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千奈完全没注意身后学弟的僵硬——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刚刚推门进来的萩原研二身上。
她坐在靠窗角落的座位,其实不是很显眼。但半长发青年依旧一眼就看到了她,弯了弯眼睛:“好巧啊,小千奈,下午好呀。”
“是很巧啊……萩原君。”在他靠近之前,千奈已经熟练地把桌上的资料都收了起来,七海的咖啡杯也塞给对方,假装自己一直都是一个人坐在这里,“你也来喝下午茶吗?”
“刚好突然想吃点甜食——现在看来,这种灵光一现是命运的安排吧,”萩原研二自然而然地在她对面落座,撑着脸颊,笑吟吟地回答,“让我在这里遇到小千奈的、来自命运的指引。”
……这个画风还是和往常一样……所以他哪里忧郁了?
千奈对他的做派习以为常,本能地顺着往下吐槽:“是来自饥饿的指引吧?”
“不要把这么浪漫的事说得研二酱像个馋鬼一样啦。”萩原假装严肃地抗议,“所以小千奈有什么推荐吗?看你好像已经吃了几份蛋糕了,哪款比较好吃?”
桌上的蛋糕有两份其实是亟需补充糖分的七海建人吃的,千奈盯着桌上还没有撤掉的四五个空盘子,目光游移:“嗯、这个……这款轻乳酪的和抹茶千层都不错……”
脸颊有点红……是因为被发现食量比较大有点害羞了吗?
萩原眨眨眼,假装自己没看到那些空盘子,认真点餐:“抹茶吗?好巧啊,我也很喜欢抹茶的味道……嗯,我和小千奈果然很合得来呢。”
……但是这块蛋糕不是她点的啊。
千奈有点心虚地缩缩脖子:“嗯……真的好巧啊。”
而刚刚点单并吃完那一份抹茶千层的金发少年坐在后面那桌,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咖啡:他可完全不想和这位先生合得来。
而在他对面,身材高大的黑发男人只是在开始的时候若有所思地往他们这里看了几眼,随后便不感兴趣似的收回目光,继续对着电脑完成他的工作。刚刚路过的服务员小哥的反应则和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八卦的眼神几乎都黏在这儿了。
……所以前辈在想什么,做这种事不是更引人注意了吗?
七海握着咖啡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好几个人都在往这边偷看,以为撞见了什么偷情现场……也就只有对面这位面容冷峻、看起来在紧急赶论文、桌上堆着一沓海洋科学杂志的先生会对这种八卦无动于衷了吧。
不过算了,前辈的脑回路本来就挺奇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只需要配合。
周围的服务员还有几个客人都在往这边看,千奈当然也不会毫无察觉。她一边在心里抱怨了两句这些围观群众的八卦劲儿,一边试图转移萩原研二的注意,继续给他推销蛋糕:“这款莓果慕斯也好吃的,萩原君要试试看吗?还有这家店的招牌提拉米苏……”
她还没说完,就被萩原研二凑到面前的脸吓了一跳:“干、干嘛啦,萩原君?”
黑发青年低下头,几乎是和她额头抵着额头。他的眼眸中倒映着她有些无措的脸,却并非是她以为的不满,而是一如既往的笑意:“小千奈在紧张?”
果然被发现异样了吗……
这种时候千奈反倒镇静了一点,有点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略带羞耻道:“很明显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和萩原君面对面就……稍微、有点紧张……”
由于训练日晒,女孩的皮肤泛着健康的蜜色,并不是时下流行的苍白消瘦的美。耳畔的碎发略有些凌乱地垂在脸颊上,看起来乖顺柔软,格外可爱。
是有点可爱过头,萩原研二想。
心跳的声音似乎比平时响一点,告诉他自己并不像往常一样游刃有余。
幸好常年累积下来的熟练让他不至于把那点异样都写在脸上,要不然未免也太逊了——不,倒不如说,在她能坦率地说出“紧张”的时候,他却还试图隐藏,这样的反应就已经逊到家了。
不过研二酱毕竟还没谈过恋爱,逊一点也……可以理解吧?
一边在心里想着自己真逊,但实际上,萩原却还是忍不住笑了。
“我也稍微有点紧张哦。”他坐了回去,一手撑着脸颊,弯着眼睛注视着她,甜言蜜语自然而然张口就来,“因为小千奈实在是太可爱了,和小千奈独处的时候,总感觉自己像被太阳单独照耀一样……让人被晒得迷迷糊糊、心跳都加速了。”
……可恶,这家伙未免也太擅长说这种肉麻话了……总感觉萩原君比她还适合去传教……
千奈忍不住有点羡慕地想。
而且说这种话的时候萩原君居然完全不会脸红——如果是她要说这种话绝对要做半天心理建设!和她比起来他简直称得上天赋异禀……好羡慕。
她的背后,原本正在喝咖啡的七海表情略微扭曲了一瞬,觉得自己或许需要一副耳塞。
同一时刻,原本正低头写论文的男人低低啧了一声,咕哝了一句“やかましい”便拉下帽檐,从包里抽出一副耳机戴上——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他显然比七海有先见之明得多,一看就是个合格的成熟社畜。
而在被千奈吐槽肉麻之前,萩原研二点到即止,便笑眯眯地坐回去转移了话题,和她分享起了刚送上来的蛋糕。
【解决萩原研二的烦恼,完成日常任务“日行一善”(1/1)】
看到提示在眼前亮起,回忆了一下刚刚的对话,千奈一时间陷入了沉思:所以萩原君心情变好的方法就是说骚话或者听别人说骚话……?下次他再忧郁的话,她多跟他说两句土味情话他就能好了?
好少女啊,萩原君。
还没从少女萩原君的想象中回过神,千奈就感觉自己的背脊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坐在她身后和她背对背的后辈突兀地伸出手,在椅背后握住了她的指尖,催促似的捏了一下。
……哦对,七海还在呢,任务的事都还没聊完。
千奈在心里反省了一下自己的不务正业,有点心虚地缩回手指。幸好此时对面的萩原研二似乎收到了谁的短信,正低头回消息,并没有发现这边的小插曲。
“虽然还想再多和小千奈坐一会儿,但是小阵平好像肚子饿了,要我给他带份饭回去。”回完幼驯染弹出来的一屏幕消息,萩原略带歉意地叹了一口气,起身跟她道别,“下次有时间再一起吃甜品吧,小千奈?我知道有一家店很不错哦。”
已经拖了半个多小时,再不回去松田估计要饿死了……作为一个靠谱的幼驯染,他还是不能见死不救——虽说他来咖啡厅本来就是为了给松田带一份咖啡和简餐。
“好啊好啊。”千奈当然不在意他的失陪,欢快地朝他挥挥手,“下次见哦萩原君。”
推开咖啡厅的门,萩原研二笑着回头,背对着夕阳朝她比了个再见的手势。
眼见萩原离开,和陌生人拼了半小时桌的七海建人终于可以起身,准备回到自己原来的座位上。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还请前辈放弃这样的处理方式,直接告诉对方自己有约了。”回头的时候,金发少年还是没按捺住,花了点功夫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那么像在抱怨,“明明是我先……”
“我错了我错了,这不是怕我的身份被发现吗……”千奈苦恼地咕哝,“我也没办法嘛……上次悟那家伙太不靠谱,弄得我老感觉自己在掉马边缘金鸡独立……”
虽然五条前辈很强,但在这方面,七海建人还是不太想被和对方相提并论的。
他正打算收拾东西起身,便看到对面的黑发男人率先站了起来。
男人的身材十分高大,站在千奈面前的时候,投下的阴影将她笼罩在内。帽檐下,面部线条冷硬英挺,那双青绿色的眼睛直直锁定在她身上。
他极其自然地坐在了七海原本打算坐的位置上,声音低沉而冷淡:“比起考虑别人的问题,你更应该反省一下自己——不仅早恋,还在公共场所谈情说爱……半年不见你就这么出息了?早川千奈。”
七海:“……?”
他沉默两秒,看向千奈,用眼神问她“这又是谁”。
千奈仰着头,眨了两下眼睛:“诶……承太郎哥?”
第32章
由于霓虹逐渐步入了少子化社会,从小到大,周围有不少小妹妹小弟弟渴望拥有一个高大帅气的哥哥,其中不少人会羡慕千奈有哥哥——
但已知早川千奈是早川家的独生女,她家三代单传都只有一个女孩,她爸入赘进来都要担心生不出女儿绝了早川家的后。
禅院家啊五条家的倒是有考虑塞个男孩来给她当情哥哥,但五条悟比她小一点,禅院家的金发也比她小、都只能给她当弟弟……也因此,无论哪种意义上的哥哥,千奈都确实没有。
那么早川千奈的这个哥哥是哪来的呢?
是邻居空条家荷莉夫人发给她的。
咒术师总是忙碌得很,早川家又不像禅院家那样维持着请一大堆佣人的习惯,千奈小时候经常孤零零的没人陪,好心的荷莉夫人就在某天拉来了自己的儿子。 *
“以后就让承太郎陪你上下学好啦,小千奈可以叫哥哥哦。说来也不好意思,承太郎一直想有这么可爱的妹妹,听说可以陪妹妹一起去上学可高兴了……你看,他都不好意思了,一直忍不住笑呢。”
彼时的千奈年纪还小,对“哥哥”这种角色也抱着天真的幻想和憧憬——毕竟同龄的五条悟还是个高冷酷盖,她说五句他只回一句,有点寂寞的千奈还是想要个温柔大哥哥的。
年幼的她仰着头,看着大她五岁、比她高了很多的小男孩。后者看起来比同龄人成熟得多,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她,满脸都写着“好烦”。
帅是帅,但总感觉比五条悟还酷盖。
千奈一下子就不想要这个哥哥了。
但荷莉阿姨太热情了,她完全没办法退货,只能每天迈着小短腿追在承太郎后面一起去学校,跑步都练到了全校第一。
以至于时隔多年,早川千奈每次看到他,都会本能地感觉到……腿有点酸。
“那个……承太郎哥?”对上他青绿色的眼睛,她迟疑地看看他,又看看边上显然有点迷茫的七海,“你不是要准备去美国留学,怎么突然有空……”
空条承太郎垂着眼盯了她两秒,就知道这个蠢小鬼八成是还没开窍——刚才那个男的这么说了半天情话,简直就是抛媚眼给瞎子看,毫无意义。
他也不执着于刚刚“早恋”的话题,修长的腿挤进桌下,坐在她对面,直截了当道:“早川阿姨跟我说了你最近遇到的事。你想调查山田家和健康基金会?”
听到对方提起千奈的母亲,七海建人就知道对方虽然没有咒力,但大概也是相关人士。见千奈并没有表露出什么异样,他便默默起身,准备先离开——毕竟前辈的这位“哥哥”看起来明显有什么要紧事要跟她聊。
承太郎会知道这事,早川千奈倒也并不意外。她的母亲和荷莉阿姨关系不错,几年前荷莉阿姨中了奇怪的诅咒,还是她和母亲一起帮忙看的。
“我妈怎么还跟你说这个……”她有点莫名地皱皱鼻子,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坐直了身体,眼睛亮晶晶地盯住了他,“是不是你们家和这个基金会有合作,你知道什么吗?”
“老头子……我的外祖父,当初曾经为了我的母亲,以她的名义在这个基金会捐过一笔十亿日元的善款,用作资助贫困学生。”黑发男人拉下帽檐,声音低沉,“她是个被保护得很好、过分天真的女人,以为善款到位了就会理所当然地被用到该花的地方去,但众所周知,这种事往往很难在现实里实现。”
“也因此,我的外祖父委托了专业人士帮忙跟进款项的花销和资助进度,在几个月前发现资金的一部分被投入了某家研究院的医学研究。基金会负责人的解释是该研究院的研究成果是用于造福残疾儿童,知道这个消息的母亲也没多想,就并没有因此追责。”
“毕竟叫健康基金会……跟医疗项目挂钩好像也很符合逻辑,”千奈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好奇地追问,“然后呢?荷莉阿姨没多想,但是你觉得不对劲,就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了?”
“我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件事,家里的财务相关有专人负责,也是后者告诉我研究院的主要项目是肢体再生,委婉地提醒我这个项目以目前的技术和该研究院的资质背景来说不太容易实现,建议我母亲及时采取法律措施,让这笔钱回到该花的地方去。”
空条承太郎的指节敲了敲桌面,冷淡地叙述:“也就是在这时候,基金会的负责人之一特地为此上门向我母亲说明了情况,并试图获取更多的资金捐助。他说服我母亲的方式是列了一大堆资助该研究院的社会名流的名字,藤原、山田、九条、乌丸、赤司……横跨商界政界,还有部分来自国外的捐赠。”
这一大串姓氏和背后对应的势力几乎是整个霓虹各个行业的根基所在,早川千奈不由得皱起了眉,总感觉事情变得比想象中还要复杂。
“别露出这种表情,这也算是基金会工作人员的一点小手段。”男人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哼笑一声,解释道,“实际上,那一大串姓氏里应该有不少是单纯的投资者,并不实际参与基金会和研究院的运营。”
他停顿了两秒,继续:“真正引起我注意的是……一个我、 SPW财团一直追查着的一个研究人员的名字,出现在了研究院的工作人员名单里。这个人在过去追随着他的主人做过不少足够让他蹲一辈子牢的恶事,当时他们的理念大概是,追求进化、长生和超脱天堂。”
进化、长生、超脱。
伴随着这几个关键词一同涌入大脑的,是不久之前被刻意遗忘的画面:鬼魅般出现、斩下似乎切断了命运的一刀的高大男人,因濒死的女孩微笑鼓掌、面目模糊的人群,倒在她面前的同期和满目猩红。
【“神、是真正的神明……!那是天元大人都未曾展现过的、逆转生死的神迹!!!”】
几乎是本能的,千奈的眼中流露出浓烈的排斥。她晃晃脑袋,让自己冷静一点,才接着问道:“所以你是觉得,那个研究院的研究项目有问题?”
“至少绝对不是什么单纯可爱利好残疾儿童的项目。”空条承太郎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来半根,并未点燃,只是略带烦躁地咬着,“详细情况还需要继续调查。”
“公安和九条家给的情报都不够可靠,你们辅助监督的调查范围也会受到官方限制……所以接下来,SPW财团的情报部门会全力为你提供协助。我也会帮你……”
他话音未落,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铃声是与他冷硬外表完全不搭调的……母爱童谣。黑发男人拧着眉,在千奈习以为常的目光中接通电话:“……喂?我出来前不是才跟你说过……”
电话另一头,柔软的女声叽叽咕咕,空条承太郎一句呀卡吗洗都卡在喉咙里了,最终还是只是不悦地嘁了一声:“都说了那小鬼最近有事没办法来家里……算了,让她自己跟你说。”
他冷着脸朝千奈勾勾手指,把手机丢给她:“接电话。”
听他那个语气就知道对面是谁,千奈麻利地接过了电话,对着对面甜甜地唤了一声:“荷莉阿姨?”
“呀——是千奈酱!”对面的女人一下子兴奋起来,开开心心地和她打招呼,“承太郎今天回来,千奈酱好久没见到哥哥了,有没有很开心?你承太郎哥哥在备考的时候也一直很想你呢,你没有来一起吃饭他饭都少吃了一碗……”
千奈捧着手机,看看对面身高一米九五、体型高大、满脸写着冷酷的臭脸酷盖,干咳两声,露出一个假笑:“嗯嗯,我知道承太郎哥很想我,我也很想他还有荷莉阿姨……嗯,对,饭没少吃,但想得睡不着觉。”
对面的酷哥露出一个有点嫌弃的表情,手指微动,看起来很想给她脑袋上来一下。
而电话的另一边,荷莉还在絮絮叨叨:“听承太郎说千奈酱你最近去读警校了,累不累呀?是不是很辛苦?警校里有没有帅哥?不过要谈恋爱还是要找知根知底的对象比较好哦?嗯嗯,尤其是那种大你几岁的比较知道疼人,比如你承太郎哥哥就很知道心疼你对不对?”
千奈心想承太郎哥只会心疼海豚,嘴上却乖巧道:“嗯嗯,承太郎哥心疼我呢,吃饭都不让我买单。”
对面的空条承太郎站起身,俯身把烟塞回了烟盒里,撇着嘴嗤了一声:“肉麻死了……啰嗦。”
“诶——承太郎你凶千奈酱做什么?!千奈酱不喜欢你了!”荷莉听到他的声音,不开心地朝他哼了一声,就继续跟千奈叽叽咕咕,“诶呀,说起来我也想见你了,要不要来找我玩?有机会的话也可以一起逛街……你承太郎哥什么时候都有空的,承太郎?”
“不是之前就说过……算了。”承太郎按了按额角,终究还是忍无可忍地接过了电话,“我和她最近有事要忙,结束之后我会带她回去看你……嗯,知道,会保护好她……真是够了。”
“……基金会那边又找你了?慈善晚宴……九条家二少爷的生日会?”他眉心微蹙,抬眼看向同样听到了这些关键词的千奈,“嗯,我知道,你要旅游就直接去,这些宴会我会代替你参加。”
九条有雅的生日会?还要在生日会结束后开慈善晚宴?
千奈竖着耳朵听,脑中灵光一闪。
这玩意儿听起来规模不小的样子,如果【修罗】想要搞个大新闻,TA会放过这样的场合吗?
第33章
名侦探千奈动动脑子,感觉自己的猜测非常合理,并把自己的想法还有警校同期们之前的推理综合一下、分享给了承太郎。
后者刚挂断电话,微微扬眉:“虽然是个笨蛋,但偶尔居然也能说出点聪明话啊,你这小鬼。”
……算了,承太郎哥憋半天憋出这种别扭的“夸奖”对他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也别指望他说什么好话了……而且说不定他正因为没她聪明而自惭形秽呢,算了算了。
千奈大发慈悲地原谅了她的笨蛋哥哥,并决定给对方一个补救的机会。
“如果承太郎哥要代替荷莉阿姨参加晚宴的话,这种晚会,应该需要带上一个女伴吧?”她善解人意地挺起胸脯,“考虑到承太郎哥你完——全找不到女朋友,要是求我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陪你……不准敲我脑袋!”
虽说以她家的门路加上她目前保护九条有雅的任务,要拿到晚宴的请柬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但九条家最近似乎对她的能力颇有微词,总感觉如果她特地去要请柬、被发现她有调查九条家的意图,事情大概会变得有点麻烦。
名侦探千奈分析得头头是道:“而且牵扯到诅咒师的话,晚宴现场说不定很危险,要是我去的话,也可以保护承太郎哥啊。”
毕竟她是咒术师,承太郎哥虽然看着壮,但只是个没有咒术的普通人,还是需要她的悉心保护的!又不是所有人都跟那个禅院甚尔一样没咒力但身体强得可怕。
身高一米九五的高大男人低头睨了一眼她毛茸茸的发顶,又露出了那种看傻子的表情,一巴掌盖在了她的脑门上。
可恶!长得高就了不起了吗!她也还在发育,一定还能再长高的!
身高刚到一米六三的千奈被他抓着脑袋,不服输地鼓起脸颊,一记头槌锤在他胸膛上,又被他一把拎住,像提溜小鸡仔似的拎下来放好。
“带你可以,别吵也别给我添乱。”承太郎冷酷地镇压了她的所有动作,“别叨叨什么保护我,先保护好你自己。”
看着挣扎着的千奈,他突然翘了翘唇角,低沉道:“既然你要做我的女伴,防止你心血来潮又玩出什么花样丢人,你的服装造型就交给我了——我会跟荷莉说,让她帮你准备,你就等着做她的换装娃娃吧。”
介于还有求于人,千奈只能忍气吞声,没跟他争辩什么她可以保护他……毕竟承太郎哥人狠话不多,万一真不带她了,她还得另想办法。
忍气吞声的千奈忍气吞声地和承太郎道别,第二天就发现自己这口气好像白忍了。
“……所以九条有雅……九条君邀请了鬼冢班的所有同学一起去参加他的生日会吗?”她唇角抽搐,尽量让自己显得高兴一点,问特地来跟她分享喜讯的知佳。
“对呀对呀,九条君还真是平易近人的贵公子啊。”出田知佳捧着脸颊,露出一个有点梦幻的表情,跟她八卦,“不像江岛,之前他过生日,他的朋友问他什么时候聚会,他还很不屑地说他的宴会才不会邀请那种档次的朋友……超级恶劣还没情商!”
千奈觉得知佳对“九条有雅看起来人很好”的认知完全就是因为他的同类对比项太烂了……为什么要和江岛比啊,和大男子主义成绩不好还摆大少爷架子的江岛一比,随便什么男的都显得人模狗样。
可知佳是她的朋友——虽然千奈玩得好的朋友不算非常多,但基本的、不要在对方面前抨击对方爱好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她也就只能在心里默默许愿九条有雅尽早暴露真面目出事塌房,到时候知佳应该就清醒了。
“嘿嘿……到时候参加晚会穿什么好呢?红裙子还是白裙子?”知佳显然对那场晚宴相当期待,“果然还是红得像血一样的赤红礼裙比较帅气吧?不是酒红色也不是桃红色,只有那个颜色最好看、最能让全场瞩目!”
“诶?知佳居然喜欢这种颜色吗?”相川真由对她的选择有点意外,“明明平时常服更喜欢素色吧?之前好像没见过你穿红色……”
她这么一说千奈跟着回忆了一下,也想起这几周出去玩的时候知佳穿的好像不是黑衣服就是白衣服,很少穿颜色鲜艳的常服。后者外表清秀可爱,反倒是长相明艳的真由更常穿颜色亮一些的服饰。
“特殊场合当然要特殊对待啦,”知佳踌躇满志地握拳,“这次晚宴我一定会盛装打扮,穿最红的裙子,喷最香的香水,给九条君留下一场永生难忘的生日宴!”
很好,现在知佳大概是第二个想让九条有雅永生难忘的人了——第一个是修罗。
千奈边为她的远大志向鼓掌,一边默默在心里想。
从这个角度来说,九条有雅还真受欢迎啊。
不过知佳的愿望能不能实现不说,修罗的愿望还是别实现比较好……夏天的诅咒已经够多了,再来点什么活尸伤人的大案子引发公众恐慌的话,只怕诅咒的滋生会越发让人应接不暇。
而九条有雅如若犯了什么罪,自有法律制裁他;法律要是制裁不了他,那还有千奈的正义背刺。
九条家二公子的生日宴规模绝对不会小,会场太大人多眼杂。承太郎已经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份与会者的名单发给她,千奈有点头痛地看着上面这么多人,最终还是决定向她的临时队友们寻求帮助。
她的“临时队友”也正巧因为这事儿找上了她。
“你也这么觉得吧?幕后主使的目标如果是九条有雅,那TA肯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在吃午饭的时候,在知佳和真由古怪的眼神里,降谷零神情严肃地把千奈拽到了他们那一桌,低声和她分析,“以此人过去的作风来看,对方应该依旧不会亲自出手,估计又有新的受害者会在TA的蛊惑之下实施自杀性的袭击。”
“按你们的说法,前两个受害者都是女高中生,以凶手想要搞个大新闻的执拗,这次选择的操控对象多半也还是年轻女孩,”今天早晨才听他们说起这件事的伊达航皱着眉,“只可惜我们人微言轻,就算上报了警方,他们恐怕也只会认为是捕风捉影,否则最好的方法还是通过警方渠道根据与会名单做一下筛查……”
松田抱着臂,闻言嗤笑一声:“按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想不想查、能不能查还是一回事——九条有雅和江岛的表面关系关系那么好,父辈的关系自然也不会差。而江岛的父亲可是……那帮警察能有什么……”
“咳咳——小阵平,”萩原研二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他的后续,“在没证据之前,这话可不能乱说哦?”
松田阵平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诸伏景光。后者回望过去,语气认真:“警察中或许有不法之徒,但也有正义的执法者。还希望松田你不要以偏概全。”
“……抱歉,我的错。”卷毛青年的脸上带着些微别扭,却还是爽快道了歉。
知道他经历的诸伏景光自然不会因此生气,而是温和地接受了他的歉意,也没执着于此,而是继续刚刚的分析:“除了年龄以外,受害者,或者说袭击者既然会被幕后主使选中,应该还有别的共同之处——”
“这次袭击九条有雅的小林美月,出身于贫困家庭,受到基金会资助,疑似通过基金会的山田先生遇到九条有雅,与其发生交集,并受到了让她即使拼上性命发动自杀袭击也要与其同归于尽的伤害。”
“不过以上事件还存在一个疑点,九条有雅似乎不认识小林美月,而后者的朋友也认为与她可能有恋爱关系的是她的资助人山田先生;发动袭击的时候,小林美月的目标却是九条有雅……小林美月有很大可能与同伙交换了复仇对象,而九条有雅在其中也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山田家灭门案并没有细节报道,我找了很多篇边角新闻,汇总了一下相关信息,”降谷零接上来补充,“在五个月之前,有这样一篇绯闻,一名环卫工人接受了报社采访,说他之前常常见到穿着校服的女高中生被轿车载着进了山田家的门,暗指山田圭太和未成年有不正当关系。”
“当时山田家的家主山田圭太带着孙子山田润还有一个女孩亲自开发布会澄清,声称女孩只是受到基金会资助的优秀学生兼孙子的学妹,因为感恩,女孩非要上门表达谢意,被别有用心的狗仔拍到,才会有这篇歪曲事实、引人遐想的报道。”
他把报道打印整理出来,照片上一同参加发布会的年轻女孩看起来温柔可爱:“我去查了一下,报道上的女孩叫平野梨乃,和小林美月一样就读于帝丹高中,今年高中三年级,成绩优秀,还被健康基金会放在了网站上作为优秀案例分享。”
平野梨乃,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看过……
千奈凑过去看照片,有些模糊的图片上,女孩温驯地站在年长者身侧,皮肤在灯光下泛着柔光,垂眉顺眼的模样像只素白的羊羔。在他们背后的那堵墙上有一个巨大的图案,一双双手高高托举着一颗简笔画的心脏——显然,那个徽记应该是基金会的标志。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标记让千奈莫名的有些不适。她一边想着那么多双手的构图为什么像个祭坛,一边认真回忆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
“难道是……!”她突然反应过来,翻出承太郎之前给她发的与会者名单,低头对照,果然在上面找到了这个名字,“平野梨乃……找到了!”
这个名字赫然在慈善晚会的特殊嘉宾一列中出现,位置很靠前,难怪千奈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也留下了印象。
就在她边上的降谷零一下子发现了盲点,狐疑地盯住了她:“这是与会者名单?你从哪里拿到的?”
千奈被他噎了一下,眼睛一转,张口就来:“找家里要的啊。我有亲戚受邀参加晚宴,我就拖他帮忙要了一份名单,方便对照。”
松田阵平也探头看了一眼,吹了声口哨:“这就是做房地产的藤原大小姐的实力吗?真有你的啊。”
降谷零微微拧眉,本能地去回忆霓虹姓藤原的知名房地产开发商,却也一时间找不到答案。
千奈也不好说她家做房地产也不是主业……不过承太郎他们家倒真的是做这个的。后者的外祖父乔瑟夫·乔斯达是美国知名地产大亨,隔三差五就上一次报纸。
“总之,我有我的门路。”她含糊地敷衍过去,把这份算是过了明路的名单分享给他们。
“不愧是小千奈,”萩原研二十分捧场地给她鼓鼓掌,“有了这个,我们就不用无头苍蝇似的乱撞了——小千奈赛高。”
“确实,”诸伏景光也赞许地点点头,“有了这份名单,我们至少可以对照基金会的名单,从中筛选出相关人员,能重点关照这部分人……这都多亏了千、藤原同学呢。”
他们的夸奖都相当自然,伊达航若有所思地看过来。降谷零和松田阵平则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有点嫌弃的表情,显然是觉得幼驯染怪里怪气、怪肉麻的。
千奈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自觉挺起胸脯,下巴也抬了起来:“哼、嗯,这不是现在的重点……说回晚宴,以修、幕后主使的仪式感,这次如果想搞事,应该也还是会选择操纵和基金会有关系的女孩;而如果为了追求戏剧性的最大化、扩大影响,我觉得,对方选择这几个还要表演节目的高中生嘉宾的概率很高。”
“原本应该举着花束感恩戴德的学生突然掏出凶器刺杀恩人吗……媒体估计爱死这种剧情了。”松田阵平轻哼一声,赞同了她的观点,“这位平野梨乃同学的背景就很符合这个剧本,应该重点关注。”
“还有这两位,大概也需要重点关注,”萩原研二细致地顺着名单往下翻,很快就勾出了两个同样受到基金会资助的学生,没忍住感慨,“不过这份名单还真是……除了鬼冢班的同学以外,尽是些社会名流啊。”
“正因如此,凶手才更有可能在这场晚宴上下手,”伊达航严肃道,“在场那么多大人物,其中不乏一些德高望重的年长者,要是被凶手营造出的灵异场景吓出个什么问题,混乱中受伤……事态越是混乱,事件扩散得越大,对凶手来说应该越有利。”
听他说到灵异场景,千奈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之前发动袭击的两个女孩都在事发之前几天就已经被发现死亡,所以她可以确定【修罗】操纵的是她们的尸体;但这次宴会安保严格,九条家在知道诅咒师的能力是控制死尸以后,应该也会加强这方面的审查,更不会放原本就已经确认死亡的死者进场。
从上一次小林美月的状态来看,修罗虽然能够控制尸体行动,却无法将尸体变得和活人无异,没办法伪装呼吸和脉搏。
在这种情况下,修罗要搞事,是不是只能亲自入场?还是说,就像诸伏景光他们猜测的那样,身为幕后主使的修罗和女孩们是达成一致的互利关系,女孩们真的是心甘情愿为T A操控、来报复山田家和九条有雅?
千奈的目光停留在平野梨乃这个名字上,莫名有种微末的直觉:即使她不是修罗本人,但也绝对是对修罗乃至诅咒有一定了解的知情人士,如果能抓住这个线索,她的任务或许能推进一大步。
“那么,目前的情况大概就这样部署,”餐桌上,伊达航正给同期们分工,“藤原同学是女孩子,萩原亲和力强,你们俩负责向我们关注的三个目标搭话,看看能不能套出点什么蛛丝马迹,诸伏辅助支援;我、松田和降谷负责警戒,同时关注九条有雅的动向。”
“唉,难得的晚宴,本来还以为可以放松享受一下呢。”萩原叹了口气,眨着眼睛看向千奈,“我原本还想着可以和小千奈一起跳舞……”
千奈犹豫地看了他两秒,发现系统没跳“萩原研二的忧郁”之类的日常任务,确信他应该只是在说笑,便无情地跳过了他的诉求:“如果当天有事发生的话,我还是倾向于穿轻便一点,礼服活动起来不太方便。”
“小千奈要穿西装和我跳舞我也不介意啊,毕竟你穿什么都好看。”萩原研二笑眯眯地,“这次不行的话,那我就只能期待下次参加的什么晚会能和和平平,让我有机会和小千奈安心跳舞……可以先约好吗?下一次。”
“得了吧, Hagi ,”在千奈回答之前,松田阵平就率先拆了他的台,抱着胳膊懒洋洋道,“以后我们加入爆处组,有参加晚宴的机会多半都是要戒严或者排爆的——在这种场合下,你肯定没机会去口花花撩女孩子一起跳舞。”
“不要说得好像我参加宴会就是为了随便撩女孩子跳舞一样好吗?研二酱可是很纯爱的。”青年垂着紫罗兰色的眼睛,在同期的嘘声里摊着手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小阵平也别把警校生的未来说得这么惨淡好不好?炸弹这种东西又不会经常出现,总是有机会的吧。”
千奈的思路都被带歪了几秒,顺着他们的对话认真往下想:炸弹案在霓虹应该确实不算非常常见,反正她见过更多的是因为某人忘记开帐、只能被伪装成瓦斯爆炸现场的“案件”……相比起咒术师的世界,普通人的世界应该还是安全一点的吧?
“说什么惨淡呢!”伊达航一边一巴掌盖在松田和萩原的后脑,挺起胸膛,震声道,“警察的辛苦不就是为了让人民过上更好的生活吗!我们就是要用身躯替民众挡去阴霾啊!”
“是、是!”两人被他的怪力拍得一个激灵,本能地跟着热血了起来。就连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都忍不住感同身受地露出了赞同的眼神,五个人的背景里好像有火焰燃烧。
千奈:“…………?”
这样的发言确实很有气势,讲道理,如果他们现在不是在食堂里的话,她估计也能跟着热血一下。
但此时此刻,感受到周围投来的“快看有热血笨蛋”的目光,千奈缩缩脖子,有点想装作不认识他们几个:拜托!热血也讲究一下场合好吗!还是说男生原来都是会和悟一样随便说出什么“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之类中二话、并且原地起跳无球做出跳投动作的生物吗……
幸运的是,在她的脚趾抠出三室一厅之前,知佳和真由把她从热血笨蛋之中解救了出来。
“真是的……降谷君把千奈抢走这么久了,也该把人还给我们了吧?”知佳抱着她的手臂把她抢了出来,故作不满地向降谷零挤了挤眼睛,“之后晚会要约千奈酱跳舞什么的之后再说啦,这两天女士们可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谁、谁把人抢走了啊?”深色皮肤的青年猝不及防地红了耳朵,有点手忙脚乱地为自己辩解,“我只是、刚刚有正事找她……”
“懂是都懂啦,降谷君别那么紧张啦。”知佳挤挤眼睛,露出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你们那边的事是正事,我们这边的也是哦?”
“诶?有什么正事吗?”千奈被她抱着手、和她贴着,有点迷茫地问,“是有什么新的作业……”
“回答错误啦,千奈酱,”真由没忍住捏捏她的脸颊,“参加晚宴的话,女孩子的打扮可是很重要的——这两天晚上一起去逛街吧?得先给你添置一套战衣呢。”
早川千奈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随即很快就意识到了她们俩的想法:大概是因为之前联谊她穿得很随便就出了门,让知佳和真由觉得她不擅长打扮也没有可以应对这种场合的礼服。
其实千奈上次只是觉得没必要特地打扮,礼服之类的家里也是有的,只是没带到宿舍而已;原本说要做承太郎的女伴,昨天晚上荷莉阿姨还兴冲冲地和她打电话说给她准备了什么牌子的礼服、帮她约了什么团队做造型。
不过……
对上两个女孩期待的目光,千奈迟疑半秒,还是接受了她们的好意:“好啊,正好我不太知道穿什么呢。”
荷莉阿姨的好意就留到下次吧,或者让承太郎哥再找一个女伴……嗯,回头也还得和他解释一下为什么放他鸽子。
“哼哼,不知道穿什么的话,就交给万能的知佳酱吧!”知佳自信满满,“保证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成为全场最靓的崽!”
看到千奈露出有点无奈的表情,又瞟了一眼对面往这个方向看的几个男生,她颇有些恶趣味地勾起唇角:“不过既然千奈酱不知道选什么裙子的话,凑合凑合找位男士帮忙参考的话好像也不错……要从多元的角度来看嘛。”
“这种事就需要时尚小王子研二酱出场了——”萩原研二积极响应,“我还能帮忙拎包哦?”
在这方面这家伙的态度向来积极,松田颇为嫌弃地啧了一声,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千奈,不情不愿道:“如果Hagi非要去的话,我倒也可以……反正也要顺便添置一套正装。”
真由和知佳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意味深长地一起发出了“哦——”的拉长音。
刚刚还想说“这种女生的活动谁要参加”的降谷零*也没忍住震惊地看向了松田:这家伙怎么回事?为什么能顶着“谁要去啊”的表情说出这种服输的话?就不能硬气一点说他还有正事、把藤原千奈子拽走继续讨论后天的安排吗?
“我就不去了,之前就约好了,女朋友要和我一起去买正装。”在场唯一一位非单身的成功人士伊达航理所当然地拒绝了邀约,“诸伏和降谷呢?要添置正装的话,干脆也一起去吧,比较方便。”
“我也不用,”降谷零才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我有衣服能穿,暂时不需要添置。”
他将目光投向了幼驯染:据他所知, Hiro是有正装的,应该不用特地去买……
“嗯,我也一起吧,”诸伏景光弯了弯眼睛,“最近好像又长高了一点,之前的衣服有点不合身,也该买新的了。”
降谷零:“……?”
Hiro的正装不是几个月前才买的吗?都二十二岁了,这时候长身体,体型的变化会大到需要重新定衣服吗?
他有点疑惑地看向幼驯染,本能地觉得有哪里不对。后者依旧是往常的表情,有些无辜地回望回来,就好像入学前才买了正装的人不是他似的。
……所以,到最后,只有他一个人不去吗?
降谷零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萩原研二眨眨眼:“所以,只有小降谷就要留在宿舍里睡懒觉啦?哎呀哎呀,那我们就不勉强你一起去了。”
“降谷君的话,相比起去逛街,感觉更愿意把时间花在学习上吧。”千奈了然道,“毕竟是降谷君呢。”
努力天才,天选学霸,从不松懈——他不成功谁成功?
“哈、确实,毕竟是降谷。”松田不知道被什么戳中了笑点,模仿千奈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谁是想留在宿舍里睡懒觉啊……我对时尚也不是毫无追求的好吗?”
降谷零一口气哽在胸口,几乎是磨着后槽牙喊出了声:“我也一起去!”
可恶,不去的话总有种被孤立了的微妙错觉……他原本明明对那家伙穿什么衣服完全不感兴趣的,为什么非要一起去啊……!
即使已经一起出了门、逛了两天街,降谷零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在逛街买东西的时候,女孩们的精力似乎旺盛得永无止境。
妇女之友萩原研二相当自然地融入了她们,和几个女孩子一起走在前面,还时不时嘴甜地提出点夸奖和建议,把女孩逗得笑个不停。
诸伏景光落后几步,目光像是不经意般落在千奈身上。他虽然没萩原那么擅长陪女孩,偶尔出口的夸赞却也因为真诚而让人十分受用。
而降谷零和面无表情的松田两个人一左一右落在最后面,大包小包的样子像门神又像保镖,气氛一片死寂。
前者一脸无语地瞥了松田一眼:“所以你到底为什么非要跟来……”
“哈?是谁先嘴硬,说着不想来然后又非要跟来的?”松田翻了个白眼,“我反正是买到衣服了,你呢?”
降谷零好悬没被他气死。
偏偏他也说不清自己跟来干什么,休息的时候被千奈问起要不要先回去的时候,他也只是露出一个爽朗的微笑:“不,我完全——不觉得无聊,你们想逛接着逛就好。”
松田在边上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嘲讽,顶着那张不耐烦的脸,说的话却也大差不差:“这点耐心我还是有的,你没买到就接着逛啊。”
“女孩子逛街,你们觉得没意思也很正常,先回去也没什么啦。”
之前跟高专同期逛街逛到最后每次都会变成五条悟和夏油杰一起去游戏厅、自己则和硝子继续逛的千奈在这方面非常善解人意。
她还给他俩买了甜筒,一手一支递过去,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歉:“抱歉啊,因为我缺的衣服有点多,所以知佳她们逛上头了……要是无聊的话,其实可以先……”
刚刚买的一套嫩黄色连衣裙挺好看的,在知佳和真由的怂恿、萩原研二的夸奖下,千奈就直接换上了,穿着接着逛。
梳着马尾辫的女孩儿举着冰淇淋送到脸前,勾勒着浅黄色蕾丝边的短袖下,手臂线条优美。她其实挺适合穿裙子的,暖色和她的肤色也很搭调,浅色的裙摆微微晃动,像一朵太阳花。
松田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她的手臂,心想这家伙之前居然没唬人,她是真有肌肉。
他抿着唇嗯了一声,正要伸手去接,手就和另一只古铜色的手碰在了一起——降谷零正巧也伸出手,想去接这支芒果味的冰淇淋。
“诶?你们都想吃芒果味的吗?”千奈有点为难,晃了晃另一只手上的香草冰淇淋,“我只买了一支,这个香草味的没人要吃吗?”
“松田君想吃芒果味的话就给他吧,我吃香草就好。”降谷零率先移开目光,伸手就要去拿她手里那支香草味的冰淇淋。
松田微微眯了下眼睛。
在千奈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从那支芒果味的冰淇淋上收回手,干脆利落地抄起另一只香草味的,抢在降谷零前率先拿到了自己手里。
“我就要这个好了——”他哼笑了一声,舔了一口冰淇淋,含糊不清地回答道,“这个口味看着就不错。”
降谷零额头上青筋跳起:“你这家伙……”
他憋着气,又觉得因为这种事跟松田闹脾气会显得他自己也很幼稚,只能黑着脸从千奈手中接过那只芒果味的:“反正我原本就更喜欢芒果味……”
“松田君是小学生吗?”千奈小声吐槽,一边安慰降谷零,“要是降谷君也想吃香草味的,我再去买一支?”
“……我又不是未成年小鬼,不用这么哄我。”金发青年咕哝着,嗅了嗅手中橙黄色的冰淇淋,“芒果味的好吃吗?”
“好吃的,我每次来都吃。”千奈信誓旦旦,特别真诚地卖安利,“酸酸甜甜的,口感也很醇厚,夏天吃一点都不腻,我可喜欢了。”
她的眼睛圆圆的,每次露出这种表情都显得特别真诚,碧绿的眼瞳在光下亮晶晶的,映出对面人的脸。
降谷零盯着她的脸看了两秒,把冰淇淋往嘴边送,咬了一大口。
“是吗?那我也尝尝。”他垂下眼眸,掩去嘴角的笑意,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还行吧……确实很不错。”
这下轮到松田觉得嘴里的奶油味道有点泛酸了。
他这也不是水果味的啊……奶油变质了?
千奈完全没注意到他俩之间的微妙氛围,她刚把冰淇淋递出去,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承太郎哥?怎么了?”
“不是要去晚宴?我去接你。”电话另一头,空条承太郎似乎正在开车,“听荷莉说你和朋友去买衣服了,不用我给你带礼服了吧。”
“不用不用,你也不用来接我啊。”千奈回头看了一眼同伴们,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九条有雅邀请了全班同学,我跟他们一起去就好,跟你一起反而有点显眼。”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喜怒难辨的哼笑:“这就是你放鸽子的理由?”
“什么放鸽子……这是正经策略。”鸽子精千奈理直气壮地咕咕咕,“而且承太郎哥你之前不是嫌带我当女伴怕我丢人吗?我也是为你好。”
空条承太郎懒得跟她争辩——这小鬼的嘴厉害得很,打小就能忽悠幼儿园的小朋友给她上贡小饼干,跟她争争不出结果。
“你在之前常去那家冷饮店休息是吧。”他简明扼要,“我车在门口,你出来,顺便帮我带个芒果味的甜筒。”
……合着他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白嫖一个冰淇淋?
千奈深吸一口气,努力忍住才没对这位没有哥哥的样子的邻居哥哥口吐芬芳。
“我不是小孩子了,别把我当跑腿的使唤,你就不能自己去买吗?”她的声音里充满怨念,“而且都说了我和朋友在一起呢,我怎么好丢下他们去找你啊。”
承太郎倒是知道她是和朋友一起逛的,先入为主地觉得陪她逛街的应该都是女孩子。
他停车靠边,按下车窗,漫不经心地向里看去:“只有两个女生的话,我也不是不能顺路送你们一起……”
下一秒,那双青绿色的眼睛微微一滞,目光停留在千奈边上那两个一左一右把她夹在中间的青年身上。
金发黑皮的那个正在吃冰淇淋,吃归吃,目光一直黏着在边上的女孩脸上;另一侧那个卷毛头戴墨镜的手臂几乎和她贴着,捏了张纸巾帮她擦脸,脸上的神情看似不耐,动作却出奇的细致。
不远处,之前才见过那个满嘴肉麻话的半长发青年正端着托盘过来,笑眯眯地坐在千奈对面,看口型是在夸她裙子好看。
……果然又是这种朋友。
空条承太郎握着方向盘,蓦地发出一声冷笑。
第34章
承太郎那声冷笑来得突兀,千奈原本正仰着脸让松田帮忙擦,一头雾水地握着电话:“怎么了?承太郎哥?你已经到了吗?”
她这么脑袋一歪,柔软的脸颊便自然而然地蹭了蹭青年的手。松田捧着她的脸,感觉手心里烫得要命,不由自主地沉下声音骂她:“喂,别乱动啊你,都要粘到睫毛上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小混蛋睫毛怎么这么长?还很密,这么乱眨眼睛的样子真是烦得要命……能别这么盯着他吗?
他的语气颇为不耐,千奈也有话要说:“这时候嫌弃我做什么啊松田君!明明是你先不小心在和降谷君打闹的时候害他把冰淇淋糊我脸上的!是你的错!”
不知道是不是抢冰淇淋抢上瘾了,刚刚在她打电话的时候,那俩平均心理年龄估计不超过三岁的警校生还在斗嘴:松田不知道发什么疯非说想试试芒果味,降谷零冷笑着让他自己去买,两人也不知道怎么就隔着千奈撕吧起来,最后遭殃的是被夹在中间的千奈,被蹭了一脸。
松田自知理亏,老实不说话了,闷闷地继续给她擦脸。边上的金发小黑脸还在那阴阳怪气煽风点火:“藤原同学之前是不是还特地喷了香水?现在只剩下芒果的味道了呢,真是遗憾。”
“芒果……芒果也挺好,”松田哼了一声,帮她擦掉眼睛下方的那点痕迹,“跟你今天的衣服挺配的……”
暖色的裙摆,酸甜的气味,看着就甜得烦人。
“小阵平是在说小千奈今天穿得像芒果吗?”萩原研二绕到另一边帮千奈擦脖子,闻言微微扬眉,“这样夸女孩子的话,可是找不到女朋友的哦?”
千奈原本还没想到这一层,闻言阴恻恻地盯住了面前的卷毛头:“松——田——你说谁是芒果?!”
“什么芒果啊!我的意思是你很甜……咳,很甜,没错!”
松田猛地咳嗽一声,瞪向自己的幼驯染:“Hagi你别乱说啊,我可没有那种意思……!”
另一张桌子前,诸伏景光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降谷零身上。而知佳和真由正一边喝奶茶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煽风点火:“我觉得松田就是这个意思啊,我要是你我可忍不了了千奈酱!快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不能乱说话!”
电话那头的小学生拌嘴实在过于吵闹,承太郎眉心微跳,一句呀卡吗洗不上不下。
……算了,早川千奈也不是第一次交这种笨蛋“朋友”了。上次那俩一黑一白的男高中生的烦人程度比起这个有过之而无不及,也就只有担心孩子过头的荷莉才会脑补千奈一个人孤孤单单没人陪、非要“承太郎哥哥”过去陪她。
“总之,承太郎哥你不用来接我啦……不过来都来了,我帮你买冰淇淋行了吧?”千奈都差点忘了还在通话,还是听到他的呼吸声才反应过来,捂着手机钻出去,“你也要芒果味的?”
这家伙自己馋就算了,还以为他和她一样?
“吵死了……别把我当成和你一样的小孩口味,”黑发男人拉低帽檐,不耐烦地哼了一声,“随便都可以,快点就行。”
千奈鼓起脸颊:什么叫小孩口味……而且芒果味不是他刚刚自己说的吗!
但吐槽归吐槽,她还是老老实实去多买了一支冰淇淋,跟知佳她们说了一声。
“千奈酱的哥哥吗……”看她出了门,知佳颇有些好奇地探头往玻璃外看,就看到一辆漆黑的轿车停在外头。
推门出去的女孩停在降下的车窗前,真由也跟着看了过去,便看到一张雕塑般的侧脸。黑发男人微微偏过头,青绿色的眼睛投来冷淡的一瞥,伸手接过和他的外表毫不搭调的芒果甜筒,又和千奈说了几句什么。
“好有气场的帅哥……”真由忍不住感慨,随即颇有些意外地看向又缩回头继续喝奶茶的知佳,“知佳不喜欢这个类型的吗?”
往日里要是看到这种级别的帅哥,知佳应该早就嚷开了——面对九条有雅那种脸她都这么心动,千奈的哥哥不比前者帅多了?
“不要说得我像是什么花心女人一样啊真由,”知佳西子捧心,“我可一直是个专情的女人!我的眼里只有九条君一个哦?”
真由无语地露出了半月眼。
两个女孩没再往那边看,四个男士倒是都本能地往那辆车上多看了几眼。
“是错觉吗,总感觉藤原的哥哥在瞪我,”松田皱眉,莫名其妙道,“我干了什么?还是她在跟她哥说我坏话?”
和千奈一样的黑发绿眼睛,是亲兄妹吗?
萩原研二若有所思,顺口对着幼驯染补了一刀:“说不定是看到刚刚的场景,觉得小阵平你在欺负他妹妹哦?”
“哈?谁欺负她了?”松田气结,“刚刚怎么看也不像是……”
“说欺负可能有点过头,但如果是刚刚的场景的话……可能的确会被误会吧。”诸伏景光轻咳一声,“毕竟松田你捧着她的脸……”
“要是你被人家哥哥揍的话,我可不会帮你。”降谷零幸灾乐祸。
松田:“……?”
卷毛青年一时间如遭雷击,坐立难安:他不会真的被人家哥哥误会成什么糟糕的人了吧?他刚刚明明只是在——
但急归急,他也总不能直接上去和人家说“对不起我对您妹妹没有非分之想”,那不是更显得自己像个可疑的变态了吗!
一直纠结到千奈回来、他们换好衣服一同前往九条有雅的生日宴,松田也没纠结出个所以然来。
而千奈的眼前虽然弹出了“松田君的忧郁”这样的日常任务,但介于目前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她果断地选择了跳过这个日常,优先选择了进入支线任务。
虽说原本更想打扮得中性一点,但为了显得合群,也为了不辜负知佳她们的好意,千奈还是穿了一条较为轻便的礼裙,在大腿上绑了一把惯用的短剑。
晚宴的安保相当严格,一路过来就已经看到不少公安警察在戒备。过安检的时候负责人检查了她的证件,目光扫过她放武器的地方,倒是和蔼可亲地放她通行了。
“对方原本说这次晚宴会另外请保镖负责,还是夜蛾老师特地去和九条家打了招呼,请他们配合工作。”耳返里,七海沉稳的声音传来,“讲了一通道理以后,他们才不情不愿地同意了。”
……另外请保镖?
千奈暗暗皱眉。
居然觉得绕过咒术协会也能请到比她或者五条悟、夏油杰更好的咒术师?他们请的保镖是何方神圣,给了九条家这样的自信?
她隐隐有种微妙的预感,目光扫过统一穿着黑色西装的保安们,却没在其中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
“怎么啦,小千奈?”和她一起的萩原研二虚扶着她的腰,投来关切的眼神,“有哪里不对劲吗?”
“不,没什么。”千奈回过神来,摇摇头,挽着他的手臂一起进入会场。
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提前分配好了任务,她和萩原、知佳还有真由一起入场,其他几个人则分散开来,各自接近目标。
九条家的财力的确不是盖的,健康基金会也明显拥有雄厚的资本。会场布置得金碧辉煌,高高的穹顶上,水晶吊灯熠熠生辉。
入口处中央,基金会的徽记被做成雕塑,数只金属浇筑的手蜿蜒向上,托举着红色的心脏。
作为东道主和晚宴的主角,九条有雅面带微笑地站在那儿,与往来宾客寒暄。这时候的他衣冠楚楚风度翩翩,完全看不出那晚被袭击的时候惊恐万状的样子。
“晚上好,藤原同学,还有萩原同学,”看到他们进来,这位贵公子表情如常,伸手和千奈交握,“很高兴你们能来参加这场宴会。”
“嗯……生日快乐啊,九条君。”千奈和他握手的时候本来想顺便用个增加信仰值的技能,却感觉到他很快就松开了她的手,说不清是早有防备还是排斥。
平时在外面这家伙分明不太挑、为什么唯独对她防备心这么强啊……就因为她不是美艳熟女吗!
因为跟踪过对方所以很清楚九条有雅在感情上是什么货色的千奈不太得劲地撇撇嘴。
她冷眼看着九条有雅交际花似的和人轮番握手,盛装打扮、穿着红裙的知佳虽然今天特别漂亮,但大概也因为不是对方的菜而只是轻轻握一下便松开了。到真由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明显真诚了不少,握手的时候指腹还黏着在她手背上。
“相川同学今天看起来似乎格外光彩照人,”他神情诚恳地夸赞道,“看到你的那一瞬间,会场的灯似乎都被衬得暗淡了一点。”
“啊……谢谢夸奖。”
真由被他握着的手僵了一下,本能地看向知佳。
知佳笑眯眯地挽住真由的手臂,玩笑似的抱怨道:“九条同学为什么只夸了真由啊,我和千奈酱难道不好看吗?”
那张往日里只能说得上清秀可爱的面孔今天画了浓艳的妆容,配上殷红的长裙,看起来的确眼里动人。九条有雅的目光在她白皙的锁骨上流连片刻,笑容真诚:“出田同学和藤原同学当然也很漂亮。”
在他把目光投向千奈之前,萩原研二不着痕迹地往左边踏了一步,将她连同另外两个女孩一起半挡在身后,自己则接上来握住了九条有雅的手,笑眯眯地:“其他人都夸了一遍,怎么也该轮到我了吧……九条君觉得我今天打扮如何?”
半长发的青年穿着正装,腰托将他本就高大修长的身躯塑得格外高挑。九条有雅原本也有一米八,在萩原研二面前,竟硬生生显得比他矮了一头。
面对那张风流无辜的笑脸,他的笑容僵硬了一瞬,过了半秒才艰难道:“……萩原君当然也……十分倜傥。”
“多谢夸奖多谢夸奖,”萩原笑得阳光灿烂,握着他的手晃了晃,“好巧啊,我也这么觉得。”
第35章
成年人的社交场合总是祥和体面,没被摆到明面上的弱势者的雷区无足轻重,一杯酒或者几句玩笑话就能把原本僵硬的氛围再次变得其乐融融。水晶吊灯的切面流光溢彩,在华光中投映众生百相。
衣冠楚楚的男女宾客轮番入场,九条有雅很快就去接待别人了。空气中浮动着馥郁的香水味,侍者在角落为花瓶换上刚剪下的新鲜玫瑰,将氛围维持得平平稳稳。
“……所以说,相比起你心心念念的九条君,还是萩原君更有魅力吧?”
眼见九条有雅已经不往这边看了,真由挽着知佳的胳膊,没忍住戳戳她的腰,小声吐槽。
平时接触得少还不太看得出来,今天借握手揩油还有那种眼神,简直说得上让他原形毕露……什么绅士贵公子啊,萩原君看似风流,握手的时候都很有分寸感的好吗?
不过仔细想想九条有雅如果真是好人,又怎么会和江岛玩得那么好?物以类聚还是有道理的。
“萩原君当然是好人啊,但九条君是特别的嘛。”知佳笑嘻嘻的。
真由半月眼:“你不会想说九条君的优势在于家世吧?这种贵公子不是百分百会和豪门联姻……”
“也有一定的关系吧,”知佳想了两秒钟,露出一个难得正经的表情,“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九条君本身哦?对我来说,九条君非——常特别。”
“甚至可以说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
说到末尾,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那双眼睛紧紧追随着九条有雅的身影,还有他身边和他一起迎宾的女孩。后者还穿着高中制服,长相也还有点青涩,与宾客交流的时候却显得很成熟,进退有度。
“还看啊,真不知道你喜欢他什么……”真由注意到她的目光,有点牙酸地把她拽了回来,“走了走了,先去吃点东西啦!”
她俩在那儿窃窃私语,千奈这边也正和萩原交头接耳。
“看九条有雅这个做派,小林同学是因为情伤而去袭击他的概率增加了呢。”或许是顾虑到边上还有别人,和她交流的时候,萩原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说的,“刚刚那种程度的接触,相川同学身为足够敏感的成年人能明确感觉到不适,但对年纪小一点、身份相差太大的孩子来说……”
从鬼冢班女生们的印象就能看出,九条有雅平日里表面功夫是做得不错的。他的外表和家世都是加分项,对不够敏锐、被环境驯化的年轻女孩来说,这种看似无害的“礼貌骚扰”或许会被误认为是调情。
温热的呼吸拂过白嫩的耳垂,千奈不自觉晃晃脑袋,往边上挪了一点点,赞同道:“听小林美月的那两个朋友描述,在某段时间里,她应该是的确有些沉溺于感情的——”
“感情”将她受到的伤害美化,在许多“恋爱”关系中,往往只有受到的创伤大到难以承受,女孩才会跳出那种环境,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
“虽然平时在学校的时候没感觉,但那天联谊的时候我就隐约察觉到,九条同学大概有点……过分风流了。”萩原摸摸下巴,“那天他很明显对一位女性有好感,对方主动回应他却反而又保持了距离,现在想来,应该是为了保持洁身自好单身无暧昧对象的形象,方便多线操作吧。”
“衣着打扮也是呢,比之前同性同学聚会的时候穿得更精致,显然是期待在联谊中收获感情的;但女方问起的时候他的言辞却又暧昧不清,说恋爱经历也只吐槽江岛的恋爱史,通过江岛的形象和例子来对比拔高自己……”
“回忆起来的话,他对塑造自己的形象似乎一直格外上心,这算是政治世家子弟的基本素养吗?”
他的分析有理有据引人信服,听得千奈大为震撼:联谊那天她也在场监视九条有雅,为什么萩原研二发现的细节比她还多……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男人更懂男人吗?
“不过在今天之前,他的表面功夫应该做得更好一点才对。”震撼过后,她也和萩原一样摸摸下巴,接着分析道,“虽然打了粉底,不过他的脸色还是给人一种外强中干的感觉,大概是小林美月的袭击事件给他造成的影响还没结束。”
“不愧是小千奈,观察得好仔细。”萩原研二弯弯眼睛,轻声夸奖,“我对妆容倒是没那么了解,刚刚和他握手的时候仔细看了一下他的眼睛,看血丝的状态,他最近大概过得的确不太好。”
袭击他的分明只是一个年轻女孩,他还自称不认识她;最终受伤的是江岛,他自己毫发无损——对一个警校精英来说,事情都过去好多天了,还一副备受影响的状态,明显不符合九条有雅应有的心理素质。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相同的意思:九条有雅多半是做贼心虚。
“对了,萩原君应该也注意到了吧,”千奈从桌上取了一杯饮料,借着喝了一口的动作往入口处瞟了一眼,“刚刚九条有雅边上有个女孩,看样子好像就是照片上那位……”
“平野梨乃小姐。”萩原会意,“应该就是她。”
看起来这位平野同学对基金会来说算是相当重要的“标杆”,以至于原本掌控基金会的山田家的人都死光了,接手的九条家还是把她带在身边。
刚刚进来的一位打扮精致的老妇人似乎是什么重要人物,九条有雅的态度都明显恭敬了起来。老人没和九条有雅交谈两句,就走到一边颤颤巍巍地握住边上女孩的手,慈祥地笑着和她问好。
后者也露出一个混杂着惊喜和感激的笑来,微微弯下腰贴近了老太太,和她聊了起来。
由于距离有点远,即使用术式强化了身体,千奈也没能完全听清她们在说什么,只隐约听到了“十分感谢”、“都是您的功劳”、“努力的孩子”几个关键词。听起来,这位老妇人大概和荷莉阿姨一样是基金会的出资者之一,而平野梨乃主要就是受到她的资助。
……不得不说,在和老太太交流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可比和山田圭太说她是“为了感恩才非要上门感谢”的时候露出的表情真诚多了。
千奈一边想,一边小声跟萩原分享了这个发现。
后者和她有一样的感觉,又提出了一个疑点:“既然平野梨乃知道自己的资助人实际上是这位老太太,那她又为何会对山田圭太感激到非要半夜上门表达感谢?”
“待会等宾客入场完毕,试试看去找她搭话吧。”千奈低声说,“现在九条有雅就在她身边,不太方便。”
萩原看着满脸都写着认真的女孩,眼中不自觉流露出一点笑意。
“好哦,都听小千奈的。”他极其自然地伸手,帮她理了一下额发,“稍微过来一点,刘海有点乱了……没带镜子吗?我帮你理一下?”
“啊……谢谢萩原君。”
站得远一点、正和降谷零一起寻找可疑人士踪迹的松田正巧回头,就看见他的幼驯染单手扶在女孩后腰,另一只手似乎还亲昵地抚摩着她的头发。
“…… Hagi这家伙……”他磨了磨后槽牙,“计划里有让他伪装成情侣吗?”
降谷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角也微微一抽:“萩原真是……这种时候也要来这一套吗?”
他俩在看萩原,刚进来的承太郎也注意到了他们:一是因为降谷零那头金发相当显眼,二则是因为大厅里,除了保镖,两个大男人走一起的配置也不多见。
这不是早川千奈那两个“朋友”吗?
空条承太郎不自觉蹙了一下眉头,倒也没过多在意。
现在更为让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从他进入宴会厅以来,就好像一直有一道阴暗的视线在暗中窥伺着他。偏偏对方的隐蔽能力极强,敏锐如他,一时间竟然也找不到对方的方位。
他不着痕迹地环顾四周,就在餐桌边上看到了站在一起的萩原和千奈。往哪个方向还有一个脸色苍白、打扮华丽的青年正死死盯着他们,脸上的妒意几乎浓烈得满溢而出。
……这又是谁?
承太郎的眉毛皱得更紧了。
看起来是某个小鬼的同班同学……麻烦死了,回头提醒她一下。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到那股视线又出现了。黑发男人猛然回头,背后紫色的巨人浮在半空之中,捏紧拳头,目光如电。
闪电落处,黑暗中的一切都无处遁形。在没有灯光找到的后台角落处空无一人,只摆放着一张残留着食物残渣的盘子和一只喝了一半的酒杯。墙上的窗户开着,夜风吹拂,隐约还能听见两声鸟叫声。
男人拧着眉走近,窗外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影——毕竟宴会会场在十八楼。
即便如此,他依旧探出窗外仔细查验,没发现破绽后,关上窗户,又在窗边待了十来分钟,才离开这个角落。
“……还真是吓人啊……我的工作,应该不包括和他打一架吧?”
十七楼的左侧露台下方,一只青筋暴起的手拽着大理石柱,从露台下的阴影中翻身而起,肌肉曲张间发出细小的爆鸣。
黑色短发的高大男人活动了一下手腕,抬头看向上侧的窗户,扯动唇角的时候拉动了脸上的疤痕,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懒散又危险。
“最强的替身使者,还有那个小神棍——这趟活才收这点钱真是亏大了,回头果然还是找雇主*多讨点精神损失费吧。”
第36章
被念叨的直觉很强的小神棍早川千奈打了个喷嚏,完全不知道自己成了某人创收的借口。
……奇怪,总感觉腰腿肚子都有点隐隐作痛……还冷飕飕的。
千奈揉揉鼻子,有点迷惑。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她身侧的萩原就已经关切地看了过来:“是空调太冷了吗?小千奈?要我把外套借给你吗,感冒可就不好了。”
“不,我没事,只是感觉有人在念叨我……”千奈咕哝道,“不会是九条有雅吧?”
萩原研二被她逗笑了:“说不准呢。”
毕竟他们接下来的规划,对这位九条家的少爷来说可不算友好。
此时,晚宴已然开场。他们话题中心的九条有雅正西装革履站在台上,和之前千奈在他的履历上看到的照片似的一脸精英相。
边上的中年男人显然是他父亲,无论是气质和长相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连脸上微笑的弧度都像经过精心设计似的一模一样。
不得不说,他俩的做派看起来其实相当唬人,但或许是先入为主地觉得他们有问题了,千奈就总感觉他们看着哪哪都不对劲、头发丝都透露着虚伪。
她甩甩脑袋,尽量让自己理智客观一点,瞥了一眼系统列表,便看到他们父子之中,九条有雅的脑袋上顶着的标记依旧没有【非自然死亡】的标记。
虽说命运并非不可更改,但大多数时候,系统最初标记的死亡原因都预示着人在这一条世界线上的命运——也就是说,按目前的发展,没有变故的话,九条有雅不会死于【修罗】袭击之类的“意外事件”。
确认这一点之后,千奈便将目光移向了重点关注的目标,平野梨乃。在九条家的那对父子在台上发表感言的时候,她还有几个应该也是受捐助者的学生就静静站在后面,注视着前面的两个男人,像一具温驯的玩偶,只等他们召唤,就走到台前,露出设定好似的感激的神情,展示自己的优秀以衬托男人的美德。
恰到好处的温情音乐,精心设计的表情和演出。结束以后所有来宾一同鼓掌,配上三层生日蛋糕上蜡烛摇曳的火光,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的观礼。
“来之前我就在想,为什么会把生日会和慈善晚宴拼在一起过……”萩原研二摸摸鼻子,“现在看来,对于九条君这样的人来说,生日大概也只是某种演艺活动?不得不说,他看起来比部分男演员还要职业。”
——岂止是演艺圈,按千奈之前追踪时发现九条有雅辗转在各色女性之间的那副样子,他在男公关界也出色得不遑多让啊。九条君还真是多才多艺。
千奈一边点头肯定了萩原对九条有雅的肯定,一边在心里如此评价。
受捐助者的成绩展示只是一小部分,九条父子的发言冗长得令人昏昏欲睡,夹杂着大量“热心公益只是为社会做出微不足道的贡献”、“金钱资助是爱心的一种表达方式”之类自夸加劝人捐款的套话。
而在这种时候,那几个原本也在台上角落的学生终于可以下来吃点东西,不用再在台上当道具了。
千奈瞄了一眼平野梨乃的方向,轻轻戳戳萩原。后者朝她眨眨眼,露出一个“完全明白了”的爽朗笑容,便娴熟地走向了学生中的一个女孩搭讪起来。
……不得不说,萩原君真的好熟练啊……褒义的熟练。
经常为了救人完全不怕社死的千奈高度肯定了萩原的进度,在看到诸伏景光也去向角落里一个男生搭话以后,便同样熟练地接近了最重要的目标平野梨乃。
“哎……不好意思,”她装作在桌面上取蛋糕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回头的时候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你是刚刚在台上的优秀学生平野同学吗?”
在被碰到手背的时候,一直表现得平静温柔的平野梨乃猝不及防地缩了一下手,将手指背到身后。
“啊、是的……”在注意到身侧的是个女孩的时候,她原本有些紧绷的背脊才略微松弛下来,腼腆地微笑,“我是平野梨乃,请问您是……?”
【已标记目标平野梨乃为信徒,检测生命体征中,测定结果:一切正常。 】
果然是活人,而不是被修罗操控的尸体……不过看她刚刚被接触的时候的反应,总感觉稍微有点……
周遭明显有保镖投来了略带警惕的目光,千奈直起身,把那块小蛋糕推给她,朝她露出一个真诚得不能再真诚的笑容:“我是受邀前来的一个客人,叫藤原千奈子,是专门来碰瓷、啊不对,来找平野同学搭讪……搭话的。”
她说碰瓷的时候语气相当丝滑,完全不隐瞒自己搭话的目的性。平野梨乃显然被她弄得有点困惑,犹豫着问:“那藤原小姐是想……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也没什么啦,”千奈笑眯眯地双手合十,笑容犹如老母亲般慈祥,“我家弟弟正好跟平野同学差不多年纪,所以就想了解一下,平野同学的学习环境、心得,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教辅资料或者学习方法推荐的?”
“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弟弟……?”平野梨乃有点讶异地看着她,“可是藤原小姐看起来好像跟我差不多……”
“哦,我只是长得小,实际上我二十多岁了。”还有十来天才过十八周岁生日的千奈面不改色,“是这样的,平野同学,我那个叛逆期的弟弟,从小就皮,心比天高,老师的话都不听,后面居然高中都没去上,随便读了个没名气的野鸡专科……”
说到动情处,她还掏出手绢抹了抹眼泪:“唉,在同样的年纪,为什么平野同学这么优秀,而他却……还每天在家和我吵架,有时还动手打我……”
千奈说得实在是情深意切,演技毫无破绽,那些警惕的目光登时少了一大半,就是八卦的目光变多了……坏了,是编过头了?
【话疗( lv8 ):神棍必备技能之一。想要拥有更多信众,你一定要有足够优秀的口才能力——技能等级足够高的时候,你说不定连boss都可以直接说服哦? (使用后视自身亲和力和对象抗性增加信仰值)】
她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借着手绢的遮挡瞥了一眼她的新信徒平野梨乃。
面前的小姑娘明明和她同龄,身材却比她看起来纤细不少,情绪温和稳定的样子,面对她这样莫名其妙的搭讪还能温柔地安慰她,表面上看毫无异样。
但实际上……
千奈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
在系统界面里,虽然没有刷新出【帮助信徒平野梨乃】这样的任务,但她的忧郁状态的颜色可比她列表里原本心事最为严重的诸伏景光的还深。
即便心理状态差得惊人,平野梨乃的外表却毫无破绽,甚至还能体贴地安慰她:“藤原小姐不要太为此焦虑,有一个能如此关怀他的姐姐在,想必令弟一定能重回正道……”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整理我的学习笔记分享给他……需要我的联系方式吗?”
“当然!万分感谢!”千奈果断道,“请平野同学务必加我!”
平野梨乃弯弯眼睛,说不必道谢。
她从包中抽出手机的时候,带出一个挂件似的红色小坠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千奈就已经迅速接住那东西,掂量了一下便极其自然地递还给她:“这是平野同学掉的吧?给。”
“啊……嗯。”平野梨乃微微垂下眼,接过她手中的挂饰,藏进手心里,“谢谢藤原同学。”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千奈轻巧地握住了她的手,揭开她的衣袖,看到她手腕上痕迹的时候瞳孔微缩。后者也意识到了什么,近乎惊惶地抽回手,再次把手臂藏回袖中。
“虽然很希望我什么都没看到,但……”千奈看着她垂下的眼睛,没有再试图去触摸她,而是退开一步,压低声音, “抱歉,平野同学,看来我没猜错,有些事,我们大概需要找个地方单独谈谈。”
“……不,不用道歉,”瘦弱漂亮的女孩轻声说,“是我的问题……明知道你是想帮助我,但我却要拒绝你的帮助,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我其实听她提过你,还有他们……你们是好人,但我们有自己的、解决这件事的方式。”
平野梨乃果然是知情人!她身上没有咒力,绝对不是修罗本人,所以修罗操控的尸体真的都是和她一样自愿赴死的女孩?梨乃口中的“她”又是谁,修罗吗?后者是不是一直在暗地里看着他们,对千奈和同期们的行踪了如指掌?
眼前女孩的负面状态栏都要叠满了,千奈急得要命:如果换个随便什么男的她估计就直接亲两口了,好歹给人上点幸运啊乐观之类的buff ,让人状态好一点;但面前的女孩看起来都要碎了,她这时候再强吻对方不是雪上加霜吗!
她想伸手碰平野梨乃,却又想起对方似乎排斥触碰,边上的保镖又虎视眈眈、满脸都写着“等后续更新”。脑子转了半天,她灵机一动:“既然平野同学说对不起我,是不是应该给我一点补偿?”
梨乃的杏眼微微睁大:“补偿……?如果你想要的话,那当然……”
“就是说……让我亲一口。”角落里的保镖耳朵都竖了起来,千奈凑过去,牵住她的袖子晃了一下,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可以吗?让我蹭一下好学生的灵气,回头再亲一下我弟弟传给他。”
“当然亲两下也可以,我弟弟不嫌多。”
阴影里,大概知道她口中“弟弟”是谁的黑衣保镖没绷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低笑。
上次强吻他的时候,她可没找这借口——不然他肯定躺平任亲,再回头看看六眼“弟弟”气得发青的脸,一定很下饭。
第37章
“六眼弟弟”知道这事以后是何感想不在千奈的考虑范围内,在任务完成期间,她的眼里只有救人。
在红着脸颊的平野梨乃的应允中,她熟练地凑了上去,左边一口右边一口,借着遮挡在女孩耳边小声安慰:“想要揭露真相有很多种方式,无论如何都要以自己为重,不要放弃求生的希望啊!”
“……希望啊……”那两个吻蜻蜓点水,柔软又带着热意。女孩的眼睛里亮起一点微末的光,却又迅速暗淡下来。
她的手虚搭在千奈的手臂上,放任了她的靠近,同样借着这个拥抱,小声呢喃:“能拥有希望,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真的很羡慕藤原小姐……拥有足够的力量、可以完成想做的事,而不是如微尘般随风飘荡,对一切都无能为力……”
“真想……真想改变……改变自己、改变这样的世界……”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逐渐被湮没在人群的喧嚣声里。
伴随着礼炮的声响,会场的灯光突然熄灭。千奈本能地回头看去,就见台上的九条有雅正在切生日蛋糕。奶油蛋糕内里的馅料是红色的,赤红的果酱顺着刀柄往下流。
这样略带刺激的场景让她愣了两秒,光影明灭间,有什么东西顺着布料落入口袋。等她回过神来,刚刚还在身边的平野梨乃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千奈、千奈?”灯光重新亮起的时候,她听到知佳的声音由远及近,“你去哪了,刚刚一直找不到你……”
“啊……过来拿两块蛋糕。”千奈迅速反应过来,捏了一下那枚小巧的坠子似的东西,抽出手,端着蛋糕盘向她笑了笑,“刚刚一直在吃都没注意,怎么突然熄灯了?”
“在吃这方面,千奈还是一如既往的努力呢。”一起来找她的真由没忍住呼噜一把她的脑袋,“刚刚因为要点蜡烛所以熄灯了一会儿。”
“这些都不是重点——千奈,你完全没注意到萩原君偷偷跑去搭讪女孩子了吗!”知佳紧张兮兮地戳戳她,指指另一边,“我和真由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个,你看,萩原君完全和别的女孩子相谈甚欢诶!”
早川千奈的注意力还停留在口袋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小坠子上,听她们俩提起萩原,下意识地回答道:“啊,是我叫他去……”
“是小千奈让我去帮忙问问,那孩子在喝的气泡酒是哪里拿的。”端着一杯酒的萩原恰到好处地回到这边,将冰凉的杯壁贴了贴她的脸颊,“我已经尝过了,是莓果味的,的确味道不错,要试试看吗?”
“嗯……谢谢萩原君。”千奈反应过来,接过酒杯,抿了一口,眨眨眼,“果然很好喝。”
两人的互动相当自然,真由也露出一个不意外的表情:“我就说,萩原君虽然看着比较……但是不会做那种事的啦。真是的,知佳你居然还特地过来跟千奈说……”
“……还以为有八卦看了,居然这么恩爱吗?”知佳像是被酸到了,被打败似的向笑眯眯地看过来的萩原研二举手投降,“好吧好吧是我的错萩原君,我不应该拱火……”
眼见后者依旧脸带笑意地看着她,她颇有眼力见地把真由扯走:“好好好,我们不当灯泡,你加油。”
等她们都自觉离开了,萩原才重新看向千奈,两人交换一个眼神,再次一起缩到了角落的沙发里。
“你那边怎么样?”千奈又喝了一口杯子里粉红色、甜滋滋的饮料,凑过去小声问他。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她的脸上蒙着一抹浅红,唇齿张合间也带着一股甜蜜的气味。
萩原研二的目光掠过她的唇瓣,正打算伸手帮她拭去唇角晶莹的酒液,另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的青年便也坐进了沙发的另一端,蓝色的眼瞳温和而冷静地瞥来的同时,捏着手绢的手便探入两人中间的空隙,递到她面前。
半长发青年的手伸到一半,和对方四目相对,自然地收回手。
千奈眨眨眼,接过手帕回头看:“诶……诸伏君?你那边也结束了吗?”
“嗯,我找的是目标中的那位男性,山本同学,”诸伏景光按了按额角,面色有些沉凝,“他没什么防备心,在交流的过程中很明显地表现出了对平野梨乃同学受到的特殊优待的嫉妒……”
“或许是因为我的性别,他大概认为我能和他产生一点共鸣,”他欲言又止,“提到基金会资助的女孩的时候,这位山本同学言语间反复猜测她们是……主动出卖身体,换来了资助资源的倾斜。”
早川千奈捏着手帕,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嫌恶的表情:“猜测……有够恶心的猜测。”
“谁会在这种情况下共鸣啊……”萩原叹了一口气,“不过他的猜测……”
诸伏景光微微颔首,神情间流露出些许不忍:“他猜测根据大概源于基金会背地里的环境和幕后细节,也说明这类交易恐怕确实有迹可循——只是我认为,在这些关系中,女孩们恐怕并不是主动的,就算是所谓的主动,在巨大的权力阶级的差异下,这种主动本质上也是被迫发生的。”
成年人在和心智未成熟的未成年之间的交往中本就占据绝对的优势,基金会的管理人员更是掌握着能改变对方命运的资源……在这种情况下,受资助的未成年天然处于被胁迫的位置。
“在这方面,我去搭话的那位青木同学的状态,大概也可以验证基金会内部对受资助的女学生存在不正当的压迫。”说到正事,萩原研二的神情同样严肃起来,“青木同学虽说表面上看起来并无异样,但实际上对男性的接近本能地感到排斥。”
“看她的状态,大概是由于精神创伤而产生了应激反应,甚至有一部分言行被驯化出了刻板行为——提到基金会相关,她就会本能地开始念诵基金会的宗旨,用重复词汇夸赞管理人员的美德。”
被资助的男学生和女学生之间的精神状态对比鲜明,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沉重压抑。
“不过,从他们的反应中,也大概可以将其排除出袭击者的怀疑列表了。”萩原研二食指敲击桌面,沉着分析,“从小诸伏的试探来看,那位山本同学虽然对现状不满,却只是把对所谓的不公平发泄到了受害者身上,对基金会本身并无强烈恨意。”
“而青木同学,虽然有足够的动机,但她的精神状态无法支撑她完成袭击。刚刚熄灯的时候,她表现出了对意外到来的黑暗的极度排斥、恐慌,而想要在重重防护中袭击九条有雅的人,不可能对晚宴的流程毫无了解。”
诸伏景光看向千奈:“所以,那位平野同学……”
提及平野梨乃,千奈的脸上便不自觉带了几分沉郁。
“平野同学应该是知情者和受害者之一,”她抿唇,“和萩原君口中的青木同学一样,她也对与人接触表现出抵触,手腕上还有针孔以及被划伤的疤痕……”
虽然对此早有猜测,但在场的两位年轻警校生还是同时难以抑制地感到愤懑。
而千奈也再次想起了刚刚平野梨乃塞到她口袋里的东西,伸手去摸:“以她的身份和表现,她对基金会幕后之事的了解比青木同学更深——在我对她说想帮助她以后,她给我塞了一个……”
她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挂坠,发现外壳是一只小麻雀外形的坠子。麻雀玩偶的中间有一条接缝,掰开来就发现这实际上是一只U盘。
“这是……”萩原研二瞳孔微缩,“小千奈,这是那位平野同学给你的?”
诸伏景光同样面露惊愕:“这不会是……”
“ U盘……宣讲……”千奈捏着那枚U盘,灵光一闪,飞速道,“按照流程,待会平野同学有上台宣讲基金会资助方式的环节!我怀疑她待会要讲的内容已经被她偷偷替换成了关于幕后真相的揭露,她打算趁这个机会去揭露一切……!”
九条有雅的生日宴上贵宾众多,还有媒体拍摄采访。要想让事件曝光范围扩大,在宣讲环节将原本歌功颂德的ppt更换成触目惊心的证据和真相,再由受害者自己讲解……如果受害者再当场复仇,还有什么比这更引人注目的吗?
这个方法是如此的疯狂和不计后果,却又是在场的人都能迅速理解其用意的方案——面对压倒性的权势,除此之外,受害者似乎无路可走。
“……但这是自杀式的袭击,”萩原研二唇角下压,肃容看向千奈手中的U盘,“除了她的人身安全以外,那里面的内容……”
“我需要先看看……我自己看。平野同学的动态就麻烦萩原君还有诸伏君了。”千奈起身,拿着手机,“我去找台电脑……电脑……承太郎哥!”
如果说有谁一定会在参加宴会的情况下随身带着电脑……只有正在写毕业论文申博的空条承太郎!
她脱兔般窜了出去,身后的萩原和诸伏还没反应过来,沙发上就只剩下他俩相对而坐。路过的一位年长男性正好看过来,目光古怪。
萩原研二:“……”
诸伏景光:“……”
他们对视一眼,默契地站起来,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不知道U盘里会有什么……内容,总之证据的事交给小千奈最合适,”前者轻咳一声,“我去找小阵平和班长,一起盯着平野同学,防止她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嗯,我去找Zero ,”诸伏景光颔首,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忧虑,“如果里面的内容真的是我们想的那样……绝对不能让平野同学在公众场合放出来。”
第38章
U盘里的“证据”会是什么样的内容?
早川千奈对此大概有所猜测。
她猫着腰穿过人群,果然在聚在台下看切蛋糕的人群外找到了开着笔记本坐在桌边敲敲打打的空条承太郎。
后者在她窜过来之前就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存在,精准地单手抓住她的脑袋抵住她,青绿色的眼睛微抬:“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
“待会要上去宣讲的平野梨乃是知情人我怀疑她待会要直接把证据贴出来指证九条有雅!”千奈喘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飞快道,“电脑借我,她给了我一块U盘,我担心她在放证据的时候完全不顾自己的隐私玉石俱焚!”
看她这样子,承太郎便意识到她并不打算阻止对方曝光真相的举措,只是担心女孩放的信息伤害自己。他果断地把电脑推给她,在有人看过来之前将她揽到怀中裹住遮挡,自觉不去看屏幕,只是道:“她要是指证了九条有雅,你打算怎么做?”
“她和【修罗】必然存在联系,我可以用这个理由把她带回早川家,以看管祓除为由保护她。”千奈缩到他的臂弯里,鬼鬼祟祟地抱着电脑放在膝盖上,低头插U盘,“至于其他的问题……她,还有小林美月,她们都只是想用自己的方法讨个公道,我没有理由阻止她们。”
看公安之前的处理方式就知道他们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对于这些出身贫困家庭的女孩来说,九条家乃至基金会背后的资本称得上手眼通天——既然她们费尽心思用血泪铺了这样一条路,她又怎么忍心阻止?
空条承太郎嗯了一声,表示了解,便不再对此表示疑问。他收紧抱着怀中女孩的手臂,感觉到又有目光在凝视这里,若有所感地微微侧过头,却依旧没找到投来目光的对象。
在外人看来,他俩只是一对正拥抱的情侣,看不出什么异样。早川千奈插好U盘打开文件夹,翻过几个看起来平平无奇、只放了学习资料的列表,果然在最深处找到了一个未命名文件。
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在看到文件内容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咬紧牙根,发出一声压抑的冷哼。
最开始的笔记是一份平野梨乃的自述,以平淡的语气讲述了她从十一岁第一次参加基金会的活动、被山田圭太以“成绩优秀给予奖励”为名单独带回书房进行了猥亵开始,一直遭受侵犯至今的事实。
年幼的女孩当时尚且懵懂,不知道那位看似慈祥的老人安的是什么心思,虽然觉得不舒服,但因为对方是“恩人”,便也忍耐了下来。直到年龄见长,她见过的、和她一起受害的女孩越来越多,加害者的范围也逐渐扩大,她才终于意识到这是一种伤害。
“山田圭太这个……畜生,”千奈牙关紧咬,“居然还拿人用性贿赂的资源,甚至拍下视频作为把柄……他到底把基金会和受资助的孩子当成什么?啊?”
虽然有所猜测,但空条承太郎也不自觉皱紧了眉。
下一秒,他马上反应过来:“平野梨乃手中的证据是视频?她想要当众发布……”
“这个文件夹里只有她的视频,其他女孩的在别的加密文件里,她应该只打算当众公布自己的视频……可恶!”静音打开视频,才看了两秒,千奈就已经忍不住想骂人了,“难怪九条有雅和山田家那个山田润说是玩得很好的朋友,真是蛇鼠一窝……!”
“指证可以,但这种视频万一被媒体或者其他有心人拍摄,对她本人无疑是二次伤害。”承太郎浓眉拧起,“必须想办法阻止她……她完全没考虑过自己未来的生活吗?”
“看平野梨乃的状态,她多半是已经失去了求生意志,我都怀疑她待会上去会先捅死九条有雅然后再自……”千奈飞快地点开视频剪辑,说到这里的时候脑中灵光一闪,“……她们不会原本就是这么规划的吧?然后再由【修罗】接手……”
平野梨乃说想要“改变”,即使刺杀有保镖保护的九条有雅失败,她也可以自杀后由修罗操控变为凶狠的诅咒,再次向九条家发起复仇……
“……众目睽睽下自杀的少女化为厉鬼复仇,果然是够引人瞩目的剧本。”对【修罗】能力有大致了解的承太郎也想到了这一节,接上了她的思路,“虽然普通人看不到诅咒,但是修罗操控的是尸体,足够留下一些触目惊心的视频被传播出去了,到时候即使是九条家,想压也未必压得住。”
山田家的灭门案能被压下去,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没有媒体拿到现场的照片或视频。而这次宴会总有心怀正义的与会者不惧怕九条家的威势,亦或是追逐利益的狗仔为了噱头和名气顶着压力发布信息……
只是她付出的代价不但是把自己的过往翻出来任人评说,甚至还要付出生命。
“这种事完全不对吧……为什么只是让加害者伏法,受害者也要付出这么多?”千奈磨着牙,飞速剪辑。镜头凝视下受害者痛苦的脸和蜷曲的身体被剪掉,只留下晃动的镜头和加害者狰狞的肢体语言。
感谢五条悟,她之前为了报复他吃光了她珍藏的甜品,自学了视频剪辑,剪他的抽象视频和夏油杰硝子一起分享……次数多了以后,她对剪辑还略有点心得。
“这个U盘待会交给我。”承太郎的目光扫过四周的保镖,“你和平野梨乃的接触应该不算隐蔽,又一直有人监视你,你拿到U盘的事说不定会被发现……她指认九条有雅后,大概会有人联想到你。”
“诶?承太郎哥也感觉有人在监视我吗?是那些保镖?”千奈分神问他,“如果是那些普通保镖,我应该可以应付……”
“不是那些普通人,有人一直在隐秘监视你。”承太郎回答,“刚刚你来找我之前,我能感觉到那个人没有关注我;但你一过来,那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就又出现了。”
“对方经验丰富,不像是保镖,倒像是之前做过杀手之类的职业,反追踪能力很强……而且气息很没有存在感,我一直找不到他。”
他这么描述,千奈的脑中便浮现出了一个相当熟悉的名字。她本能地后颈一凉,又回忆起了自己刚靠咒术把他推倒以为赢了、又被对方掐着脖子摔到墙上反杀的痛苦经历。
……可恶,一想起这一段就感觉腰酸背痛的……那场打完她断了好几根骨头呢!
“如果真的是那家伙的话……U盘还是放我这里吧。”千奈哼了一声,“现在我可不怕他……而且对方不是普通人,给承太郎哥的话,你会遇到危险的。”
那家伙的信仰值摆在那里,短时间拉高不是太大问题,她至少能全身而退。承太郎虽然看着肌肉量和他不相上下,但总归是个普通……
“真是够了……你到底对我有什么误解?”“普通人”空条承太郎不悦地啧了一声,揉乱了她的头发,“总之给我就行了,待会我帮你换掉平野梨乃想放的内容…… ppt我也帮你改了,我改比较快。”
刚剪完视频的千奈还想挣扎,就已经被承太郎接手了剩下的工作。她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一目十行手速飞快地改ppt ,熟练得像是个每周要开三次组会帮师弟师妹改ppt汇报进度的研究生师兄……哦,他本来就是。
完成一切后,他收起电脑拔出U盘。千奈跟着他一起悄咪咪摸到后台,探头往里面看,就见刚刚消失的平野梨乃已经在后台边缘等待慈善晚宴开幕、上去宣讲了。
和投影设备连着的主机离他们所在的门口十来米,她缩在承太郎后面,正思考要怎么骗过工作人员,就感觉周遭的世界好像突然有一瞬间的异样。
下一秒,空条承太郎单手插兜,拎着她离开:“换好了,一直待在这里太显眼,换个地方继续观察。”
千奈:“……?”
她有点呆滞地眨眨眼,看看后台的电脑,又看看承太郎:“刚刚发生了什么……承太郎哥你做了什么?”
后者瞥她一眼,青绿色的眼睛里带着些许嫌弃:“早川阿姨之前没跟你说过吗,我有和你们的术式类似的能力。”
千奈艰难地在脑袋里翻翻翻,最终终于在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找到了这一段:“我妈只跟我说过你很能打……”
【“承太郎那孩子超能打哦?有机会的话真想请他来教年轻咒术师体术啊,感觉完全可以把你们这帮孩子都教育一顿呢,夜蛾说不定也不用再担心管不住五条君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外表年轻的母亲眉飞色舞,满脸都是对闺蜜家好大儿的看好。当时的千奈只以为是母亲对六眼*的实力没有正确的认知、加上承太郎大概确实体术很优秀,啊哦嗯地跟着夸了两句,也没放在心上。
这么回忆起来,早川女士当时好像还夹杂了几句听不懂的话,什么替身……她以为她妈把承太郎当成荷莉阿姨的代餐呢,还寻思着她妈怕不是滤镜太厚了,承太郎哥跟荷莉阿姨那不是一点都不像吗?
“我是替身使者,”如今,“只是很能打的普通人”单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插兜,平淡地陈述道,“替身能力可以让时间暂停。”
“哦、哦,”千奈跟着点点头,“时间暂……啊?”
第39章
虽然不知道替身具体是什么东西,但是说到时间暂停,千奈还是大概能理解的。
她沉默两秒,用“你认真的吗”的眼神看向承太郎。后者面无表情地看回去,满脸都写着爱信不信。
但仔细想想,承太郎哥明显不是那种爱开玩笑的类型……所以这事儿居然是真的吗?啊?
承太郎看不惯她那副没见识的傻样,没忍住手痒又揉了揉她的脑袋。
“总之,放心把那块U盘交给我。”他语气平淡,其中却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自信,“有我在,不会让人抢走的。”
……不得不说,承太郎哥这种酷盖样真的……从小到大都特别帅!
千奈海豹鼓掌,心潮澎湃。
有朝一日,她也要像承太郎哥一样,高冷稳重地甩下一句“放心把命交给我,有我在,不会让你死” ,然后叭叭两口亲人脸上……不对,这种场景听起来好像就突然失去了气势……可恶!为什么堂堂【神明】会没有暂停时间的能力?承太郎哥是神女还是她是神女?
【“前方的功能还没开放,请以后再来探索吧。”】在她的疑问中,系统叮的一声弹出一句听起来颇为嘲讽的语音,【“神明的确拥有能操控扭转时间的伟力,但目前以您这种只做日常任务、支线进展缓慢、并不主动布道广收信徒的进度来看,您积攒的信仰值只够您做神棍。”】
【“想要开发新的技能,请努力提升等级。”】
……她的支线任务进展缓慢是因为谁啊……都怪那个天杀的九条有雅!
想到这事儿千奈就来气。她和承太郎一起混在参宴人群的中间,抬头往台上看,就看到那个今天被她在心里骂了八百遍的男人正一脸随和地给年纪小的孩子分蛋糕,一副温柔好男人的模样。
她正在心里骂对方装模作样,就感觉到兜里的手机震了两下。一打开是降谷零的消息,在问她去哪儿了、情况怎么样。
千奈低头打字,回复她已经替换了平野梨乃要公布的内容,证据备份也妥善保管。发完她想起来还没和七海报备,也发了一份内容一样的给他,并拜托他待会准备帮忙接应、保护平野梨乃。
七海秒回“了解”,降谷零回复得也很快,说会场内有个男人形迹可疑,让她注意安全。
形迹可疑的男人……难道说他们发现了那个家伙?
千奈暗戳戳地戳开系统面板,看了一眼信徒动向。那些对她毫无保留没有防备的信徒行踪是对她开放的,禅院甚尔的名字却依旧是灰色的,状态栏也黑漆漆的一片。
她多发了一条信息问降谷零可疑人士的外貌特征,然后一口气收到了来自四个人的回复。他们四个估计正待在一起,都看到了她的疑问,便各自发了信息回复。
“身材高大气息危险看步伐是练家子、擅长反追踪感觉像杀手、有一股让人不适的血腥味、胸肌很大像是要把西装衬衣撑破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所以特别显眼……”看到最后一条萩原发的描述,千奈眉梢微抽,“不得不说萩原君的描述真是相当精准……这不就是那家伙吗!”
不过这么一看,除了血腥味以外,这个描述其实也有点像……
她迟疑两秒,把目光移向身侧男人从侧面来看显得特别突出的……胸膛上。再抬眼就被对方面无表情地按着脑袋按了下去:“你在看什么啊,小鬼?”
“咳、嗯,没什么。”千奈特别正直地移开目光,“我就是想说,承太郎哥,我朋友找到那个可疑人物了,他大概就是之前和我交过手的那个禅院甚尔——你可千万小心啊,他身体素质特别恐怖,是有名的【天与暴君】呢。”
一提到这个名字,她又开始感觉哪哪都疼,抱着手臂嘟囔:“那家伙下手可重了,那天要不是我来得快,杰和悟都差点死了……还有理子酱……”
就连她自己,当时要不是强撑着反应过来假装头槌实则在他脸上多亲了好几下,后来占了上风又拽着他的脑袋一边往地上磕一边吻他带着血腥味的嘴唇,短期内把信仰值刷上来了,后面五条悟恢复过来也上前援助,不然她其实也差点被反杀……
她没详细说,承太郎瞥她一眼,也能大概猜到几分——毕竟他对他妈荷莉也向来报喜不报忧。
禅院甚尔么……
他捏捏指节,平淡地嗯了一声:“知道了。”
知道他不是普通人以后,千奈对承太郎哥就放了一百个心。她一边阴暗地期待到时候甚尔来被承太郎揍一顿,一边低头发消息,让她的几个警校同期别轻举妄动。
【“对方不仅看着胸大,力气也很恐怖,千万别和他正面对上!而且他大概是九条家请来的保镖,从维护现场治安的角度来说目的和我们一致,先暂时不用管他!”】
她自认为叮嘱得相当详细,但警校生们的目光大多都停留在了第一句上。
“……这家伙平时看男人都在看哪里啊。”松田忍不住吐槽,“而且这句话的逻辑是不是有点问题?胸大和力气大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降谷零本能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反应过来以后哼了一声:“应该是她对对方的第一印象比较深刻才连在一起说的吧。”
知道自己发了什么的萩原摸摸鼻子,在想是不是他把千奈的思路带歪了;还是说她原来喜欢这个类型的……回头要专门练一下吗?
诸伏景光原本也打算说点什么,眼角的余光扫到刚刚一直关注着的高大男人走向前排戒严,瞬间警觉了起来:“那个人移动了——看起来,要到平野梨乃的宣讲环节了。”
他们的追踪其实不算专业,身材强健的黑发男人懒懒回头扫了一眼,显然没把他们放在心上,只是径直躲在另外一个角度的视觉死角。
“看他的样子,好像在躲什么特定的对象,”降谷零研究了一下他的站位,往那个方向看了一圈,没看到什么特别显眼的人,“看起来他,或者说九条家,对幕后主使者的身份大概有一定的猜测。”
由于缺乏信息,他的猜想其实也不能说有错——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位不算尽职尽责的“保镖先生”满脑子都只想着省点麻烦。
“真是麻烦透顶啊……”
由于刚刚在窗外趴久了,甚尔靠在立柱后伸了个懒腰,舒展身体的姿态像头豹子。
他的目光紧盯着人群中单手护着女孩的黑发男人和边上的女孩,不太乐意地撇了撇嘴:要是早知道这两个人要掺和进来,他可不会接这个委托……原本还以为对手只是区区一级诅咒师,现在却还得和麻烦的人对上。
虽说什尔早就发现了平野梨乃的异样,但由于他的任务只是保护雇主的人身安全和对付诅咒师,他也懒得管那些细枝末节的事;而现在,要是雇主知道平野梨乃给了那个小神棍什么东西,绝对会加钱让他去追回来的吧?
他看着穿着学生制服的女孩微笑着走上台,会场的灯光被调到了温柔的暖黄色。气派的巨大投影上前方,九条家的父子正面带微笑地鼓着掌,仿佛正在看他们的祭品走上祭坛中心。
虽说健康基金会背后资本雄厚,但出了这种丑闻,压不住的话多半会直接割席吧?到时候九条家可不一定付得起足够让他同时面对无敌的替身使者和神女的报酬。
甚尔捏着下巴,冷眼看着投影被开启,在心里大概算了笔账,没什么同情心地想。
那枚U盘的事,也没必要让雇主知道,徒生事端。
暖光照射在台前,幕后的黑暗寂静无声。平野梨乃站在高台上往下看,人群面目模糊。
“我是平野梨乃,很荣幸成为帝丹高中高三年的学生代表,没有给基金会捐款的爱心人士的资助,也就没有我的今天。”
人群中,池田老太太端着酒杯,没忍住用手帕擦拭泪水。那双浑浊的眼中是真诚的、像是看自己的孙女站在领奖台上似的自豪与欣慰,有那么一瞬间,平野梨乃觉得自己被那样的目光灼伤了。
说出真相以后会怎么样?让老人知道自己的资金捐助被肮脏的负责人用于胁迫、贿赂,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孩子只是从一个泥沼被拉入另一道深渊……为什么她当初没有直接遇到这位真正慈和的老人呢?事情为什么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这是你的宿命,平野梨乃,是宿命让你行走至今。如今你的命已经和无数个“你”捆绑在一起,你即是她们,她们即是你。
平野梨乃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鼓起勇气,不能退缩。不单单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所有和她一样、身陷囹圄的……
宽大的屏幕上正播放着基金会的功绩,扶助贫困生、残疾儿童,孩子们围着慈祥的老人露出洋溢着青春的笑容。志愿者们聚在一起举手托举爱心,学生们抱着成绩单和奖杯,未来和阳光一样灿烂。
可老人和背后的资本只是想趴在他们身上吸食他们的青春。
她沉默得有点突兀,前面的九条一郎已经露出了略带不悦的表情,用眼神催促。九条有雅似乎也因为冗长的环节有点不耐烦,和善的面具裂开一点缝隙。
“我感激所有爱心人士的捐助,没有你们,就不会有我的今天。”平野梨乃沉默几秒,继续道,“同样的,没有基金会,没有山田圭太先生及除了山田夫人以外的家人,九条一郎先生及九条有雅先生,我平野梨乃,也绝不可能走到如今的地步。”
他们站在枯骨堆上,灯红酒绿;那里繁华的顶点,像她一样的人只是枯骨中微不足道的一根……她或许是根比较长的大腿骨,也可能是由于功能性而暂且保持完整的上身骨骼。
“我是平野梨乃,从我十一岁第一次见到山田圭太起,我,还有我的朋友小林美月,就一直长期受到他的骚扰和压迫。他将我们视为性贿赂的工具,用我们招待合作伙伴,宴请宾客。”
年轻的女孩穿着深色的制服,像道具一样站在台上,平直地陈述事实。她曾被视为祭品羔羊,但如今看来,她是一只黑羊。
“我们是资本的工具,是父亲的养分,是贪婪者的玩偶,是虚伪者的棋子。他们压迫我们,利用我们,吸干我们的青春,嚼我们的肉。”
台下一片哗然,来宾们窃窃私语起来,将目光投向了脸色铁青的九条父子。
九条有雅终究年轻,已经有点控制不住表情,求助似的看向父亲。他的父亲九条一郎还是比他沉稳些,依旧端着脸,和善地对她说:“平野同学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产生了点心理上的问题?众所周知,你和山田圭太先生情同父女,之前你也亲自帮他澄清过,如今怎么又改口了?”
“山田先生在世的时候,常把你带在身边,你自己不也说了,你能有今天都是靠他——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学不下去就算了,你想读什么名校我们也会按山田先生的遗愿帮你申请、付你的学费,所以不用太焦虑,不这样我们也会帮你的。”
“是啊梨乃,”九条有雅装作焦急又关切的样子附和,“这里这么多人看着,有什么话我们私下说吧。你这样说这些胡话,对你的名声也没好处啊。”
把对方打成疯子,又用她曾经在胁迫下被迫接受的言论质疑她的人品——他们能找到一万种方法攻讦受害者,用她们的品德上些微的缺陷和行为的漏洞来洗白自己,就好像如果她们有问题,那他们就是被诬陷的、全然无辜似的。
平野梨乃曾因此畏惧,而如今,她无所畏惧。
“……名声?我哪有什么名声?”她粲然冷笑,“九条有雅先生,你在猎艳未成年女孩的时候,也没见你多在意自己的名声。”
她再也不害怕世人的眼光——相反,她要撕开自己的伤口,好让依附在血肉上蠕动的那些蛆虫一并暴露在阳光之下!
“你血口喷人!”有那么一秒,九条有雅难以维持风度,但在父亲的注视下,他很快反应过来,又撑回了那副温文的嘴脸,“别这么幼稚,梨乃,你以为你随便说几句诬陷的话就会有人相信吗?我的为人处世大家都有目共睹,山田伯父也是众所周知的慈善家,你这么随便乱说……”
“我没在乱说啊。”平野梨乃说,“我有证据。”
在她背后,原本正歌功颂德的视频变成了男人丑陋的嘴脸。晃动的镜头记录着一场又一场残酷的压迫,蠕动的身体像交叠的蠕虫。
平野梨乃若有所感地回头看去,看到原本展示伤口的部分和自己狼狈挣扎的素白身体并没有出现在画面中,取而代之的是男性极具压迫力的压制。她几乎马上就反应了过来,看向台下,便见刚刚给了她两个脸颊吻的早川千奈站在那里看着她,目光中带着恳切。
这是对受害者的保护,其他还想要继续生活下去的受害者需要这些,平野梨乃对此很感激。而她呢,就不需要这样的保护了——她将以自己的一切为代价,撕毁这些名流虚伪的假面。
而几乎在视频被放出的那一瞬间,九条有雅彻底慌了。他求助似的看向父亲,便见后者黑着脸,扬声宣布:“平野同学大概是被什么人收买了,这种明显经过后期制作的虚假视频也随便拿来传播——保安,先把她带下去,我们报警处理!”
同一时刻,他迅速示意后台工作人员断电处理。视频里已经出现了九条有雅的脸,后者那副□□着全身□□的模样与此时衣冠楚楚的他大相径庭。
“这种视频都拍得这么清楚了,你们九条家还想反咬一口?!”台下,被气得脸色涨红的老太太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杖,“你们居然敢一边收着我们的善款一边做这种事……我的梨乃、梨乃那么好一个孩子……!”
和她一样真正因为热心公益捐款的人不在少数,俱是义愤填膺:“现在把人带走是想干什么?别以为你们真能一手遮天了!”
大屏幕上,披头散发的女孩满脸泪痕,正艰难地反抗着。她的反抗只是一种徒劳,但这种徒劳的坚持足以让任何围观者心生怜悯。
九条家的父子脸都已经彻底黑了,像是被当众扒了遮羞布。见状,保安们连忙上台,试图将平野梨乃带离。
原本平和的生日宴已经混乱得不成样子,台下有看不过眼的人叫自己的保镖上去阻止。降谷零身体紧绷地看着台上,和周围的同期们对视一眼,一起默默围了上去。
平野梨乃已经被保安抓在手里,纤弱的手臂看起来脆弱不堪。她握着不知道何时摸到手中的餐刀想向九条有雅的方向扑去,却被保安重重围住,困在原地。
她是这么的脆弱,活着的时候连为自己复仇都做不到。
女孩大口喘息着,颇有些自嘲地想。人群外,她看到另一个流着泪看着她的女孩,无力地跪坐在地上,向她伸出手。
没有关系,她的死亡会化为薪柴,仇恨和诅咒是最好的燃料,她可以改变这一切——
在保安收走她的餐刀之前,瘦弱的女高中生高高举起了餐刀,挥舞着、跌跌撞撞地晃开钳制,刺向自己的胸口。
诅咒啊,吞噬她,将她容纳入“她们”的怀抱……!
在察觉到咒力波动的那一瞬间,早川千奈便已经动了——或者说,她早就在准备这一刻。
【本世界线未来查询中——】
第一秒。
女孩手中的餐刀被一颗子弹打落在地,甚尔站在台下举着枪,锐利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混乱中,空条承太郎的目光锁定了这个被叫出来救场的高大男人,英武如神的替身浮现在身后。
第二秒。
并不知道平野梨乃的自杀只会招致诅咒的九条有雅阴着脸站在她身后,那把餐刀被他攥在手心,再次塞入她的手中,划向她纤细的脖颈。身着红裙的诅咒师站在台下,眼中泛起嗜血的光。
第三秒。
扑上来的保安和九条有雅被警校生分别阻拦,平野梨乃踉跄着的身体失去平衡,握着刀向后仰去。她闭上眼,用最后的力量,挥刀刺向自己。
第四秒。
刁钻的角度,一颗无声的子弹擦过她的脸颊,在上面留下一道血痕。
她跌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只手不容拒绝地握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下一个动作。
“加害者还没受到惩罚,你难道不想亲眼看着他被制裁吗?”早川千奈扶着她的肩膀,将她钳制在怀抱中,急切道,“追求公理和正义不是非要付出这么惨痛的代价……多考虑考虑你自己啊,平野同学!”
“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奋斗,无论是小林同学,还是我们,我们都会帮助你……你们的努力已经有了结果……!”
另一侧,跌跌撞撞冲到台上的老太太丢掉拐杖,抱着她的脑袋,流着泪抱怨:“傻孩子,你怎么这么傻……有什么委屈跟奶奶说呀,奶奶帮你主持公道!我绝对、绝对不会再让你受这样的委屈……我要让他们都付出代价!”
柔软的、像是能包容一切的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就好像神明接纳了她所有的怨憎、终于降临在她身边。平野梨乃瘫坐在她怀里,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靠在她的肩上痛哭失声。
【查询结果:勇气可嘉的女孩们一个踩着一个的肩膀爬出深井,她们的呼号声终究成功被人听见。幸运女神的庇佑让她躲开那枚命运的子弹,原本以为自己一无所有的她也终于有机会回头看去,发现自己还拥有许多期待已久的爱。 】
【支线任务-修罗五月哭完成进度:三分之一。 】
早川千奈松开女孩的肩膀,深深呼出一口气。
还好……早已消逝的生命难以挽回,但至少,在她眼前的生命,她还能努力挽救……
救下平野梨乃,恐怕只是一切的开端。在这场生命组成的接力赛里,她和同期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