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殿下，吃可丽饼 殿下这可丽饼是买给您……
当晚沈清崖在自己房间睡觉, 翻来覆去始终没什么睡意，总恍惚闻到鼻尖还萦绕着沙利叶的花香一般。
他听见隔壁也时不时有动静，一会儿是鞋子下地走动的声音，一会儿是物品碰撞的咔啦咔啦声。
秦曜喝了那么多酒, 竟也失眠。
更深露重, 能在自己的忌日失眠倒也是一个新鲜的体验。
内心情感蛮复杂的。
说到情感, 沈清崖就想起了那棵被秦曜种进了自己身体里的树。
他抬起手，借着窗外一点黯淡的月光，左看看右看看，身体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又站起身, 走到镜子前，打开灯, 仔仔细细端详自己的脸。
同样没什么变化。
那棵小嫩苗就像自然地融进了他的骨血之中一样，消失得无声无息，如果不特地回想, 他几乎都要忘了自己身体里还有棵树了。
于是沈清崖问沉寂了好几天的系统：【系统, 你能看到我身体里那棵再生树怎么样了不？有没有长大一点？】
系统过了许久才出声, 声音有睡眠被打扰的不爽和鼻音：【没有, 还是那样。】
【不是说吸收了人气儿就能长大吗？难道秦曜被那个萨波尔族老头骗了？】
系统：【没有, 主要是宿主你也没什么人气儿啊。】
沈清崖惊道：【莫非我又凉了？？】
虽然看不到系统的表情, 但沈清崖总觉得系统翻了个大白眼儿。
【污染物本质就是喜欢吸人咯, 但都是吸人, 一个感情浓烈情绪大起大落的人肯定比一个天天心如止水的老逼登人味儿重嘛。如果吸的是后者，营养不良也在所难免。】
【唔，你意思我是老逼登？】沈清崖很会抓重点。
【统统什么都没说哦～】
沈清崖又溜达回了床边，坐下。
莉莉丝酒店皇家套房的床垫又软又弹，舒服极了, Omega眯眼抬头，发了会儿呆。
【哎，系统，你这几天怎么这么安静，不来火急火燎报秦曜的好感度了？没跌成负的吧？】
【……没有。】
【那是多少了？你怎么欲言又止的？】沈清崖狐疑。
系统磨蹭了许久，才慢吞吞地：【稳步提升中。】
【哦哦。】沈清崖放心了，也没深究为什么这种好事来了系统反而扭扭捏捏不大乐意似的。
他又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仍是没有睡意，索性也不逼着自己睡了，恰好肚子有点饿，就翻身起了床，去客厅找东西吃。
酒店里的冰箱很大，里面却空荡，几瓶酒几盒点心，没什么生活气息。
也是，太子殿下想吃东西了随时都有随从跟仆役现做现端，倒也确实无需劳烦他往冰箱里存放什么食材。
沈清崖好奇地端出放在冰箱里侧的点心盒，然后眼睛一亮。
巧克力星星草味的可丽饼！！
而且这个logo！是凯撒大道上那家千年老字号可丽饼店的！！！
他上辈子最爱吃了！！！
沈清崖眼睛放光，如果说这个世上有什么东西是让他死的这八年来每一天都念念不忘的，那凯撒大道的老字号巧克力星星草可丽饼绝对占据其中最重要的一席之地！
这一口馋了太久了，他差点没忍住直接就拆点心盒了，手指抓住了丝带才想起来——这里是秦曜那个狗的住处。
这是秦曜那个狗的可丽饼。
如丧考妣。
沈清崖原地纠结了一会儿要不要去敲门问太子殿下自己可不可以吃他的饼，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太冒昧了，而且他大概命没那么长，遂灰溜溜决定放弃。
Omega的手指恋恋不舍地将可丽饼盒子推回冰箱，同时暗下决心，一定要在学校还没正式封校之前去一趟可丽饼店，自己买饼，丰衣足食。
秦曜房间的门就在这个时候被推了开来。
客厅里又飘起了一丝淡淡的沙利叶花香气，沈清崖作案现场被逮个正着，忙道：“殿下您听我解释——”
好在秦曜深更半夜精神状态还算稳定，没有发癫。
冰蓝的瞳仁在月色下没有太多情绪，他扫了一眼沈清崖和他身侧半开着门的冰箱，以及Omega尚未来得及离开可丽饼盒子的手指。
“你也喜欢吃这个？”
“啊……呃，一般，我就是饿了。”沈清崖忐忑道。
秦曜大概是知道他上辈子的喜好的，他多少得遮掩一下，别显得自己跟沈大元帅人设太过重复了。
于是沈清崖讪笑着转移话题：“殿下喜欢吃可丽饼吗？这家店的确实口味还不错，怎么说也开了那么多年了，还是有两把刷子。”
“不喜欢。”
“呃，那殿下爱吃什么？”
“没什么喜欢的。”
天聊死了。
认识秦曜这么多年，这人好像确实没展露出什么口味上的偏好。
沈清崖一直怀疑秦曜天天躺训练舱里吸营养液就能活得挺好。
话接不下去，沈清崖有点后悔自己半夜犯猪瘾跑客厅来了。
没想到秦曜先开口了：“但是我有个熟人喜欢。”
“嗯……那殿下这可丽饼是买给您的那位熟人的吗？”
秦曜立马道：“不是！”
沈清崖心想我就知道不是。
八年了，你个狗年年来给我上坟输出成吨垃圾话，年年记着带着你那破酒，没见你想起来给我带可丽饼！
这么多年下来，秦曜这厮但凡有哪怕一次良心发现，给他烧去一块巧克力星星草味的可丽饼，他都能原谅这人上辈子对他做的那些浑事。
然而太子殿下两袖清风，那袖子里是藏不下给他这个鬼魂烧去的可丽饼的。
秦曜看了一会儿沈清崖变幻莫测的脸色，说：“你饿了就吃吧，这里也没什么别的可吃。”
“真的？”沈清崖立马忘了腹诽，喜出望外。
“嗯。这种花里胡哨华而不实的东西，这里也没人喜欢，而且放一晚上就要坏了，与其明天拿去扔了，倒不如让你吃了，省得明天一早去学校饿得没力气上战斗课。”
秦曜这会儿淡淡的，跟刚才喝多了发酒疯的样子完全像两个人。
“那我就不客气了！”
天上掉下来的可丽饼不吃白不吃，沈清崖高高兴兴地把那盒可丽饼重新从冰箱深处挖出来，又去开放式厨房的流理台上拿了刀叉，把点心盒带到窗边的小茶几上，准备享用这时隔八年的一口美味。
打开点心盒，巧克力的微苦和星星草的酸甜味道扑鼻而来，香甜得叫人找不着北。
拿起刀叉准备大快朵颐前，Omega想起来什么，纯客套地问了句：“殿下要来点吗？”
秦曜冷哼，摇头。
沈清崖就等他摇头呢，立马挥着刀开始切可丽饼。
他原本以为秦曜出来晃荡一圈，没事了就该自己回房间了，总不至于一直在这看着他吃饼。
但他确实低估了秦曜，太子殿下不但要看着他吃，还好整以暇地坐在了他的对面，近距离围观他吃可丽饼。
沈清崖不懂这是一种什么小情趣。
只能小心翼翼地叉了一小块可丽饼，不舍地递到秦曜嘴边：“殿下，您要是也饿了就说，不用这么干看着的。”
秦曜面无表情地端详了一会儿那块停在他鼻子底下的饼，张口，吃掉，嚼嚼，咽下去。
然后露出了分外嫌弃的表情：“又甜又腻，恶心。”
那你还吃？
暴殄天物！
沈清崖很不高兴，暗自下定决心再也不要投喂他了，这山猪就是吃不了细糠。
Omega自顾自一口一口吃可丽饼，沉浸在久违的味蕾甜蜜之中。
秦曜忽然又开始说话。
“他跟你一样，喜欢吃这种小孩子才爱吃的东西。我真是搞不明白，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吃的，他能跟吸了一样沉迷。”
你懂个屁。沈清崖边吃边想。
“我有时候甚至都怀疑，如果我每年带着这玩意儿去看他，过去那些事他可能都能当没发生过。”
没错，算你这个狗懂我。沈清崖暗自点头。
秦曜皱着眉，脸色并不十分舒展，仿佛陷入了某些久远的回忆，恍然。
“……说不准又高高兴兴地拉着我阿曜前阿曜后了——那个呆子。”
沈清崖啃可丽饼的动作顿了顿。
阿曜。
好久没听到、也没想起这个称呼了。
他记得秦曜刚进莉莉丝军院的时候才十四岁，还没分化，那几年也是污染战打得轰轰烈烈的时候，就像现在一样，严重缺军人，也缺苗子。
因此军校求贤若渴，只要能达到入学要求，哪怕是没分化的小豆丁也照单全收。
彼时的太子殿下既不是Alpha，也不是太子，只是一个在皇室默默无闻的皇子。
以十四岁的年纪来说，秦曜当时的个子尤其矮，真的就跟个小豆丁没两样，所以他入学的时候受到了好大一番嘲笑。
“这小子以后八成会分化成Omega吧！也就是看他是出身皇室了，不然这种小孩莉莉丝军院怎么会收啊！”
那一年十六岁的沈清崖已经进入了分化期，种种迹象和各方诊断都表明了——他即将分化成为一名优秀的Alpha。
沈清崖这人有个坏毛病，是小时候在养护所里养成的，就是喜欢给人做大哥。
秦曜这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样子，可太适合让他做大哥罩着了，因此这小皇子入学第一天，沈清崖就热心无比地去搭讪了。
“你就是他们说的新来的皇子殿下啊？仔细看长得也不是他们说的那么瘦弱嘛。
“我比你大两岁，我以后就叫你阿曜怎么样呀？”
沈清崖嚼着可丽饼，隐约记得，自己当时跟秦曜初相识，就已经奠定了热脸贴殿下冷屁股的感情基础。
因为他兴高采烈地说完，秦曜只是冷哼了一声。
回了他俩字：“恶心。”
如今的秦曜就像嫌弃当年的他一样嫌弃这块甜腻的可丽饼，沈清崖吃完半块，终于忍不住问：“你既然自己不爱吃，也不打算把可丽饼送给你那个爱吃的朋友，那你买他干嘛？就放冰箱里等着臭掉？”
秦曜沉默半晌，像是在思考该怎么狡辩。
然后猛然意识到什么，冷冷道：“你管我？记住你的身份，你是奴隶，本太子什么时候准许奴隶过问我的日常生活了？”
“……”
行吧。
沈清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深夜了，早过了0点，沈大元帅的忌日已经过去了，秦曜那点酒想必也是完全代谢干净了。
0点的魔法一过，灰姑娘跟妖魔鬼怪都是要现原形的。
啧。这个狗也可算是又恢复正常了。
第25章 我的学生 “您要搬去学校宿舍住？”……
第二天沈清崖跟秦曜都默契地绝口不提前一天酒醉后的事情。
沈清崖在房间收拾他简单的行李。
莉莉丝军院的规定：每年开学第一天是新生的纯报道日, 只需要去学校参加开学典礼，去班级溜达一圈混个脸熟。
后来因为这一天又成为了沈元帅的忌日，师生们都要去悼念堂哀悼，就更没有多余的时间准备别的事了。
因此所有新生都是在学校正式开学的第二天搬进学生宿舍, 从此属于军校生的全封闭军事化生活开始, 也就不能随时回家了。
沈清崖将军用包背在肩上, 看见秦曜也已经收整好了，压抑住内心的雀跃，假装遗憾道：“殿下，我从今天开始就要搬去学校住了, 恐怕不能再让您随时监视了呢。”太棒了，耶！
没想到秦曜淡定地把终端扣上手腕, 头都没抬：“没事，我也会搬过去。”
“？？？”沈清崖以为自己听错了，“搬过去？呃……您吗？您要搬去学校宿舍住？”
有没有搞错！
就算秦曜现在暂时在做特化班的主讲教师, 但特化班的老师向来都是直接从军部借调的, 也没听说之前有哪位将军就正事不干直接住学校里了啊？
况且莉莉丝军院再怎么招牌硬, 它也就是个军校而已, 军校宿舍条件能有多好？太子殿下受得了这委屈？
秦曜像是看出了沈清崖内心的拒绝, 冷冷道：“怎么？不欢迎我？”
“呃……没有……就是学校宿舍条件有限, 我怕殿下您受委屈。”
“这个不用担心。”秦曜两手一绷, 自动滑扣的皮带像蛇一样迅速收紧, 首尾相衔，束出挺拔有力的腰身，“我早就跟学院打过申请了，他们自然会把最好的校舍收拾出来给我住。”
“……好吧。”
“而且就在你的宿舍隔壁，方便我随时监视你。”秦曜高抬着下巴, 冰冷的话语敲碎了沈清崖最后一丝自由的念想。
帝国高军的最高统帅秦上将兼以性情癫狂而闻名的太子殿下，竟要屈尊降贵入住莉莉丝军院的宿舍——这种事情，放在任何时候都是一个很值得推敲的八卦。
沈清崖毫不怀疑，自己这个“秦曜的姘头”身份怕是要从一开学就在同学们眼里做实了。
果不其然，他背着包刚在自己的宿舍房间站定，就听见门口压低了声的叽叽喳喳。
“就是他，就是他，快看——”
“他就是太子殿下塞进来的关系户？”
“叫什么名字？？‘米兰·休汀’？好耳熟的姓，没记错的话指挥系跟机械制造系也有姓休汀的？”
“一家的吧，他家好像是个小贵族，这下好了，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咦惹……要是我家的Omega兄弟，我是怎么也不会同意他嫁给‘那位’太子殿下的！听说殿下私底下在那方面玩得很吓人的咯——”
“搞不懂，一个Omega干什么非要塞这里来，Omega就老老实实该嫁人嫁人不好么，跑军校来掺和什么。太子殿下也真是癖好特别啊！”
现在的军校生，嘴真的是很碎啊。
沈清崖暗自感慨着，随手把宿舍门关上，眼不见耳不听心不烦。
莉莉丝军院的学生宿舍通常都是两人一间，学校统一分配，通常是同性别的学生住在一起。
沈清崖不知道学校能不能给他匹配到另一位Omega舍友，这几年Omega生源实在是紧缺，如果没有另一个Omega能跟他凑对，那多半会分一个Beta舍友给他。
他穿过玄关进入房间，一进屋就看见了一个正在收拾床铺的背影。
亚麻色的短发，身材很矮小，身上的制服明显大了两个码，裤腿堆成了一堆，军装干练洒脱的感觉全没了。
那人听到身后的动静便回过头。
皮肤苍白，戴一副镜片厚厚的框架眼镜，脸颊上几颗雀斑，扔人堆里就找不着的相貌。
现在的近视跟远视手术纠正技术都很发达，价格也亲民，正常的帝国人但凡家里不是穷得要吃土了，没人会戴麻烦的框架镜。
这人有几分木讷，犹豫片刻，主动朝沈清崖伸出手：“你好，你就是米兰·休汀吧？我叫林奈·奥菲罗。以后我们就是室友了，请多指教。”
“……奥菲罗？”
“对。”林奈·奥菲罗淡定地点点头，“你之前的婚约对象沙利文·奥菲罗是我亲弟弟。”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先前他逃婚可是把奥菲罗家从上到下气坏了，奥菲罗公爵不是休汀家一个小贵族开罪得起的，他这次回莉莉丝一直是小心再小心躲着这家人走。
谁能想到，居然这么巧把他跟奥菲罗家的人分到一个宿舍了。
沈清崖尴尬道：“唔，鉴于我们今后可能有很长时间都要住在同一个小空间里，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关于我和你弟弟的婚约那件事——”
林奈摇头：“没关系，你不用解释，我跟奥菲罗家那些人不是一伙的，你尽管放心。”
亚麻色头发的少年说完迟疑片刻，用补充了一句，“还有你跟太子殿下的事，我也不会多嘴，我不多管闲事。”
“呃，我跟太子殿下其实什么也没有。”
“这样啊。这样的话最好，不然如果太子殿下经常造访我们的宿舍，也挺不方便的……毕竟AO授受不亲。”
“你是Omega？”
沈清崖有些惊讶，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林奈——这少年身上的确没有Omega普遍的娇柔气息，倒是有一种素净的中性气质，所以沈清崖刚才一直以为他是个Beta。
再动动鼻子认真嗅闻……确实也是没闻到信息素的气味。
“我患有先天性信息素缺失症。”林奈察觉到沈清崖的疑惑，便主动解释，“这种算是罕见病，明明能分化能长出腺体，就是没有信息素，当然也没办法跟Alpha匹配，加上我长得也普通，所以我家人一直觉得养了我这么个Omega是养废了，由着我自生自灭。
“好在他们后来又生了沙利文，有了个Alpha，才算是有点盼头。”
沈清崖无意多打听别人的隐私或家务事，含糊地点了个头。
——他反正是不觉得那个荒唐无聊、刚成年就想纳小老婆的纨绔算是什么盼头。
“你也是今年刚入学的新生吗？”沈清崖将自己的军用包放下，简单铺了床，随口转移了话题。
“嗯，不过我比你大，我今年已经21了，读的军械制造。”
“工程师啊。”
“算是吧，我从小就对这个感兴趣，不过我父亲和母亲不同意我学这个。”
沈清崖余光扫过林奈的框架眼镜和身上不合身的制服，大致能想象到对方到底克服了多少困难。
“你呢？”林奈反问沈清崖，“你也是Omega，进的还是战斗特化班，很难想象——你有什么打算么？”
“打算啊……”
沈清崖坐在床沿，柔软灿金的长发垂落肩头，在晨光熹微下，Omega周身有一丝淡淡的圣洁之感，令林奈这个当惯了人群中最不显眼的人的Omega看呆了两秒。
“打算加速捣鼓，尽快毕业，然后直接入正编军队，进污染区。”
“……啊？”林奈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揉了两下耳朵，“你认真的？”
金发Omega晃着两条修长纤细的腿，笑而不语.
在宿舍简单休整完后，沈清崖就告别了林奈，先行回了教学区。
特化班的教室里零零散散坐了几个学生，有聚在一块聊天打诨的，也有少数在用功学习的。不过大部分人都去了训练室，接驳了训练舱正自行做虚拟训练。
秦曜这个主讲老师当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甩手掌柜，只留下一个“两周后实地考试”的恐怖要求就消失了，放任他们一整个班的人自生自灭。
大家因此也心中惴惴，都摸不清这位以癫闻名的太子殿下到底是什么路数的，在恐惧的趋势下，平时整日磨洋工的人也一头扎进了训练舱里，先练着，至少能缓解一些焦虑。
军校学生的日常训练基本都是小组形式的，大家组队进训练场进行模拟战斗。
沈清崖进训练室的时候还有不少人正在组队当中，也有人比他来得更晚，大家陆陆续续加入，组好队后就接驳控制台，一同进入训练场。
“同学，你们队伍还缺人吗？能不能带我一——”
Omega扬着友善的笑容搭话，但这个时候花瓶一样漂亮的脸就毫无作用了。
没人搭理他。
战斗，从古至今都是属于Alpha的活动，带上娇娇弱弱的Omega只会碍事。——这是绝大部分Alpha心底的想法，就算平时在社交场合再绅士，对Omega再温柔，归根结底都是对弱者的怜悯。
没有任何Alpha会让Omega成为自己交付后背的战友。
反正至少这个战斗特化班里是没有。
更何况沈清崖现在的名声也比较暧昧，谁都知道他是被太子殿下塞进来的关系户，疑似姘头，这下别的Alpha连色心都不敢起了。
只想敬而远之。
沈清崖试着加入好几个队伍，都被无视了，他也不觉得尴尬，就那么淡然地站在窗边，看着别人一个个组队完毕。
“哟，小Omega，没人要你啊？”希尔因跟褚晏恰好一前一后进了训练室，瞧见沈清崖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那，得意地嘲笑。
“嗯，我还没有找到组。”沈清崖好脾气地笑笑，“你们现在就两个人？带我一个呗？我还蛮好用的。”
希尔因翻了个白眼儿：“才不带拖油瓶，你自己玩去吧。”
“真不带我吗？那以后训练战我岂不是只能一个人练了？”沈清崖可怜巴巴的。
“那可不止是训练战，您可是太子殿下的小宝贝儿，我们干啥敢跟您一块儿啊？失敬失敬。”
希尔因阴阳怪气完就钻进了训练舱，褚晏见状大约觉得不太好，想对沈清崖说点什么，却欲言又止。
沈清崖见他那副笨嘴拙舌的样子，失笑，大度地挥挥手：“没事，你去吧。希尔因冒冒失失的，战斗的时候保护好他。”
此时褚晏身边的训练舱也已经启动完毕，舱盖缓缓揭开，年轻的Alpha望着Omega，有些怔神。
金发的Omega没再说什么，大约是做好了独自训练的准备，转头去找训练舱了，只留给他一个纤细的背影。
……
是错觉么？
总觉得刚刚的一瞬间，像是在这个Omega身上看到了老师的影子一样……
褚晏摇了摇头，暗道自己想必是最近太累了、又或是因为昨天安息日的原因太想念老师了，才会产生这种奇怪的幻觉，转开视线，躺进了训练舱。
第26章 我的兄弟 癫子又回来了
褚晏没把开始训练前心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当真, 等到两轮训练战结束，出舱稍事休整的时候，他随口当一件奇事一般分享给了希尔因。
“……你觉得那个Omega像沈老师？？”希尔因靠在卵型的舱壁上喝无糖能量饮料，闻言呛得连咳数声, 吸管都从嘴里掉了出来。
“就他？那个秦曜的姘头？？我看你是放假放得太闲了脑子闲出毛病了吧？训练加量加量！”
“也是。”褚晏也倚靠在一边, 有一口没一口地啜饮能量饮料。
他下意识朝斜前方看了一眼——米兰·休汀还在训练舱里躺着没出来, 金色长发在透明营养液里飘飘荡荡，像荧光的水母，战斗服包裹住的身躯过分羸弱柔嫩了。
这是一个毋庸置疑的、典型得不能再典型的Omega。
他刚才到底是怎么在这人身上看出跟沈老师的相似之处的？
Alpha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起来。
“来，再来一把！”希尔因喝完饮料, 把饮料瓶攥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再次打开训练舱, “去年好不容易通过的模考，咱俩今年不管怎么样都必须毕业进军队正编。”
染了黑发的少年爬进训练舱时还有几分咬牙切齿：“军部的人全都跟秦曜那个孙子一个鼻孔通气，说什么沈老师失踪尸骨无存——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一定要自己进第八星去看看、去查清楚, 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正式开学的第一天就这么在大家的各自训练中过去。
说是各自训练, 但真正认真训练的人也不多。
这些人聊天的聊天打牌的打牌, 在训练室混到时长差不多了就跑路去吃饭或者回宿舍。
等沈清崖自己训练完, 开了训练舱门出来的时候, 偌大一个训练室里只剩了小猫三两只。
秦曜说是今年战斗特化班的主讲教师, 但放养得很彻底。
非但第一天训练没有出现, 接下来的好几天也都没人看到秦上将的人影。
也正常。
莉莉丝军院开学没几天, 秦曜就再次带领着帝国高军，深入污染区调查。
帝国军队经常有这样的短期勘察任务，在污染区外围进行生物、地质、气候等的勘测，目的是为了随时监控污染物的发展跟进化情况，以免出现突如其来的、威胁到帝国的剧变。
“真好啊, 以后我毕业进了军队就想出这种任务，最好一直就只做勘察。”
沈清崖又在一个人训练，刚准备展开新一局，就听见旁边人在闲聊。
“是哎，隔三差五去一趟污染区，带点泥巴矿石小鱼小虾什么的回来，丢给研究所的人慢慢调查去。然后军功到手，钱、地位、名声、漂亮Omega……要什么有什么。爽！”
说到“漂亮Omega”的时候，他还扭过头，暧昧地瞥了沈清崖一眼。
这些天来沈清崖独来独往，一个人训练，一个人上通选课，偶尔有馋他身子的Alpha前来搭讪，但很快又在其他人的警告下退却了，他倒也乐得清闲。
忽然就觉得“太子殿下的姘头”这个名头倒也挺好用的，至少给他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直到秦曜去出勘察任务的第三天下午，终于有一个小麻烦找上了他。
沈清崖看了一眼面前两个身量高大、胳膊肌肉虬结的Alpha，以及一个在Beta中称得上十分健壮的Beta。
这三人都用一种鄙夷又轻蔑的眼神自上而下地俯视他。
夹杂了某种轻佻的意味。
——这些人是米兰的兄弟们，休汀家族的同辈。
最左边的Alpha是米兰的大哥奥布·休汀，最右边的Alpha是米兰的小弟艾伦·休汀，中间的Beta则是他的二哥，肖恩·休汀。
当然，他们跟米兰·休汀不一样，是正经的婚生子。
米兰这些年在休汀家过得不好，他的这三位兄弟也是大有功劳。自打知道了米兰这个私生子的存在后，这三人明里暗里对米兰的打压跟为难不计其数。
包括说服他们的父亲将米兰嫁给那个荒唐的沙利文奥菲罗做小老婆，也是这三兄弟撺掇的。
沙利文就是米兰的大哥奥布的狐朋狗友之一，奥布对于他的这位好基友平时到底是怎么个德行，心里有数得很。
联合另两个兄弟将米兰往火坑里推，已经不是一个不怀好意足以形容的了。
果然，三兄弟堵上米兰后，作为大哥的奥布就率先开了嘲讽。
“唷，老三最近过得很滋润么？沙利文被你毁了婚颜面尽失，差点跟老子绝交了，你倒好，傍上大腿了哈？”
二哥肖恩是个劲瘦的Beta，酸溜溜地附和他大哥：“一个Omega进战斗特化班……这还真是史无前例了，你那个变态相好对你倒是好……我这个Beta就没这么好运气，你知道家里费了多少力气，托了多少关系才把我送进来的么？呵呵……Omega就是好，只要长得美，卖个屁股就万事大吉——”
曾经的米兰性情温顺，在贵族教育下，脸皮子也薄。
对于这种□□羞辱，怕是会羞愤欲绝寝食难安。
然而肖恩用余光观察了米兰半天，就等着Omega脸上出现羞愤之色，却一无所获。
金发军服的Omega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他们逼逼叨叨说了一堆，米兰跟什么都没听见一样，脸色都不见一点变化。
肖恩甚至看见他打了个百无聊赖的哈欠。
“…………”
这种不知廉耻的Omega，简直是给家族蒙羞！！！！
休汀三兄弟PUA失败，见米兰始终无动于衷，等于一拳打在棉花上，又不能真拿这个传闻中太子的姘头怎么样。
三位休汀家的“正统继承人”只能带着不爽的表情暂时退却，临走前给沈清崖放了个消息。
“你应该不知道，你们特化班今年的实地考试已经敲定为污染区试炼了。而且不限参加人员，也就是说不论是不是特化班的学生，都能参与。”肖恩说。
听到重要信息，沈清崖的选择性失聪顿时痊愈了，讶然道：“污染区试炼？真的假的？”
以往的莉莉丝军院是绝对不会让没毕业的军校学生亲身踏足污染区的，危险程度太高了。
肖恩见沈清崖不知道此事，就又得意了起来：“看来你的变态相好在重要的事上瞒你瞒得很紧么，这事但凡是有点人脉的贵族家庭都知道了，贵族家长组委会都跟校方吵了一个礼拜了，没办法，学校就是非要执行。
“听说就是你那个相好提的，他可真是个激进派。”
沈清崖沉吟，贵族家长们护犊子可以理解，带一群军校在读的小孩深入污染区确实危险。但秦曜也不是心里完全没数的人，估计只是在污染区外围溜达一圈，吓吓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
有骁勇善战的秦上将在，护住一群小崽子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肖恩说：“依我看，倒确实是那些贵族家长太夸大了。我们这代人谁不知道？所谓‘污染区的危险性’，自始至终都是官方的骗局。
“那破地方根本没什么危险的，污染物也不过就是一群变异不完全的小玩意儿罢了，不足为惧。什么沈清崖……无非是帝国硬捧出来的英雄而已。”
棕发的Beta仍在得意地继续：“父亲跟母亲也跟我们的看法一致，所以我们一家可不会去跟学校闹腾。有那个时间闹腾，不如让我们三个都参加试炼——既然时事能造出沈元帅这个英雄，当然也能造出下一个英雄，说不定就是我们呢？你说是不是？嗯？米兰？”
休汀家三兄弟器宇轩昂地在沈清崖跟前放了一番厥词后就离开了，照这个架势，沈清崖充分怀疑他们会在试炼的时候给他使绊子。
他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只惦记着实地试炼的事。
就这么说平静不平静，说刺激也谈不上刺激地过了几天，终于迎来了调查队凯旋的日子。
每当帝国的军队从污染区凯旋的时候，原本服务于皇室的仪仗队就会奏起号角，于凯撒大道两旁列阵欢迎前往污染区或勘测或战斗的英雄们。
军队会沿着凯撒大道一路行进，向着帕罗迪斯皇宫进发，向尊贵的皇帝和皇后汇报此次深入污染区的成果，并获得帝王的嘉奖。
帝国高军的最高指挥官秦上将在列队中打头阵，英俊颀长的Alpha骑着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胸前金色双排扣在阳光下光辉夺目，配合他冷冽的冰蓝色眼睛，像大天使长米迦勒降临人间。
在仪仗队的管乐齐鸣声中，秦上将带领着整个帝国高军的队伍向着皇宫前进。
沈清崖坐在山顶的草坪上拿着望远镜看，边啃可丽饼，内心如丧考妣。
——癫子又回来了，他的好日子是到头了。
谁知癫子像跟他有心灵感应一般，骑在马上的秦曜骤然回头，望远镜将那张俊美又高傲的脸放大了百倍，给沈清崖吓得头发都炸了。
啪叽。
可丽饼掉在草地上，立马被附近虎视眈眈的海鸥啄了个精光。
沈清崖欲哭无泪。
秦曜这个狗，是可丽饼克星么？？？
第27章 殿下，失敬了 ……这该死的Omega……
所幸太子殿下只是短暂地回头看向莉莉丝军院所在的山巅, 很快就又把脑袋转了回去。
凯撒大道两边围聚了很多前来看热闹的民众，有人说秦上将的脸色不好看，也不知道这次勘察发现了什么。
他说完就立马有人反驳他：秦上将的脸色什么时候好看过？你见过么？反正我没见过！
……
沈清崖丢了可丽饼，面如土色地回了寝室, 就见他的舍友林奈也在, 两人简单点头打了个招呼, 便各自做自己的事。
沈清崖有些心不在焉。
今天一早起来，他就感觉右眼皮突突地跳，心神不宁的，以至于上午在训练场里有两枪都没打准, 拿了个两周以来最低分。
咳，还有可丽饼……
总觉得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似的。
本来该是午休时间, 在床上滚了两圈也没培养出睡意，沈清崖索性不睡了，去冰箱里拿了瓶甜牛奶, 站在窗前继续看远处凯撒大道军队凯旋的盛景。
这次他没用望远镜。
领头的秦曜已经走了很远了, 在熙攘的人群中凝练为一个黑色的小点, 从山巅俯瞰, 不足芝麻大。
但沈清崖仍是只需一眼就能认出那个小小的黑点。
“听说, 这次调查有坏消息。”
身后的林奈淡淡地说。
奥菲罗家是大贵族, 家族中多的是在军部任职甚至担任高层的人, 因此有什么小道消息, 林奈就算现行得知了也不奇怪。
沈清崖吸了一口甜牛奶，倚靠在窗边，看着帝国高军的长龙渐渐泥流入海般汇入皇宫大门。
林奈笑问：“你不追问一下吗？这样显得我这个关子卖得很没有成就感。”
“大概能猜到。”沈清崖说。
林奈正坐在桌前捣鼓他的军用器械，沈清崖只消扫一眼就看出这个年轻的Omega在武器制造方面很有造诣。
如果奥菲罗家不限制他的发展的话……倒是个可造之材。
林奈点燃喷枪，将两个环装零件熟练地焊接在一起, 几秒的工夫，严丝合缝。
嘴里还在一心二用地同沈清崖说话：“米兰，你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怎么？”
“你很漂亮。”林奈打趣地飞速扫过沈清崖，“你还念过Omega专修学校，原本差点就要嫁人……你懂的，我以为你会是那种‘教科书般的典型Omega’。”
“我不是么？”沈清崖被他的形容逗笑了。
原本是互相开玩笑的氛围，没想到林奈很认真地沉思了片刻，然后摇头。
“看不透你呢。”林奈放下手上的喷枪，托着腮说，“你跟休汀家来议亲的时候形容的完全不一样。”
沈清崖不用想都知道休汀家是怎么形容他的——米兰休汀本人也确实符合一个典型的乖顺Omega的画像。
柔弱、温顺、美丽，如同精致的玻璃器皿，唯一的用途便是盛放鲜嫩欲滴的玫瑰，成为桌台上一个惹人怜惜的装饰品。
这样的Omega要找到一个靠谱的夫婿简直易如反掌，偏偏休汀家贪心不足蛇吞象，非要把他嫁给沙利文当小老婆，也是造孽。
不过在沈清崖看来，嫁给什么人都没什么区别。
无非是从一个AlphaX的所有物，变成另一个AlphaY的所有物，这个XYZ到底是谁有什么要紧？
于是沈清崖舔了舔沾满白色牛奶渍的上嘴唇，呵呵笑了两声，略过了这个话题。
当天沈清崖一直在宿舍待到了晚上六点，肚子饿得咕噜噜叫，恰好林奈也准备去食堂吃饭了，两人便相约一道去。
这阵子沈清崖总觉得腺体有些发胀，但身体没什么其他的不适反应，便没有过多关注。确认了抑制贴贴得严实，便没再在意。
没想到刚和林奈走到宿舍门口，沈清崖的终端就亮了。
【守望峰，C栋712，来，现在。】
言简意赅，一个字多余的废话都没有，这种风格除了太子殿下不作第二人想。
沈清崖右眼皮又开始跳了，下意识地拖延：【殿下，小人饿了，小人想去食堂吃饭QAQ】
秦曜：【我不会说第二遍。】
没办法，沈清崖只好在林奈同情又意味深长的目光下跟他作别，拖着饥饿的脚步前往守望峰。
抵达秦曜所说的C栋712时距离他出发已经过了半个小时，沈清崖忐忑地敲门，生怕太子殿下因为这半个小时的等待而大发雷霆——虽然正常人应该不至于。
但秦曜不在“正常人”的范畴内，他属于癫人。
门“咔哒”一声开了，秦上将住的地方就是高级，全自动门，沈清崖进门的瞬间还被红外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通。
“殿下……”
沈清崖有气无力地开口，刚抬脚要进入屋内，下一刻耳边流光一闪，他本能地向旁侧闪避，还是被削下了一缕金发。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还好小人反应快——”
金发的Omega抚着胸脯大惊小怪地深呼吸了好几口，才怨怼道。
没有人回应他，沈清崖很快感觉到脖子一凉，又是一痛，颤巍巍低头一看，一柄短小的锥状尖刀正抵在他喉间。
而秦曜一手执刀，一手卡着他的腰，带着霜寒露重的凛冽之气立在他身后。
沙利叶花香不要钱似地往他鼻子里钻，秦曜的呼吸就喷吐在沈清崖后颈的腺体上，腺体几乎是瞬间就开始发酸发胀。
……这该死的Omega本能。
沈清崖不知道自己到底又是哪里得罪了这尊大佛，无视了脖子上的痛感，埋头苦想：
他每天都乖乖完成训练任务，而且成绩都不错，秦上将就算砍光特化班的那群混子照理说也砍不到他头上啊……
腺体酸胀后，下一步就是腿软，沈清崖感觉双腿像软面条，渐渐支撑不了身体的重量，摇摇欲坠。
多亏秦曜那只手臂卡着，才没跌坐在地上。
平时没觉得秦曜的手多粗壮，想来Alpha的力量在骨不在皮，一只手拎个沈清崖跟拎一个塑料袋没有任何区别。
但如果可以的话，沈清崖还是希望他们俩这相隔两周的在会面不要是以如此不体面的方式的……
他劝解道：“殿下，冷静，有话好好说，好汉动口不动手——”
“然后把动手的机会留给你？”秦曜冰蓝色的瞳孔竖起，像狞猫。
沈清崖实在是不知道这人又在发什么疯。
好在秦曜也没有卖关子叫他猜测，沈清崖跌跌撞撞地被拉扯进房间，尚且未来得及看清楚秦曜现在住的地方的陈设，就感觉一阵剧烈的眩晕。
秦曜这个[哔——]，是真拿他当垃圾袋抡啊！
头昏脑涨，星星乱飞，强烈的、想要干呕的欲望，在Alpha强势的信息素下后颈腺体还一跳一跳地痛，某种热胀的感觉加剧了眩晕感。
沈清崖眼前一片黑之下，差点手抱着面前长长一条电线杆子就哕出来——
哦，他面前不是电线杆子。
是长长的一条秦上将。
“呕————”
理智出走，管是管不了那么多了，唯一的知觉是有什么东西正牢牢抓着他的腰侧支撑着他，干脆就势攀住那根结实坚硬的东西，头一低，哕起来。
“哕——呕————！”
被当作呕吐袋的太子殿下：“…………？？？！！！”
第28章 我打错药了 包装袋上写着“Omega……
沈清崖扶着秦曜, 呕得昏天黑地，眼前几乎要闪过他这短暂一生的走马灯了。
嗯，腺体还在发酸发胀，很好, 证明没怀孕。
不是孕吐。
呕了许久都是干呕, 没真哕出来什么东西。
等眼前再次清晰起来的时候, 就看见太子殿下一张猪肝色扭曲的脸，而他正紧紧抱着殿下的胳膊。
看太子殿下那嫌弃的姿态，应该是想甩开他的。
但也不知道他是哪来的力气，抱着秦曜抱得死紧, 后者竟然没能把他甩开，只能脸色黑如锅底地尽量试图跟他拉开距离。
那种疯狂想要呕吐的感觉不知为何荡然无存了, 只剩下腺体的酸麻胀痛随着沙利叶的香气将他浸润后愈发分明。
秦曜的另一只手牢牢抓着他的腰，Omega的腰细，不盈一握的尺寸, 而秦曜的体温很烫, 手的热度从腰间蔓延着向上, 侵向腺体。
沈清崖咽了一口口水, 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然后像被烫到一般向后连跳两步, 跟秦曜拉开了距离。
太子殿下的脸原本是极为英俊的, 此刻黑中带红, 说不上来是什么成因, 只见他眼神带钩般，深深看了沈清崖一眼，然后移开了视线。
沈清崖张了张口，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不过秦曜手掌间一个散发着莹润绿光的小东西很快就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再生树？”沈清崖讶然。
那棵再生树的小苗苗还是同当初刚被种进他的身体时形态无二, 幼嫩纤薄的一点小芽，发了两片颤巍巍的嫩叶。
随时都会嘎的可怜样子。
秦曜捧着那株小苗坐了下来，然后沉默地跟小苗苗大眼瞪小眼了半晌。
“没长大。”
听秦曜没头没尾冒出这么一句，沈清崖揣测了一番他这死对头的心思，认定了这货是在嫌弃他这个做花瓶的不够努力。
于是沈清崖可怜巴巴地辩解道：“我已经很努力地孵啦，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不长呢，可能我还是得再进补一下吧，我看别人怀了多少都得吃点补品的，说起来军院的食堂——”
正准备借机丰富一下莉莉丝军院食堂的甜食菜单，秦曜先打断了他：“不是你。”
沈清崖：“？”
秦曜抬头，眸色沉沉：“这次调查任务我们去了第八星。”
第八星，路西斐尔，曾是帝国的前朝旧都。
也是星群大污染后，受污染程度最高的一颗星。
一千年前的路西斐尔无论是在经济还是文化领域都全面领先于莉莉丝，常驻人口多达八十亿，足有莉莉丝现在常住人口的三倍之多。
一场以路西斐尔为原点开始扩散的大污染改变了这颗美丽的星球，八十亿人口中的70%以上在三年内变成了既无理性亦无情感的怪物，海洋干涸，植被变异，动物同样变为怪物。
现在的路西斐尔作为污染原发星，仍维持着遥遥领先于其他星球的SSS级污染等级，军部代号称其为“核心区”。
沈清崖自然知道这次秦曜执行的是调查任务，只是没想到区区两周的调查时间，太子殿下居然给干到第八星这个污染物大本营去了。
“……发现了什么吗？”沈清崖觉得嗓子眼有些发干。
“污染物正在智能化。”秦曜言简意赅。
这些年人类能护住剩下仅存的四颗星球，免于污染的继续扩散，并非是因为人类拥有能够抵御污染物扩散的战力水平。
对于污染物来说，侵袭、扩散、繁殖……就是他们的本能。
就像癌细胞。
但好在这些生物也的的确确如癌细胞一样，只会无序复制和扩张，因此人类仰赖着几亿年来积累下来的智慧，不断调整迭代应对策略，尚能抗衡。
而这种“抗衡”，维持的前提就是污染物永远不会拥有近似人类的情感和智慧。
“我这次在第八星外层，抓到了一只科波兔。”
秦曜定定地注视着手掌上方悬浮着的荧绿色再生树苗，语气听不出情绪，但冰蓝色的瞳仁仿佛触不到底，其中深意令人心惊。
科波兔，一种小型污染物，普通垂耳兔污染化变异后的品种，污染物危险评级F级，胆小温顺，几乎没有攻击性。
沈清崖静静等待秦曜的下文。
果然，太子殿下抬头看了他一眼，再生树嫩芽周围自带的球型光晕明明灭灭了一会儿，重新没入了沈清崖的身体。
又是一阵短暂的眩晕——他感觉这玩意儿注入和抽离的瞬间简直像在提取他的魂魄。
“要不是那只兔子长得太恶心了，我差点就要以为那是普通的兔子了。它蹭我的脚，跟我要吃的，还在我给了它一块变异飞鼠肉以后讹上我了，只要我一回头，它就在我身后就地躺下翻肚皮。”
秦曜说这些话的时候平铺直叙，没有什么感情色彩，沈清崖却完全能体会他所描述的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污染物智能化一直是帝国最担忧的一件事，而简单的生物情感本能就是智能化的第一步。
但沈清崖要维持他军校一年级菜鸟的人设，不方便表现得太过共情。
只能眨着无知的大眼睛：“殿下，这些事情对小人来说太过深奥了。”
“也是。”秦曜冷静下来后，估计也觉得面前弱不禁风的Omega实在没什么威胁，甚至有点纳闷自己方才对他的怀疑。
他难得露出了些许疲态。
“从之前的调查结果来看，那些恶心玩意儿都会被人类情感吸引。我不相信有莫名其妙的吸引力之说，从进化的角度来说，这只能证明人类情感能成为那些东西的养分，促进他们进化。”
沈清崖恍然大悟状：“因为我忽然出现在殿下面前，再生树又被种在了我的身体里吸食我的情绪，所以殿下怀疑我？”
恍然大悟完又十分委屈，“殿下，这听起来没有什么逻辑关系。”
秦曜恶狠狠瞪他一眼：“我当然知道没有逻辑关系，本太子只是……”
“哦哦，懂了，只是殿下的第六感对吧？
“咦？话说Alpha也有第六感吗？”
秦曜：“……”
眼见太子殿下的脸色又越来越难看，沈清崖见好就收，不再继续在老虎屁股上拔毛。
就当是刚才无辜被殃及池鱼让他那么难受的一点小小的报复吧。
略略略。
秦曜张了张口，沈清崖对他太了解了，一看太子殿下这副黑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他气得不行，八成是正在组织语言准备输出。
而且语言输出完……很可能就是肢体输出了。
上辈子的“肢体输出”主要战场是在床上，这辈子还未可知。
于是柔弱又聪明的Omega识趣地飞快转移了话题：“殿下是不是怀疑，帝国方面有叛徒？”
“是。”
“不是小人。”沈清崖道。
秦曜沉默少顷，淡淡道：“就算真的是你，你也不过是幕后之人布局中的一枚棋子罢了……就跟我一样。”
一个漂亮的Omega，以某种巧合的方式忽然出现在帝国的太子殿下，兼帝国高军第一指挥官秦上将面前，并因为再生树的原因，和他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论怎么想，都十分可疑。
然而，要真论“人类的叛徒”这个头衔，一个没落贵族家的小Omega，未免还是不太够格。
“再生树原生于第八星，那萨波尔族大祭司又说它以人类情绪为食。我原先寻思这二者之间或许会有什么关联，但这么看来，再生树状态并无变化。
“既然如此，那就要么是那个所谓的‘大祭司’在说谎，要么就是从你身上吸食到的‘人气’并不足以令污染物进化，那你也就没有作为棋子存在的价值。”
“所以暂时排除了我的嫌疑吗？”
秦上将的宿舍——不，这种山崖边全海景落地窗大平层如果称之为“宿舍”的话，那沈清崖跟林奈住的那间大概只能叫鸟笼了。
——秦上将的豪华大平层内燃了跟他平常住酒店时一样的淡淡的熏香，熏香的气味和沙利叶花香交织交缠在一起，让沈清崖产生了短暂的醉意。
这款熏香名叫“加百列之吻”，沈清崖记得，打从他认识秦曜的那天起，太子殿下就一直很喜欢用这款熏香。
很复杂的香料所调制，异域风情浓厚，那是已故的先皇后曾经钟爱的香味。
多重香气缠绕，沈清崖有一瞬的浑噩和眩晕。
那把两辈子加起来都令他熟悉到深入骨髓的声音说道：“我可以相信你吗？”
沈清崖近乎本能地轻轻拍了拍秦曜的肩膀，安抚地。
“相信我。太子殿下。”
秦曜没说什么，深深看了沈清崖一眼。
Alpha和Omega的情绪激烈时，信息素分泌也会尤其旺盛，此时沙利叶的花香气丝丝缕缕缠绕，能让任何路过的Omega腿软。
沈清崖这个曾和沙利叶花香日夜交缠过的Omega自然更不例外。
后来沈清崖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宿舍了，沙利叶的花香迷得他晕晕乎乎，后颈的腺体一直在酸痛发胀。
虽然没做过Omega，他也隐隐知道这种状况应当是不太妙。强烈的信息素吸引，抑制贴几乎压抑不住。
沈清崖毫不怀疑，再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他的易感期大约就又要提前了。
于是逃也似地跑了，回了宿舍立马找到长效信息素抑制剂，因为脑袋太晕，连包装都没细看，就迅速给自己扎了一针。
“你身上……都是秦上将的味道。”
林奈远远地看着沈清崖，欲言又止。
“……呵呵，没什么事，就是去找他聊了点……呃，正事。”
“嗯，注意做好保护措施。”
沈清崖无奈：“都说了没有——”
“好好好，总之你自己注意。”
“……”
长效信息素抑制剂生效并不快，那一整晚沈清崖都没有睡好，夜里做了梦，尽是前世那些跟秦曜之间荒唐的零碎片段。
一个梦结束，伴了一身汗惊醒，惊醒前是秦曜俯身在他上方，带着恨意和某种悲切的眼神。
被侵入的感觉，亦如有实质。
好不容易再次睡着，又是一个接一个这样色彩潋滟的春//梦，沈清崖辗转反侧，次日醒来，满面红潮，手软脚软。
第一反应是心虚地看向林奈，所幸后者没什么反应，只疑惑地打量了他一眼：“怎么脸这么红？发烧了？”
沈清崖摇头。
“没病就好，今天你们的实地考试就要开始了。毕竟是污染区试炼呢，状态不好可不行啊。”
沈清崖一早起来脑袋就晕晕乎乎，后颈腺体的酸胀感不减反增，也不知是昨晚那些荒唐的梦的原因还是抑制剂的原因。
右眼还在跳，跳得他心神不宁。
大脑太不清楚，以至于都忘记了今天是污染区试炼开始的日子，要不是林奈提醒，他都把这么重要的事都抛诸脑后了。
沈清崖跌跌撞撞地往厕所跑，在垃圾桶里找到了昨天没细看的长效抑制剂包装袋。
……不是长效信息素抑制剂。
粉色半透明的包装袋上清楚地写着“Omega信息素催化剂”一行大字。
草。
第29章 试炼和催化剂 “怎么脸这么红？”……
沈清崖想起来了。
他的行李里确实是有一支Omega信息素催化剂, 那是在米兰跟沙利文订婚后，休汀家的佣人塞进他的终端储物囊里的。
为的自然是让米兰一嫁过去就能迅速唤起信息素，方便沙利文·奥菲罗行事——毕竟两人的匹配度低得令人发指，这种时候总得借助一点外力。
……太大意了。
沈清崖怎么也没想到, 这支被休汀家用来撮合米兰跟沙利文的催化剂, 会阴差阳错在这种时候被他误用……
“林奈……”沈清崖扶着厕所门框虚弱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一个Omega在注射了信息素催化剂以后再紧接着注射抑制剂——那抑制剂能起效么？”
林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想得信息素躁乱症？这个病可是生不如死的呢。”
“……呃，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问的。”
“哦。总之不管是谁，还是别这么干了吧。这跟头孢配酒有区别？这么朋克的吗？”
沈清崖：“……”
终端上的时间显示已经快到8点，按照之前定好的时间, 参加这次特化班试炼的学生们还有一个小时就该集体出发了。
后颈腺体的酸胀疼痛越来越明显，头昏脑热下, 沈清崖下意识地想撕掉那块烦人的抑制贴，让腺体处柔嫩的皮肤重见天日。
——也能随时做好与空气中涌动的Alpha信息素相缠相绕的准备。
好在沈清崖还有些理智，他将脑袋伸到水龙头底下, 拧开冰水, 狠狠冲了自己一把, 冲去了一些来自Omega身体的原始萌动。
哎, 偏偏在这种时候。
得清醒点。
毕竟终于可以去污染区了, 然后就是进入军部。
上辈子没调查完的东西, 曾经未能了却的心愿, 成败在此一举。
怎么能被区区一支信息素药品控制呢？
沈清崖在冰水底下冲了足足好几分钟, 清醒了几分，才重新在后颈贴上抑制贴，同林奈道了别，两人分别前往不同的山峰。
抵达特化班教学区的时候，这里围拢了许多前来参加试炼的学生, 人数远远超过平时特化班的正常学生数。
想必都是想通过污染区试炼放手一搏，直接进入特化班，从此以后顺利成长进入军部的重要位置，甚至成为秦上将的直属。
沈清崖扫了一眼，他那三个休汀家的便宜兄弟也在队列中。
三人看见他来了，还不约而同露出了一个看好戏的眼神。
他大哥奥布还对着秦曜的方向意有所指地吹了个长长的口哨。
除了休汀家的三人外，沈清崖的学生希尔因和褚晏也在队列中。两人站在队伍前排，神色肃穆，不同于其他人的嬉皮笑脸。
视线只是扫过熟人们的脸，沈清崖没说什么，默默在队末站好。
他的脸还是有些潮红，不过那支信息素催化剂放了太久，过期了快半个月的时间，沈清崖暗自祈祷这玩意要是能很快失效就好了。
好在有抑制贴，至少能保证他的信息素萌动不会影响到周围的Alpha们。
站在沈清崖身侧的Alpha倒是敏锐，皱眉动了动鼻子：“什么味道？好香。”
“能有什么味道啊，差不多得了，快做好准备，一会秦上将该来了。”另一人嗤之以鼻。
果然，时针刚指到九点，秦曜就准时出现在大家面前。
秦上将今天穿的不是他平时常穿的日常黑色军装，而是只有在上前线才会穿着的军服，更贴身，行动起来更方便。
斗篷和肩部的连接处扣着象征着军部最高荣誉的银色六芒星军徽，北风吹拂，斗篷猎猎飞扬。
“我最后说一次，这次试炼是要实地进入污染区的。不会深入，我跟另外几个军方带队老师也会随行，但不代表没有危险性。
“如果遇到什么情况，没命也是有可能的。害怕的话，趁现在赶紧滚。”
秦曜讲话素来不知情面为何物，学生们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只当秦上将在惯性威胁。
这次试炼的目的地是第五星外层。
第五星原本就是污染程度最低的一颗污染星，又离莉莉丝跟阿斯蒙帝斯很近，这么多年也没骚扰过莉莉丝和阿斯蒙帝斯，能有什么危险性？
无人离开队伍。
“好，一共78人。”秦曜拍了拍白手套上不存在的灰尘，“那么，祝你们好运。
“——莉莉丝军院战斗特化班第一次污染区试炼，出发。”.
星舰从莉莉丝军院出发，跃迁三次，前往被称为【污染区守门员】的第五星外层。
沈清崖为了保存体力以及平复体内的信息素涌动，一上星舰就找了个角落睡觉。
穿梭在人类聚居区跟污染区之间于他而言是家常便饭，属实没什么值得多加留意的。
但他见惯不怪，别的学生就不一样了。
这些学生中不乏有出身显赫家族的，从小在莉莉丝读书，偶尔去撒共探亲旅游，假期又去克罗赛尔度假……星际旅行对于这些贵族子弟而言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于是贵族子弟们好整以暇各自找了地方坐下休憩，看小丑一样看着其他激动得上蹿下跳的平民学生。
“一帮乌合之众，坐个星舰兴奋成这样，出息。”米兰的二哥肖恩从鼻子里发出嗤笑。
希尔因和褚晏恰好坐在休汀家兄弟附近，希尔因闻言怼他：“我看你也不过是比人家多去过几趟撒共的夏季别墅罢了，放起厥词来倒是振振有词。”
希尔因的祖父是一等公爵，肖恩不敢跟他互怼，讪笑了一下，转过了头去。
秦曜在星舰驾驶舱坐镇。秦上将不在，学生们自然是毫无试炼的紧张感，春游一样叽叽喳喳，聊天的聊天，看风景的看风景，探索星舰设施的探索设施。
有人注意到，伴随着星舰的三次跃迁，星舰窗外的风暴愈来愈剧烈起来。
“啊，那个好像就是第五星吧！跟教科书上的照片长得一样。”
沈清崖恹恹地靠在窗边，感受着身体内一波又一波热潮涌起，想要从腺体逸散出去，又被抑制贴强行按捺回去。
头晕目眩。
他无精打采地甩了两下头发，提起精神向窗外看过去。
第五星就在星舰前方，巨硕无比的棕灰色星体骤然出现在视线内，整个人、整座星舰都被阴影笼罩，几乎让人泛起巨物恐惧症，胃肠翻涌。
沈清崖上辈子也经常来第五星执行任务，对这颗以体积巨大闻名的星星不陌生，单论危险程度而言，第五星确实是污染区里最温和无害的一个了。
但这次他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右眼皮跳得越来越明显。
只能宽慰自己——毕竟是实地试炼，带着这么个打错药的身体，警铃总是得响上那么两声的。
星舰又是一次剧烈颠簸，然后加速，向下俯冲，这是即将在跟前的行星降落的预兆。
几乎所有学生都不自觉屏住呼吸，一瞬不瞬地看向窗外。
星舰穿过第五星周围的陨石带，小陨石带着火星擦过舰身，机动装置轰鸣。
所有人在经历短暂的眩晕之后，星舰底部喷出缓冲气流，缓缓降落在第五星外层地表。
星舰侧翼舱门打开，但刚才还叽叽喳喳兴奋异常的学生们没有人敢率先踏出去，都围在舱门口探头探脑。
这个号称“污染区守门员”的星球上静谧得惊人，既无怪物嘶鸣，更无群魔乱舞，正是这种虚无般的一片死寂，有些叫人心里没底。
秦曜的军靴踩着驾驶舱门口的地毯走出来：“怎么，一个个在学校的时候不是很敢么，现在倒是挺惜命。”
好在他这次难得地只嘲讽了这么一句，没继续开大。
秦上将的目光在人群中梭巡，许久后才看见一个人在角落缩成一团的小Omega，不知道是怎么了。
不过他这会儿没有空闲去关注米兰休汀到底怎么回事。
秦曜收回视线，向所有参加试炼的学生宣布试炼规则。
“一共五天时间，以星舰为圆心，半径五十公里的范围内进行污染区生物调查。通过试炼的条件是在五天后终端扫描到50种物种，并且至少对其中10种产出详细的观察报告。
“不允许踏出我圈出的范围，否则自动失去试炼资格。”
学生们一听规则来劲了。
本来还以为以秦上将恶劣又变态的个性，搞这种破天荒的试炼考试会不会玩个大的。
这么一听，秦曜也还挺收敛的么。
这不就是最基础的混日子式的调查兵任务么？
“我跟其他随队老师也会在这个范围圈内，如果遇到危险，及时按终端侧面的求助按钮，我们会去救你们——当然，这也意味着出局。自己掂量。”
秦曜毫无感情地介绍完试炼规则，然后摸出一只蓝色的口哨，吹响。
“——现在你们可以离开星舰了，当前是第五星时间下午6:00，五天后的下午6:00，这里集合。”
希尔因是最不耐烦听秦曜讲话的，后者话音还没落地，他就迫不及待地拉着褚晏冲了出去。
其他学生也紧随其后，秦曜抱着胳膊靠在墙边懒洋洋瞥了一眼，哼笑一声，就不再关注这群来郊游似的学生。
仿佛熊孩子们的死活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直到所有人都出了星舰，剩下最后一个慢吞吞的沈清崖，秦曜才慢条斯理地拦住了他。
“站住。”
沈清崖回头看他。
“怎么脸这么红？”
Omega额头跟脖颈处出了不少汗，原本常年披散着的金发都像是耐不住热一般，在脑后束了一个高高的马尾。
沈清崖扶着旁侧的柱子，勉强对太子殿下笑了笑：“……没事，就是刚才在空调风口底下吹久了，有点……呃，中暑。”
“？中暑？”秦曜匪夷所思。
沈清崖斩钉截铁地点头：“没错，中暑。最近气温变化大，不同星球寒暑不定，殿下还要保重身体啊。”
说完他也不等秦曜回答就跑了，很快消失在了秦曜的视野里。
只留下太子殿下一人，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纳闷地看了一眼顶上的中央空调，莫名其妙：“……真有这么热？”
第30章 殿下宫寒 要跟上辈子搞过的人抵足而眠……
第五星外层。
超大行星第五星, 当年也曾是很宜居的星球。大气层形成天然的保护屏障，滤出淡淡的日光，四季长春。
星群大污染后第五星的气候有所改变，水流干涸, 阳光减少, 整颗星球常年被浓雾笼罩, 草木疯长。
草木葱郁疯长的同时气温连年下降，帝国的气象专家预言第五星很快就要重新进入冰河时期。
参加试炼的学生们踏上未知的土地，有点紧张，也有点激动, 探头探脑东张西望。
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大家胆子也就大起来了。
“……什么嘛，这就是污染区？看起来跟远郊的荒星没什么区别啊。我在纪录片里看到的阿蒙也不过就是这样。”
“笑死, 就是雾霾大点儿。但讲道理，撒共工业区的雾霾比这里还严重呢。”
“污染物呢？哪有污染物？？会出现传说中的虫族吗？”
“虫族是A级污染物，要接近污染核心区的地方才有呢, 第五星外层不可能有啦, 咱们最多就调研点小卡拉米就能回去了。”
秦曜是最后一个下星舰的, 上将的漆皮军靴刚落地, 所有窃窃私语骤停。
比污染物的威吓性高多了。
秦曜：“所有人, 三人组成一组, 我跟其他老师会随机加入不同小组监考。如非必要, 遇到任何意外事件, 监考老师都不会出手，全看你们临场反应。现在开始组队。”
78个人，三人一组的话刚好组成26组。
沈清崖看了一眼，休汀家三兄弟毫无疑问就地成组，其他还有一些平常关系好的小团体, 也很快组上了队。
当然也有谨慎理性重策略的人，仔细分析了大家的各项能力水平，寻找与自己互补的组成搭档。
余下的，人缘好的就抱大腿，能力强的被抱大腿，又组成几队。
最后剩下的就是既没有能力也没有人缘的。
比如他——米兰休汀，这个从开学到现在一直被所有人当作透明人的Omega。
秦曜也看见了沈清崖落单没找着队友，但这个狗作壁上观，抱着胳膊靠在星舰旁边，一副爱谁谁反正老子懒得管的样子。
“哎，米兰休汀。”
有人在叫他，沈清崖抬头看去，见是两个人高马大的Alpha。两人一个直勾勾看着他，另一个用眼角余光瞥秦曜，眼底闪着某种不怀好意的精光。
“叫我？”沈清崖问。
“对，就是叫你。”Alpha咧起嘴笑，“你没找到队？要不要跟我们一组？你看——”
Alpha说着抬起胳膊，用力，发达的肱二头肌便适时地嘭起，“我们俩这个水平的Alpha，带个你绰绰有余。”
这俩人打的什么算盘太过昭然若揭，沈清崖即便此刻身体里信息素涌动，头脑不太清楚，也能看出他们心里怀的什么鬼胎。
外星地界，深山老林，犯罪的温床。
一旦大家四散分开，进入浓雾深处，他一个Omega……还不是Alpha想对他做什么都毫无反抗余地？
等汇报的时候就说他被污染物挠死了，爽完不用负责。
Alpha啊Alpha，卑劣的Alpha。
沈清崖没搭理他们，扭头就走，穿过一组一组的学生，途经休汀家三兄弟，那三人也看笑话似地瞅着他。
大哥奥布哈哈大笑：“怎么样，这种时候是不是觉得还是嫁给我兄弟沙利文好点？起码不用在这里因为没人要丢人了。”
沈清崖脚步顿了顿，看了眼浓雾深处。
雾太浓，天色灰，二十米开外是人是鬼都看不清。
……什么都看不见，但无端有种不好的预感。
沈清崖揉了揉跳得厉害的右眼皮，随口对奥布道：“污染区不像你们想得那么好混，还是关心好你们自己吧——就当是在污染区殉职的沈元帅给你们的忠告。”
“呵，沈清崖算什么，都化成灰那么多年的人了，也就军部的人到现在还天天把他捧在天上。
“既然‘英雄’那么好当……那等着，我也来当个英雄。不过我可不会像沈清崖那么蠢，还真把自己耗死在污染区。”
沈清崖点头，真心道：“也对，但愿是我想多了吧。”
最后沈清崖穿过人群，来到了他上辈子的学生们跟前。
希尔因这人性格倨傲，虽说他出身好，成绩也优秀，未来前途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一片光明，想讨好他的人众多，但这崽子谁都看不上。
也就只有一个当初一同入学又一同师从沈清崖的褚晏能得他真心相待了。
此刻希尔因跟褚晏正在对身上的装备和药品做最后确认，丝毫没有要再招揽一名组员的意思。
沈清崖知道希尔因这人吃软不吃硬，就装可怜：“别的组都不要我，这样我会没有成绩的，希尔因学长，褚晏学长，你们带带我吧。”
希尔因一只手给另一只手缠上压力腕带，一抬头看见强行卖惨的Omega，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虽然我跟褚晏实力很强，不在乎第三人能力怎么样，但我们也不是慈善机构，不是随便什么拖后腿的人都要的。”
沈清崖继续卖萌：“求求你们了嘛，我虽然能力一般，但理论基础打得很牢靠的，动手能力也不错，一定不会给你们拖后腿。”
因为米兰休汀跟秦曜的这层关系在，希尔因始终不怎么喜欢这个Omega。
但他们目前也确实缺一个人，眼看着其他剩下的人也都相继找到队伍了，他只能皱眉，用眼神询问褚晏的意见。
“带上他就是了。”褚晏淡淡道，“反正只靠我们两个人就足够了，第三个人是谁都无所谓。”
“行吧。”希尔因嫌弃地撇嘴，警告道，“你可以加入我们组，但是你必须听话，我们做什么，你就老老实实在旁边看着，不许逞能不许惹事，遇到污染物了就乖乖躲后面。真遇到危险了，我可没工夫分出精力去救你这个拖油瓶。”
沈清崖点头如捣蒜：“听懂了听懂了。”
“那出发吧。”
希尔因不情不愿道，最后又给武器上了一遍润滑。
三人跟着大部队出发，希尔因想往东走，褚晏没什么意见，沈清崖就算有意见也没人听，就这么定了。
第五星现在的气候很难以理喻，这边刚跨过一道冰川，对岸又柳暗花明，草木葱郁如同热带。
加上始终不散的浓雾，三人行动得尤其小心。
咻——
一团黑影从前方直窜过去，希尔因条件反射地开枪。
希尔因的爱枪“灵猫”，能够在枪形态和刀形态间自由切换，小巧轻便，机动性强，因此得名。
一发子弹正中，上前抓起来一看，是一只长得很克的蓝色小章鱼，身上步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眼睛。
章鱼没死透，希尔因抓着它的触手提溜起来，它身上的几十只红眼睛就一齐盯住希尔因。
“……”希尔因摸了把身上的鸡皮疙瘩，又补了几枪，边扫射边吐槽，“咦惹。快扫描快扫描，不想多看一眼。”
三人便迅速用终端扫描了。
如此，就算登记成功一只污染物。第一个扫描任务完成进度1/50。
一路走来这样的小污染物遇到了很多，全都是污染物图鉴有所记载的，打死一扫，果然都是C级以下没什么威胁性的小玩意儿。
沈清崖被当做透明人，百无聊赖地跟在希尔因和褚晏身后。
一切都很顺利。
沈清崖摸了摸还在跳的右眼。
也是……第五星外层，污染区的边缘地带，又长期有帝国军队清扫。若是当真有什么厉害的污染物，早就先一步被帝国军队铲除了，又怎么会有机会留到现在，威胁这群前来试炼的学生？
或许的确是他杞人忧天了。
这样对希尔因和褚晏这种优等生来说没什么难度的调研进行了一段时间，三人扫描污染物的进度已经达成四分之一了。
有脚步声靠近。
“希尔因·洛施，褚晏，米兰·休汀。”
回头，秦上将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他们三人身后，离沈清崖咫尺之遥。
兴许是那支强效催化剂的作用，四周本是空旷荒芜的原野，但一看见秦曜，沙利叶花的香气就开始不断往他的鼻尖和腺体里钻。
钻得他晕晕乎乎，不知今夕何夕。
秦曜瞥了他一眼：“等等，我跟你们一起走。”
希尔因一脸不情愿，又不能拿秦曜这个监考老师怎么样。
褚晏则彬彬有礼：“好的，秦上将。”
秦曜没搭理这两人，视线始终定定地落在沈清崖脸上，见沈清崖一直面色潮红，又看了一眼终端上的温度显示-
2度。
太子殿下终于忍不住，皱眉：“你就这么热？”
沈清崖讪笑：“我肝火旺，易燥热。”
“肝火是什么？”
“一种神奇的、神秘的、具有哲学意义的，叫做中医的古法秘术里的专有名词。”
“你还懂这种方术？”秦曜讶异。
沈清崖谦虚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不瞒你说，我只要看看面相，就能看出大家都有什么小毛小病。”
他一指希尔因，“这个也是，肝火旺，气虚，容易心气郁结，需要调理。”
秦曜眯眼：“你唬我玩呢？谁都肝火旺，人人都燥热郁结？”
“那自然不能，您就不是，您来去如风，为人淡漠，是肝火旺的反面。”
“反面是什么？”
“宫寒。”
秦曜听不懂，太子殿下在自己不了解的领域还是很虚心的：“什么叫宫寒？”
“就是高高在上，如同高阁宫殿之中的花，高处不胜寒，凛然不可侵犯的意思。”
“哦。”
太子殿下认真想了想，说得好像也没什么毛病，悦纳了，“那我的确是宫寒。”
前面希尔因和褚晏又接连解决了好几只污染物，一回头，见沈清崖公费恋爱，气不打一处来：“米兰·休汀！你在搞什么？？快过来扫描污染物，不许在后面说闲话！不然把你踢出队伍！”
……
这样小打小闹的所谓“实地试炼”，无波无澜地进行了半天。
是夜，天光尽熄，希尔因小队三人外加一个秦曜在距离星舰不远处扎了两个行军帐篷，生了火，准备休整一夜，等明天天亮了再出发。
夜晚的第五星跟白天有所不同，白天浓雾重，但整体是静谧的，一入夜，魑魅魍魉嚎叫嘶鸣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
希尔因跟褚晏轮流守夜，以防休息室遭遇污染物偷袭。
作为唯一的Omega，以及不被信赖人士，沈清崖没被安排值守任务，可以在帐篷里一觉睡到天亮。
“……殿下也要跟小人睡帐篷么？有些简陋，保暖效果也普通，可能会委屈殿下。”
沈清崖这话说得挺委婉了。
这种行军帐篷主打一个实用，对舒适性的考量不能说完全没有，但也约等于无。
帐篷里勉勉强强能挤下两个人，若是躺下，从肩膀到大腿，都难免要挨在一块儿。
若是平常也就罢了，沈清崖上辈子行军多年，不是个矫情的人。
但是……
后颈严严实实捂着抑制贴，腺体被强行压抑闭合，体内涌动的信息素却不会说谎。
个人终端能实时监测体温，沈清崖刚才看了一眼，他现在的体温已经逼近38度了。
脱离低热，迈向高热的分界。要命啊。
……这可不是一个适合跟Alpha——还是上辈子做过爱的Alpha抵足而眠的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