕,实际上却在悄悄地听着大人们的发言。
在聚在身边的那几位夫人离开后,母亲弯下腰摸了摸他的脑袋,声音温柔。
「刚刚我们说话,你都在听吧。」
「我知道你这孩子一向喜欢听大人说话,你以后如果遇到顾家那个孩子,也可以多照顾照顾他,好吗?」
他对于母亲会说出这句话并不意外,对方为人一向如此,心软又善良,就算是对着完全不认识的人也是秉持着能帮就帮的原则,同时也将这套处世之道传给了他。
母亲说他一生下来就已经比别人拥有了更多的东西,所以可以的话,就尽量地去帮助那些并没有那么幸运的人吧。
他点头说着好的。
因为当一个人拥有十万块的时候,就并不会吝啬于分出一块钱给别人。
有些事情他可以放下,但唯独聂瑛,唯独聂瑛!
巨大的恨意和怨气再次将他吞没,他死死地攥紧手机,用力到指节都发白了。
刚好在这时候,背后传来轻轻推门的力道。
见推不动,那个力道消失了一瞬间,末了后又抓着把手用力往下按试图撞出去。
宋引星侧开身体,下一秒顾央直接趔趄着摔了出来。
被宋引星扶住站稳身形后,顾央面无表情地和对方对视:“你堵我门干什么?”
这话说得还有点谴责的意味,完全就没有借宿在别人家里的自觉。
宋引星直直地看着面前的人。
顾央已经换上了他的睡衣,因为尺寸不太合适,从肩膀那里宽出了一个边,松松垮垮地耷拉着,袖子也长到覆盖住了手背。
“我要喝水。”顾央又说道。
宋引星去找了个杯子,洗了好几遍后擦干,然后才倒上水递给顾央。
顾央喝了几口后,自然而然地递回去,宋引星帮他放回到桌上。
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的思绪有些恍惚。
刚刚涌上来的那些无法发泄的戾气,突然间就消散了下去。
他从来都不希望自己在了解完那些恩怨之后,还徒劳地被困在过去之中,那他的一生也未免太过可悲了。
而在他一直没有办法为自己构建出来一个清晰的未来,直到这一刻为止。
如果这样的日子能够成为平常就好了。
他们可以生活在同一间房子里,顾央会一直待在他的身边,像这样亲昵地靠近,向他提出任何要求。
宋引星近乎奢望地想着。
但月亮不可能朝他而来,他必须得一步步地走过去。
将聂瑛拉下马后,至少可以避免后来顾清许的死亡和顾家的动乱。
这样的话……是否能够稍微改变一点前世的结局?
“真是像个梦一样啊。”宋引星轻声说道。
“为什么?你没睡醒吗?”
“不是。”宋引星摇头,“我只是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助我那么多次。”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手不自觉的攥紧。
明明装糊涂保持现状不就行了吗?
不要去追究背后的原因,好好地去珍惜现在的一切,谁能够料到过度的好奇心究竟会带来什么?
他从小就会因为一道解不出来的题而而在书桌面前坐上好几个小时,他的天性中带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固执,这或许也是造成他上一世悲剧的源头之一
但此刻他还是发问了,因为对象是顾央。
“我小的时候,有次在街上玩,路边有个算命的主动说要给我算一算,我就把手摊开去给他看。”
“结果他说我的前世是古代的某位名士,行侠仗义,广助他人,最后却因为没能完成一个重要之人的遗愿而郁郁而终,所以才想要投胎转世来贯彻自己的意志。”
“他说到这里就停下来了,让我先给他五十块,他再详细地跟我说说我的生平。”
“我刚想要给钱,保姆却直接把我拉走了,她让我长点心,说这些都是瞎扯一通想要骗钱的骗子。”
宋引星:“……”
他以前也遇到过这种骗子,不过没要他五十块,只要了五块钱,估计是看人下碟。
说是什么乱世将至,要给他赐一个名字,这样才能够逢凶化吉保平安。
自顾自地在哪里滔滔不绝讲了一堆话,他怕被讹上,拔腿就离开了。
这种东西也就骗骗小孩和迷信的老人,换个正常人谁会信,那就真的有点傻了。
“但我却不这么认为。”顾央脸上还带着微微的笑意,“她怎么知道那个算命的不是什么隐世的高人呢?”
宋引星默默撤回了前言。
“只是很可惜的是,我的周围并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人,起码表面上看起来都很好,毕竟他们都是很有钱,而钱能够解决世界上90%的烦恼。”
所以到头来,他也只能像堂吉诃德幻想自己是一名中世纪的骑士,来行侠仗义扶弱济贫那样,把风车当作巨人,把羊群当作敌军,沉浸在自己的幻想空间里。
直到那个女人的逝去,切断了他与世界的最后一丝联系。
“不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叶父问道,“下午小郴过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这才几个小时,怎么就进抢救室了。”
他这话明显就有些问责的意思了。
顾俞辉眼神一暗,人在他家里出的事,他自然是得给一个交代,但也不想让责任落在自己身上。
正在心里默默盘算时,齐乐程先一步开了口:“叶叔叔,都是我不好。”
事情已经发生没法回转,叶父本来是想着借此谋求点利益,没想到自己儿子的同学却站了起来,他眯了下眼睛:“你说的是……”
“叶郴这些时间压力太大,就自己在私下在不正规的渠道买了些药剂,结果今天不小心吃多了才会变成这样。”
趁着叶郴现在没法说话,齐乐程赶紧把这盘屎盆子先给扣上去。
“您不信的话,可以查下他的交易记录,应该都是有的。”他犹嫌不足地补充了句。
“这个混账。”叶父脸色阴沉了下来,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也没什么好信或者不信的了,“不去看医生,从哪里学的这种东西,胆子还真是大。”
看着叶父那副表情,陆寂心情更加微妙。
叶父给他的感觉会让他幻视陆振兴,不得不说两人之间确实存在着很多相似的劣性根。
但这并不代表他想要理解叶郴,对方的行为恶劣到他想要作呕。
徐清风看看叶父又看看齐乐程,作为在场唯一一个目睹了全过程的人,但他此刻一句话都不敢讲。
他是真心觉得齐乐程好可怕。为什么会被查到,他明明做的那么隐秘了?
而且陆寂才回来多少事情,他哪来的人脉去调查出这些?
陆振兴不再看他,当下就开始清理门户,让佣人把陆然的东西收拾好立刻把人送回到霍家去。
陆然根本接受不了这种打击,拼命地挣脱佣人束缚,竭力地喊叫着,试图唤回陆氏夫妇对他的爱。
但这次不仅仅是陆振兴,就连陆夫人也只是心寒地低着头。
谋划买凶围殴她的亲儿子打断对方的一条腿,还盗取集团的机密信息给其他公司来生财。
她确实是被彻底伤透了。
她怎会养出如此恶毒,不知感恩的孩子。
一片兵荒马乱之下,她只想要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也不想让陆寂继续留下来目睹这一切。
但一回头,却发现那个引起今天轩然大波的主角已经不在了。
陆寂趁着兵荒马乱的时候,已经离开了陆家,他不想继续在那里看几个人纠缠的戏码。
他现在的头脑还有点凌乱,皮肤很烫,血管在舒张,心跳也跳得非常快,几乎要震出胸膛。
一阵凌冽的风刮了过去。
极寒的冷意撞上他赤热的大脑,那一瞬间的摩擦激得他有些恍惚。
有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被用轮椅推着,负责推他前进的人是陆然,陆氏夫妇和陆争走在两侧,满满地欢声笑语。
陆然似乎是说了什么逗乐的话,把陆振兴逗得哈哈大笑,陆夫人也是宠溺地刮了下他的鼻子。
陆然撒娇着去躲,嬉闹间身体凑近了他,顺便就凑近低声说了什么,态度看起来极为亲密。
多么温馨而美好的画面啊。
两边的他擦身而过。
陆寂打了个寒颤,从刚刚那种恍惚的状态中抽离出来,却发现周围什么都没有。
他不确定自己刚刚看到的是什么,只是感觉到心中涌起满腔的愤怒与苦恨。
“我这孩子不懂事,倒是给你们添乱了。”
“我倒是也没什么,只是今天我们家小央原本好好地过生日,突然出了这么一出,也是实在不走运。”顾俞辉随手把原题抛了回去。
叶父扯着嘴唇勉强地笑了下,又拉着顾央说了几句抱歉的场面话。
在这段时间里,叶郴终于脱离了危险期,只是意识还没有恢复,需要留院观察。
到这一步实际上也差不多了,叶父也让他们赶紧回去休息,没必要继续在这里待着。
临走前,贺明安还在那里问他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不要顺便做个检查。
毕竟刚刚齐乐程的话都是一面之词,他担心还会有其他的问题。
但顾央只是摇了摇头,折腾了这么久,他也不想要继续在这里待着了。
回去的路上,顾俞辉一直在和他聊天,顾央本来还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搭着话,但在对方提起改天给他重办一个生日宴时,立刻表达了拒绝,并且闭上眼睛停止了交流。
顾俞辉看着后视镜中擅自沉默了下来的人,无奈一笑,倒也没再说什么。
回去之后,宾客早已经散场,佣人陆陆续续也收拾干净得差不多了,他就让顾央早点上楼去休息。
虽然时间确实是已经不晚,但要说睡意,顾央现在基本上是没有多少。
他简单地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伏倒在床上时连灯都没有开。
屋内黑漆漆的,加上隔音材质无比良好的墙壁,总是能够让顾央恍惚地觉得,自己是处在一个单独的次元空间之中。
他扯过一个枕头,用环抱的姿势抵在怀里,微微蜷缩着身体。
房间内唯一的亮光是电子闹钟显示出来的时间。
聂瑛脸色一变,他身后几个小喽啰也是脸色一变,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当面提这件事。
“真是有意思,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自己家里那点破事处理干净了没有?还在这里对我指指点点的?”聂瑛冷笑着说道,别弄得好像谁家里没点丑事一样。
“我们家的事放一边,反正你是保姆的儿子。”
聂瑛的表情开始有了很明显的破防:“顾央,你为这个特招生说话到底有什么好处?”
“好不好处的无所谓,但你是保姆的孩子。”
他随即继续冷笑:“怎么,你是不是以为我上次的事我没找上你,就以为翻篇了?”
“翻不翻篇我不知道,但反正你是保姆的孩子。”
聂瑛:“……”
小喽啰们:勇士啊。
第 30 章 第 30 章
这个小小的死胡同陷入窒息的气氛之中。
后面几个小跟班被聂瑛的脸色吓得往后缩,无助地相互对视。
他们的家庭背景放平时连给聂瑛当跟班人家都还看不上,平时也讲不上几句话,现在面对这种情况更是连该怎么应对都不知道。
他们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这趟过来没讨到什么好处不说,还被贺明安给记住了。
聂瑛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保姆两个字。
这些天下来,他只要在家里听到了,就会控制不住地砸东西,直到他爸有天回来时正好撞见了,抄起高尔夫球杆把他打了一顿才终于老实了点。
但这并不代表他心里的疙瘩已经消了。
所以明知道顾清许故意提这件事想拿他当枪使,他也还是没忍住过来找了宋引星的麻烦
急救室里面还在争分夺秒地抢救着,他们秉持着不多的同学情意坐在门口团建,陆寂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齐乐程先挤开了他,邀功似的凑到顾央面前。
“顾央,是叶郴想暗算你,他偷偷弄了药下在你饮料里,想要拍你的不雅照,还好我背着他悄悄倒掉了。”
顾央依然没什么表示,他表情平淡地打量着齐乐程。
“你、你倒掉了?”徐清风看着还有些惊讶,“那岂不是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那你为什么还要把药处理掉……”
齐乐程也惊讶地愣了一下,这个信息在脑里转了一圈后,他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时我太紧张了,没想那么多。”
徐清风更震惊了,他默默后退了一步,和齐乐程拉开了距离。
这个人实在是太抽象了。
好可怕。第二次见面是在顾家的住宅里。
他已经听闻了那个令人感到不幸的传闻。
那个罩在一层又一层名为谣言与揣测的纱中的女人,因为食用大剂量农药被送到医院抢救无效,于一星期前逝世了。
他并没有去参加葬礼现场,因为贺义宏觉得小孩子不该出现那种地方。
但顾家的那个孩子呢?
明明是和他一样的年纪,却需要经历这种事情,即使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站在这里,也会不免叹息伤怀吧。
毕竟母亲这个词语,足以攻陷掉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的心防。
如果说先前只是有点不合群,现在那个孩子的脸上,却充斥着一股乖张又阴郁的气质,明明只是孤零零站在那里,却仿佛和全世界都划开了界限。
不得不承认,那股气质非常地吸引人,特别是对于他这种,一直生活在既定的框架里的人来说。
于是他像一只飞蛾一样,不管不顾地铺上了那团火焰,对于当时心境混沌的他而言,这已经是能够想象到的最大的叛逆。
不管怎样去释放好意,做出善举,那双眼睛都没有任何的波动。
就像是雨滴落在伞上后只会毫无痕迹地滑了下去一样。
但……这样或许正好。
“拍我照片啊?”顾央勾了下嘴角,“那谁来拍呀。”
这句话就问到了关键上。
齐乐程瞬间笑不出来了,他攥紧了自己的衣角:“叶郴早就找到了我,我会答应他,就是想要监视他的动静。”
他本来就不习惯说很多话,又被这么多人看着,就更加紧张,都不知道该怎么组织好语言。
“这样啊。”顾央轻飘飘地说道,“那我应该谢谢你呀。”
“如果真是像你所说这样的话。”c校的小混混原本都准备上了,在知道自己要干架的人是谁的时候又退缩了。
因为他们之中有好几个是和陆寂一个高中的,知道对方厉害,害怕这点钱还不够自己付医药费。
凑在一起一琢磨,决定花一万块请开个已经在社会上混了好多年,还蹲过牢子,人称棍哥的狠人过来助阵。
当时当场抓住的就是c校混混和那个棍哥,顺藤摸瓜后把前面这一串人都摸了个清楚,最后小助理想也不想地直接供出了聂瑛以及他们的聊天记录。
聂闰华气得脸都黑了,他当时就想当场打死这个就知道惹事的不孝子,见情况不对,聂瑛直接供出了陆然,并且同样附上了他们的聊天记录。
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一幕的情况发生。
聂闰华今天过来就是奔着甩锅过来的,因此叭叭叭直接一顿输出,直接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倒了出来。
其中心思想就一个:看清楚这是你们陆家自己人内斗,他家孩子只不过被当作枪使了。
陆氏夫妇的脸色面面相觑,脸色异常难看。
他们根本不愿意相信,那个宠了那么多年的小儿子居然丧心病狂到这个程度。
陆寂可是他们的亲生孩子啊。
在这件事里,本来受委屈最多的就是陆寂,他们原先就是当局者迷,但事情到达这个程度,冷静下来去看待后,他们身为父母的滤镜突然间就这么碎了。
就是为了继续能在这个家里待下去,不惜通过这种方式来除掉另一个吗?
明明占据了所有好处的人就是陆然,他难道对此一点数都没有吗?
他有没有哪怕顾及过一点爸爸妈妈的感受?有没有想过他对付的这个人是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
不对,他当然不会在乎。
不知怎的,陆夫人突然间就回想起了那个姓霍的说过,陆然在知道自己身份后,从来就没有想到过回去原来的家庭。
直到现在,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阵心寒。
究竟是什么样冷血的人,才能够做到对于自己的亲生父母一点感情都没有。
陆振兴也是眉头直皱,今天能够因为陆寂挡了他的路而找人去弄陆寂,哪天是不是就能把注意打在他的身上?
果然那种家庭就是出不了什么好基因。
他心下已经有了计较,不可能再把陆然留在身边,不然以后睡觉都不踏实。
除却摊开这次事情,聂闰华来这里还有目的。
虽然最后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但聂瑛这种行为的性质非常恶劣,从c校那个小混混开始算,他们这一串的都逃不了,只能从被害者这边入手了减轻后果。
“这件事里受伤最严重的人不是我,而是谢坞。”陆寂冷冷地说道,“要不是他运气好,现在也不知道会什么样。”
“我们已经去了趟谢家,谢坞同学说这件事是冲着你来的,最后还是要看你定夺。”
陆寂眼神动容。
谢坞这是把筹码全都给了他。
他冷漠的目光落在聂瑛脸上,他对于聂瑛插手这件事情同样怨气很大。
但他也只知道,与其等到时候聂家私底下和陆振兴达成了协议再逼他原谅,不如现在先把主要矛盾给解决了。
陆寂当机立断,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件事都是因为陆然而起的。”
聂闰华脸上露出赞同之色,事情全都因那个假少爷而起,只有解决了源头,这件事情才算彻底有个了结。
双方没有更多的言语交流,但很默契地达成了共识。
“陆寂,你——”刚刚已经呆滞到说不出话来的陆然,现在终于反应了过来。
“爸爸!”陆然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没用了,所以他下意识先喊了陆振兴的名字。
“别叫我爸爸。”陆振兴打断了他,心里还是膈应的很,“你的父亲另有其人。”
陆然想到那个赌鬼,吓得脸都白了,他慌乱地看向陆夫人:“妈妈——”
陆夫人到底还有丝最后的心软,她别过头不忍心去看那张脸。
但心寒归心寒,陆振兴也不可能当场就把陆然直接轰走,那样显得他太过无情。
陆寂早就已经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只要陆然一天不走,对方就依然有翻盘的机会,他不敢去堵陆氏夫妇的心。
所以聂家前脚刚走,他马上就将自己准备好的资料拿了出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上面记录的都是陆然私底下和别人的一些交易记录,有些还是竞争公司,根本就是胳膊肘往外拐。
时间是从陆寂回来那几天开始,也就是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陆然就开始给自己铺后路了。
他们从来没有对陆然设过防,陆振兴的办公室和书房也是随他进出。
没想到这份信任反而方便了陆然去圈钱。
明明他们在知道陆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时,也从来没有减少过对于他的爱,这个白眼狼怎么能?!
陆振兴才知道自己之前有几次商场上失手,原来是家里养了个吃里扒外的。
他冷着脸,将那些文件全部甩到了陆然脸上。
在看清上面的文字后,陆然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
完蛋了。
这句陡然翻转的话语中藏着尖锐,齐乐程颤了下。
他都要以为顾央看穿了他。陆然眉头一跳,沉默地和站在他家客厅里的聂瑛四目相对。
事实证明,聂瑛最开始就是嚣张到实名制买凶,只不过最近因为家里的事情还没有理清疲于应对,把这件事甩给了原本在他爸身边但现在被派过来给他的小助理。
小助理知道聂瑛要教训的人居然是陆家少爷的时候,吓得手机都差点没拿稳。
但他现在已经不在聂总身边工作,就算打小报告的话,那两个癫公互相扯完头花,最后遭殃的不还是他这个打工人。
所以他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方法。
反正现在是他在跟进,他找了A校几个胆子不大的混混去干这件事,平生做过最叛逆的事也就是逃课翻墙出去跑网吧。
小助理想的很好,稍微吓吓得了,这样也不会闹出什么大事。
但他没想到的是,那几个小混混胆子太小了-“你们看到了没?网上传的那个视频。”
“什么视频?我错过了什么东西吗?”
“我发群里给你们看,真是笑死我了,聂瑛真是丢人丢了个大的。”
链接一点进去,聂瑛的声音顿时响了起来。
「……你选的什么破地方,寒酸成这个样子,我吃饭都要没有胃口了。」
视频上的男生满脸的颐气指使,站他面前的是个看起来就很朴实软弱的女人,绞着手指呐呐地低着头。
随后男生直接把老板叫了出来,还劈头盖脸地往对方身上砸了一叠钞票要求包场。
这个视频在抖上已经有了几百万的点赞量,还上了个热搜词条。
点开下面的评论,基本上都是在群嘲。
「天呐,这就是天龙人大少爷的日常吗?谁敢去闻?」
「太癫了,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
「细节,前面还有一堆烟头,喜欢我满身烟味放荡不羁拿钱砸人的霸总幼年体吗?」
这个网络上从来就不缺乏乐子人,还没多少时间,连鬼畜二传视频都产出了好几个。
点开个电音rap一听,班里好几个同学直接笑抽在了桌子上。
他们都在笑你,偏偏你最好笑。
随着广泛的流传,除了嘲笑的言论,评论区的还多了不同的声音。
「他对面的那个人是他母亲吗?为什么两个人看起来身份差那么多。」
「不会是哪来的耀祖吧?趴在自己家里人身上吸血才让自己过得这么舒服吧?」
「啊,那就有点过分了。」
就在评论向着这个方向发展的时候,有个挂着初始ID的用户在最高赞的评论下开始回复,事无巨细地讲述了事件中的这个男生和女人究竟是一种怎样复杂的关系,其中涉及到了若干豪门恩怨。
余白表情古怪地点进了那个ID,随即又满脸麻木地抬起头看向正打字打得不亦乐乎的叶郴。
叶郴之前用这个小号给他分享过视频,聊天记录都还在。
他就知道。
连聂瑛都敢暗暗倒油,从这一方面来说也算是做到了一视同仁。
“只可惜聂瑛天天过得都很充实,不怎么上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这些东西。”拍了个片确诊为脑震荡后,谢坞还是顶着他那头的绷带顽强过来上课。
主要他是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也怕陆寂心里压力太大。
“他看到了也只会生气地大骂,然后把这些视频给下架,那不就没意思了吗。”叶郴笑嘻嘻地说道。
“也是了。”余白没有当众符合叶郴,但他也小声地表示赞同,“网上嘲归嘲,这对于聂瑛来说也不算什么吧。”
“不要小看了网络的力量。”贺明安带着深意说道,“就算是每个人只留下了一句话,最后积聚起来的能量也是无比可怕的。”
想起以前看到过的那么多起网暴导致人寻短见的事情,余白不由赞同地点了点头。
但聂瑛这个就是诠释了什么叫做不作就不会死,完全没什么好值得同情。
应佳仪看着那个视频,却笑不出来。
余白忍不住关心:“这么好笑你都不小,是有什么心事吗?”
应佳仪幽幽说道:“只是突然想起来,家里以前还考虑过我和聂瑛的事情。”
余白:“……”
你这异性缘也真是没谁了。
敢拿钱,但不敢去堵人。
所以他们凭借着那几颗没有被知识污染过的清澈大脑一合计,决定将这件事外包出去。
这样一来,他们既赚到了点钱,还不需要承担风险。
聂瑛打了十万预算,小助理私吞了两万,到小混混手里只剩下八万,他们拿了五万出去外包给了B校的混混。
没想到在这样优秀的匹配机制之下,b校的混混也想到了外包这个天才想法,拿了三万块钱外包给了c校的小混混。
他原本确实是动了心思的,毕竟叶郴的提议真是让他心动啊。
他可以得到一个毫无反抗的顾央,可以凭借自己的意志随意的支配对方,最后在一个自己满意的角度下记录下这永恒的一刻。
未来的他就可以这么幸运,但既然已经被提前揭穿,他就要凭自己的努力去再次创造。
只是真的事到临头了,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顾央当时在教室里面的那个笑容。
看着就让人感觉到好美好,阳光从外面照进来时,勾勒出来的仿佛是灵魂的形状。
他当时就在遗憾,如果站在对面的人不是应佳仪而是他就好了。
他一定会凭借自己的本能和对魅力的追求,按下相机捕捉定格下来。
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将那杯饮料倾数到掉,然后赶紧从旁边拿了杯差不多的倒进去替换。
他性格中就带着吹毛求疵的倾向,或许从那一刻起,他想要记录下来的就不仅仅是顾央的皮囊,还有更多更深的东西。
但在此刻,齐乐程浑身跟被过了电一样,这种被人看穿的,触及到内心的战栗感觉甚至带给了他一种快感。
就像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顾央指出了他作品中所蕴藏的真正含义。
他还想解释,想要顾央和他说更多的话,但对方已经收回了视线。
顾央又站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里,周围人影空空,极力想要进入视线中的齐乐程仿佛就是个毫无意义的物体。
贺明安终于上前隔开了两个人的距离,他温声说道:“好了,叶郴还在里面抢救,这里也没必要围着这么多人。”
“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出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陆寂虽然很厌恶叶郴的下作手段,但也没希望对方真的出什么事。
“没事的,他自己说过这个药不会伤害到身体。”齐乐程现在已经学会了抢答,他又暗戳戳地给自己洗了下,“我都确认过了的。”
陆寂的表情微妙。
他真的很想给齐乐程好好科普一下药效和剂量这两个名词根本就不是一个东西。
真的不是怕人蠢,就是怕蠢人突然间灵机一动。
就在这时,叶父终于姗姗赶来,陪在他旁边的是从头张罗到尾的顾俞辉。
他应该是提前了解过了情况,过来后也没有问叶郴的情况,还算是冷静地先跟顾俞辉表示了下感谢。
这下真的完蛋了。
他已经把能求的人全部都求了一遍,但依然改变不了他要退学这件事情。
都是宋引星的错。
丁子雨绝望的目光锁定在宋引星身上。
突然间,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发难,想要把对方推下楼梯。
宋引星没有料到对方会发癫,他身体本来就不舒服,没能及时闪开。
两个人一起摔下了楼梯。
宋引星眼前的视线慢慢变黑模糊,意识消失前,他听到了好几个凌乱的脚步声和呼救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久到仿佛足足度过了一生,意识才终于归位。
宋引星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如同黑曜石般的瞳仁,死气沉沉地看着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