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Madam钟的非常手段子晴何时染上……
好不容易争取到案件重启调查,却因为不能强制提取嫌疑人指纹而受阻,周嘉伦没有心思同梁君彦寒暄,只背过身生闷气。
许学礼看着梁君彦人畜无害的气人模样,正欲以“A组无人食烟”回绝掉他的好意,谁知下一秒,钟子晴却主动接过梁君彦手里的烟,“梁sir,多谢。”
许学礼恶狠狠地看着正笑嘻嘻替子晴拆烟的梁君彦,只觉得右眼皮突突乱跳,子晴何时染上食烟这种不良习惯?一定是梁君彦趁他不注意带坏下属。
许学礼“食烟有害健康”六个字还没说出口,钟子晴便从口袋里掏出个在解剖室外顺来的一次性手套戴上,捏着烟盒,拍了拍周嘉伦,“大嘉,我有办法既不违反条例,又能拿到肥佬贤和排骨楠的指纹。”
周嘉伦挑眉,“什么办法?”
子晴故作神秘,摆出万事尽在掌握的表情,“等下我们一起进去,你只管唱白脸,剩下交给我。”
周嘉伦半信半疑地跟着钟子晴推开了关有肥佬贤的2号审讯室,许学礼则走到装有反光镜的观察间里,看钟子晴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你同梁美芬在一间茶餐厅做事?”大嘉sir戏精上身,啪地将笔记本甩到桌上,吓得肥佬贤一屁股从铁凳上摔下来。
待肥佬贤坐定,见面前之人仍旧是刚才对自己束手无策的阿sir,料定他是强装威武。肥佬贤索性抄起手,跷好二郎腿,反问:“阿sir,同芬姐在一处打工违法?好像香江的法律里,没有一条规定过我不能同金昌义的老婆一起做工哦。”肥佬贤一张嘴,脸上的横肉都跟着抖动。
大嘉再次被堵得哑口无言,忍不住向身后的
同僚求助,见子晴只是微微扬了扬下巴,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演。
周嘉伦不停暗示自己其实是许学礼后,哗地站起身,攥住肥佬贤的脖颈,拉到眼前,厉声道,“那你怎么解释,三年前矿洞爆炸案后,你购入了一辆价值30万的轿车?靠你每个月4000不到的薪水?”
“阿sir,我买liu-合-彩中了30万,应该不违法吧?”肥佬贤不甘示弱,头猛地向前一磕,周嘉伦的额头上顿时生出一个大包。
“喂,喂,喂,不要生气,”钟子晴见肥佬贤被激怒,立刻上前将二人拉开,从包中掏出准备好的烟盒,充当和事佬,“贤哥,袭警违法,不如食烟休息下?”
“我给madam面子,”肥佬贤顺势抽出一支烟含到口中,歪嘴冷笑,“阿sir,学着点,对纳税人讲话要有礼貌。”
周嘉伦不知是真生气还是演戏投入,打算绕过铁桌继续同肥佬贤争论,却被钟子晴一把拦住,将他按回了座位。
“Madam,借支火啊。”肥佬贤见周嘉伦偃旗息鼓,气势愈发高涨,竟将警署审讯室当成自家客厅。
钟子晴突然拍了下头,“啊!贤哥,我突然想起来,警署禁烟,你也不想被罚款吧。”子晴将烟从肥佬贤口中拔掉后,一溜烟跑出审讯室。
“喂,子晴,你究竟在干什么?”大嘉追出审讯室,揉着额头上的大包抱怨,“好痛哇。”
钟子晴捏着烟晃了晃,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大嘉,你猜这上面会不会有肥佬贤的指纹?甚至是唾液?”
“你刚才哄肥佬贤,就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周嘉伦如梦初醒,“子晴,你怎么会想到这种办法?”
“对付无赖,要使用非常手段。”钟子晴将烟头扔进物证袋,得意洋洋地朝鉴证科走去。
“又是这句?我哪里有你这么多非常手段啊?”审讯室隔音效果极好,不用担心被嫌疑人听到,周嘉伦追在钟子晴身后放心大喊。
旁观完整场戏剧表演的许学礼,心满意足走出隔间,无论他如何控制肌肉,脸上的笑容都憋不回去。他果然没看错人,子晴心志坚定,不会被衰人梁君彦带坏,只是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手段取得证据,真是鬼才!
大嘉有勇,细嘉有谋,子晴有勇有谋,虽然A组没有B组的好命,但有这一班伙计,他的运气也不是太差劲。
接下来,钟子晴继续同周嘉伦一唱一和,顺利取到了排骨楠的指纹同唾液。
午夜时分,除去24小时报案室依旧灯火通明,各部门只有一两名值班警员,幸好鉴证科督察林美诗曾是季思福手下得力干将,她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熬通宵化验出结果:铁锤上的指纹属于肥佬贤。
出了鉴证科,许学礼腰间的BB机响了,他迅速回到大屋,按照上面的信息拨通了ICAC的电话。漫长的通话后,许学礼掩上大屋的门,将趴在办公桌上睡觉的钟子晴与周嘉伦唤醒。
许sir压低声音,面容严肃,“有意外收获,当年负责查矿洞爆炸案的明沙展,曾经因为赌-博和借高-利-贷被警队记过,ICAC发现他的户头,在矿洞爆炸案后入账了一笔来源不明的款项,怀疑他在查案时有不诚实的行为。”
周嘉伦揉了下惺忪的睡眼,“那就好办啦,如果ICAC将明沙展带回去审讯,只要他承认收受过梁美芬三人的贿赂,应该能顺利将他们定罪。”
许学礼摇摇头,“没这么简单,明沙展退休后搬去了台湾,两地没有引渡条例,如果他不主动入境香江,我们无法将他抓捕。”
钟子晴叹了口气:“文法医已经去世,如果仅仅只有铁锤一项物证,将来上法庭,如果肥佬贤同排骨楠翻供,疑点利益归于被告,很可能会脱罪。”
话音刚落,大屋外传来了“砰砰砰”的敲门声。
此时天刚蒙蒙亮,钟子晴两三步跑过去,打开门一看,竟然是法医助手阿Jo。
阿Jo呵欠连天,将一张红色软盘递给钟子晴,“我们收工后连夜拜访了文法医太太,里面有你想要的东西。”①
“阿Jo,多谢!”钟子晴接过软盘,一把抱住了阿Jo。
见钟子晴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阿Jo无比庆幸,幸好他趁Dr.罗上洗手间的功夫,主动抢来软盘送。
整间大屋只有许学礼的办公室里有一台电脑,插入驱动器读取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份《尸体检验鉴定书》的扫描件,根据报告正文同末尾签名判断,竟然属于三年前的矿洞爆炸案。
望着微微泛蓝光的电脑屏幕,钟子晴所有的睡意都消失,“许sir,我想立刻审讯肥佬贤同排骨楠,只要他们承认杀人,再加上这份原始的尸检报告,应该能将证据链补足。”
“去吧,一定不要踩过线!”许学礼想到昨日下属做的戏,不放心地叮嘱。
“Yes,sir!”
审讯室里,不需要大嘉扮白脸,钟子晴亲自上场,“肥佬贤,我们在矿洞里发现一把铁锤,你有印象吗?”
“Madam,我钟意你叫我贤哥,”肥佬贤双腿踩在椅凳的横挡上,不停地抖动,“昨天吃过什么我都记不清,三年前?没印象哦,不如你们去问矿场的陈经理?”
钟子晴将摄有铁锤的相片掏出,敲着铁桌问,“你解释下,这把铁锤上为什么会有你的指纹?”
“Madam,我是矿工,铁锤有我的指纹很奇怪吗?”肥佬贤一副无赖样。
钟子晴冷笑道:“有你的指纹不奇怪,但同时有血迹和你的指纹,这才奇怪吧?”
“Madam,你被阿sir传染痴线病毒啊?”肥佬贤放下双腿,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或许是我不小心沾到了金昌义的血!”
“金昌义的血?”钟子晴眯起双眼,抓住肥佬贤口中的漏洞,“我哪句话提到过,这把铁锤上的血迹属于金昌义?”
肥佬贤脸唰地白了,他仍旧不死心,支支吾吾替自己找借口。
面前的肥佬贤同通灵感应中残忍的胖矿工形象不断重合,钟子晴啪地扭开身侧的探照灯,“肥佬贤,铁锤上只有你的指纹,如果排骨楠反水做污点证人,愿意指认你,你知道谋杀是什么后果吧?”
在一旁认真做记录的周嘉伦抬起头,故作天真地看向肥佬贤,“杀人不过头点地,贤哥这么威一定不怕哦!”
“冤枉啊madam,”肥佬贤脸上终于露出恐慌神色,“人是我杀的没错,但主意是排骨楠出的啊。”
牢不可破的凶手联盟终于裂开缝隙,钟子晴乘胜追击,“被你们杀死的这个人不是金昌义吧?”
肥佬贤变了脸色,满脸不可置信,“Madam,你真是神了,他的确不是金昌义,是偷渡客,我们都叫他安南仔。”
难怪通灵感应中钟子晴听不懂“金昌义”的低语,原来是安南语。
肥佬贤继续说:“安南仔同排骨楠是同乡,他偷渡来香港后,由排骨楠介绍,进入查记和我们一起打工。后来他问排骨楠,有没有赚钱的门路。排骨楠讲,除了买liu-合-彩中头奖,就只有去矿场做工这一条路,只是要吃苦。”
“安南仔不怕吃苦,只怕不够钱回家乡带女儿治病,可是他没有合法身份,矿场不会请黑劳工。芬姐的老公刚好离家出走,便将身份证借给了安南仔。”
“安南仔以为自己撞大运遇到好心人,结果排骨楠和芬姐私下找到我,让我同排骨楠一起去矿场做工,偷偷地将安南仔灭口。再买通查案的警
官,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敲诈矿场一笔钱。”
安南仔的遭遇,让钟子晴忍不住想起了简芹。简芹好命得娥姐照顾,有了遮风避雨之所,而安南仔却永远将生命留在了异国他乡,甚至失去了姓名。不知他的小女儿,还是否记得父亲的模样。
走出审讯室,周嘉伦忍不住问:“子晴,刚才你那样做,会不会有诈供的嫌疑啊?”
“诈供?”钟子晴低头翻完口供,将笔记本扔回,“不做犯罪事实引导,挑拨肥佬贤同排骨楠之间的感情,不算诈供。”
虽然三年前矿洞爆炸案的死者尸体已经被火化,但文法医的软盘、肥佬贤对杀人行为做出的证供,同现场客观证据相互吻合。
钟子晴真是没想到,金昌义的死因没找到,却误打误撞破了矿洞爆炸谋杀案。
第52章 空欢喜如果受害者本身罪大恶极,你会……
五楼高级警司办公室。
一张宽大的皮椅背对办公桌,静坐其上的警司脸朝向窗外,不知在眺望何处。
“嘭嘭!”周嘉伦推门而入,“许sir,人齐了。”
“进来吧。”皮椅扭转回正,只见许学礼穿着白色制服,脸上神气十足。
几名警官鱼贯而入,站成整齐的一排,并足行礼,“许sir!”
昔日同许学礼不睦的同僚,甚至是处处为难他的上司,今日都变成了属下,等候训示,许学礼更觉神清气爽。
强忍住笑意,他清了清嗓子,却发现面前的督察少了一位——B组梁君彦。
“许sir,快跑,”钟子晴突然推开门,气喘吁吁地说,“大sir来找你麻烦了!”
大sir?西九龙何时有位大sir?
“许学礼!”人未到声先至,几秒之后,梁君彦带着标志性的笑容出现在了门外。
许学礼一眼瞟到梁君彦身上的合身白色制服,恰好比他多一颗军星的肩章。
总警司??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梁君彦变成西九龙最高指挥官了啊??
梁君彦径直坐到许学礼对面,刚才还乖乖等候许学礼训话的几名警官,此时都站到了梁君彦身后。
连跟随许学礼多年的忠心属下大嘉同子晴,竟也分立梁君彦左右。无论许学礼如何使眼色,大嘉同子晴都一脸狗腿样地替梁君彦捏肩揉臂。
许学礼不怕梁君彦升职快过他,唯独怕并肩作战的伙计抛弃他。急火攻心,他不愿再看这帮马屁精,索性闭上了眼。
“许sir!”
“许sir,醒醒!”似乎是大嘉在推搡他的肩。
“现在知道错了?”许学礼眯着眼,哼了一声,“晚了!离我远点!”
“啪!”一道刺眼的亮光打在许学礼脸上,他缓缓睁开眼,却发现面前的景物变了,办公室缩小了一半,身旁是一脸焦急模样的周嘉伦。
低头看一眼别在胸前的委任证,仍旧是“高级督察许学礼”。
原来是梦。
幸好是梦!
大嘉一脸后怕地拍拍胸,“许sir,头先你在办公室里大喊大叫,吓得我以为你被冤魂索命啊!”
大喊大叫?想到梦里的荒唐事,许学礼心乱如麻,表面依旧镇定,“你听到什么?”
大嘉摇摇头,“听不清,大概是‘离我远点’之类的话吧。”
一块石头落了地,许学礼犹豫是否要将梦中的委屈趁机发泄,却看到钟子晴抱着一沓文件走了进来,“许sir,矿洞爆炸案的《尸体检验鉴定书》《物证检验报告》和两名嫌疑人的口供,我同大嘉都整理好了,只差梁美芬那份。”
哇,他睡一觉的功夫,子晴同大嘉便将事情都做完,梦里气人无所谓,只要现实里不要被梁君彦勾魂就好。许学礼怒气全消,指着头发乱糟糟的子晴同身上臭烘烘的大嘉说:“剩下的交给我和师父,你们先回家休息,有事电话联系。”
“许sir万岁!”大嘉一蹦三尺高,转眼便消失在了大屋。
钟子晴却并未着急起身,而是问道:“许sir,金昌义的案子呢?”
“矿洞爆炸案牵扯到东九龙,我要亲自上门给鼎爷交代,处理好后,我们再继续查金昌义的案子,”见钟子晴比他这个做督察的还要担心,许学礼极为满意,承诺道,“放心神探,不会影响你的破案率。”
若不是顾虑到顶头上司的面子,钟子晴真想翻白眼,案子一日没有进展,死者便一日不会放过她,她只是想回家好好睡个觉啊!
担心下属有太多压力,许学礼想模仿起梁君彦素日的行事作风,却只勉强憋出个难看的笑容,“长命工夫长命做啦,先回家休息。”
“喂,许sir,要找鼎爷啊?”B组督察梁君彦趴在大屋窗前,语气诚恳无比,“要不要我帮手?东九龙我熟哦。”
许学礼面部表情十分精彩,梁君彦一定每天趴在墙上偷听,否则怎么会第一时间赶过来?不过他确实有求于人,压制住心中的不快,许学礼客气地将东九龙地头蛇请进了大屋。
更衣室简单洗漱后,钟子晴出了警署,却在小巴站遇到了先走一步的大嘉,“咦,你没走?”
大嘉趴在候车区的栏杆上,“头先在电梯口遇到梁sir,他问我矿洞爆炸案的进展,耽误了几分钟,没赶上第一班车。”
难怪梁sir那么快便出现在了A组,原来是大嘉泄密。
同大嘉分别后,钟子晴坐上了回家的小巴,车厢里挤满了刚去街市买完菜的师奶,彼此闲聊起最近的八卦:“喂,看今日的《晨报》没,快富街豪车追尾,导致连环车祸,死了十几个人!”
“忙到现在我还没机会买报纸,不过听楼下的保安讲,司机肇事逃逸,真是缺德!”
“你消息滞后了,凌晨肇事司机主动投案,听说政府派了法援。”
“法援?开豪车的二世祖还需要法援?真是浪费纳税人的钱,要我讲,这种人就应该直接判死刑!”
“哎,你不懂,这个叫作人权,将来你做被告就知啦。”
“我为什么要做被告?晦气!”
“你生什么气?痴线!”
刚才还说亲道热的两名师奶,话不投机半句多,纷纷扭过头,不再理会同伴。
听不到更多八卦,钟子晴望向窗外,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不用开工的日子,就连这些平时她不爱听的市井爆料,也变得悦耳起来。
小巴靠站,孚美新邨到了。家中不见娥姐身影,只有钟子朗坐在餐桌前奋笔疾书。
“大佬,娥姐呢?”钟子晴脱下外套,一屁股坐到梳化上,只觉全身的肌肉都松弛下来,同样是沙发,家中的就是舒服过警署。
钟子朗头也不抬地说:“娥姐去看望老豆生前的同僚,茶几上有早饭,记得吃。”
钟子晴叼起一片吐司,走到餐桌旁,“哇,大佬,你好认真,放假回家温书?”
“大小姐,”钟子朗叹了口气,脸上的黑眼圈几乎要掉到地上,“你如果肯从工作中分少少精力关心家人,就应当知道,我不是在温书,而是在准备上庭资料。”
“上庭?你惹官司啦?”
“呸、呸、呸,”钟子朗摸出一张小卡片,轻描淡写道,“我找到律所实习,只用年底再回学校领毕业证。”
“哇,赵钱孙李律师楼,实习事务律师钟子朗,”钟子晴抢过名片,“我有印象哦,之前有单case的受害者曾经去过这里办理离婚协议,不过你做事务律师也能出庭吗?”
她看过的港片里,那些戴着头套,在法庭上慷慨陈词的,无一不是大律师,事务律师通常只负责起草离婚协议、楼契等法律文件。
钟子朗抬头耐心解释:“案件只要不是由最高法院审判,事务律师也可以代表当事人进行诉讼,这单豪车连环撞车案比较简单,被告已认罪,师父索**给我全权处理。”①
“隔行如隔山,”钟子晴摇头感叹,一掌拍在大哥肩上,“替原告钉死被告,好好表现!”
“那你就猜错,我是被告的辩护律师,只能尽量替他拿到法官的同情分。”钟子朗收起名片,继续提笔
写字。
钟子晴瞬间变了脸,抢过钟子朗的钢笔,“这种罔顾公众安全的人也配有律师吗?”
钟子朗偏过头,“子晴,你是差人,为了查案可以预设嫌疑人有罪,但我是律师,在法庭未定罪前,任何人都是清白的。
“如果你帮助嫌疑人轻判,甚至脱罪,那法律到底是保护有钱人,还是普通民众?”钟子晴反问道。
“在你心里,大哥是昧着良心赚钱的无良律师吗?我这次是义务做法援,分文不收,”钟子朗叹了口气,反问道,“如果受害者本身罪大恶极,你会查出杀死他的真凶吗?”
“不……”钟子晴的第一反应是sayno,但身为专业的警务人员,答案是“当然”。
“一个人是否有罪以及应当遭受何等处罚都应该由法律决定,任何人不应动用私刑,”看着妹妹捍卫正义的热血模样,钟子朗忍不住分享理想,“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我做律师为被告辩护,是为了保证每个人都能得到应有的诉讼权利,避免冤假错案的发生。”
“知啦,”钟子晴将钢笔放下,她有通灵感应,就算查错案,受害者也不会放过她,“我能看看资料吗?”
“当然可以。”钟子朗顺手将一沓现场相片递给子晴。
“富豪960?”钟子晴只觉得相片中的轿车十分眼熟,脑海中逐渐将它同一位风骚的二世祖联系起来,“哥,嫌疑人是顾念琛?”
“嫌疑人叫司徒敬,”钟子朗抽出警方提供的车祸现场图放到最上面,“车属于司徒敬的好友顾念琛,他当时坐在副驾驶位,你认识他?”
“司徒敬也是富二代?”钟子晴特意避开了大哥的问题。
钟子朗翻出司徒敬的个人信息,“车房仔一个,经济差,所以政府才派我做法援。”
想到当日在警署门口,顾念琛言语间对差人这份工流露出的厌恶,钟子晴立刻有了判断,“大哥,顾念琛眼高于顶,怎么可能同车房仔做朋友?这单case一定有问题。”
“喂,你会不会对富二代有偏见?况且司徒敬已经向警方认罪。”钟子朗越来越觉得,妹妹有秘密隐瞒。
“你要维护当事人利益,是不是应该查清楚点好?”钟子晴反问,“哇,是谁刚才教育我,在法庭未定罪前,任何人都是清白的?”
钟子朗叹了口气,他以后一定会想好应对之策,再给子晴上课。
第53章 败家子她是克父克母克兄的六亲刑克命……
当事人承认自己有罪,但有疑点,是否应该坚持查清真相,钟子晴的回答是,当然。
根据前期搜集到的资料,司徒敬只有阿嫲一个亲人在世。钟家兄妹二人去往珀丽湾码头搭乘轮渡,在碧海上颠簸一个小时后,到达了司徒敬家所在地——铜钱洲。
无论是同东南方满是高楼大厦的港岛相比,或同两道海峡后人如潮涌的九龙相较,人烟稀少的铜钱洲都仿佛一处未被开发过的桃花源。海滩边只有几位渔民手执钓竿,等待愿者上钩。
兄妹二人从马湾公众码头下船后,沿着狭窄小径,向人声渐次放大的方向走去,最后来到了一间两进的天后娘娘庙前,这里香火旺盛依旧。
“咸丰庚申年春季重修吉旦,”钟子晴一眼望到庙中悬挂的“借赖鸿恩”牌匾,“哇,大哥,这间庙至少是清朝的古建筑。”
钟子朗跟在妹妹身后走进庙宇,“头先在轮渡上你睡着了,听船员讲,这间天后庙是嘉庆年间修筑的,有近两百年历史。”
“外岛人?”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钟子晴循声望去,庙门口站着一个着水绿色护士装的中年女子,她单手扶着庙门,眼神仿佛一道X光,在钟家兄妹身上来回扫视。
钟子晴快步跑上前,“姐姐,你知道司徒敬的阿嫲住在哪里吗?”
中年女子满脸戒备,“你们是谁?找王婆做什么?”
钟子朗忙掏出名片,“我是司徒敬的代表律师,她是……”
“助手!我是钟律师的助手,姐姐叫我阿晴就行。”钟子晴接过话头,非工作时间她并不想随便暴露身份。
中年女子看着外表只够做自己女儿的钟子晴,逐渐放松警惕,“王婆住在庇护站,路不好走,我带你们去吧。”
“姐姐,你是岛上的护士吗?”钟子晴跟在中年女子身后,“铜钱洲空气清新,姐姐你气色红润,平时都擦什么护肤品?”
中年女子被钟子晴哄得合不拢嘴,“我的年纪,都足够做你同钟大状的阿妈了,我是庇护站的护士,叫我钱姨就行。”
有金童玉女作伴,钱护士只觉心情舒畅,逐渐打开话匣:“司徒敬父母很早就离世,他同王婆相依为命。王婆年纪大了,又有阿尔茨海默病。阿敬虽然没读过几天书,但他很懂事,每次回铜钱洲,都买很多药品、滋补品给王婆。”
“我怎么都不相信,他会开车撞死人。”钱护士叹了口气,继续领路。
三人穿过“九龙关碑”,绕过一排低矮的村屋,终于走到了目的地。庇护站大门紧闭,锈迹斑斑,听不到一点动静,唯有门口的伯公土地庙,香烛依旧燃烧,表明这里尚有人居住。
钱护士吱呀一声推开铁门,庇护站才露出真容:一座三层小楼拔地而起,楼前是一片不大的空地,有几名老人坐在轮椅上沐浴阳光。
钱护士带钟子晴两人走进院内,“你们看到了,铜钱洲没有开发,地广人稀,岛上的年轻人都逐渐离开了,如今只有些无人照顾的老人留在这里。”
上到二楼,走到尾部的一间病房,钱护士咔嗒一声打开门,侧身让出半个身位,“进去吧,王婆在里面,她腿脚不方便,常年躺在病床上。”
房内并排放置着两张单人床,一张空着,另一张则躺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应当就是王婆。
钱护士将病床升高45度后,王婆才慢慢睁开眼,“阿敬,你回来了吗?”
钱护士趴到老人耳边,轻声说:“王婆,他们是阿敬的朋友,有些事想问你。”
“好!好!”王婆偏过头,眼神凝视着钟子晴。
看着王婆古井无波的双眼,钟子晴心突然抖了一下,王婆似乎并不是在看她,而是想透过她,看许久未见面的亲人,她忙上前握住老人瘦骨嶙峋的手,“王婆,你听阿敬提过顾念琛吗?”
王婆只有在听到“阿敬”的名字时,才略微有些反应,随即微微摇了摇头,又合上了眼。
钱护士替王婆盖好被子,领着钟子晴二人出了病房,“王婆精神不济,只有阿敬回来时,她才愿意下楼晒太阳。”
想到屋内尚在休息的老人,钟子晴压低声音:“钱护士,你听司徒敬提过顾念琛吗?”
钱护士皱眉想了几秒钟,摇头道:“没有,他是谁?”
钟子朗递上准备好的相片,“五行集团太子爷,司徒敬出事那辆车的车主。”
“阿敬就是认识这些不三不四的二世祖,才会出车祸。”钱护士咒骂道。
钟子晴继续问:“司徒敬平时同哪些人关系好?”
“甘慕贤咯,他们从小就腻在一起,听说在同一间车房做事,”钱护士拿出笔,在纸上唰唰写出一串数字,“车房电话,阿敬留给我的,你们可以打去试试。”
“多谢。”钟子晴接过号码,同钱护士道别后,走出了庇护站。
太阳西下,钟子朗叹气道:“白费半天工夫,看来只能等警署通知保释司徒敬了。”
钟子晴扬扬纸条,“也不算一无所获,不如去找姓甘的问问。”
“幸好你们还没走,”钱护士追出庇护站,气喘吁吁地说,“突然想起来,今日一早有人送银行卡来,讲明里面有20万,是阿敬做工的积蓄,用来照顾王婆。”
“钱姨,收好这张卡,之后有警方来找你,一定要如实陈述。”钟子朗叮嘱道。
“OK,钟律师。”钱护士
保证道。
司徒敬打工的满佳车房位于宝轮街,甘慕贤同钟子晴二人约
在不远处的“25hours”碰头。
甘慕贤喝了一口免费的矿泉水,“顾少的车一向由阿敬负责洗,别看顾少是富二代,他从不轻视我们。事故发生那天,我们三人在这里喝酒,后来顾少有事,他们便先出去了,没想到出了严重事故。”
甘慕贤口中平易近人的顾少,同钟子晴见过的那位趾高气昂的顾念琛,竟好似完全不同的两人。
“甘生,madam面前也讲大话,”酒吧服务员简芹将一份爆米花嘭地放到桌上,“你们几时同别人一起?你同那个什么司徒敬每晚都坐在这里沟女,别以为我没发现。”
“甘慕贤,为什么要撒谎?”钟子晴将酒吧当成审讯室,拍案而起,爆米花也随之腾飞。
甘慕贤叹了口气:“Madam,钟律师,如果你们真心为阿敬好,就别再追查了。”
果然有问题!
“嘀嘀嘀!”钟子朗腰间的BB机响了,他低头一看,“可以去保释司徒敬了。”
……
薄扶林,顾宅。
整间大宅灯火通明,唯有二楼书房漆黑一片,红木书桌后,顾季云阴沉着脸。听到楼下传来刹车声,顾季云捏着金丝楠木拐杖的右手青筋暴起。
顾念琛解下领带,接过佣人准备的茶,三两步走进书房,啪地打开吊灯,“爸爸,怎么不开灯?”
话音未落,顾季云抄起桌上的玉镇纸砸了过来。
顾念琛偏头躲过,手中的白瓷茶具应声而碎,飞溅的碎片立刻在他额头划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老爷,你同阿琛发火做什么?”叶淑仪闻声赶来,用丝帕捂住爱子的伤口。
顾季云铁青着脸,将地板敲得嗒嗒作响,“败家子,你究竟哪一点像我?还有脸回来?”
顾念琛白了脸,不顾满地的碎片,扑通跪下,声音颤抖,“爸爸,你都知道了?”
顾季云将一份揉得看不清字的报纸扔过来,“如果不是看到新闻,你准备瞒我多久?你会同车房仔做朋友?”
见爱子膝盖泛出点点血痕,叶淑仪惊恐地捂住嘴,“老爷,念琛他还小,他也不想出事啊!”
“28岁还小?”顾季云从书桌里翻出一张旧报纸,“你去年超速撞坏了太平山顶的栏杆,被判社会服务令36小时,停牌一年,这次出了人命,又找人顶包串谋,是想我去赤柱看你吗?”
叶淑仪声嘶力竭道:“老爷,念琛这次如果不逃逸,一定会坐牢,监狱苦寒,念琛怎么受得了?”
“起来吧,”顾季云深吸了一口气,“顶包的人没有问题吧?”
叶淑仪急忙将顾念琛扶到梳化上坐下,“车房仔已经答应认罪,他是初犯,最多就判处几年监禁,我命人送了20万,不会有问题,明日开庭定罪后,念琛就没事了。”
“嗯,不要影响到集团形象就好,”顾季云瞥了一眼不成器的儿子,哼道,“别忘了,我顾季云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
“老爷,你疯了啊?”叶淑仪满脸不可置信,“钟子晴她同我们不是一条心,而且当年你替她批过命,她是克父克母克兄的六亲刑克命。”
“只要能为我所用,不是一条心也没关系。更何况她如今姓钟,要克也轮不到我们,”顾季云站到窗前,看着月色,勾起嘴角,“念琛这件事处理完后,无论如何,一定要将子晴哄回来。”
“爸爸,我仔细想过了,钟子晴做警察也好,”顾念琛忍痛走到顾季云身侧,“将来出事,或许她还能派上用场。”
顾季云转过身抚摸着爱子的头,呵呵笑起来,“念琛,你这时候才有点像我。”
第54章 当庭翻供辩方律师故意引导被告捏造事……
钟家兄妹俩抵达西九龙警区时,夜幕已然降临。搭乘电梯上到二楼,钟子晴熟门熟路走到羁留室外,叩响玻璃,“师兄,司徒敬的律师来保释他。”
“请跟我来。”负责办理手续的警员带着钟子朗去办公室交纳保释金。
“司徒敬,钟律师正在替你去办理保释手续,”钟子晴则顺手捞过钥匙,走向关押司徒敬的那一间,低头开锁,“出事那晚,你怎么会开顾念琛的车?你们关系很好?”
听到动静,躺在单人床上的司徒敬转过身,“哦,我同甘慕贤,还有顾少在‘25hours’happy,后来顾少想去兜风,我就开车陪他出去。”
果然同甘慕贤所述一致,看来二人多半事前串谋过。
钟子晴背倚着白墙,双手环胸,“你们那晚明明就没有同顾念琛在一起,为什么撒谎?因为他拿钱收买你?”
司徒敬瞳孔微微收缩,绷直脊背,“当然没有,你是否有误会?”
“误会?”钟子晴冷笑道,“事故发生第二天,有人送了张20万的卡到铜钱洲给钱护士,你怎么解释?”
司徒敬强装镇定:“我这次可能要坐几年监,当然要把存到的钱送回去,请钱护士替我照顾好阿嫲。”
“我替你算笔账,”钟子晴伸出右手,一边掰一边说,“车房一个月人工四千,每月你花两千给王婆治病,剩下两千元,就算你不吃不喝,全部攒下来,你一年最多存两万。你十岁就出来打工啊?麻烦你话我知,究竟哪间车房胆大包天敢请童工?”
被戳穿后,司徒敬低下头,一言不发。
如果不是在警署,钟子晴真想一拳打醒这个将希望完全寄托在他人身上的胆小鬼,她一把拽住司徒敬的衣领,“你知道王婆有多想你?发现不是你去看她,她有多失望?她九十几岁了,还有几天日子?”
司徒敬声音颤抖,“是顾少给我的钱,顾少……顾少答应事成之后送阿嫲去国外治病。”
“阿尔兹海默病不可逆,”办完保释手续的钟子朗站在栏杆外,“司徒敬,你真的相信顾念琛?”
“钟律师,顾少已经支付了20万,他不会骗人的,”司徒敬挣脱钟子晴的束缚,抓住护栏,声嘶力竭地恳求,“我已经为这件事失去工作,求求你们,不要揭穿我。”
钟子晴劝道:“你醒醒吧,靠山山会倒,你会入狱的。”
“子晴,别讲了,”钟子朗看了眼护栏后痛哭流涕的司徒敬,眼神晦暗不明,“我是你的辩护律师,我一定会维护你的……合法利益。”
“多谢。”司徒敬松了口气。
不知顾家使了什么手段,司徒敬的连环撞车案,竟于保释第二日在湾仔地方法院开庭,因程序简单,由法官在没有陪审团的情况下单独审讯。
钟子晴到达法院时,门口已聚集了一大帮传媒:“听说负责这场庭审的法官,出了名的疾恶如仇,司徒敬这次一定会被判重刑。”
“活该,罔顾公众安全。”
“喂,喂,喂,快看,顾念琛!”
钟子晴循声望去,一辆白色加长林肯停在法院门前,司机王伯拉开车门后,四名保镖簇拥着西装革履的顾念琛下了车。
传媒齐齐将顾念琛包围,“顾少,你也来看庭审吗?”
记者的采访话筒不小心碰到了顾念琛的领带夹,他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旋即露出风度翩翩的笑容,“司徒敬是我至交好友,出事时我又在车上,于情于理,我都应当陪他度过这一关。”
“顾少真是热心肠。”
“还用你讲?没看新闻啊?顾少上个月又去内地学校捐了一栋楼。”
钟子晴嘴角扯了一下,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豪门世家都最钟意用慈善的外衣,掩盖掉他们压榨普通人血汗的事实,她摇了摇头,径直朝法院内部走去。
顾念琛望到人群后熟悉的身影,想到父亲昨日的叮嘱,快步穿过人潮,将钟子晴拦下,“妹妹,你嘴上不认我,实际心里仍旧关心我对吗?”
钟子晴扭过头,“顾少,今日是我大哥第一次出庭,至于你,我想我们关系没有亲近到这种地步吧。”
“你!”顾念琛气急,攥紧了拳头,作势要打。
钟子晴勾起嘴角,“顾少,传媒就在身后,你也不想爆出负面新闻吧?”
顾念琛脸由红转白,无奈放下拳头,凑到钟子晴耳边,低声说,“之后再同你算账。”
“拭目以待。”钟子晴冷笑道。
见这边似
有八卦,数家媒体闻风而动,但惧怕四名膀大腰圆的保镖,都举着相机凑到钟子晴面前,“女士,你同顾少是什么关系?”
“无可奉告。”钟子晴板着脸,走进了法院。
“Attention!”随着法庭工作人员出现,刚才还嘈杂的人群顷刻间变得鸦雀无声。
“开庭后禁止饮食、摄像、录音,否则视为藐视法庭。”工作人员将开庭注意事项一一告知后,打开了庭审现场的大门。
众人落座后,法庭书记站到法官席前,表情严肃,“Court,全体起立!”
戴着假发套的法官应声而入,拿起卷宗宣读:“被告司徒敬,涉嫌于1992年10月4日,于快富街危险驾驶一辆富豪960致10人死亡。被告司徒敬,是否认罪?”
位于被告席的司徒敬低着头,“法官,我认罪。”
法官点点头,继续说:“由于……”
“Objection!法官大人,我代表当事人不认罪!”当维护当事人利益同事实真相冲突时,钟子朗的答案是,坚守本心。①
“钟大状,你发颠啊?”司徒敬双手抓住黑色护栏大喊,身后的两名警员立刻将他按回了座位,“法官大人,我认罪!”
“法官大人,我坚持代表被告不认罪。”钟子朗回头望了一眼观众席上的妹妹,得到鼓舞后,坚持道。
旁听席的笑声此起彼伏。
“全场肃静!”法官重击法槌后,偏头问律师席,“钟律师,我提醒你,你不是控方,你是被告的代表律师,你反对被告是什么意思?你同他没有事先沟通过吗?”
钟子朗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法官大人,正是因为我同被告沟通过,才代表他不认罪。”
法官皱眉道:“辩方律师,你把我搞糊涂了。”
由律政司派出的主控官举手示意,“法官大人,被告在录口供时已经认罪,辩方律师违反被告意愿,我怀疑他的律师牌照有问题。”
“Objection!法官大人,我反对控方进行人身攻击。”钟子朗立刻起身维护合法权益。
法官清了清嗓子,“反对有效,控方请注意你的言辞。
钟子朗乘胜追击:“法官大人,我有问题要问被告。”
“Objection!辩方律师同被告持相反立场,我怀疑他故意拖延时间,耍手段为被告脱罪。”主控官同钟子朗针锋相对。
钟子朗立刻反击:“法官大人,这单case牵涉到十条人命,我是为了查清事实真相。”
法官同身后的法庭书记低声沟通了一阵,才示意道:“辩方律师请继续。”
钟子朗侧过身,向左后方的司徒敬发问:“被告,事故发生当晚,你是否在‘25hours’饮酒?”
司徒敬朗声道:“没错,我、甘慕贤同顾少在酒吧happy,后来顾少想出去兜风,便由我开车载他离开酒吧。”
见司徒敬踩进了预设好的陷阱,钟子朗拿起一卷录像带,“法官大人,我这里有一份酒吧闭路电视,可以清楚证实,当晚顾念琛并未到过‘25hours’。”
跟着钟子朗又走向被告席,“司徒敬,你认罪,却连如此简单的事实都要撒谎,原因只有一个,当晚开车的人,不是你。”
司徒敬脸色发白,额头上生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
“被告并非真正的驾驶者,”钟子朗转过身,故意指着旁听席上的顾念琛,“而是收了某人的钱,替他顶包!”
“钟律师,你为什么要出卖我?”司徒敬大喊道。
旁听席一片哗然。
“Objection!”主控官立刻站起来,“法官大人,辩方律师故意引导被告捏造事实。”
“主控官,这只是辩方盘问的一种方式,”法官见事情失去控制,忙将主控官同钟子朗一齐叫到他面前,压低声音问,“钟律师,你当庭替被告翻供,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车不是司徒敬驾驶?光是酒吧录像带可不够,”
“法官大人,举证并不是我们辩方的责任,”钟子朗又从律师长袍下掏出一张软盘,“不过我这里有一段录音,被告亲口承认他被顾念琛收买,希望法官大同区sir能酌情考虑延期审理。”
法官见案情有了变化,转向不发一言地主控官,“区sir?”
钟子朗侧过身,继续说服眼前人:“区sir,被告只是名不到20岁的社会青年,他或许一时受人蒙骗才替人顶罪,但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误入歧途。”
主控官抿抿嘴,点头道:“这单case的确有很多疑点,我会申请搜查令。”
法官见二人讨论出结果,再次重击法槌:“由于案情复杂,择期审理,退庭!”
旁听席上的钟子晴松了一口气,心里想着今日要如何替大哥庆祝初战告捷,却在法院门口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子晴,你在这里就好了,”大嘉快步上前,“梁美芬提供了金昌义老家地址,许sir命我们去调查情况。”
第55章 婚外情“婚外恋不道德,但是不违法啊……
钟子晴跟随大嘉走出法院,一眼便望到门口停着季思福那辆熟悉的三菱EVO。这辆车为她挡过似火骄阳,也替她遮过暴雨狂风,今日明明是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却让她望而却步。
顺风顺水长到快十八岁,钟子晴精神上吃过唯一的苦,是老豆钟良朋去世后,同学笑她是没爹的小孩。她不愿娥姐同大哥担心,只默默用拳头,不,用包容将不善言词消化掉。
如今才知,亦师亦友的季思福竟有份给予她风浪,究竟要用何种面目对待师父,她真的没有头绪。
同往日一样亲昵?
像陌生人一样生疏?
“喂,看庭审入迷啊?上车!”大嘉坐进后排,久久不见钟子晴上车,探出头喊道。
子晴有些尴尬,犹豫了几秒,拉开后车门钻了进去。
“你来后排做什么?”大嘉满脸诧异,几个月前子晴进入A组后,许sir便自动让出副驾驶宝座,改同他们在后排叠罗汉。
“我……”子晴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同大嘉解释十几年前的恩怨情仇。
“奥,我知啦,”大嘉揽过子晴,露出了然于心的笑容,“一日不见,你挂住我,所以宁愿不坐舒服的副驾驶,也要同我挤后排是不是?”
“拜托你收声啦,”季思福望了下后视镜,眼眸微微收缩,捡起一个文件盒扔过来,正中大嘉额头,“副驾驶堆满杂物,你要子晴坐哪里?”
“对!”钟子晴忙点头附和,幸好大嘉没有心眼,察觉不出车内涌动的暗流。
她偶然抬头,看见后视镜里季思福眼神躲闪,原来师父也不知要如何面对。
大嘉打开文件盒,拿出一沓资料,“对了,还没同你讲,梁美芬供述,安南仔不是他们杀害的第一个人。”
“咩哇?”钟子晴大吃一惊。
大嘉抽出一份口供复印件,“六年前,他们在屯门的蓝地石矿场,用同样的手法杀害排骨楠的另一个同乡,使用的身份证属于金昌义早逝的父亲,所以一直没被发现。”
“根据法证部对物证的鉴定,金昌义也是凶手之一。”季思福偏头补充道。
“金昌义这种杀人凶手,死在鹰巢山上,也算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大嘉咬牙切齿地说,“子晴,师父,其实我们何必要继续查这单case,或许是有人行侠仗义?”
“拜托你少看点武侠
小说,“季思福随手抄起车载香薰,啪地打中大嘉,“下次考升级试,长官用金昌义这单case考你,你也答不用查?”
“对啊,”大嘉捂着寿星公的额头,“凶手杀掉金昌义,是为民除害,我们当然不应该抓他。”
见季思福被气得哑口无言,钟子晴忙接过话题,“大嘉,香江是法治社会,一个罪犯遭受的惩罚是由法律来决定,任何人都不能非法地私自对他人动用私刑。”
“听到没。”季思福没好气地说道。
大嘉似懂非懂,“师父你偏心,子晴进A组最晚,你却处处帮她。”
“你要是有子晴一半努力,我就偏心你。”季思福头也不回地说。
一路上幸好有大嘉叽叽喳喳聊案情,车内气氛才不至于凝固掉。
金昌义的老家位于鹰巢山附近的爪堰村,村里只有不到十户人居住,其中之一便是他的族兄金志伟。村口除去两条无人看管的黄狗,只有一个穿着朴素的年轻人坐在大榕树下发呆。
没想到爪堰村同繁华的九龙不过一山之隔,竟如此避世。
“那边有人,大嘉,你们先去停车,”钟子晴下了车,三两步跑到榕树下,拍拍男人的肩,“西九龙重案组,怎么称呼?”
“阿杰。”男人回过神,双眼有些闪烁不定。
钟子晴:“阿杰是吗?你知道金志伟家在哪吗?”
“金志伟家?Madam,我带你去。”阿杰从树坛上跳下后,子晴才发觉他双腿好像受过伤,走路东倒西歪。
“喂,小心。”见阿杰几乎要撞上路边的围栏,子晴忙出手将他拽住。
“多谢。”阿杰脸上露出淳朴的笑容。
季思福同大嘉停好车后,也赶过来,大嘉忍不住盘问起阿杰,“你认识金昌义吗?”
阿杰摸着后脑勺,满脸笑呵呵:“我同义哥一起长大,怎么会不认识。”
大嘉还要继续问,阿杰却突然露出尴尬神色,指着前方的一间小院,“金志伟家到了,sir,madam,我不过去了。”
说完,阿杰停住脚,目送钟子晴三人前行。
一路走来,偶尔路过一两间村屋,均寂若无人,金志伟的院里竟传来嘈杂的歌声:“……情难自禁我却其实属于极度容易受伤的女人……”
“哇,王菲的《容易受伤的女人》,识货哦。”大嘉不由自主地跟着旋律小声哼起来,唱到动情处,身体也忍不住随旋律摆动。
若非身旁的季思福满脸铁青,钟子晴几乎以为他们今日是来爪堰村度假。
季思福摇摇头,无奈按响了门铃,细小的门铃声被屋内喧哗的歌声轻易掩盖。
“有人吗?”子晴气沉丹田,放声大喊。
音乐声终于变小,几秒钟之后,门吱呀地打开,露出一张圆脸,警觉地左顾右盼,“你们找谁?”
话音刚落,圆脸男人看到不远处的阿杰,怒斥道:“傻仔,不准过来!”
“西九龙重案组,”子晴压下内心的疑惑,亮出委任证,“方便进屋吗?”
“方便,方便!”金志伟变脸比翻书还快,点头哈腰将钟子晴一行迎进院内。
待几人坐定后,金志伟才指着太阳穴解释:“Sir,madam,阿杰有间歇性精神病,发病会打人,你们离他远点。”
难怪刚才阿杰眼神涣散,走路也歪歪扭扭,原来有精神病,也是,若非身有弱症,后生仔又怎会甘愿留在避世的村落,不去繁华的城市闯荡。
“Sir,madam,不好意思啊,家里没有茶叶,只能喝点热水。”金志伟洗出三个茶杯,又扭头进厨房拿保温瓶。
“金昌义死了你知道吗?”钟子晴直入正题。
“阿义死了?”金志伟手中的保温瓶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飞溅而出的滚水烫得大嘉变了脸。
金志伟急忙从冰箱里取出冰块,用纱布包上,捂在大嘉脚上,歉疚地说:“Sorry啊,阿Sir,我无意的。”
大嘉冻得龇牙咧嘴,心中的怒火也被冰灭,车上被师父揍两次,又无端端经受冰火两重天,一定是他今日出门拜关公不够心诚。
金志伟一边收拾残局一边解释,“阿义半年前离开爪堰村,我以为他回去同梁美芬继续生活。”
钟子晴放下茶,“金昌义之前回过爪堰村?”
“阿义同梁美芬婚后感情不和,偶尔会回来小住。几年前他回来后,便一直住在村里,”金志伟叹了口气,“直到半年前离开,一直没回来,没想到竟是死了。”
“你同madam讲实话啦,”一个和金志伟同款圆形身材的中年女子打帘而出,“金昌义哪里是回来小住,他分明是同凤仙偷情。”
“慧琳,你……”金志伟未料老婆轻易便将村中秘辛透露,脸涨得通红。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三缄其口,警署报案室里传出的八卦,远比婚外情要劲爆。
“事无不可对人言,现在讲究警民合作,当然要同sir和madam讲实话,”吴慧琳扶着满头的卷发筒,打开家门,指着远处说,“阿义同村东头的廖凤仙相好,你们不如去找她问问。”
吴慧玲表面合作,言语之间无不透露送客之意,金志伟脸上尴尬,“Madam,sir,我家中有事,不如请阿杰带你们去。”
将“伤员”扶回车上后,阿杰便领着钟子晴二人去了村东头。
廖凤仙听到他们是来调查金昌义的事,拿起扫帚便将三人扫地出门,“Sir,Madam,我读过书,是,婚外恋不道德,但是不违法啊!更何况我同阿义认识在先,不被爱的那个才是第三者!”
钟子晴无意听廖风仙胡搅蛮缠,确认自己退到屋外安全位置后,大声喊道,“金昌义死了,你知道吗?”
廖风仙将扫帚啪地扔过来,“死得好,他把我儿子的救命钱输掉的那一刻,就应该想到自己有死到临头的一天!”
说完,便嘭地关上了院门。
钟子晴觉得这些话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部电视剧里听到过,又或许不是电视剧,只是街坊的闲话家常。
“哇,这个廖风仙,真够泼辣,”季思福感叹道,“不过金昌义连救命钱也拿去赌,真是缺德!”
“我要是廖凤仙,我也想杀死金昌义!”钟子晴附和道。
“子晴小心!”季思福突然惊呼。
话音刚落,钟子晴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她回头一看,阿杰面色潮红,鼻子喘着粗气,手里捏着一把不知何时寻来的铁锹,季思福捂着脖子,倒在了她身后。
子晴立刻从怀里掏出手铐,将阿杰制服。
“Madam,不要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迈着小脚跑过来,挡在阿杰身前,“阿杰他发病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阿杰脸色惊恐,嘴里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阿花姐姐杀死了阿义哥哥!阿花姐姐杀死了阿义哥哥!”
钟子晴脸色大变,这熟悉的名字,让她回忆起了通灵感应之中的场景。
第56章 重修旧好你肯原谅我了?
一边是近在咫尺的破案线索,另一边是倒在地上的季思福,子晴没有一丝犹豫,半蹲在地上,将外套撕成条状,缠绕在师父头上止血。
血不断地从白色布料上渗出,金婆吓得结结巴巴,“Madam,阿杰……阿杰他发病了,他不知道会打死人的。”
“收声!”这是子晴第一次对嫌犯以外的人不耐烦,“快去call999,如果师父有事,阿杰一定脱不掉干系。”
“好、好、好!”王婆扔下阿杰,踉跄着消失在子晴视线中。
即使用布条将头连同脖子都包住,血仍不停地从季思福的脖子渗出。因失血过多,师父的双唇变得惨白,眼睛也逐渐眯成了一条缝,“子晴,我欠你老豆一条命,今日总算偿还一点。”
“师父!再坚持一下,不要闭眼,救护车很快就来,你一定会没事的。”钟子晴抱着季思福,带着哭腔恳求道。
“咦,子晴,师父呢?”大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他在车里久不见子晴同季思福回来,担心路上有变故,便蹦着一条腿过来找人,“你怀里抱着的大头是谁?阿杰怎么会被锁在树旁?”
季思福本就气若悬丝,听到“大头”两字,七窍生烟,合上了眼。
“拜托你睁大眼睛,这是师父!”子晴脸色煞白,探手
至季思福鼻腔处,幸好还有呼吸,她松了一口气,“阿杰发病攻击人,师父替我挡了一棍。”
话音刚落,周嘉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响亮的长头,“师父!你千万不能死啊!我同子晴两个人做不完所有的事啊!”细嘉出事住院这几日,A组一应大小杂事都由大嘉同子晴分担,他可不想再多承担一份工作。
上一秒闭目的季思福,听到“死”字立刻睁开眼,双手合十,“呸、呸、呸,百无禁忌,我只是痛晕过去,你咒我死干嘛?”或许因为急火攻心,季思福脸色竟也变得红润了起来。
见季思福暂时无事,大嘉拍拍膝盖上的灰尘,得意洋洋地说:“子晴,师父最忌讳‘死’,以后出事你就哭丧,就算师父喝了孟婆汤,也能气醒。”
季思福吃了满嘴灰,被气得倒仰,他真是教了个好徒弟,若是再醒不过来,怕是明日就能在警署门口看到自己的讣告。
医务人员终于到了,合力将季思福抬上救护车后,子晴才终于有了心思处理阿杰的事。
阿杰嘴里仍旧重复着“阿花姐姐杀了阿义哥哥”,金婆则站在一边抹眼泪。
钟子晴走过去,掏出纸巾递给金婆,“阿杰是什么时候开始讲这句话的?”
金婆擦掉脸上的泪痕,“Madam,大概是半年前,有一晚我在家中洗碗,没看住阿杰,他跑出去一整夜都没回家。第二天在村口见到他时,他嘴里就一直讲这句话。”
子晴看了眼手被铐在树枝上的阿杰,“他一直讲这句话,金婆,你没觉得有问题吗?”
“Madam,你知道照顾一个精神病人长大是什么感受吗?”金婆露出比哭更难看的笑容,“阿杰他从小就爱讲一些稀奇古怪的话,如果每句话都查证,我会累死的。”
钟子晴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金婆,村里有人叫阿花吗?”
“当然有,你们也见过啊,不就是廖凤仙吗?”金婆不以为意,“凤仙花嘛,阿杰细佬那阵,会追着廖凤仙叫阿花姐姐。”
果然同她猜测的一致,通灵感应中被金昌义叫作“阿花”的人,就是廖凤仙。钟子晴铁青着脸对周嘉伦说:“大嘉,请许sir最快速度过来,我怀疑廖凤仙就是杀害金昌义的真凶。”
“子晴,你把我搞糊涂了,无凭无据就抓人?”大嘉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没听到阿杰的话?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才会讲这句话,”钟子晴戴上一次性手套,小心翼翼地将阿杰的作案工具捡起来,“我怀疑这把铁锹就是凶器。”
大嘉瞪大双眼,指着阿杰,“一个精神病人的话你也信?”
“阿sir,阿杰只是间歇性精神病,不是精神病!”金婆用手中的拐杖将地面杵得震天响。
“Sorry啊,金婆,sorry啊,阿杰。”大嘉忙低头道歉,随即扭头对钟子晴说,“我们两人一车还不能将廖凤仙带回警署?”
“师父被救护车拉走,我没有驾照,谁开车?”钟子晴故意踩住周嘉伦未受伤的右脚,“靠大嘉sir你单腿开车回警署啊?”
周嘉伦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上,却笑得见眉不见眼,“子晴,原来你也有弱点啊。”
钟子晴气得闭上眼,不想看没心没肺的同僚。
等她18岁生日一过就去申领驾照,决不能给大嘉第二次机会嘲笑她。
……
第二日,许学礼知道子晴挂住季思福伤情,早晨8点便开车将她送到伊利沙伯医院,而他则负责去接细嘉出院。
谁知子晴到了住院部,竟看见一早没了踪影的林礼娥站在病房外。
“季思福,人没死吧?”林礼娥提着保温桶推门而入,“没死就起来饮汤。”
季思福难得有机会将公事同家事齐齐放下,他原本躺在病床上闭目养神,听到耳边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慢慢睁开眼,看清楚来人后,又惊又喜,挣扎着就要起身,却不小心牵动了左手的扎着吊针,疼得龇牙咧嘴,“礼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肯原谅我了?”
“躺着,还嫌死得不够快啊?”林礼娥没好气地将季思福按回病床,又从床边柜子里翻出折叠桌搭好,“是许sir打电话告诉我,你替子晴挨了一棍,人情大过天,我不得不来。”
子晴还未构思好如何将今日发生的事告诉娥姐,竟然被许sir捷足先登,看来上司并没有平时表现得情商低。
季思福看着嘴硬心软的林礼娥,笑呵呵道:“我发现子晴是你同良朋的女儿,不知有多欢喜。我从前同良朋是并肩作战的黄金拍档,今后同子晴就是生死与共的严师高徒。”
“没事讲死做什么?”林礼娥嘭地将保温桶放到折叠桌上,“你害死良朋不够,还要害死子晴?”
季思福连拍三下嘴,改口道:“珠联璧合的严师高徒。”
“严师高徒?倒是会替自己贴金!良朋的事,我记在心里,等你退休之后再算账!”林礼娥哼了一声,将保温桶打开,倒出一碗香喷喷的汤,“猪肝瘦肉滚枸杞,滋阴养血,对你伤口恢复有帮助。”
季思福不顾高温,将汤一饮而尽,“哇,娥姐,多谢你哦,十几年过去还记得我的口味。”
“自作多情,这汤不是我煲的,街市随意买的,里面全是地沟油,”林礼娥走到病房门口,顿住脚,“这次替子晴挡一棍,多谢你。”
说完,娥姐拉开门走了出去,同门外偷听的子晴大眼瞪小眼,“以后跟着季思福好好学,他是个好师父。”
“知道啦,娥姐。”钟子晴做贼心虚地点点头。
季思福看着天花板,如释重负,良朋,我一定会替你保护子晴。
“子晴,师父没事吧?”许学礼匆匆赶到了住院区。
“许sir,你这么快就回来?”看到路过的值班护士瞪了一眼声音洪亮的许sir,钟子晴指着病房用气音说,“头先娥姐来过,把师父骂的狗血淋头,不知会不会气晕过去。”
“你不懂,师父吃硬不吃软,越是骂他,他生命力越顽强,”同季思福做了十年师徒,许学礼对他的秉性极为熟悉。
钟子晴忍不住笑出了声:“难怪娥姐骂到最后,师父中气更足。”
许学礼扬了扬手中新买的大哥大,一口气说道:“头先送你到楼下,马sir通知我,法证部在铁锹上化验到皮肤组织,证实属于金昌义。鉴证科也顺利在铁锹上提取到廖凤仙的指纹。法医科那边则表示铁锹的尺寸同金昌义颅骨的伤口吻合。更神奇的是,廖凤仙竟然承认因为金昌义偷盗她存给孩子出国治病的钱,一气之下杀人。”
子晴叹了口气:“金昌义也算是咎由自取,希望法官能考虑到廖凤仙的特殊情况,尽量轻判吧。”
许学礼看着同下属,眼神越来越古怪,究竟子晴有什么魔力,竟能靠一个精神病人的只言片语就猜到廖凤仙是凶手?难道世上真的有所谓的玄学?不过好奇会害死猫,他只用接受子晴带来的好处就足够了。
许学礼只觉得心情极为通畅,想到马sir的任务,扭头吩咐下属:“公共关系科预备出一期警民问答节目,法医科那边派阿Jo出镜,重案组是你,一定好好准备,不要讲得太枯燥,市民会没兴趣。”
“幽默点,风趣点,方便拉近警民关系嘛,”钟子晴点点头,想到不见细嘉人影,忙问道,“许sir,你在这里,细嘉人呢?”
“坏了,”许学礼一拍脑门,“我光顾着工作,忘记接细嘉出院了!”
今日办理出院手续的细嘉,从天光等到天黑,也没等到来接他出院的人,他又一次,被上司遗忘了。
第57章 上电视子晴被恶
鬼上身,昏了头,竟然……
短短几日内,A组探员接连出事,季思福认定是他们同尸体接触过多,阴气重,招惹了怪东西上身。出院后,师父同细嘉压着另外三个不信邪的逆徒,依次去铜锣湾鹅颈桥底、湾仔洪圣庙、上环广福义祠打小人,又沐浴更衣,在大屋的关二爷神位前虔诚地掷杯筊,直至确保每人都连续三次投掷出圣杯为止。
不知是小人婆神通广大,还是关圣帝君法力无边,西九龙警区近一月风平浪静,不光没有命案,竟连失踪、夫妻失和、打架斗殴也未有发生。
不用查案,子晴每日朝九晚五,唯一任务是收工后同大嘉去香江大学上晚间课程。细嘉不用替失踪人口调查组画像,竟有兴致在《晨报》上连载漫画。师父索性休假,提前感受退休生活。就连和许学礼不睦的其他部门督察都感叹,真想去重案组过神仙日子。
许sir不管大家摸鱼吗?
管!当然管!
许sir上午去五楼高级警司办公室同马sir吹水,奥,不,汇报工作。下午准点去隔壁借梁sir的武侠小说,哎,不,结案报告学习。
许学礼看着一月未响的座机,逐渐萌生出浪费纳税人钱的内疚感,他只好收工后在警署门口捡垃圾,直到负责打扫亚皆老街的清洁工抱怨道路太干净,几乎要失业,许sir才改在斑马线前扶腿脚不便的阿婆过马路。
筹备已久的警民问答节目于今日开始录制,为迁就子晴上课时间表,公共关系科特意将录影时间延后至晚间。
22点,下课后的子晴搭乘的士赶到摄影棚,一整月没有命案,也就意味着一整月都领不到奖金,她今日为何如此奢侈?当然是因为公共关系科报销车费啊!
“睁眼。”公共关系科警司查景和亲自操刀,替子晴上妆。
看着镜中焕然一新的形象,子晴惊呼:“查sir,你转行做化妆师,一定比现在当警司的薪水高。”
“那就未必,是你质素高,”查景和话锋一转,竟化身卖瓜王婆,“就像我太太,天生丽质,我每日只用替她简单描眉,多扑一层粉都会掩盖掉她的美。”
“难怪查sir你情愿从飞虎队退下来,也要转到公共关系科做文职,否则哪有时间替阿嫂上妆。”警队24小时连轴转,各部门几乎全年无休,只有少数文职工作,能朝九晚五,同家人欢度时光。
“警队不缺除暴安良的精兵强将,可我这辈子只有一个老婆,当然是她比较重要,”提到爱妻,查景和只觉心化成了一汪糖水,看着镜中的钟子晴,突然觉得离完美作品尚欠一步,他顺手夺过隔壁主持人Bo姐手中的卷发棒,“子晴,替你卷温碧霞的发型,如何?”
子晴却立刻摇头拒绝,“不行,马sir最憎人披头散发,被他看到这期节目,一定劈头盖脸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怕什么?强龙不压地头蛇,我才是公共关系科话事人,”查景和不以为意,将钟子晴的高马尾散开,“以后你只管安心查案,我们公共关系科,一定想办法把你打造成西九龙,不,警队李嘉欣!”
钟子晴看着镜中认真卷发的查景和,无奈地摇了摇头,查sir哪里都好,就是自信心太爆棚。
做完造型,节目正式开始录制。
“各位观众大家好,今天请到的两名嘉宾好厉害,”当红主持人Bo姐站在舞台中央,自信地看着台下不存在的观众,“左边这位是法医科的Dr.罗,右边这位是西九龙重案组的madam钟……”
钟子晴看着一月未见的法医官,只觉得耳边主持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明明许sir讲明法医科的受访者是阿Jo,今日到了录制现场却变成了Dr.罗,法医科究竟搞什么鬼?不过Dr.罗脸部的皮肤好像紧致许多,看来法医科最近工作也很轻松。
主持人Bo姐从箱中抽出一张纸条展开,“第一个问题是,如何克服对尸体的恐惧?”
等了几秒后,Bo姐见无人回答,偏过头问:“Dr.罗,男士优先?”
罗晟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面无表情,“点解要惊?”(为什么要害怕?)
若不是面前的摄影师正举着机器拍特写镜头,钟子晴差点就要笑出声,不愧是Dr.罗,竟能将摄影棚也能变成警署负一层的解剖室,将任何进入的生物都冻死。
Bo姐纵横主持界多年,第一次遇到嘉宾拆台,尴尬地扭头向子晴求助:“Madam钟,你明白Dr.罗的意思吗?”
余光瞥到舞台旁面色铁青的查景和,钟子晴深吸一口气,笑着解围,“Dr.罗一向钟意讲冷笑话,他读医科时,第一次见到大体老师也害怕,但对考试挂科的焦虑战胜了对尸体的恐惧,所以Dr.罗毫不犹豫地将手伸向了大体老师。”
“原来是这样,”Bo姐松了一口气,幸好有madam钟这朵解语花,否则这期节目一定开天窗,“Dr.罗,你这样的家庭,也会害怕挂科吗?”
罗晟微微蹙眉,“我什么家庭?”
见Bo姐脸由红转白又转青,钟子晴连忙接过话头:“大家别误会,Dr.罗其实好平易近人,他最钟意饮警署食堂的拿铁。”
罗晟实在不是一位合格的访问对象,Bo姐干脆背对法医官,将话筒递给钟子晴,“Madam钟,你中五毕业就进入重案组,不害怕尸体吗?不会害怕受害者变成厉鬼索命吗?”
“当然害怕,我第一次见到尸体就吐了上司满身,”钟子晴看着面前的几台机器,笑盈盈地说,“做CID的第一任务就是抓到凶手,受害者感激我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害我呢?”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鬼,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他带回警署,将案情问个清清楚楚。”
“Madam钟好有正义感,”不需要刻意引导,女警便讲出生动故事,Bo姐笑得见眉不见眼,“最后一个问题,madam钟,你为什么要找出杀害安南仔的真凶,据我所知,他其实是个偷渡客。”
“所有在香江生活的人,不论高低贵贱,在警察眼中都是平等的。我做CID,是为了替每一条曾经存在过的生命找出真相。”钟子晴的话久久回荡在摄影棚内,所有的工作人员都不约而同地鼓掌。
节目录制完已是凌晨,摄影棚离孚美新邨不远,钟子晴拒绝了Dr.罗搭车邀请,步行回家。
夜半三更,街市无人,连揽客的霓虹招牌也熄灭,但有路灯作伴,子晴并不觉得害怕。
过马路时,同一名清洁工擦身而过,子晴忍不住对她致以最崇高的注目礼。香江能有今日这般繁华,除去白领精英创造GDP,几大纪律部队维持社会秩序,还靠这些无名英雄,在所有人安睡之时,默默装点城市。
“唰、唰、唰、”清洁工像过去的每一日一样,于日初之前,挥舞扫把,一下接一下地将落叶、垃圾清除掉。待垃圾篸装满后,清洁工提着工具走到熟悉的垃圾桶旁,却看见桶后放着一个几乎快要撑破的蛇皮袋。
清洁工将扫把扔至一旁,蹲下身,“嗞嗞”拉开一截拉链,红白相间的肉块破链而出,腥味也随之扑鼻而来。
“咦,猪排?”清洁工一脸惊喜,确认四下无人后,她将蛇皮袋抱至更僻静的角落。如果猪肉仍可食用,她家中面黄肌瘦的幼子,今日可以饱餐一顿。
将蛇皮袋彻底打开后,清洁工的脸唰地白了。
肉块下是饱满的大腿、隆起的双-乳、残破的躯干,哪里是猪肉,分明是碎尸!
她一把将蛇皮袋扔了出去,“啊!!!!”
……
“子晴,醒醒。”林礼娥啪地摁开卧室的顶灯,刺眼的灯光瞬间将钟子晴从梦境拽出。
“娥姐,今日周六啊,”钟子晴揉着眼睛,捞过闹钟,“才六点,搞咩啊?”
林礼娥将听筒塞到半梦半醒的钟子晴耳边,“警署来电,发生命案啊!”
“为什么要查案?”子晴浑然
不觉危险即将来临,小声抱怨道,“我不想查案啊!”
听筒那端,许学礼暴跳如雷:“钟子晴,你是差人!你问我为什么要查案?”
耳边上司的怒号让子晴立刻清醒,“Sorry,sir!”
许学礼冷哼一声,“限你十分钟内到现场。”
“啊?”钟子晴傻眼。
“现场就在你家楼下。”许学礼挂断了电话。
钟子晴变身旋转小陀螺,5分钟后,她洗漱完毕,赶到了荔枝角街案发现场。
警戒线内,法医助手阿Jo正蹲在地上忙碌。
钟子晴快步上前,“阿Jo,怎么回事?”
“清洁工打扫卫生时发现了碎尸,不过她太惊恐,将蛇皮袋里的碎尸扔了满地,”阿Jo掏出一次性手套递给子晴,“大部分的碎尸已经运回警署,不过我又在角落里找到一截大拇指。”
看着阿Jo手中的断指,钟子晴眉头紧蹙,奇怪,怎么没有进入通灵感应,她不信邪地再次将手伸向了大拇指。
奇怪,还是没有。
一定是手套阻碍了她同受害者沟通,子晴把心一横,摘下手套,将断指夺过,闭上眼,包在手里。
远处赶来的细嘉眼中露出惊恐神色,一定是近日拜神太多,适得其反,子晴被恶鬼上身,昏了头,竟然将碎尸当作宝贝!
第58章 通感失效你信玄学大师,不如信我的第……
通灵感应没理由会失效啊?
见阿Jo专心致志地翻垃圾桶,子晴索性背过身,将断指横放在勘察箱上,双手合十,闭上眼,虔诚地祈祷:“断指,断指,随我心意,速速显灵。”
阿Jo整理完垃圾桶,转身看见子晴对着断指做法,他将沾染了不明污秽的手套脱下,拍拍女警肩膀,“喂,你钟意断指啊?”
子晴全身的精力都集中在断指上,突然被拍肩,以为受害者终于上身,她满怀期待地睁开眼,却发觉仍旧待在原地,撇嘴道:“痴线,谁会钟意断指?”
“不用不好意思承认,你这种情况我见得多了,比如新界的缪法医钟意在殓房睡觉,港岛的王法医喜欢看尸体相片拌饭,”阿Jo露出一副“我懂你”的表情,“你做CID,经常接触尸体,有些奇怪的癖好也不为过。”
“真的不是啊,”子晴小心翼翼将断指装进物证袋,看着一本正经的法医助手,她有心捉弄,“你没听断指神的传说吗?”
阿Jo来了兴趣,“断指神?咩黎架?”(什么东西?)阿Jo在温哥华长大,二十几岁才回到香江,随便讲点民俗传说,就能轻易将他哄骗,钟子晴语重心长地说:“师父讲过,如果遇到断指,一定要诚心诚意做祷告,否则会被鬼上身,夜夜不得安宁。”
“Sorry啊,多谢你话我知。”阿Jo果然中计,模仿着头先钟子晴的样子,对着断指虔诚地膜拜。
摆脱掉阿Jo,钟子晴来不及思考通灵感应为何突然消失,便被警戒线外的吵闹声吸引:原来是大嘉同细嘉被军装警拦在警戒线外。
大嘉上身穿夹克,下身着短裤,头发乱如鸡窝,呵欠连天。细嘉倒是穿戴整齐,只是他卫衣上五彩缤纷的颜料有些出戏。他们费尽唇舌解释,军装警也不相信面前这两个拿不出委任证、又仿佛从收容所逃出来的流浪汉,会是西九龙重案精英。
钟子晴憋住笑,快步上前,拍拍军装警的肩膀,“师兄,自己人。”
“Yes,madam!”军装警立刻放行。
大嘉抬起警戒线,瞥了一眼站得笔直得军装警,没好气地抱怨:“狗眼看人低。”
“拜托你们下次出门前照照镜子,”钟子晴从法医科的运输车里掏出两套白色防护服,顺手扔给周家兄弟,“这副鬼样子,许sir也未必认得出你们啊!”
大嘉同细嘉彼此打量,忍不住笑出声,慌忙将防护服套上。
一个月未出现场,大嘉同细嘉行动难免有些生疏,仿佛木头人般不知所措,许sir又在远处同负责巡逻这一区的EU沟通,暂时顾不到他们,子晴只好主动分配任务,“大嘉,你去同清洁工落口供。细嘉,你去问附近的街坊,他们有可能目击到抛尸。”
细嘉闻言立刻行动,大嘉走了两步却回过头,“子晴,你呢?”
钟子晴解释道:“我去翻附近的垃圾桶,也许还有碎尸。”
周嘉伦打了个寒战,指着不远处收拾勘察箱的法医助手,“阿Jo已经捡了一堆走,还有?”
“凶手杀人后碎尸再抛尸,通常是为了掩盖受害者的身份,”钟子晴分析道,“将碎尸分别扔进不同的垃圾桶,应当更方便掩饰。”
“有道理。”大嘉点点头,也转身往外走。
许学礼同EU沟通完,见三名下属已经分头行动,扬声道:“喂,你们现在连上司都不用请示就擅自行动啊?”
“Sorry,sir!”三人立刻回到原位,并足行礼,“许sir,有咩指示?”
“A组听我命令,”许学礼双手叉腰,板着脸,一一扫过三名下属,最后落到女警身上,“按子晴的吩咐行动!” ??
见子晴瞠目结舌,许学礼一掌拍在女警肩上,“许你州官放火捉弄阿Jo,不许我百姓点灯戏弄你?” ??
“快、快、快!”见几人愣在原地,许学礼拍掌催促。
半个小时后,三人满载收获回到许学礼身边,不对,准确地说,是大嘉同细嘉有收获,而子晴一无所获,她并未在附近的垃圾桶中找到其余尸块。
大嘉:“清洁工每日四点都会在附近工作,所以抛尸时间应该是昨日夜间以后。”
细嘉:“沿街的商铺没有安装闭路电视,最晚闭店的是子晴家的‘25hours’,相信弃尸时间是2点到4点之间。”
许学礼一手叉腰,一手搓额,扭头问:“阿Jo,Dr.罗人呢?”
“Dr.罗上午有会议,我会尽快将采集到的尸块做初步化验,确认受害者人数,”阿Jo将工具整理好后,塞进后备箱,又晃了晃装有断指的物证袋,“等我化验后,你们可以拿断指去鉴证科,或许能在指纹库中找到吻合的对象。”
“OK!”许学礼回过头,“大家还未食早饭吧?师父不在,先坐法医科的运输车回警署,等阿Jo化验完,再继续调查。”
运输车?分明是运尸车!
钟子晴想到法医科那辆常年往来于殓房同各大殡仪馆的运输车,只觉被浓浓的尸臭味笼罩,连忙指着不远处的小巴站说:“许sir,运输车坐不下,我搭小巴就好!”
说完,不等上司首肯,她头也不回地往小巴站跑去,仿佛身后有索命恶鬼。
“许sir,子晴委任证掉了,我去送给她。”细嘉从裤兜里掏出委任证,故意用大拇指遮住相片,睁眼说瞎话。
许学礼将细嘉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撩开袖口,轻点两下表盘,“九点前要赶回警署。”
“Yes,sir!”细嘉扭头就跑。
“喂!没义气。”见子晴同细嘉都想出借口逃避坐运输车,大嘉气得骂人。
许学礼冷着脸,双手环胸,“大嘉sir,你不会也有理由吧?”
“当然没,”周嘉伦笑得谄媚,“我是想问许sir你打算坐副驾驶,还是同我挤后排?”
许学礼扔下“我开车”三个字后,转身拉开了右边的司机位,独留大嘉在后排与断指作伴。
不远处的小巴站,细嘉赶在车门关闭前,一把抓住钟子晴的外套,将她拉下车,“别急,慢着先。”
“喂,你们究竟上不上?”小巴司机满脸不耐烦,上早班,又遇上一对癫公婆捣乱,他身上的怨气几乎要将钟子晴吞噬。
“不上。”细嘉摆摆手,目送小巴驶离后,才松开了钳制子晴的手。
“你搞咩啊?”钟子晴捂着肚皮抱怨,“下一班又要等十分钟,好肚饿啊。”
细嘉扭头进了身后的面包房,将一
个香喷喷的方包塞进子晴嘴里,“时间尚早,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如何?”
钟子晴肚里馋虫被收买,恶狠狠咬了一口,“什么好地方?”
“你头先对着断指又是摸又是念,”细嘉摆出迷信姿态,“我怀疑你招惹到脏东西,当然要去找高人看看。我师祖人送外号鬼佬七,有他在,一定保你平平安安。”
若是季思福在现场,一定会感叹,细嘉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可是我作业还没完成哦。”子晴将最后一口方包咽下,她同大嘉考上香江大学后,要花很多时间应付课业。
不过高人真的能看到脏东西吗?她也想见识下。
“放心,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周嘉谦挥手招来的士,直接杀往目的地。
随着车窗外路人的皮肤由浅变深,浓厚的香水味携带着咖喱的辛香气息从车缝中涌入,重庆大厦到了。
突然出现新鲜面孔,大厦门口穿浅色衬衫的印度人,包着红头巾的锡克人同为数不多的东亚人,都捏着宣传单涌上来,将钟子晴二人团团围住。
“靓仔,开业大酬宾,只要九十九。”
“靓女,新到的大哥大,算你便宜点,九千九?”
周嘉谦拨开重重包围,“Sorry,我们来找人。”
“切!”上一秒还热情揽客的南亚人,瞬间如鸟兽散。
“尽头的春回堂就是我师祖的铺头。”周嘉谦带着子晴步入大厦内,穿过狭窄的过道,走到了一楼尽头。
谁知春回堂门窗紧闭,大门贴着两张封条,招牌随意扔在地上,不见活人踪迹。
周嘉谦左看右看,见不远处有名打扫卫生的清洁工,忙快步上前,“阿伯,请问春回堂搬去哪里了?”
“春回堂?祈福党鬼佬七?”清洁工抬起头,看了眼周嘉谦,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怜悯,“你也是受害者吧?快去警署登记,将来找到骗子,或许还有可能挽回损失。”
啊??周嘉谦彻底傻眼,“我的三万存款啊!”
见周嘉谦双眼发愣,清洁阿伯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后生仔,迷信害死人啊!”
“细嘉,你信玄学大师,不如信我的第六感?至少不会骗你钱。”钟子晴揽过周嘉谦,毫不犹豫地补了一刀。
为保住颜面,周嘉谦不惜用承包一周午饭做贿金,收买子晴发誓,绝不将他受骗一事泄露。两人赶回警署后,正巧阿Jo做完初步化验,也来到了大屋。
第59章 指纹组历险记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除去单独的一枚大拇指,现场一共搜集到35份尸块,拼接出半截躯干、双臂和两条大腿。由于躯干部从肚脐处截断,并且缺少头部、小腿以及手掌,所以暂时无法预估受害者的身高,”阿Jo将报告交给许学礼,“不过根据血型检验,所有的尸块均属于同一名受害者。虽然缺少性别器官子宫,但受害者骨骼纤细,大腿皮下脂肪异常肥厚,躯干有**隆起,应该是一名女性。”
“啊欠!”钟子晴走到大屋门口,闻到阿Jo身上浓厚的尸臭味,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Sorry啊,子晴,”阿Jo转过身,抓起衣领闻了一下,表情尴尬,“我忙昏头,没来得及冲凉,身上的尸臭味一定好重。”
身为A组第一高情商,钟子晴摆摆手,习惯性解围道:“不是啦,头先细嘉带我去重庆大厦找……”
瞥到身旁细嘉威胁眼神,钟子晴忙将“鬼佬七”三个字囫囵咽下,改口道:“去重庆大厦吃咖喱鸡排,南亚人身上香水味好重,害我一直打喷嚏。”
“哇,9点就食咖喱,你们好重口,”有八卦讲,自然少不了大嘉,他习惯性地想要揽住阿Jo,却突然瞥到法医助手外套上的血迹,尴尬地收回左臂,挠了下头,“没义气,竟然不带我。”
“子晴,你回来得正好,”许学礼从桌上拿起装有断指的物证袋,走到门口,递给钟子晴,“去鉴证科找madam林,顺便学点新知识。”
“大嘉,你扩大搜查范围,继续寻找其余尸块,有发现立刻联系阿Jo。细嘉,你同失踪人口调查组熟,去调取近一月……”想到最近西九龙都无人报失踪案,许学礼改口道,“不,近两月的失踪报案情况。”
“Yes,sir!”钟子晴接过物证袋,完全没注意到屋内的同僚都对她投去同情眼神,可怜的女警还不知道,等待她的即将是整间警署最凶残的考验。
鉴证科指纹组位于警署三楼尽头,大办公室里套着一间实验室。
门虚掩着,钟子晴出于礼貌,仍旧“砰砰砰”敲了三下,见无人应答,她只好推门而入。
不同于重案组只有督察级别才配有电脑的情况,鉴证科指纹组仿佛是一间微机室,整齐摆放着五排四列最新款的台式电脑。每座台式机后,仿佛复制粘贴一般,坐着一名文职警员,均穿着不同色系的格子衫,啤酒瓶底般厚的镜片上倒映着泛蓝的屏幕光。
离门最近的警员彭浩泉第一个发现了不速之客,扭头大叫:“Madam,有人找。”
整间办公室的警员都置若罔闻,唯有角落处走出一个身着浅色西装马甲的女警官。
“你是?”鉴证科督察林美诗快步上前,若非她胸前挂着同许sir别无二致的委任证,钟子晴几乎要以为她是某位走错片场的女星。
“Madam,我是四楼重案A组的钟子晴,”子晴将装有断指的物证袋举起,“我们今日在荔枝角接找到一包碎尸,里面有一根大拇指,想拜托鉴证科取指纹进行比对。”
林美诗退后两步,掩住口鼻,从上衣口袋中摸出一把镊子,夹着物证袋举到日光灯下,“哇,表皮还未完全脱落哦,那就麻烦了。”
见女警满脸不解,林美诗解释道:“手指未呈现‘手套状剥离’,还需要经过复杂的处理,才能取下指纹。”
钟子晴双手合十,央求道:“Madam,碎尸哦,凶手手段残忍,市民一定好害怕。”
“你早出现一个钟就好啦,”林美诗叹了口气,指着办公室内埋头苦干的下属说,“呐,你看到啦,鉴证科忙得要死,分不出人手去处理你的断指。”
说来也奇怪,今日鉴证科仿佛捅了凶手老巢,重案各组天没亮就依次交来采集的指纹,竟然足足有二十五枚!全都需要鉴证科指纹组在拥有海量指纹的库中比对。
“你明日再来啦,等断指的表皮完全脱落,我一定亲自帮你比对。”说完,林美诗便推着钟子晴往屋外走,可惜无论她如何加大力气,子晴都未挪动半步。
“Madam,许sir夸你是整间西九龙,不,全警队能力最强,外表最靓的督察”,钟子晴双手扒着门框,寸步不让,“每拖一天,凶手就有可能多逍遥一天哦。”
林美诗见推不动子晴,只好笑纳这碗迷魂汤,将女警带进实验室,指着墙上张贴的“翻转内侧捺印法”指南说:“呐,别回去同许学礼讲我不帮你,墙上有方法,抽屉有工具,你取下指纹后,我亲自替你比对。”
“Yes,madam!”钟子晴立刻开始行动,看完墙上的指南后她才明白,许sir话里那句“学点新知识”是什么意思。
按照指南内容,钟子晴戴好一次性手套后,从物证袋中取出断指,放进一个白色塑料盆里,又拧开水龙头,盛出恰好没过断指的温水。
林美诗走到放置实验器材的铁柜前,取出一根温度计,插入盆里,叮嘱道,“记得多换几次水,一定要保证水温恒定在30度。”说完,她转身出了实验室。
反复浸泡几次后,表皮彻底从断指上剥离下来,由于失去内部附着的肌肉,表皮仿佛一个白色的“指套”。钟子晴将“指套”内外翻转,用棉签蘸着油墨,少量、多次、均匀地涂在内侧,然后便开始正式取指纹。
子晴深吸一口气,默念三次“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后,将“指套”戴在了右手
食指上,指尖冰凉而油腻的触感让她毛骨悚然。忍着恶心,她用力在卡纸上按下了指纹。
“喂,搞定没?”林美诗推门而入,揉了两下因长时间盯电脑屏幕而僵硬的脖颈。
“搞定!”钟子晴献宝似的将卡纸双手奉上。
“不够,”林美诗摇摇头,转身从铁柜中取出一个最新款的松下相机,“这样取下的指纹虽然清晰,但同受害者实际的指纹左右相反,还需要人工翻转一遍。”
钟子晴一点就通,急忙接过相机,瞄准卡纸迅速将指纹摄下。林美诗转身从实验室外叫来彭浩泉,将相机交给他。
等待彭浩泉冲洗胶卷的时间里,林美诗看了眼仍旧在默记“翻转内侧捺印法”指南的钟子晴,迫不及待抛出橄榄枝,“子晴,不如调来鉴证科?不用出外勤哦,我保证一年后推荐你升沙展。”
想到刚才戴在食指上的“死亡指套”,同卡纸上清晰可见的指纹,钟子晴仿佛能看见受害者站在她面前,破口大骂:“不去抓凶手,你割我的皮干嘛?”
在重案组查案,只是偶尔被受害者上身而已,换到鉴证科,日日同指纹打交道,岂不是整间警署的受害者都会争先恐后地找上门来?
钟子晴打了个寒战,刚要开口拒绝,暗室的门由内向外打开,彭浩泉捏着一张新鲜出炉的相片走出来,“Madam,洗好了。”
林美诗接过相片,好看的眉头越皱越紧,“这么巧?”
“Madam,眼熟吧?”彭浩泉将相片递给钟子晴,“你们同我来。”
三人回到电脑前,彭浩泉打开一份指纹档案,“你看。”
屏幕上出现的指纹竟然同相片中的指纹呈现99%相似度!
这是怎么一回事?钟子晴满脸疑惑望着屏幕,“彭sir,你能否解释下?”
彭浩泉转过身,解释道:“四个钟头前,有位叫陈仲衡的男士到警署报案他女儿失踪,因为失踪者有犯罪前科,所以指纹库中有记录。”
“你们组运气不错,断指的主人应当就是陈生失踪的女儿,”林美诗拍了拍子晴后背,感叹道,“头先我去一楼买咖啡,报案室的师兄讲,陈生一直待在一楼不肯离开,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或许上天也被他的舐犊情深感动,你们才顺利找到他女儿的尸体。”
这么顺利就查出受害者身份?钟子晴连忙同林美诗借来电话,依次打给许sir、阿Jo以及一楼报案室,通知陈生去负一层殓房认尸。
抢在林美诗再次开口挖墙脚之前,钟子晴仓皇逃出鉴证科,连电梯都不敢等,顺着安全通道的扶手,溜到了负一层。
还没推开安全通道的铁门,钟子晴便听见殓房里隐隐传来一阵人声:
“陈生,你再看仔细点呐,这是碎尸,不是全尸。”阿Jo催促道。
细嘉吃惊地贴在大嘉耳边,压低声音说:“陈生看几秒钟碎尸就能辨认出死者身份,不会是学过什么高级法术吧?”
大嘉翻了个白眼,“痴线,陈生太过担心女儿,昏头而已!”
“阿Sir,不用看,一定是阿芬,”陈仲衡掩面而泣,“阿芬出生时大腿处有爱心胎记,同我腿上的一模一样,大家都讲我们是前世结下的父女缘。虽然她如今发胖,胎记也变形,但我一看就知道是她,不会有错!”
说完,陈仲衡竟作势要脱下裤子,给殓房内的三名探员同法医助手看胎记,证明他所言非虚。
听见身后钟子晴的脚步声,许学礼忙将陈仲衡的手按住,“陈生,这里是殓房,我们去更衣室检查比较好。”
陈仲衡哭得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坚持道:“Sir,我一定要立刻证明给你看。”
等在门外的钟子晴连忙咳嗽了两声示警,待陈仲衡不再坚持脱裤子后,她才推门而入,却突然被拉入了通灵感应之中。
第60章 通感突现!通灵感应无故消失,却又突……
这又是哪里?
钟子晴努力想要睁开双眼,却始终无济于事,过往的经验告诉她,这次的受害者或是处于昏迷状态,或是陷入了沉睡。
无法透过双眼看到外部世界,子晴只能将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耳部:
“自己的东西摆在公共区域,真是贱格!”
“余师奶,小朋友面前不好讲粗口,当心他们有样学样呀。”
“痴线!关你咩事?听不惯粗口就别住屋邨,搬去半山豪宅咯。”
“你……”
墙外传来的师奶斗嘴声以及墙内管道里哗啦哗啦的水流声混合在一起,看来受害者正身处屋邨的某一间单位里。
身下是冰冷的皮沙发,耳边是断断续续的电视声,短短几秒钟之后,钟子晴有了判断:受害者很可能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休息,却逐渐睡着了。
下一秒,呼噜呼噜的鼾声印证了她的判断。
“窸窸窣窣”似乎有人踮着脚逐渐向沙发靠近,“肥婆娴,醒醒!”
“翔哥,小点声呐,她听见怎么办?”
“阿DEE,你怕什么?上次肥婆娴睡觉,我偷偷给她灌了一碗脏水,结果肥婆娴醒了之后,以为自己梦游喝马桶水啊。”这人一边说,一边踢了受害者一脚。
受害者睡得香甜,嘴里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然后迅速翻了个身,面朝向沙发靠背,继续酣睡。
下一秒,一根毒蛇般冰冷的麻绳攀上了受害者的脖颈。
“翔哥,我害怕,她会不会又鬼上身啊?”
“阿DEE,相信我,解决掉她,就再也不会有红衣女鬼缠着你了。我念三个数,一起行动。”
“OK!”
“1、2、3。”倒数完毕,一个黑色的布袋罩住了受害者的脸,同时绳索迅速收缩,毒蛇瞬间变身紧箍,那三个再普通不过的数字竟是她的催命倒计时!
受害者因剧烈的疼痛被惊醒,眼前却是黑乎乎的一片,她想要呼救,喉咙却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嘶哑声。见她发出声响,两名凶手迅速调高电视音量。心跳声、脉搏声,甚至是两名凶手的狞笑,都被嘈杂的电视声掩盖,子晴似乎还能听到屋外偶尔传来一两声孩童的欢笑,无人知道一墙之隔的房间里,正在进行一场谋杀。
麻绳紧勒的束缚感和毛刺扎入皮肤的刺痛感混合在一起,让受害者几乎喘不过气来。随着肺部存储的氧气耗尽,受害者条件反射般张大了嘴,努力寻找新的氧气来源。可惜无论她如何吸气,都只是徒劳,脖颈处紧锁的麻绳,将氧气彻底抵挡在她身外,肺部无法顺利进行气体交换,她的呼吸变得愈加急促。
求生的本能让受害者不停挣扎,她试图用手掰开脖上的索命绳,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麻绳反而勒得更紧。
气管和血管同时被压制,受害者只觉得心脏跳动得更加剧烈,眼珠几乎要从眼眶中跳出来,太阳穴青筋暴起,大脑快要爆炸了!
随着肾上腺素的分泌,受害者终于不再被疼痛困扰,长时间的缺氧让她逐渐失去意识,身体变得麻木,紧绷的肌肉也松弛下来,一股温暖的液体顺着受害者的大腿流淌了满地。
“晦气!”
黑暗逐渐由一颗颗金星代替,子晴眼前逐渐出现了幻觉:一对年轻夫妻牵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齐齐回头对她招手……
“子晴,没事吧?”上司熟悉的关切声将钟子晴拉回现实。
通灵感应无故消失,却又突然出现,究竟有什么问题?
钟子晴一手扶门框,一手摸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受害者的怜悯同时充斥在她心中,幸好她的脉搏仍旧嘭嘭嘭地跳动着。就连曾经觉得密不透风的地下室,也突然变得空气清新,能畅快地呼吸新鲜氧气真好!
“许sir,我没事,”钟子晴摇摇头,随口捡来一个借口搪塞,“头先取指纹站太久,有些低血糖。”
许学礼看到女警苍白的脸,温言安慰:“忙完上楼擦药油,师父的百宝箱里什么都有。”
“叮!”电梯门再次开启,法医官罗晟一眼望到站在殓房门口脸色惨白的女警,他眉头微皱,将许学礼拨开,“Madam钟需要透气。”
许学礼被推了个踉跄,Dr.罗虽然向来不爱与人交际,但始终保持着基本的绅士风度,甚少会如今日这般反常。
罗晟从手提包中掏出一板朱古力,小心翼翼地剥开
糖纸,“Madam钟,补充点糖分。”
他留意到子晴经常会在工作时出状况,时而面色惨白,时而额头冒汗,根据专业经验,这都是低血糖的表现。所以他特意买了朱古力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今日果真派上了用场。
许sir也催促道:“子晴,你低血糖,快食啦。”
钟子晴骑虎难下,只好顶着两人灼热的目光,咬了一口朱古力。
阿Jo看见这一幕,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他上次通宵工作饿到眼冒金星,偷偷在殓房门口吃三明治,结果被法医官罚写检讨。Dr.罗冷着脸讲“殓房不是你家客厅,要吃饭去一楼”的样子,他至今还记忆犹新。
“各位长官,我可以领走静芬的尸体吗?”受害者家属陈仲衡问道。
眼前悲痛欲绝的中年男人,同通灵感应结束时笑容满面的年轻男子形象逐渐重合,钟子晴只觉得胸口一阵疼痛,想到凶手口中的肥婆娴,她掏出张纸巾随口问道:“陈生,令爱有花名吗?比如肥……”
陈仲衡立刻打断道:“Madam,请你不要把侮辱性词汇同我女儿联系在一起。”
“Sorry。”钟子晴闭上了嘴。
阿Jo回过神,将雪柜合上,“陈生,令爱死因未明,我们还需做进一步检验。”
陈仲衡见状,仍旧不死心,“法医官,死亡证明能开给我吗?”
罗晟此时才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快步上前,“陈生,麻烦你同我的助手上楼签字,你还需要同死者做亲属关系鉴定。”
“法医官,我女儿是O型血,我也是O型血,不用做鉴定,”陈仲衡虽未掉泪,但沙哑的嗓子早已将他的痛苦泄露,“我同她母亲离婚后,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抚养静芬成人,现在却落了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
罗晟不由得缓和了语气:“陈生,sorry,这是法定程序,希望你理解。”
陈仲衡擦干眼泪,不再坚持,跟着阿Jo走出了殓房。
罗晟快步走进准备间,又探出头问:“许sir,阿Jo不得闲,你同madam钟是否有空做我助手?”
“分内事。”许学礼点点头,走进准备间。
钟子晴则用行动代替了回答,迅速戴好头套、口罩,穿上紫色隔离衣。这次不需要人帮助,她独自一人便将受害者从雪柜中抬到解剖台上。
阿Jo不在,只能由钟子晴进行记录,好在她同Dr.罗配合默契。至于说好要帮忙的许sir,则抄着手在一旁东看看,西望望,起到一个监督加观察的作用。
“子晴,你猜受害者是死后被分尸,还是生前就被砍伤?”见Dr.罗专心致志地检查碎尸,许学礼看得无聊,便起了心考考下属。
钟子晴目光随罗晟的手部而动,回忆起通灵感应中的场景,她头也不回地说:“是死后分尸。”
“哦?”许学礼左眉上挑,“何以见得?”
“因为没有生活反应!”钟子晴不想讲太多话干扰法医官的工作,便掏出了自己的万金油答案搪塞上司。
许学礼只好偏过头,半信半疑地问:“Dr.罗,子晴讲得对吗?”
“完全正确,”正在同碎尸做亲密接触的法医官抬头便是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虽然受害者被分割成了几十块,但我们可以清晰看出,每一个尸块附着的软组织上均没有皮下出血和凝血块,即madam钟所讲的生活反应,所以每一条伤口都是在受害者死后留下的,换句话讲,这些都不是致命伤。”
许学礼笑得得意,没有什么比下属得力让他更自豪,他继续问道:“碎尸的工具呢?”
罗晟指着躯干部说:“上端的断面整齐光滑,软组织处的切口十分平整,而下端的断面清晰可见波浪形锯齿,软组织处的切口参差不齐,所以……”
“所以凶手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使用了两种不同的工具肢解受害者!”钟子晴也放下笔抢答。
“没错!”罗晟眼神逐一掠过碎尸,“躯干上端、大腿下端以及上肢均是由菜刀分割,而躯干下端以及大腿上端则是使用锯子锯开。”
女警同法医官讨论得如火如荼,被冷落的许学礼立刻化身十万个为什么,恨不得将凶手的生平事迹都一一打探清楚:
“受害者的死因是什么?”
“凶手究竟为何要碎尸?又为何多此一举地使用两种工具?”
“既然凶手选择以肢解的方式掩盖受害者真实身份,又为何独独留下了受害者的一枚大拇指?”
罗晟被问得头大如斗,他从未遇到过如此“好学”的“学生”,只好抛下一句“你应当亲自去问凶手”,便将许学礼强行推出了解剖室。
他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轻易放这位许万个为什么进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