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司庭如愿以偿地实现了他先前的那句“想要你更依赖我一点, 更离不开我一点,只要我一出门你就哭着喊着求我不要走。”

    但总的来说,只实现了一半。

    如今的郁青桓表现出一副更依赖他、更离不开他的模样, 只要司庭一出门,他就哭着喊着求他带上自己。明知道向导是装的, 但哨兵根本没法拒绝向导的撒娇, 只能认命地一件一件打包好向导所需的生活用品和药, 并一再嘱咐郁青桓紧跟着他,不许乱跑,遇到危险要立即向他求助。

    郁青桓连连点头,举手发誓自己一定会乖乖的。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司庭父亲司云墨的葬身之处,一个被“诅咒”的村庄。

    有人在村庄里发现了八年前司云墨执法仪的碎片, 明塔怀疑执法仪被村民藏了起来, 所以派司庭和柏宁翌他们前去调查。

    既是调查, 也是希望他们的关系因此而能够破冰,能对从前的事情释怀。毕竟都是明塔看着长大的孩子,塔的未来终究要交到新生代力量的手里, 尤其是司庭和柏宁翌,更是他们重点关照的对象。

    谁都清楚地知道, 八年前的那件事是压在司家与柏家心上的一块大石头,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线索, 当由他们的后人去解开谜题。

    郁青桓望着窗外,景色在一点一点地后退, 这次离开,大概就再也不会回来了。这支小队也不会如明塔所愿那般破冰,反而会变得更加糟糕, 主角团一死两重伤,司庭离开暗塔,以谋杀罪被通缉。

    那么算上他的结局,想来是大家都有一个黑暗的未来。

    由于目的地在较远的一颗落后星球上,他们需要在跃迁点更换塔为他们准备的太空飞行器。明塔几乎要把“给我和好”四个字刻在头上,给他们五人安排的飞行器竟是面对面的六个座椅,司庭和郁青桓坐在一侧,柏宁翌三人就坐在他们的对面。

    旅途中的饮食会由机器人送过来,为保证航行过程中的安全,除去必要的起身之外,他们需要尽可能地一直待在座椅上,也就是说,他们将要大眼瞪小眼干坐六个小时。

    柏慕自上飞行器以来,就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过长的刘海遮去了他的神情,而其中他的位置也是与司庭距离最远的位置,两人分别处在对角线的两端。

    柏宁翌和郁青桓面对面坐着,小狐狸倒是很想开口说点什么,但目光触及一旁的司庭,又将话生生咽回了肚子里。弗朗茨是那三人中最为自在的,只专注于柏宁翌。

    而司庭,只在飞行器起飞之前对郁青桓说过一些注意事项,随后就一直保持着沉默,关心都以行动的方式展现,一开始被哨兵紧握着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十指相扣。

    通过精神联结,郁青桓能感觉到司庭并不开心,但这种“不开心”又并不十分纯粹,其中似乎糅合了一些别的什么。

    要报仇了,大概很激动吧?

    郁青桓这么想着,结果一抬眸就对上了司庭的眼神,原来这人的目光一直没从他身上挪开过。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有一点。”

    “什么?”

    “有一点可爱。”

    郁青桓:“………………”

    他迟早有一天要把司庭终端里的小说全部删光。

    不得不说,司庭的烂梗还是起了一点作用,对面的三人纷纷抬头,见了鬼似的看向他们这边。当事人若无其事地双手抱臂,靠着椅背,继续盯着郁青桓看,“我还以为你会和柏宁翌打招呼。”

    说出这话时,司庭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对面三人听得清清楚楚。

    郁青桓破罐子破摔道:“你不是不喜欢他们吗?”

    “是。”司庭说,“所以你?”

    郁青桓正色道:“所以我娶夫随夫,从此刻开始也要讨厌他们。”

    柏宁翌神色一变,可怜巴巴地望着郁青桓。

    不知道是哪个词触动到了哨兵的神经,对方的情绪变得很不稳定,只不过是朝着好的方向在变化,要不是有外人在,这人大概早就亲下来了。

    司庭凑了过来,“你用错词了,应该是‘嫁夫随夫’。”

    郁青桓:“?”

    司庭郑重其事地说:“我比你有钱,所以你倒插门。小说里都是这样写的。”

    郁青桓抬手就给这人一拳,然后伸手去抢司庭的终端,用自己的指纹轻易地解开了锁,而后他翻找到书架的位置,对那里面的所有书籍进行批量清空。期间,司庭没有任何反抗。

    向导神情狐疑地看着司庭的脸,就见后者唇角微扬,“都是我看完的,谢谢青桓帮我清理书架。”

    郁青桓生气地啃了一口司庭的手。

    不过不得不说的是,经由这么一闹腾,他们五人之间的氛围总算不再像最初的那么尴尬,大家各自干起各自的事来,司庭依旧忽视对面三人,只是一味地逗小猫玩,定时定点让小猫吃饭,然后喂小猫吃药。

    许是坐在飞行器里有些不适,郁青桓没能一口气把药灌进嘴里,而是苦到忍不住全吐了出来。这把司庭吓得不轻,哨兵没了逗弄他的心思,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半跪在郁青桓面前,替向导擦拭干净唇边的药渍。对面的柏宁翌几次想开口问他们需不需要帮助,但在郁青桓的一个眼神拒绝下,又闭上了嘴。

    司庭往药里掺了一些蜂蜜,小口小口地喂郁青桓喝下。见这回向导把药咽下去了,司庭心里悬着的大石头才终于落地,他在一旁取出毛毯盖在郁青桓的身上,然后让向导靠着他的肩膀睡一觉。

    郁青桓确实很累,本想小憩一会,结果阖上眼就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小插曲之后,五人之间的氛围又一次凝固了起来,柏宁翌欲言又止地看着司庭,似乎很想弄清郁青桓如今的状况究竟怎么样,但他又实在迈不开这一步。

    柏父时常觉得亏欠司庭,觉得自己没有替战友照顾好儿子,每到司父司母的祭日,都要在墓园里待上大半天。

    “他还好吗?”

    柏宁翌诧异地看着身旁的柏慕,没有预料到他居然会问出这句话。

    更诡异的是,司庭竟然回答了,并且是好声好气地回答:“还好。”

    柏宁翌张口想要说话。

    司庭却轻轻捂住了郁青桓的另一边耳朵,“别吵醒他。”

    飞行器内又复归宁静,柏慕在问完那个问题后,重新低下了头,与幼时的聒噪可谓天差地别。

    距离目的地还剩半个小时,郁青桓这才悠悠转醒,他下意识地伸手抱住哨兵的腰,在哨兵的肩膀上蹭了一下,他通常想要赖床的时候,就会这么干。

    但很快郁青桓就觉得有点不对劲,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束缚着他的行动。

    司庭又把他捆起来了吗?

    向导迷迷糊糊地开口:“司庭,解开丝带……不要再……捆着我了……”

    诡异的寂静。

    郁青桓睁开眼睛,对上了对面三张略显错愕的脸。他的心脏狂跳,耳廓发烫泛红,却还要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道:“我在做梦哈哈哈。”

    这实在尴尬得超出了郁青桓可承受的范围,他认命地闭上眼睛,把脑袋埋进哨兵的肩膀。

    耳畔传来哨兵的轻笑,郁青桓气急败坏地锤了一下他的肩膀。

    由于是专用飞行器,他们并未在港口直接落地,而是转飞目的地——鼠人村。

    这个地方比郁青桓想象中的还要贫穷,然而又穷得很奇怪,方圆百里寸草不生,只有光秃秃的山坡环绕在四周,村里人烟稀少,大多是一些破旧的房屋。

    村庄里散发着浓重的腐臭味,令人作呕。郁青桓迅速调整了司庭的嗅觉,皱着眉头往里走,他们一路上都没遇到行人,只在一户户紧闭的房门、窗户的小缝里注意到一双双窥视的眼睛,村民们望向他们的目光充满好奇,并且带着贪婪。

    郁青桓的手被司庭牵住,哨兵低声对他说:“跟紧我。”

    他们一路来到村长的家里,大门打开,腐臭味扑面而来,对方的身上布满肥肉,笑起来时一口黄牙又尖又利,长长的鼠尾拖在地上,他向郁青桓等人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目光先是落在司庭身上,整个人颤了一下,又落到弗朗茨和柏宁翌的身上,皱了皱眉头,再看一眼柏慕,若有所思。

    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了郁青桓的身上,露出了如路上那些目光一样的贪婪。鼠怕猫是常事,但体型巨大的老鼠是不会害怕一只巴掌大的小猫的。

    郁青桓朝对方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村长好。”

    下一秒,一只黄黑色的小炮弹以快到重影的速度冲了出去,它飞到村长的脸上,利爪张开把鼠村长挠了个面目全非、血流满面。

    五分钟之后,鼠村长双膝跪在郁青桓的面前,捂着脸认错道:“猫神大人,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郁青桓气定神闲地摊开手掌,往上抬了抬,“平身吧,小鼠子。”

    “好嘞,多谢猫神大人。”村长艰难起身,伸两只手就要去搀扶郁青桓,被司庭恶狠狠地剜了一眼后老实缩回手。

    小鼠子迅速给他们安排了三间最好的房间。

    郁青桓看着那被啃掉一只腿,而后垒了几层砖头勉强保持平稳的破木板床,沉默良久。

    要不他今天晚上就死遁吧。

    第32章 32

    不枉费郁青桓曾认真思索过“去荒岛但只能带一样东西”这个问题, 再简陋的环境,在司庭的改造下都能变得舒适不少。郁青桓觉得自己又还能活几天了。

    哨兵做完一张新床之后,又打算做一套新的桌椅。郁青桓就蹲在司庭的身边, 在哨兵敲敲打打的间隙里,用衣服袖口给哨兵擦去额头汗水。

    这个村庄里处处透着古怪, 腐臭味挥之不去, 像是把村庄都浸入味了。

    郁青桓压低声音问司庭:“这村子是怎么回事?诅咒又是什么意思?”

    从司庭的口中, 郁青桓总算了解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八年前,鼠人村还不是如今这样,也并不叫鼠人村。这里山清水秀、物产丰富,人们过得自在幸福。后来,第一例变异鼠人出现,该病毒通过血液进行传播, 原本只是一例, 后来变成一家人, 村子地处偏远,面积颇小,仅一个夜晚就彻底沦陷。

    明塔命司父带领小队来调查鼠人之事, 按理来说三哨一向对付这些仅变异但攻击力远不如哨兵强大的鼠人已是绰绰有余,谁料到全军覆没, 只有神智不清的柏澈逃了回去。明塔再次调派人手赶往鼠人村, 等他们再找到失踪的队员时, 那三人被啃咬得只剩下残破的肢体。

    鼠人杂食,吃菜吃肉, 也会吃人。他们大部分失了神智,无法与人交流,但也有少部分像村长这样, 尚存部分人性。

    明塔封锁了鼠人村,抓捕近一半的鼠人回去做实验,他们用尽各种各样的办法,都无法让鼠人恢复正常,但通过多年的研究,终于研发出阻止病毒传播的试剂。如今即便被咬,也不会受到传染。

    鼠人出现后,村落周围的植被渐渐枯萎,河流也有干涸之势,久而久之就变成如今这般寸草不生的模样。不仅仅是这个村庄,就连当时关押着鼠人的实验室也同样,为了防止鼠人的存在导致别地也变成荒地,明塔在村落的周围竖起屏障,将剩余的鼠人全困在此处。

    明塔始终监视着这座村庄,确保鼠人不会流入社会。为了防止鼠人饿了啃食同类,明塔定期也会往这里投放食物。

    郁青桓抬起手来,轻轻抚摸了一下哨兵的脑袋。在那双如宝石般闪耀的金瞳里,司庭看到的是心疼,而绝非是同情。

    他很久没看到过这样的神情了,自父母双亡以来,所有人看着他的目光都充满了同情,都会感叹他还这么小,将来该怎么办。他们用居高临下的目光望着幼年的他,试图向他伸出援手。

    唯独只有郁青桓,视线与他持平。

    司庭没忍住,凑过去亲了郁青桓一下。

    新桌椅很快就做好,郁青桓坐上去试了一下,是令他舒适的高度,对司庭来说就有些不便。谈恋爱以来,哨兵总是考虑他,订购的东西也是以他的尺寸和身高为准。

    郁青桓无奈看他一眼,随后主动扑进哨兵怀里,他们短暂地拥抱了一下。

    楼下,柏宁翌等人已经拿着执法仪的碎片在盘问鼠村长,郁青桓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对话统统都由司庭转达。

    司庭将新鲜烹饪好的饭菜摆在郁青桓的面前,许是知道生活环境的艰苦,司庭下飞机器时问当地的驻守哨兵要了一点新鲜蔬菜和肉,以及一口小锅。

    明明都是自己喜欢的菜式,郁青桓却感觉有些难以下咽,或许是生命将要到了尽头,各种不适接踵而来。但司庭就坐在他的面前,一句一句地将楼下的对话转述给他听,若是这时候露出异样,怕是会影响到剧情。

    艰难地吃完了一顿饭之后,楼下的三人也恰好问完了自己想要获取的所有信息,并且打算到出现碎片的地点一探究竟。

    郁青桓放下碗筷,看着对面的司庭,“你讨厌柏宁翌他们,是因为……八年前那件事吗?”

    “嗯。”司庭也跟着放下碗筷,沉默良久,才接着开口,“柏宁翌翻窗找你的事,我都知道。”

    郁青桓心下一惊,好在很快他就从艾维斯的口中了解到,监控只是院子里才有,屋内没有,并没拍到他咳血的画面,郁青桓这才放下心来。

    plan A就足够了,倘若让司庭知道那些长期的安抚工作是在消耗向导的生命,未免痛苦得过了头。

    司庭问他,“他和你说过那些事了,对吗?”

    郁青桓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我确实很讨厌他们,或者更准确来说,是怨恨。柏澈害死我的父母,柏泽庇护自己亲弟弟,将柏慕收养至门下。我家支离破碎而他们依旧过得很好,柏澈死了,抵了我父亲的命,那我母亲的呢?”司庭淡淡道,“我母亲的命,也要有人来抵。”

    郁青桓忽感喉间腥甜,强忍着不适把那口血生生咽了回去,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司庭的五感,看起来只是体贴哨兵处在如此脏乱的环境里会难受。做完这事,他才开口道:“可你父亲的死只是……”

    “不是。”司庭肯定地说,“我父亲的死不是意外。”

    郁青桓抬眸注视着面前的哨兵。

    只听对方又补充了一句,“我父亲的执法记录仪就在我手里。”

    “他死前用尽全力把柏澈的五感调到超越哨兵所能承受的极限,所以柏澈才会疯。”

    司庭说这些,并非是要郁青桓给出什么回答或是安慰,他起身绕到郁青桓的身旁,试探性地朝向导伸出手。后者并未有任何的拒绝之意,回应了哨兵的拥抱。

    不一会儿,他们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敲响,柏宁翌带着另两位哨兵,询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执法仪碎片出现的地点,眼下五点刚过,离天黑还有一阵子,足够他们去转上一圈。

    作为事件里唯一的“外人”,郁青桓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看向一旁的司庭,让司庭做出决定。

    司庭同意了。

    只是在那之前,他要郁青桓先服过药。柏宁翌本就很担忧郁青桓的身体,对此并没有任何异议,只说在楼下等他们下来。

    司庭找来工具,把药热了一下,然后当着郁青桓的面,往里面倒了些粉末。

    郁青桓:“……”

    加小料也不知道避着人一点。

    但当司庭把热好到合适温度的药递给郁青桓时,后者什么也没有问,只是将药一口闷了,他被苦得眉心拧成一团,胡乱地握住司庭的手,示意哨兵快点喂他吃糖,可郁青桓等了好半天,都没见司庭把糖塞进他嘴里。

    他刚一睁开眼,就觉一道阴影落下,哨兵吻住他微张的唇,用舌尖拨-弄他的舌头。很苦的一个吻,郁青桓怀疑这人是通过该方式取走一些小料,所以没推开,等哨兵亲够,他舌头都麻了。

    “好甜。”司庭评价道。

    郁青桓瞪他一眼,变成一只炸毛小猫,用气声道:“快点下楼,接吻狂魔!”

    司庭低头,发出一声轻笑。

    他们耽搁得太久,郁青桓本人脸皮薄,很不习惯让别人一直等着,便当机立断地牵起司庭的手,拽着人往楼下跑,老式的木质楼梯发出一阵阵吱呀声,到一半的位置,郁青桓放慢了步子,怕把这楼梯踩塌。

    那三人并未对他们下楼的速度做任何评价,只有柏宁翌一开始担忧地看了郁青桓一眼,用眼神询问后者:你还好吗?

    郁青桓朝他眨了眨眼,表示自己很好。

    于是五人在鼠村长的带领下,往目的地而去,早在八年前明塔就曾将这村子翻了个底朝天,加上柏澈在内的三个执法记录仪全都丢失了影像,唯有司云墨的执法仪不知所踪。

    这些年村子被封锁,执法仪碎片反而重见天日,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有鼠人把它藏了起来。

    司庭牵着郁青桓走在队伍的最末,到了碎片发现的地点也不上前,那儿的腐臭味最为严重,柏宁翌三人检查时,险些没吐出来。

    对此,司庭嫌弃地看着他们,把郁青桓又拉远了一些。

    他们正处于村子的最北,附近并没有什么鼠人居住,鼠村长领着他们在周围转了一圈,那些空荡荡的屋子里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并不像有人住过的痕迹。

    关于那些恶臭,鼠村长为他们解释道:“自变异以来,鼠人通常不讲究什么卫生,倘若有鼠人死了,其余鼠人便会分着吃,偶尔漏一些肉在路上……”

    柏宁翌抬手,示意村长别讲了,他快吐出来了。

    村长礼貌闭嘴。

    由于天色渐晚,几人没再继续察看,而是沿路返回了村长家。柏宁翌的不适感渐重,到村长门口时没忍住,跑到一边哇地吐了出来。

    司庭捂住郁青桓眼睛,不许向导去关心别人,带着郁青桓上了楼。

    走到一半,郁青桓终究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的三人。

    他心里忽然有了某种很强烈的预感——他的死期将至,连最后的十天都不会顺利走完。

    司庭出手向来狠辣果决,不会等到主角团成长到有反抗之力的地步,现如今这人轻而易举就能杀了他们三人,还会等到十天后吗?

    郁青桓收回视线,反握住司庭的手,他们很快回到了房间里。向导坐在床沿,忽然道:“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哨兵弄了一杯温水,放到郁青桓手里。向导的手指有些凉,司庭顺势帮郁青桓捂了捂手。

    郁青桓低着头,抿了一口温水,而后望着水面失神片刻,“明知道你讨厌柏宁翌,还放他进家里,跟他一起去吃饭。”

    “没关系。”哨兵督促向导乖乖把水喝完,但郁青桓只喝了半杯就不想喝了,于是剩下的半杯进了司庭的肚子里。

    哨兵吻了吻向导的唇角,“不是你的错,我不会怪你。”

    末了,司庭又补充了一句,“是他勾引你在先,该死的是他。”

    郁青桓:“……”

    最后这句听起来可不像玩笑。

    两人没再继续讨论这事,司庭不想他们的话题再围绕着柏宁翌。他们褪去外套,相拥着躺在床上。

    月亮渐渐爬至半空。

    郁青桓躺在司庭为他造的新床上,呼吸绵长,俨然已进入梦乡。鼠村长给的被子,郁青桓实在盖不了一点,所以这会身上盖着的,是他和司庭的外套。

    哨兵吻了吻向导的眉心,起身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一楼的角落里,肥胖的鼠村长等候多时,见司庭露了面,便躬身行了一礼,谄媚地笑道:“主人。”

    听到这个称呼,司庭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被郁青桓抽过一次的回忆涌上心头。

    鼠村长见他面露凶相,身上的肥肉都抖了一下,哆哆嗦嗦地开口道:“主……”

    “别这么叫我。”司庭冷声道,随后从口袋里取出另一块碎片,示意对方兜起衣角,把碎片倒在了鼠村长的衣服上。

    他刚要走,又被鼠村长叫住了,这位鼠人忐忑不安地问道:“司大人,鼠王它……它还好吗?等事成之后,我们真的……真的就能自由了吗?”

    司庭回头看着鼠村长,月色映照下,哨兵唇角微扬,明明在笑,却无端让人感到阴寒和恐惧。

    他道:“当然了。”

    【反派黑化值+20。】

    第33章 33

    第二天清晨, 郁青桓颇为幽怨地睁开了眼睛,他有点怀念司庭的别墅,怀念柔软的大床, 怀念因淡淡信息素环绕而闻起来很香的家。今天早上菲利克斯曾出来过一次,抬爪发现无处可以落地, 转身就进了司庭的精神图景, 和凯登待在一起。

    勉强刷了牙洗了脸, 郁青桓就这样和司庭面对面坐下,抱着面包啃。面包的味道还不错,吃起来倒也没有让人太过伤感,郁青桓一边啃一边问道:“柏宁翌他们……都吃些什么?单纯好奇,没有要施以援手的意思。”

    司庭漫不经心地回答:“谁知道呢,可能吃点死老鼠吧。”

    “……”

    哨兵拒绝与向导对视, 将脸偏过一边去, 结果小猫歪着身子, 凑了过来,眨了眨那双桃花眼。他只好道:“喝营养液,两瓶就能顶一天。”

    小猫得了答案, 又乖乖地坐了回去,继续啃自己手里的面包。

    下楼之前, 司庭又当着他的面, 把小料加进了他的药里。向导无奈道:“那么明目张胆, 你不如直接倒我嘴里算了。”

    哨兵眼睛一亮,接受了这个提议。

    他单手捏住向导的脸颊, 将粉末状的药小心地全数倒入向导口中,而后吻了上去,用津液将药化开, 服下。

    祸从口出显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郁青桓决定下次再也不要和司庭乱开玩笑了。

    把精神力修复的药水也一并喝下肚子里之后,他们牵着手下了楼,鼠村长一见他们就热情地打招呼道:“两位真是恩爱啊。”

    司庭冷哼一声,没理这鼠人。

    反倒是郁青桓礼貌地笑了一下,但也没多说什么。

    【宿主,重要剧情大概……就在今天了。】-

    这么快?

    【比预计的是要提前了几天,剧情也有偏移,但经过计算,是在蝴蝶效应里。你为司庭加固了精神壁垒,柏宁翌即便作为攻击型向导,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撬开司庭的精神壁垒。宿主,你得做好准备。】-

    我还有什么可准备的?

    一向委婉的艾维斯,难得直白地说:【准备脱离世界。】

    换言之,他得准备一下,该“上西天”了。

    住了一夜,对面三人的状态都不太好,弗朗茨和柏慕的眼底染着淡淡的乌青,柏宁翌比他们要更差一些,脸色很苍白。

    郁青桓关心了一句,“你们还好吗?”

    狐狸向导耷拉着一对耳朵,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回答道:“我们还好。”

    这个村子里有让人很不舒服的东西,柏宁翌一靠近就想吐。可是他找不到那东西的来源,唯一引起他们注意的就是村子里如影随形的腐臭味,每次柏宁翌感到想吐,就是腐臭味最重的时候。

    可同样也接触了这味道,甚至不止一次提及“很臭”这两个字的郁青桓,却没有一点事。

    柏宁翌只好将注意力转到别的地方,试图找出一种“他们三人接触了,但郁青桓和司庭没接触过”的东西,可鼠人一直在明塔的监视下,也有明塔出具过证据,表明现如今的鼠人、鼠人村都不具备攻击性,引发呕吐的到底是什么物质?

    强忍着不适,他们又扩大了昨日的搜索范围,找到临近一户的两个鼠人盘问。

    这两位鼠人都不通人言,失了神智,柏宁翌等人进门时,那两个鼠人正把扒地上的菜叶子,混着碎肉一起吃进了肚子里,他们蓬头垢面,脸颊向内凹陷,变尖变长的黄牙无法被嘴唇包裹而露在外面,长而灰的鼠尾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地面,扬起一阵阵的尘土。

    在他们身后约两米的位置,赫然躺着一块执法仪碎片。

    郁青桓盯着那块碎片看了好一会儿,接着又看到弗朗茨和柏慕试图绕过鼠人,去拾取碎片,拿去检测那上面是否存在指纹。

    只是他们刚一动,那两只鼠人也跟着动了,鼠人面露凶光,嘴里发出的单音节嘶哑又难听,鼠人认定来人是要夺食,不由分说地发动攻击。鼠村长假模假样地劝说了两句,然后就往后退了退,冷眼旁观着两位哨兵与鼠人缠斗。

    鼠人战斗力不强,但弗朗茨和柏慕无意取他们性命,故而一直在周旋。加之空气里的腐臭味过于影响哨兵,柏宁翌作为攻击型向导无法有效地调整他们的五感,就这样周旋了许久,竟没能完全制服失控的鼠人。

    司庭将郁青桓拉至自己身后,退远了些。

    空气里的腐臭味愈发浓重,柏宁翌有心想要上前帮忙,身形却不住地摇晃了一下,连掏枪的动作都变得很艰难。

    柏宁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看向一旁无动于衷的司庭。他确信郁青桓不会害自己,但他显然遗忘了一件事——郁青桓不会,但司庭很讨厌他们。即便发现了气味有问题,即便身上带有解药,司庭也绝对不会告诉他们,绝不会将解药分给他们。

    就像现在,即便弗朗茨和柏慕有危险,司庭也绝不会出手帮忙。明塔强行将他们组为搭档,但司庭从未将他们视为队友。

    再待下去,不仅执法仪没找到,还会白白搭上性命。

    柏宁翌瞬息间便做出了决定,当即对着弗朗茨和柏慕开口道:“这村子有问题,我们先……”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听见“砰”的一声枪响,时间像是放慢了无数倍,以至于他能清楚地看见,一颗子弹从他的眼前划过,然而他的四肢却僵硬着,根本没法对此作出反应,柏宁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颗子弹以避让不及的速度飞向柏慕所在的方向,随后精准地从背后没入了柏慕的心脏。

    鲜红的血液溅在柏慕对面的那个鼠人身上,浓重的血腥味让鼠人瞬间躁动,它猛地扑向柏慕,咬住哨兵的脖子,被赶来的弗朗茨一脚踹开。

    事情发生得太快,柏宁翌只觉遍体生寒,他避开鼠村长伸来的利爪,难以置信地看着司庭,厉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司庭不语,只是又两枪击中了弗朗茨的肩膀和手掌,后者的枪械落地后,司庭又一枪击中鼠人,鼠人倒地之前,如司庭预料的那般,踩坏了那把枪。在军校时这两人联合起来尚不是他的对手,如今五个月过去,也不会有多大的成长。反倒是他,有了郁青桓的安抚,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哨兵了。

    紧接着,司庭一枪打在了和鼠村长缠斗的柏宁翌的腿上,该向导瞬间倒地,手里的枪支也随之飞了出去,被鼠村长飞快拾起。鼠村长将枪拿在手里把玩,朝着柏宁翌他们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司庭还是和开学考核里一样,一出手就要便要下死手,丝毫没有因谈了两个多月的恋爱而变得手下留情。既然一开始就要柏慕死,那么他的枪口,只会对准对方的死穴——不是心脏就是眉心。

    这人甚至连反派动手杀人前的一大堆废话都没有说。

    唯一的心软,大概就是将郁青桓牢牢护在自己的身后,阻去一切血腥场面。司庭对郁青桓毫不设防,甚至没有防着郁青桓会不会趁此机会从背后对他的心脏扎上一刀。

    郁青桓当反派的时候就不敢这样,那些土著人说不定会真的因为什么奇怪的磁场、莫名其妙的正义而给他一刀。

    失控的鼠人被鼠村长两枪打死,等待事情结束后,将他们分食。

    弗朗茨挡在柏宁翌的身前,将向导保护在自己的身后,在他们不远处,柏慕的一双眼睁得很圆,气息全无,已经死透。

    该哨兵的死亡不断刺激着柏宁翌的神经,愤怒和哀伤塞满了心脏,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红着眼再次质问司庭,“为什么?你父亲的死和柏慕没有关系!你为什么要杀了他?司庭!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个残破的执法记录仪被扔在了弗朗茨的面前。

    随着执法仪的启动,一道光屏在他们面前展开。视频清楚地展示了司云墨等人进入鼠村,被下药,被柏澈联合鼠人推入上一任鼠村长的地窑里,无数只幼鼠蜂拥而至,噬咬着他们的身体,在地窑门即将关上的那一瞬间,司云墨用尽全力搭建了和柏澈的精神联结,将该哨兵的五感调至峰值,甚至超越了峰值。

    视频播放时做了智能快进,几分钟就放完了所有重点内容。司庭冷笑一声,“现在你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柏宁翌面色惨白,喉间酸涩,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司庭面对主角团一向没什么话可说,怨恨早在长年累月中沉淀在心里最深处,他不需要什么答案,答案就在执法记录仪里,他也不需要什么道歉,司庭唯一要的,就是这些人给他父母陪葬,七年前他杀了柏澈,如今他杀了柏慕,可慰父母在天之灵。

    他再一次朝着弗朗茨和柏宁翌的方向举起了枪。

    又是毫不犹豫的一声枪响。

    但这一次,子弹并未如司庭预料那般击中弗朗茨或是柏宁翌,它击中了郁青桓,没入了本该被他护在身后却突然出现在那二人面前的郁青桓的小腹。

    浅色的布料上很快晕出一片血色。

    郁青桓作为向导,本身并没有那么快的速度可以赢过子弹的飞驰,他在动身的那一瞬间,感觉到一股强大的、不容反抗的力道,硬生生将他推到了柏宁翌二人的身前。他完成了他的任务。

    周遭寂静得仿佛与世隔绝。

    弗朗茨当即抱住柏宁翌逃离原地,柏宁翌带着哽咽的一声“郁青桓”很快就消散在风里。

    在郁青桓落地之前,司庭把他抱在怀里,手抖得厉害。有艾维斯替他开启免痛,郁青桓感觉不到伤口有多疼,只觉得温热的血不断地往外涌,丝毫没有止住的倾向,哨兵的手摁在他小腹上,试图为他止血,可血涌得太厉害,把哨兵的手染红了一大片。郁青桓不忍偏过头去,只能望着司庭的眼睛,倏然咳出一口血来。哨兵红着眼,无措到几欲落下泪来。

    司庭抱着他回了鼠村长的家里,找出药试图为郁青桓止住血,可这些都没有用,血依旧在不停地往外涌,郁青桓面无血色,唇瓣泛白。

    他握住司庭的手,死亡在即,哨兵的精神图景有坍塌的风险,他必须尽快断开与司庭的精神联结。

    “司庭……我知道有一个……办法,可以……可以止住血……”

    在这个世界里,缔结了完整精神联结的向哨不存在解除一说,他们只会同生共死。但在另外的世界,郁青桓在那里学习过如何解除完整的精神联结。

    只是他头一次和哨兵缔结完整联结,解除也是头一次,有诸多的不熟练。他记得精神联结解除的前七天里,向导不能再对哨兵进行安抚工作,要一点一点地,使向导的精神力在哨兵的精神图景里自然消散殆尽。

    接着,向导要引导哨兵进入精神图景里,以自身精神力化作刀剑,交由哨兵手里,让哨兵亲手斩断他们之间相连的一道又一道精神锁链,在这一过程中,司庭必然会察觉到不对。

    但没关系,郁青桓是一位攻击型向导,还和司庭同为S级,精神控制是他最为拿手的事,控制一位S级哨兵或许有些难,但司庭太亲近他了,亲近到对他毫不设防,这让最后一点难处也不复存在。他会看着司庭,直到哨兵如数斩尽所有的精神锁链,断开他们之间的联系,独自一人承担下所有的反噬。

    他抬手用精神力化作坚不可摧的牢笼,困住发狂的凯登,狮子叫吼得很厉害,爪子也渗出血来。

    等到一切做尽,牢笼化作温柔的手掌,最后一次抚摸了凯登的额头。

    郁青桓没有任何遗言。

    等司庭从精神控制里脱离时,向导唇角带血,身体无力绵软,倒在他的怀里,彻底没了呼吸。

    一颗金色的毛绒小球从向导口袋里掉出来,滚落在地,染上了灰尘,还有向导的血。

    那是菲利克斯最爱的玩具。

    【反派黑化值:100。】

    第34章 34

    郁青桓死后, 司庭把他的尸体带回了别墅的地下室,用水晶棺存放,以保证向导的身体不会腐烂。明塔尝试联系过郁家, 但始终联系不上,他们转而又去联系十三军校, 得出的结论是军校里从未有过这么一位向导。踏入首都星之前, 郁青桓的人生忽地变成了一张白纸, 没人知道他究竟是谁,又是怎么出现的。

    司庭用打湿了的毛巾一点一点擦干净郁青桓的身体,就像以往无数次他们缠-绵过后他所做的那样,可如今总有一个地方,怎么也擦不干净。

    向导的身体没有了愈合能力,小腹上的血洞只能被遮住, 而无法彻底消失。

    一定很疼。

    郁青桓那么怕疼的一个人, 被子弹贯穿时, 一定很疼。

    可向导在临死前,既没有说过一个“疼”字,也没有责怪他, 向导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断开他们之间的精神联结,保全了他的精神域。

    郁青桓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能够解开完整联结的向导, 郁青桓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优秀千百倍, 假如没有这次意外, 假如他没有执意要杀了柏宁翌,郁青桓就不会死, 郁青桓将来会成为塔内最优秀的向导,就像他父亲司云墨那样。

    可偏偏……

    郁青桓死在了他的枪下。

    这个救他脱离苦海,让他再一次感到“自己有家人了”的向导, 死在了他的手里。

    鼠村长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他被出尔反尔的哨兵一枪爆了头。弗朗茨和柏宁翌没有回首都星,这两人下落不明,死生不明。

    柏慕的尸体和司云墨的执法记录仪一起被送入明塔,暗塔顶着巨大压力,申请了只是限制司庭的自由等待明塔的传唤,该哨兵如今的活动范围仅限于这座别墅。

    窗外又是令人烦厌的阴雨天,湿冷的空气不断涌入屋内,寒气逼人。雨打湿了后院已经开放的月季,以往这个时候,郁青桓都会着急地打开后院的屏障,怕雨淹没了他们精心养护的月季花,怕雨打落那些花瓣。

    而如今,月季的花瓣被打落了一地,会关心它们的人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水晶棺里,对此无动于衷。

    院子里的秋千湿漉漉的,永不调谢的仿真向日葵从架子上脱落,也散了一地。

    别墅里的向导信息素正在慢慢淡去。

    可是屋里每个角落里都有郁青桓存在过的气息。

    在他们的卧室里,司庭甚至能够看见,郁青桓躺在床上打着滚,然后用力地锤了两下他的枕头,像是炸毛的傲娇小猫,口里念念有词,“臭司庭臭司庭!今天不许你上床了!”

    但等到了天黑,向导就会忘记白日里的所有“不愉快”,健忘的小猫自觉地翻身,钻进他的怀里,小猫永远知道哪里最暖和最舒适,并且不会委屈自己。郁青桓会先和他交换一个晚安吻,这对小猫来说是恋爱里该有的仪式感,然后小猫会用脑袋蹭一蹭他的胸口,寻找一个舒适的姿势,闭上眼睛对他说:“晚安,司庭。”

    而每天清晨醒来,郁青桓的声音总带着未睡醒的惺忪感,软软的,很像是在撒娇,这人通常会对司庭说:“早安,司庭。”

    司庭很喜欢听郁青桓念出他名字。

    他们会一起挤在盥洗池前刷牙,他在镜子里能够清楚地看到向导乱飘的眼神,像是要干坏事的前兆,小猫通常是把泡沫抹在他的脸颊上,又或者是突然凑近袭击,轻轻地啃一口他的下巴。

    花洒前,浴缸里,到处都是他们缠-绵的身影,向导总是很纵容他,不管他多过分,从不使用精神力攻击他。

    那四个大衣柜里面新添置了很多他为郁青桓准备的衣服,向导总是无奈地望着他,道上一句“司庭,我是换装游戏里的NPC吗?”,最后配合地换上新衣服给他看看。有时司庭心血来潮,会让向导多转几圈,小猫感觉被戏耍了,就会生气地掐他,力道不轻不重,像挠痒痒似的。

    礼尚往来,向导也为他购置了好些新衣服,全都是能够搭套的情侣装。

    他们拥有好多好多情侣装、情侣睡衣,有些穿过了,但有些还没有。

    桌柜上,向导买了玻璃展架,里面一朵一朵地放着他告白时用的雕花玫瑰,它们被小心对待着,一尘不染。尽管司庭不说,但看到心意有被向导好好保存着,其实是很开心的。

    窗前,菲利克斯和凯登的猫窝还紧紧地挨着,上面各自挂了一个红色小灯笼,是郁青桓说的,快要过年了,给两小只添点装饰品。

    房间到处都是他们添置的东西,书架上还放着郁青桓不知道从哪淘来的古籍和一些小摆件,多是狮子和小猫。而如今那盏他们亲手装上的小猫悬浮灯晃晃悠悠地飘到了司庭面前,将他的影子拉得无限长。

    一再承诺过不会死的向导,为什么要食言?!

    为什么要替柏宁翌挡下那一枪?!

    悬浮灯被一掌击落,猛地撞击到床头柜,而后落地,碎成了好几块,然而即便如此,它的光还是没有熄灭,碎片散落在床边和床底,照亮了那个潜伏已久但还没有派上用场的盒子。

    司庭将它从床底拖了出来,这盒子被人动过,里面的东西全都没了,只静静地躺着一支小狮子形状的录音笔。

    他似有所有,摁下开关,里面传来了郁青桓气急败坏的声音,“变态变态!!司庭你这个大变态!东西我全扔了,不许再买!”

    录音结束之前,还能听到向导疑惑地低声呢喃着,“这个到底录上了吗?可恶,司庭这个坏家伙,大变态,怎么还有猫耳……”

    司庭握紧这支录音笔,却又不敢太用力,一旦捏碎,连郁青桓的声音也会一并消失。他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慢慢下了楼。

    路过厨房时,似乎看见自己正在里面做饭,郁青桓懒洋洋地从后面抱着他的腰,柔软的脸颊贴着他的肩膀,“好香啊,司庭,我饿了。”

    而客厅的沙发上,总能窥见向导各种奇形怪状的坐姿,有时郁青桓等开饭等急了,就会半挂在沙发靠背上,对着司庭说:“你的男朋友离饿死,还有十分钟。”

    尽管郁青桓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时不怎么安分,有时不小心睡着了还会一个翻身滚到地上,气呼呼地打沙发一拳,但只要有司庭陪着,向导永远是乖巧地靠在司庭的怀里,睡得很安稳。

    开心的、调皮的、难过的、温柔的,这个房子里到处都是郁青桓的影子,到处都是他们生活的点点滴滴。司庭快被这些回忆给淹没了,明明郁青桓只在他的人生里待了短短数月,明明连三十分之一的时间都不到,为什么无论他走到哪里,哪里都有郁青桓的影子。

    这场雨让别墅里变得很冷,不管将暖气开到多大都无济于事。

    桌柜上的向日葵是定期更换的,但这一次再没人去管它,它已经不复往日的生命力,已经枯萎调零,发黄腐烂。

    司庭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只觉得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撕咬心脏,这比从前的任何一次精神暴乱还要痛苦,还要令他难以忍受。他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掐住喉咙,连呼吸都变得很困难。

    冷风从窗户鱼贯而入,吹散了空气里最后一点向导信息素的味道。

    司庭踉踉跄跄地起身,几次摔倒,途中摔碎了无数东西,地上一片狼藉,他狼狈不堪地进到了地下室里。郁青桓仍躺在水晶棺里,安静乖巧,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也许某一天,郁青桓还会再醒过来,还会再回到他身边。

    毕竟郁青桓答应过他,答应过他绝不会死的。

    凯登静静地趴在水晶棺边,对别墅里的其他都提不起半分兴趣,它只偶尔抬眸确认郁青桓的位置,长而久地注视着睡着了的向导,然后发出一声沉闷又痛苦的低吼,接着重新闭上眼睛。

    地下室只余一盏微弱的灯光。

    司庭趴在水晶棺边,握住向导冰凉的手指,很轻地吻了一下向导的指尖,然后用指腹一点一点地描摹着向导手指的形状。

    地下室不见天日,无风也没雨,这里静悄悄的,仿佛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开来。

    司庭和凯登就这样不吃不喝地守了郁青桓两天的时间。

    直到某天夜里,凯登站起身来,朝着水晶棺发出愤怒的吼声,司庭被它吵醒,随后他亲眼看见,郁青桓的尸体正一点一点地消散,在他眼前化作尘烟,任凭他如何用十指试图去抓牢,如何撕心裂肺地喊着让郁青桓别走,都无济于事。

    最后一粒尘埃就这样消失在了司庭和凯登的面前。

    郁青桓不见了,属于郁青桓的向导素也不见了。

    【反派黑化值+100。】

    【警告!反派黑化值过高!】

    当夜,司庭带着他的精神体凯登,避开了明塔派来监视他的哨兵,离开了这座没有郁青桓的别墅。

    第35章 35

    【您的系统处在离线状态中——】

    郁青桓还没来得及从艾维斯那儿获取到新世界完整的设定, 就和该系统中断了联系。他缓慢睁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眼前强烈的光线,视野才彻底清晰, 与之而来的是精神域里强烈的刺痛感,像是有千万根尖锐的针扎在那上面。

    难道是上个世界的遗留?

    人死了怎么还能把病痛带到下一个世界?

    耳畔传来一道陌生的关切声, “清洹, 你还好吗?”

    郁青桓深呼吸一口气, 转向声音的来源,精神域里疼痛慢慢弱了下来,他看见床侧正坐着一名哨兵,褐发黑瞳,偏西方的长相,大概就是这个世界的任务对象, 反派海因里希。

    鉴于接收到的信息有限, 郁青桓不敢轻举妄动, 干脆头一偏,又“昏”了过去。

    他这次的任务是扮演小世界里的白月光。原主清洹在一场重要手术里不幸身亡,然而原主的戏份还没走完, 郁青桓需要扮演原主,撑过两个月时间, 即视为任务完成。

    不需要临场发挥, 不需要拔高反派对他的好感度, 能多陪菲利克斯一段时间,死得还比上一个世界早, 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郁青桓没多犹豫就接受了。

    但没人告诉他,系统会掉线。

    郁青桓一开始只是装睡, 后来倒真睡着了,他直接熬到主系统察觉不对,调派临时系统娜塔过来给他传输剧情,【青桓,青桓?】-

    艾维斯呢?

    【我们也联系不上它,不过青桓你放心,它死不了,哪怕被拆成废铁,也能放进锅炉里一炼,嘿,又是新皮肤。】

    郁青桓:“……”

    真是令人羡慕的同事爱、同事情-

    先给我传输剧情吧。

    【遵命,马上为您传输~】

    由于是扮演任务,郁青桓享有知情权,系统会将“清洹”的所有记忆传输给郁青桓,涉及原主隐私的画面,会直接打码。

    等接收完所有记忆,郁青桓的心凉了半截,他发现他正处在一颗荒星上。破旧窄小的矮楼,周围只有稀稀拉拉的绿植和一个小湖泊,再往外则是无穷无尽的黄沙。

    这里肯定点不了外卖!

    不仅如此,可能连网络都没有,他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在门口堆沙雕。

    郁青桓忽然想起,原主在不久前因救下反派海因里希而身受重伤,精神域破裂,精神体陷入沉睡,那么也就是说,他现在是个下床走路都困难的病患。

    他连沙雕都堆不了,他只能坐在床上,一边咳血一边四十五角仰望漫天飞沙。

    还好就只待两个月。

    郁青桓咬咬牙安慰自己。

    娜塔在为他传输完剧情之后,就准备离开,回到自己的宿主那边,它走前不忘说道:【青桓不必伤心,假如艾维斯真死了,那么娜塔一统打两份工也是可以的哦,有什么问题请尽情呼唤娜塔~】

    【对了,以下是海因里希的黑化值和好感度。加油,祝你顺利完成任务~】

    【反派黑化值:100。】

    【反派好感度:0。】

    郁青桓:“………………”

    这叫哪门子的“不用拔高好感度”?!

    就这黑化值配上好感度,郁青桓都担心这人半夜拿刀来砍他。

    郁青桓看着那两行字陷入沉思,按照记忆里海因里希和清洹的相处,不该是这样的结果。

    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他从现实里悠悠转醒,海因里希已不在他身侧,夕阳余晖透过窗户洒了进来,照亮这间不怎么宽敞的房间,床紧挨着窗户,床的另一边有一个矮桌,配一张木凳,再然后就是一个边角破旧的木柜,便是这房间里面的所有东西。

    郁青桓艰难地坐起身来,没有艾维斯给他开启免痛,他的头疼得厉害,一半是因为清洹的设定,另一半则是因为上一个世界里断开精神联结的反噬。

    窗外夕阳正好,光落在楼下的那个小湖泊上,波光粼粼。

    郁青桓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腕上竟然还戴着司庭送他的那个镯子,当真应了那句“戴上了就摘不下来”,他死遁后到了新世界,镯子居然还好好地戴在手上。

    真是不可思议。

    门口忽然传来动静,郁青桓重新躺回去。片刻后,门从外面打开,一个体型高大的男人端着晚饭进来,见到郁青桓醒着,他先是一愣,随后指了指餐盘上的那碗粥,示意自己是来给郁青桓送晚餐的。

    郁青桓点了点头,这人才走了进来。

    清洹的记忆里并没有出现过这个人,故而郁青桓好奇地开口,“先前没见过你。”

    对方打了一连串的手语,又忽然想起郁青桓看不懂,整个人有些无措。

    但郁青桓能看懂,清洹也没对这些人说过自己识不识得手语。那么即便他说自己能看懂也不会露出马脚,于是道:“我能看懂。”

    这人说他先前去釆购、交换物资了,昨日才刚回来。

    “你叫什么名字?”郁青桓又问。

    这人用手语说道:[阿芒。]

    房间里没有纸和笔,郁青桓朝这人伸出手,示意对方将这两个字写在他掌心里,阿芒先是一怔,而后局促不安地伸出一根手指,粗糙的指腹小心翼翼地划过向导白嫩的掌心,歪歪扭扭写下了“阿芒”二字。

    他们聊得太久了,阿芒把粥递到郁青桓的面前,让郁青桓先把粥喝完,不然放久了会凉掉。

    这是一碗稀稀拉拉的蛇肉粥。

    看着怪让人没食欲的。

    但郁青桓确实饿坏了,只好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这粥没什么味道,偏向哨兵钟爱的口味,郁青桓吃得神情恹恹,怀念在司庭家吃的大餐。

    他进食的这期间,阿芒又打着手语对他解释道:[老大去狩猎了,我先前的任务结束,暂时不需要出远门,老大让我来照顾你。]

    郁青桓眼神微动,轻轻点了一下头。

    反派这是……连见都不想见到他了?

    等到阿芒把碗收走,离开房间后,郁青桓靠着床头,捋了捋他所接收到的信息。这是一颗落后星球,百分之八十的面积全由黄沙覆盖,这里所居住的人种全都是特种人,其中守卫占45%,伴侣占30%,哨兵占20%,向导占5%。

    海因里希建立这个组织,是他们的老大,而清洹是这个组织里唯一的向导,五个月前被海因里希所救,顺势在这座小木楼里住了下来。

    如果要用两个字来概括清洹的性格,那便是当之无愧的“稳重”,和郁青桓本身可谓是天差地别。

    沙漠昼夜温差大,天一黑,郁青桓就不得不关上窗户,他的头疼得愈发严重,艾维斯要是再不回来,他真怕他受不了而一头撞墙,结束这个倒霉的世界。

    阿芒听到屋内的动静,先是试探性地敲一下房门,得到允许后,方才进门,他一眼就瞧见了痛苦地蜷缩在床上捂着脑袋的郁青桓。阿芒的手势打得飞起,喉咙里间或发出啊啊声,郁青桓无心去看,也不知晓阿芒到底说了什么。

    只是后来阿芒匆忙下楼,另外带了一人上来,那人手捧着一碗药,“清洹,药熬好了,我们现在喂你喝下。”

    阿芒将他扶起,揽在自己怀里,另一个人则是稍稍吹凉了药,一点一点地送入郁青桓口中。

    药很苦,对于怕苦的郁青桓来说简直难以下咽,他喝了一半吐了一半。郁青桓不由地在心里骂起主系统来。

    等到喝完了一碗药,郁青桓疼得失了所有力气,只软绵绵地靠着阿芒,抬指尖都很费劲,冷汗打湿了他额角的黑发,后背也湿了一片。

    阿芒取过一块干净的毛巾,小心地给郁青桓擦干身上的汗水,后者的睫羽被眼泪打湿,在灯光下显得晶莹透亮,他转到毛巾干净的那一角,轻轻沾去那些泪花。

    比之他们这些沙漠里长大的守卫和哨兵,眼前的向导实在太过纤细瘦弱,仿佛风一吹就会飞走,对方的皮肤也过于细嫩,脸色更是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这样的人在沙漠里活不了多久。

    等阿芒替向导擦干净身子后,对方已沉沉睡了过去,他轻手轻脚地退至门口,关上房间里的灯,然后离开房间。

    月凉如水,寒风裹着细沙,不断地击打在窗户上。

    郁青桓即便在梦中也过得不踏实,阴凉感悄然爬上床铺,直让人感觉坠入了阴曹地府,他在梦里看见无数被他“欺骗”过感情的人举着十米大刀朝他而来,他们一边跑一边商量着要把他大卸多少块,还说谁最惨,谁就能多拿几块,其中领头的当属司庭,这个哨兵被骗财骗色骗感情,是损失得最多的人。

    他们还说,艾维斯已经被他们咔吧咔吧嚼碎吃了,这系统吃起来有一股很重的机油味,但勉强能下咽。可怜的系统再也不回来,连带着郁青桓账户里的钱和积分全都没了。

    郁青桓很伤心,哭着问他们能不能把钱还给他。

    他可以没有系统,但实在不可以没有钱。

    就在他被这个噩耗吓到,在梦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一阵阴风拂来,郁青桓被冻醒了。

    被子不知何时被他踹到了床尾,而他一抬眸就对上床侧那张俊朗又阴森的面庞,后者弯着腰,离他很近,那双冷冽的眼睛布满血丝,像是来勾人魂索人命的厉鬼。

    狂风敲打着窗户,发出“砰砰砰”的声音,衬得环境愈发可怖。郁青桓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只见司庭神情幽暗,轻飘飘地问他:“怎么,你现在又要去当别人的白月光了吗?”

    郁青桓忍不住地往后退了退,结果这一动作彻底激恼了眼前的哨兵,对方当即伸出手想要抓住郁青桓的胳膊,然而五指意外地从向导身体穿过,竟是连触碰都无法触碰。

    看到这一画面,郁青桓倏然松了一口气。

    一条黑棕色的猫尾巴慢慢从他的尾椎处长了出来,黑色的尾巴尖在半空中轻晃一下。郁青桓摁住自己正砰砰砰狂跳的心脏,倔强又不失礼貌地答道:“对啊。”

    第36章 36

    从前活着的时候司庭尚不能拿他如何, 眼下变成鬼魂更不能把郁青桓怎么样。向导有恃无恐地往床上一躺,用脚勾住被子,盖在身上。

    与司庭一同而来的还有消失多时的艾维斯, 系统一出现就赶忙帮郁青桓开启免痛,然后絮絮叨叨地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首先就是司庭并未将郁青桓的尸体下葬, 这人一直守着一个已死之人, 这导致郁青桓准备就绪, 即将穿到下一个世界时,那具尸体在司庭的眼前消散如烟。

    黑化值当场爆表,突破了原有的极限。

    该反派一把火烧了柏家,又直逼明塔,举着重火力武器轰炸该建筑物近一个小时,后被捕入狱, 在狱中自己了结了生命。世界线成了一团乱麻。鉴于他们的白月光任务虽有偏差但完成度较高, 事故的主要责任在于计算部门而不在他们。

    司庭死后, 执念和怨气经久不散,他循着某种指引,竟追到时空管理局, 逮住了还没顺利进入时空隧道的艾维斯。

    粗鲁又野蛮的凯登一见着艾维斯,就把这系统一口吞进了肚子里, 带离时空管理局后方才吐出来, 逼迫系统解释一切。

    得到真相后, 哨兵追着镯子的定位,一同穿进了这个世界里-

    所以你就全告诉他了?

    【……呃, 我应该要撒谎吗?】

    隔了两秒钟,艾维斯弱弱地补了一句,【抱歉。】-

    算了, 不是什么大事,他如今没有实体,应该不会对我的任务有什么威胁。

    从艾维斯那儿获取完有用的信息,郁青桓这才抬眼去看椅子上坐着的哨兵,后者还在生气自己不能碰到向导的事情,眸光冷冽,几欲暴起。

    上个世界结束以后,郁青桓把自己关进小黑屋里冷静了很久,他每结束一个任务都会这么做。他不愿意抹除记忆,觉得那些记忆于他而言,也算得上是宝贵的东西,只是情感的抽离是必要的,他在小黑屋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我和他们不会再见面,我不是那个世界的人,我最终是要回家的”,好让自己坚定不移地往前走。

    他和司庭结束了。

    人死了,从前的关系都不会作数,他们不再是情侣,在他死亡的那一刻,这段恋情就已经作废。简言之,他们已经分手。

    郁青桓举起右手,伸至司庭的面前,“这个镯子怎样才能解开?”

    闻言,哨兵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向导,渐渐地,他的眼神充满了愤怒。自他出现的那一刻起,郁青桓脸上就没流露过半分的惊喜,对方害怕他、提防他,现在甚至还想要摆脱他!

    指甲深深刺入掌心,鬼是不会感觉到疼的。司庭青筋暴起,冷笑道:“你永远别想解开它!我会一直缠着你!死死地缠着你!”

    向导神情淡然,无动于衷,反问道:“要是我和新的任务对象拥抱、亲吻、上-床,你也要在一旁看着,是吗?”

    “郁青桓!!”司庭受不了地暴起,他虽无法触碰到人体,但身体不会穿透死物,哨兵双手抵在向导两侧,咬牙切齿地说,“你不能和别人拥抱亲吻上-床,你是我的男朋友!你是我的!”

    “我们已经分手了。”郁青桓往旁边一滚,穿透司庭的手,轻而易举地脱离此次围困,“请你自重,前男友。”

    司庭呼吸急促,“我没同意分手!”

    “你当是离婚吗?”郁青桓坐了起来,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起来,像一颗三角粽,“分手只需一方同意即可。我同意,所以我们分手了。”

    司庭看起来快气死了。

    艾维斯看着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它原以为司庭和郁青桓见了面,两人怎么也得是情意绵绵泪难绝,结果它实在低估了宿主的事业心,先前那样恩爱,眼下还能断得那么果决。

    好强的宿主,好拿得起放得下的宿主,简直就是年度最佳宿主的不二之选。

    许是硬的不行,司庭决定来软的。这人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不管郁青桓如何变脸,也改变不了他终于找到郁青桓的事实,见到向导还好好活着,能喘气能说会道,那种心里空了一大块的感觉终于淡去。尽管这样的“再见”不在司庭的预料之内,但他依旧觉得很开心,非常开心。

    只要重新找回郁青桓,其余什么都不重要,他们来日方长,分手了就再继续追求就是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回答了郁青桓的上一个问题,“假如你敢和别人拥抱、亲吻、上-床,我就趴在你二人的床头,死死地盯着你们看。若是心血来潮,我还会阴魂不散地躺在你身上,让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还要伏在你的耳边,锲而不舍地给你念鬼故事,给你唱儿歌,给你细数你的新的任务对象是个多邋遢肮脏的人。郁青桓,我势必会让你英年早萎。”

    郁青桓:“…………”

    好歹毒的男人。

    只要不影响任务,养只鬼在身边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郁青桓大人不计小人过,不与司庭计较,再者,哨兵从他这儿尝不到甜头,自然而然就会退缩,这点时间他耗得起。

    虽然有艾维斯帮他开了免痛,很大程度缓解了郁青桓的痛苦,但他心里始终积攒着一股郁结之气,让他倍感烦闷不畅,郁青桓动作缓慢地准备躺下,却忍不住低低地咳嗽起来。

    他咳了很久,耳朵嗡嗡作响,听不清司庭在说些什么,也没注意到哨兵是如何一次次地试图扶住他的肩膀。直到,一口血咳在他的掌心,鲜血从指缝间溢出来,穿透了司庭下意识伸出的手掌,滴落在床单上。

    郁青桓艰难地伸手,颤抖着取过床头那条毛巾,然后把手上的血慢慢擦干净。哨兵不再和他置气,眼里的心疼和担忧满到快要溢出来,然而变成了鬼魂,司庭什么也做不了,这人甚至连帮他擦干净手心的血都做不到。其实郁青桓还挺怀念这人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的。

    见他躺下就准备入睡,司庭忍不住道:“郁青桓,你就这样睡下了?人呢?怎么没人来照顾你?”

    “咳个血罢了,又死不了。”郁青桓恹恹答道,“再说了,他们又不是你,哪有功夫来搭理我。”

    向导说完这话,就困倦地阖上了眼帘,意识渐渐沉入黑暗。

    司庭并未就此坐视不理,他贴近房门,确认自己可以穿门离开后,在二楼巡视了一下,最后选定隔壁房间的一个守卫,他虽能触碰死物但无法挪动,无法发出声响,司庭经过多次实验,发现他靠这人越近,对方就会止不住地打寒战。

    他干脆猛一伸手,用力去掐这人的脖子,硬生生将人冻醒了。

    阿芒抬手抹了抹额头的冷汗。

    他正准备重新睡下,又觉得脖子凉飕飕的,似乎要结上一层冰,这种恶鬼缠身的感觉把他最后一点瞌睡都给吓没了。

    守卫搓了搓手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睡是睡不着了,阿芒干脆点了一根蜡烛,决定去清洹的房间看一眼。他记得海因里希交待过他,清洹刚做完手术,正是虚弱之际,需要细心照顾。

    阿芒来到隔壁房间,一眼就瞧见了床头那条带血的毛巾,他赶忙小跑到清洹的身边,将蜡烛熄灭,把灯打开,然后用手探了探向导的额头,发现温度高得吓人。

    他拉动床头的线,悬挂在门外旋转楼梯中央的铃铛响了起来,楼下的两名哨兵闻声赶来,确认了清洹的状态后,三人迅速分工,留下阿芒用湿毛巾给清洹物理降温,其余二人去煎药。

    *

    等郁青桓一觉睡醒,已是天光大亮,床边趴着一夜没睡的阿芒,床尾坐着脸色铁青不知道又在气什么的司庭。

    郁青桓刚一动,阿芒就醒了,这人问他:[还难受吗?]

    郁青桓摇了摇头。

    阿芒指了指床头那根绳子,[难受,要拉响铃铛,我们才能知道。]

    [我先去给你拿点吃的,你不要乱动,我很快回来。]

    说罢,对方离开了他的房间。没过多久,楼下就响起一阵欢呼声,大约是海因里希带着战利品归来。

    郁青桓靠着床头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看着司庭从床尾飘至床头,伸着脖子凑近他,不停地用鼻子嗅来嗅去,好像在确认他身上有没有染上什么难闻的气味。这人重点闻了他的下-半身,像个变态。

    天一亮,沙漠的温度就开始变高,司庭的靠近倒也没有那么令他难以接受,养只鬼约等于带上了一台便携制冷机,好像也还不错。

    海因里希接替阿芒的工作,端了一碗粥来到郁青桓房里,依旧是蛇肉粥,但加了一点黄绿的菜叶子。司庭嫌弃地看了一眼,“你就吃这种东西?”

    嫌弃完粥,司庭又开始挑海因里希的毛病,说这哨兵一看就有家暴倾向,是个短命鬼,又穷又小气,还说海因里希黑得像块炭,好像一年到头没洗过澡,很臭。

    郁青桓:“……”

    这简直是贴脸式造谣。

    郁青桓忍了很久,最后没忍住,一口粥呛住了喉咙,司庭当即住嘴,恨恨地看着给郁青桓拍背的海因里希,仿佛想拿刀把这人剁成肉泥。

    见郁青桓不咳了,海因里希收回了手,脸上带着不达眼底的笑意,他柔声说道:“吃慢点,没人和你抢。我听阿芒说你昨夜一直在发高烧,还咳了血,现在如何?好些了吗?”

    “好多了。”郁青桓淡淡回答。

    海因里希没多问,只点了一下头。他们之间好像无话可说,整个房间除去勺子与碗碰撞时发出的轻微响声,再无其他声音。

    这样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一只狐狸的出现。

    狐狸的腹部呈白色,背部则是浅红褐色,蓬松的尾巴和灵巧的耳尖是灰黑色,脸短,吻部尖而长,当它的视线停在郁青桓脸上时,一双耳朵抖了抖。

    那是海因里希的精神体,沙狐德尔。

    在海因里希的注视下,德尔跳上了郁青桓的床,它凑近向导的手闻了闻,这个动作引起了司庭的强烈不满,该哨兵试图伸手把狐狸拎起来丢出去,无果。

    德尔似乎嗅到了熟悉且喜欢的味道,于是直接侧躺下来,用脑袋蹭一蹭郁青桓的手指,向导很给面子地抬手,抚摸了一下德尔的脑袋,狐狸嘤嘤地撒着娇。

    【反派2好感度+5。】

    【反派2黑化值-1。】

    【反派1黑化值+1。】

    【反派1黑化值+1。】

    【……】

    【反派1黑化值+5。】

    郁青桓:“?”

    他上个任务都结束了,怎么还留存着司庭的数据。

    而且……

    这人的黑化值都没上限的吗?!

    都到210了。

    郁青桓无语。

    第37章 37

    郁青桓躺在床上养了五天, 每日的娱乐活动就是趴在窗前看日落,看飞鸟,看哨兵们在楼下打架, 因身体过于虚弱,他往往看不了太久, 就会困得闭上眼睛, 倒回床上继续睡。

    三餐大多由阿芒送来, 偶尔也会是海因里希带上来,那些食物无一例外清淡又看起来“五毒俱全”,每日的肉食不是蛇就是蝎子,让向导毫无食欲。

    除此之外,阿芒每天会定时定点来给郁青桓按-摩腿部,防止他躺得太久而腿部肌肉萎缩。每每看见阿芒来, 司庭总气得牙痒。

    海因里希那日凯旋, 带回不少能量晶石。这种晶石产自变异兽的胸腔, 剖之,取出晶石,特种人可以吸收晶石的能量而增强五感/精神力, 其中还附带一些果腹的功效,是这个世界里特种人的主要能源。

    尽管郁青桓一再拒绝, 这人还是放了好几颗晶石在他的桌上, 第二日狩猎归来, 又锲而不舍地放晶石,到如今, 那桌子上已经堆了小山似的能量晶石,散发着幽幽蓝光。

    司庭盯着那堆石头时不时就冒出一句,“它们看起来真像开学考核, 你为了我跳下冰冷的深潭而取得的能源晶石。那潭水那么冷,你却义无反顾,过后你发了高烧,软软地缩在被子里,看起来特别好吃……”

    郁青桓:“?”

    特别好吃?!

    郁青桓默默挪远了些,他此举引得一旁的阿芒面露不解,向导顺嘴解释了一下,“腿麻了,我动一动。”

    阿芒问:[要帮你按-摩吗?]

    司庭立刻黑脸,“不许他帮,我帮你按。”

    郁青桓自觉无视这只鬼说的废话,转而看着阿芒说道:“不用了。”

    他让阿芒从衣柜里取出一块布料,将那些能量晶石包好,递到守卫手里并嘱咐道:“我用不上这些,你帮我拿去分给大家吧。”

    阿芒摇摇头,试图把晶石推回去,结果就听眼前的向导又补充了一句,“我一个将死之人,用在我身上也是浪费。”

    阿芒怔住,他将晶石放下来,手指飞快比划着:[老大会治好你的,一定会。大家都期盼着你能好起来。]

    向导只是笑了一下,手指推了推阿芒,示意他去照办便是,阿芒劝阻无果,又不想忍向导生气,只能老实地抱着晶石离开。

    在阿芒走后,司庭紧跟着飘了过来,不客气地在他身侧躺下,郁青桓并未拒绝。随着正午临近,房间里热气蒸腾,有司庭在旁边,反倒舒服一些,何况到了夜晚,这鬼还会主动飘远,就是有时飘得太远了,经常到别人屋里去装神弄鬼,闹得全楼上下人心惶惶。

    即便问了也无法解决,就当是哨兵发泄心中不满的手段,郁青桓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接下这个任务除死得早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能多陪菲利克斯一段时间,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他踏入这个世界以来,菲利克斯就没出现过。郁青桓能察觉到小猫就在精神图景里,并且活蹦乱跳,丝毫没受“清洹人设”的影响。

    郁青桓皱着眉头又试着召唤,无果。旁边的阴湿男鬼也不怎么安分,正抬起手来一寸一寸地虚抚他的脸颊,然后又慢慢往下移,从胸口到小腹,再到他的臀部。

    虽然司庭碰不到他,但对方的手自带寒气,郁青桓能感受到,并且在这种刺-激下,直接弹了条猫尾巴出来。

    司庭望着那条炸开了毛的蓬松猫尾,面带笑意将视线慢慢挪回向导的脸上,他看到那双漂亮的金瞳睁得很圆,柔软的脸颊因向导咬牙切齿的动作而微微鼓起一小块,哨兵拉长了声音明知故问:“有感觉?”

    向导抿唇不语,眼神愈发“凶狠”,看起来是想用自己的小猫爪子恶狠狠地挠他一下。司庭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手掌不断地虚抚着向导的臀,小猫想躲,但移动速度显然比不上鬼的移动速度。

    几番下来,郁青桓累趴在床上,眼尾泛红,眸中带泪,耳朵和面颊一片绯-红,他控制不住地呜了一声,抬眼却恰好与门口的阿芒对上视线。

    年轻的守卫显然没见识过这样的场面,精致犹如白瓷的向导面带春-色,浑身上下散发着好闻而诱人的气息,他半趴着,毛绒绒的猫尾紧紧缠在腿上,眼泪将落不落,惹人想入非非。阿芒当场脸颊爆红,整个人像刚被火烤过似的,打着手语的姿势都十分僵硬,[你……还好吗?]

    郁青桓迅速扯过被子,挡到只剩下一张脸露在外面,“我还好,我……”

    他好想掐死司庭!!

    向导思索了半天也没找好借口,只能干脆让阿芒把药放下,然后再让对方先出去。

    阿芒红着脸点头,离开时视线无意识地停在被子底下不安乱动的猫尾巴上,整个人于是更加局促,最后逃似的跑开了。

    “看我出丑,你满意了?”郁青桓咬牙切齿地说道,回头却见哨兵坐在床上,黑着一张脸快醋疯了,活脱脱一副要砍人的模样。

    郁青桓若有所思地看看司庭,又看看阿芒离开的方向,全然忘了自己刚才有多恼火,只幸灾乐祸地说道:“活该。”

    接着他伸手握住床边放着的汤药,熟练地往床底一倒,再让艾维斯帮忙消除气味。

    哨兵飘到他的面前,“郁青桓!”

    “干嘛?”郁青桓手指穿过哨兵的身体,把药碗重新放回了桌上。

    “为什么总把药倒了?”

    “很苦,我不喝。”

    “不喝,你的病怎么好?”

    “病好不好全由剧本说了算,几碗药救不活我,我也没打算活下去。”

    司庭沉默良久,而后语气里不免带上一丝僵硬,“当时我喂给你的药也没用,对吗?”

    “对,完全没用,不替柏宁翌挡那一枪,十天后我也会病死。”郁青桓才盖了一会的被子,就热得受不了,好在猫尾巴已经收了回去,他一脚蹬开被子,呈大字型瘫在床上。

    按理来说,他都这么明说了,司庭就该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完成任务,不管怎么样他都是要死的。

    哨兵应该要指责他欺骗感情,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骗子。

    结果这人皱着眉来了一句,“如果我当时没想着杀掉柏宁翌,你就还能多陪我十天。”

    郁青桓:“……”

    恋爱脑。

    郁青桓用手拍了拍床边的空位,示意哨兵上来,给他降降温。哨兵一边吐槽向导“一口一个前男友,要用他的时候倒不称他前男友了”一边乖乖照做。

    这个午觉郁青桓睡得还算舒适,傍晚醒来后甚至收到了海因里希好感度又上涨5点的消息。

    郁青桓心情舒畅地准备下楼到外面去逛逛,结果刚坐起身就听艾维斯更新了一句,【反派2好感度-20。】

    很好,继司庭的黑化值达210之后,海因里希的好感度掉到了-10,真是处处充满惊喜的世界。

    郁青桓重新躺了回去,好奇地问司庭,“凯登呢?”

    菲利克斯不愿意出来就算了,凯登也不见狮影。

    哨兵眼神飘走了一下,“沉睡了。”

    郁青桓摸了摸下巴,掷地有声地说道:“肯定是你黑化值太高,它一身正气嫌弃你浑身黑气缠绕像个厉鬼。”

    司庭伸手想要掐向导的脸蛋,结果抓了个空,“那菲利克斯呢?菲利克斯怎么不出来?”

    双标的郁青桓:“要你管?天快黑了,走开,你凉飕飕的,一会儿给我冻感冒了。”

    司庭:“…………”

    男鬼一脸幽怨地默默飘开。

    不过最终郁青桓还是下了楼,组织里水资源匮乏,但偶尔洗一次澡还是没问题,郁青桓这几天都在消耗积分清洁身体,心痛得要命,今天决定花组织的水,挽救一下他岌岌可危的积分。

    阿芒爽快地帮他放好一木桶的热水,怕郁青桓洗到一半晕了,还贴心地搬了椅子守在门口,郁青桓面无表情地关上卫生间的门,然后看到站在木桶边准备以vip席欣赏他洗澡的司庭。

    郁青桓痛失一积分开启隔音,然后怒骂司庭,“你是变态吗?你站那儿看,我怎么洗!”

    哨兵的视线从上扫到下,再回到上,“你浑身上下我哪里没看过,我不仅看过,还咬过亲过舔过,甚至口过。”

    郁青桓气极。

    偏偏这鬼还很不要脸,“我都当鬼了,你让我多看几眼怎么了,反正我也就只能看看,又不能吃。”

    “……”

    郁青桓被打败了,认命地当着哨兵的面一件一件地褪去衣物,哨兵两眼发直,像饿狼似的盯着他,见他泡进水里,还要伸长脖子看水底的美景。

    向导头疼地闭上眼睛,深呼吸几口气,再睁眼时一脸麻木地清洗,洗完后他注意到了什么,慢吞吞地站起,用毛巾缓缓擦干,随后挑衅地看了一眼旁边快爆炸的男鬼,冷笑道:“不萎,胜似萎。”

    司庭:“…………”

    郁青桓穿好衣服,神清气爽地离开卫生间,在阿芒的护送下回到了二楼。打开房门,郁青桓注意到床单被套都换上了新的,他诧异地看向身旁的阿芒,后者打着手语解释道:[想要你睡得更舒服一点。]

    “谢谢。”郁青桓看着守卫眼底的乌青,作为厉鬼缠身最大的受害者,阿芒时不时就要被司庭掐脖子,以至于彻夜难眠。

    可怜的阿芒。

    忒坏的司庭。

    关上房门,郁青桓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有终端打不了游戏也上不了网,在这鸟不拉屎的沙漠里,他天天只能在这破屋子里躺尸,实在无聊透了。

    也就还好有只鬼给他玩玩,不然真是难熬。海因里希总神龙见首不见尾,他至今还没思索出来要如何提升这人的好感度。

    按照主系统下发的任务,因攻略对象的黑化值和好感度有变,他除扮演清洹之外,还需让黑化值降至80,好感度提升至60。

    万恶的资本主义。

    郁青桓趴在窗户上,往楼下看去,近来那些哨兵打架愈发频繁,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会儿天色渐晚,他们点了灯也要光着膀子在楼下你一拳我一拳,嘴里发出“嗬嗬嗬”的声音。

    他心里困惑,但鉴于这也算是无聊生活里打发时间的事情之一,便趴着看了下去,直到胜者一个飞吻送了过来。

    郁青桓麻木地倒回床上,期望着那不是求偶的意思。

    角落里的哨兵双手抱臂,阴阳怪气问:“求偶节目好看吗?”

    “好看,好看得不得了。”郁青桓重新躺回床上,尝试着放出自己的猫尾巴,抱着玩了好一会儿,一旁的哨兵只能看不能摸,气得黑化值又加了5。

    好不容易熬到睡觉时间,阿芒端了药来,看着郁青桓喝下,然后拿着空碗离开,顺手熄了向导房间里的灯。

    守卫一走,向导立马变脸,接连“呸呸呸”好几声,仍觉得嘴里发苦,气得尾巴不停地拍打床面。

    司庭受不了这种诱惑,趴在床尾试图去抓小猫尾巴,郁青桓“咻”地把猫尾收回,冻得打了一个喷嚏。男鬼幽怨地退回角落里。

    夜色渐沉,郁青桓将自己裹成蚕蛹,安安稳稳地睡去。

    凌晨两点刚过,向导的房门开了一条小缝,在确认向导已经熟睡后,男人放轻脚步,走了进来。

    司庭坐在向导为他放置在角落的椅子上,冷脸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对方手里的银刀在窗外月色的照耀下,发出一道刺眼的寒光。

    在对方提刀正欲刺向床上的向导时,司庭冲了过去,他将全身的寒气注入右手,然后虚握住海因里希的手腕,后者的手因此迅速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手里的银刀被冻得掉落在床上。

    郁青桓被冻醒了。

    他还没能看清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觉得胸口一沉,一只乌漆麻黑的猫坐在他的胸口,朝着海因里希“喵”了一声,因房间里面的鬼气太重,这猫很没形象地打了个喷嚏,身上的毛发瞬间又黑了一个度。

    郁青桓:“?”

    ……哪来的煤球?!

    【反派2黑化值-5。】

    【反派2好感度+20。】

    第38章 38

    海因里希伸出双手, 小心翼翼地抱起郁青桓胸口的那只黑猫,毫不夸张地说,这人仿佛是在抱着什么脆弱的新生儿, 动作轻缓到生怕手一重猫就没了。

    黑猫乖乖趴在海因里希的胸口,让哨兵确认它的气味。

    【反派2黑化值-5。】

    确认了黑猫的身份之后, 海因里希抱紧小猫转身就要离开郁青桓的房间, 后者叫住了他, 然后一指床上那把明晃晃的凶器,问道:“你是不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哨兵单手抱猫,拾起银刀,笑容和善可亲,并向郁青桓发来一声感谢,“多谢, 这东西还挺贵的。”

    郁青桓:“……”

    这人比司庭还不要脸。

    海因里希走到门口, 末了又顿住脚步, 回头看了郁青桓一眼,方才站在床边,手腕被冻住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不像是错觉,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人——房间里可能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结果床上的向导一个翻身, 呼吸绵长而均匀, 显然很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哨兵的话卡在喉咙里, 最终也没说出口,他退了出去, 将门关上。

    等海因里希回到自己房间,菲利克斯才从精神图景里跳了出来,暴躁小猫气得不停喵喵叫, 控诉某个偷猫贼的同时在床上打了一套空气喵喵拳。

    本来这猫要发疯,郁青桓是不想管的,奈何菲利克斯十分没有眼力见,蹦就算了,还非要在他的身上蹦,向导忍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伸手捞起小猫,掐住猫脖,出声警告道:“信不信我拿你去爆炒?正好这里的饭菜难吃得要命。”

    艾维斯熟练地扣掉郁青桓的一积分,开启隔音。退回角落里的男鬼闻声竖起耳朵,“怀念我给你做的饭菜了?”

    向导嘴角抽动一下,“我才没有!”

    【反派1黑化值-10。】

    司庭得了便宜,也不想把向导惹急眼,郁青桓这个傲娇的样子他再熟悉不过。哨兵唇角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熟练地转移话题,“菲利克斯这是怎么了?”

    “它说海因里希那个坏东西把它圈养的宠物抢走了。”郁青桓眉心微蹙,目光缓缓挪到桌面,那个原本放置着能量晶石的地方,他的视线再回到菲利克斯身上时,就见这只猫耳朵后压,夹紧尾巴,整张脸都写满了“心虚”两个字。

    难怪他说海因里希明明得知他把能量晶石分给其余人时,好感度略有上升,怎么没过一会儿又大幅下降。原来是清点后发现数量不对,以为他私吞了。能量晶石果然是用来试探他的东西-

    艾维斯,你怎么没告诉我这件事?

    系统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在郁青桓的再一次逼问下,艾维斯才老实交代:【对不起,每天晚上那个鬼都死死地盯着你看,偶尔还会露出一些想把你吃了的表情,怪阴森吓人的。我有点怕鬼,而且他对你的好感度还是满的,不存在伤害你的可能性,所以……我晚上就偷偷溜回时空管理局去打牌了。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擅自离岗给你惹了麻烦。】

    郁青桓:“……”

    郁青桓抬眸看向角落里的司庭,欲言又止。后者仅一个眼神就知道郁青桓想问什么,于是双手抱臂,背靠着墙,不紧不慢地问道:“想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你,菲利克斯偷了能量晶石?”

    小猫急眼,“喵喵喵——”

    谁偷了?我是拿!是拿!

    “你不必说,我已经懂了。”肯定是他哪句话又惹这位大少爷不高兴了。郁青桓将菲利克斯放下,小猫对于哨兵的诬蔑很是生气,一个猛兽飞扑,朝着哨兵而去,它当英勇地一头撞在司庭的胸口,以豆丁之力捍动一座大山,结果它穿过哨兵的身体,啪叽一下,砸在了墙上,顿时两眼冒金星,在地上踉踉跄跄好久,才缓过神来。

    连带着,郁青桓也捂住额头,“嘶,这只笨猫。”

    菲利克斯感觉自己被狠狠羞辱了,气愤地消失在原地,回了精神图景。

    司庭默默收回自己试图揽住小猫的双手,在郁青桓看过来的那一瞬间,迅速收起眼里的心疼和错愕,他打着商量说道:“你继续当我的男朋友,我可以考虑晚上站岗,替你观察敌情。”

    他真的受够了每天太阳升起,就要收获向导睡眼惺忪的一句“早啊,前男友”。

    如果郁青桓对他只是单纯利用,那么答应这桩买卖只赚不赔;如果郁青桓不答应,就说明向导先前是真心喜欢他,如今被眼下的任务所困,不愿答应,怕会辜负他的喜欢。

    不管郁青桓的选择是哪个,司庭都能哄好自己。

    但让司庭没想到的是,向导低下头去又开始咳嗽起来,约莫是猜测到自己会咳出血,郁青桓预先将手掌摊开放至唇边,等血咳出来了正好能够接住。

    司庭瞬间站起身来,想要冲到郁青桓身边,又担心自己一身寒气,加重郁青桓的病。哨兵决定去掐醒阿芒。

    “别去……”

    郁青桓总算把那口血咳了出来,掌心一片赤色,他失力地躺回床上,再次重复道:“司庭,别去。”

    哨兵双手紧握成拳,面露不甘。

    对郁青桓来说,这病根本没有治疗的必要,也不想劳心费神地去治,他每天至多不过咳一咳血,偶尔发点高烧,不到剧本死亡的节点,他不会死,何况还有艾维斯帮忙开启免痛,不管身体状况如何糟糕,他都感觉不到疼痛。

    但对于司庭来说不是这样的,每天都在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受煎熬,看着小猫总是心神向往地望着窗外,又碍于一副病躯而不得不缩在这间又小又破的屋子里,明明郁青桓不是个安安静静的性子,小猫活泼开朗,爱笑爱闹,最是闲不住。现如今,他的向导每天吃不饱穿不暖,没人照顾没人念霸总小说,很可怜。

    向导在咳过血后,彻底失去了意识,倒在床上,掌心的血甚至还没来得及擦干。

    司庭下定决心,离开了向导的房间,他这次没有拐入阿芒房间,而是直接左走,进入海因里希的屋内。

    他将全身的鬼气注入双手,对准正在撸猫的海因里希的脖子猛地一掐,该哨兵顿时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喊,整个人一哆嗦,将手里黑到完美融入夜色的小猫失手甩飞了出去。

    小猫凭借矫健的身姿,平稳落地,淡定地看了一眼被冻得牙齿打颤的海因里希,以及对方身后脸色阴沉的厉鬼司庭,然后迈开步子往郁青桓的房间走。

    它走得很慢,似有引导之意,见海因里希反应过来,跟上它之后,便加快了脚步。

    “百岁,你去哪?”

    海因里希出了房门,就遇到了被他吵醒的哨兵们。见到自家老大没什么事,他们心领神会地明白这是又闹鬼了,于是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回房间里继续睡。

    不少人商量着要躺在一张床上度过这个阴森而寒冷的夜晚。

    百岁停在郁青桓门口,抬手一只前爪,示意海因里希开门。哨兵误以为百岁是想回去,顿时面露不满,死活不愿开门。

    百岁:“……”

    司庭黑着脸,再一次掐住海因里希的脖子,后者被冻得面无血色,只剩鼻尖通红,误以为是百岁施展的魔法,老老实实地给百岁开门。

    小猫叼住哨兵的裤脚,往里面拽,直至拽着人来到向导的床边,让海因里希看清了向导掌心和唇角的血迹。

    又是忙碌的一整夜。

    *

    郁青桓再次醒来时,已是中午。

    一只小猫正趴坐在他的枕边,兢兢业业地给他舔毛,试图理顺他的头发。

    向导不解地拎起这猫的后颈皮,放到眼前认真打量了一下,小猫耳朵、面部、四足和尾巴皆为黑色,其余毛发则是雪白,和记忆里清洹的精神体百岁一模一样。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清洹病重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百岁消失了。

    郁青桓放下这猫,皱眉道:“你在干嘛?”

    百岁:“喵呜。”

    整理你的鸡窝头,好乱好乱。

    郁青桓:“……”

    郁青桓抬眸看向床尾坐着的司庭,礼貌地打了一声招呼,“早安,前男友?”

    前男友不满地瞪他一眼,然后爬上了床,飘到他身边。霎那间,身侧的小猫唰地一下黑成了昨夜的同款煤球,百岁从没受过这种“委屈”,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黑乎乎的身体,默默绕到郁青桓的另一侧,离制冷机远远的。

    下一秒,菲利克斯从精神图景里跳了出来,该黑足猫一口咬住暹罗猫的后颈,费劲地把这只体型是它两倍大的猫拖进精神图景里,身体力行地表示它要继续养着这只暹罗猫。

    哨兵又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他的臀部,直到猫尾巴露了出来,才满意地收手,“好些了吗?”

    “好多了。”郁青桓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那上面的血液已经没了,想来是哨兵没有听劝,半夜又去找了人来照顾他,“谢谢。”

    司庭没什么精神地坐在他的身边,只机械地说了一句,“那个哑巴两分钟前去给你煮东西吃了。”

    “人家有名字,叫做阿芒。”郁青桓诧异地看了身旁的鬼一眼,“你怎么了?忽然垂头丧气的。”

    哨兵低着头,看着自己冰冷而略微透明的躯体,惆怅道:“想亲你,想摸你,想用丝带把你捆起来。你不肯喝药就用嘴对嘴的方式渡给你,然后把你亲到浑身无力,歪倒在我怀里,眼泪还一颗一颗地往外掉,像漂亮的小珍珠,我会一口一口地把它们舔干净。”

    郁青桓:“……”

    他就多余问那一句。

    郁青桓偏过头去,轻咳了几声,还不等司庭关心,端着粥进来的阿芒就立马加快了脚步,关切道:[又难受了吗?]

    司庭不爽地又坐了回去。

    “没事,只是觉得嗓子有些痒,现在已经好多了。”不等阿芒再问,郁青桓就伸出手想要接过碗,但他手实在无力,握着勺子都费劲。

    阿芒绕过向导抬起的一只手,自作主张地打算喂向导喝完这碗粥。

    今天的粥总算有些味道了,郁青桓吃得还算满意。

    阿芒放下碗,[今天的食物味道淡吗?组织里的伴侣回来了,我向他们求教了一下。]

    “味道很好。”

    阿芒又道:[药太苦了,对吗?]

    背着对方经常把药倒掉的向导面不改色地回答:“没事,我不怕苦。”

    一旁的厉鬼皱眉重复:“你不怕苦?!”

    由于厉鬼在每一个字上都加了重音,听起来倒更像是“你在说什么屁话?”

    阿芒若有所思地看着郁青桓,似乎在努力分辩郁青桓的话究竟是真是假,最后他道:[厨房里有蜂蜜,我一会儿一起拿上来,你看看放多少合适,下次我加一样的量。]

    说罢,也不给郁青桓反应的机会,该守卫起身拿着空碗下了楼。

    等人走远后,郁青桓放出菲利克斯,小猫在他的大腿上不停地踩奶,高仰着头,仿佛在说:我干了一件大好事,夸我!

    郁青桓摸了摸它的脑袋,“真厉害,你是全世界最厉害的小猫。”

    菲利克斯左右摇晃着它的尾巴,喉咙里发出满意的咕噜声。

    看海因里希昨晚的表现,郁青桓基本上有了猜测——这个哨兵太过警觉,恐怕他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醒来时,海因里希就觉察到“清洹”换了一个人,但出于某种原因,海因里希并未戳穿他的身份,对方一直在试探他,直到百岁出现……

    郁青桓曾经到过很多个向哨的世界,这些世界的设定大致相同,但略有一些偏差。唯一有一个设定,从来不曾变过——精神体不散,灵魂不灭。

    精神体消失,不代表它的主人就死亡,但精神体存在,它的主人就一定活着。

    只要百岁还活着,那就说明,清洹的灵魂正藏身于某处。

    百岁是提升好感度、降低黑化值的关键。

    那么原主清洹也应该是。

    郁青桓狐疑地看向身旁的哨兵。

    这人的精神体一直不出现,难道是像菲利克斯藏起百岁一样,凯登也把清洹拖进精神图景里养着,等养肥了以后就一口吃掉?

    司庭:“……”

    司庭:“你这什么眼神?我的精神图景里干干净净地只住着凯登,没有什么别的活垃圾。”

    第39章 39

    郁青桓本还想说些什么, 阿芒就已经端着药快步走了进来,对方先试探性地往药里掺了一点点蜂蜜,让郁青桓试试口感, 而后又掺了一点,直到向导点头说可以了, 才用勺子一点点将药送入郁青桓口中。

    自海因里希将照顾向导的任务交到自己的手里以来, 阿芒只见向导的脸色愈来愈差, 他心里不免好一阵自责,更是在发现向导不喜欢他先前送来的食物之后,愧疚到无以复加。

    等向导把药喝完,阿芒打着手势道:[对不起。]

    郁青桓都快记不清这是阿芒第几次和他说对不起了,何况就以海因里希的所作所为,那人把他丢给阿芒照顾, 绝不是为了让他过得更舒适。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在心里思考起认真喝药的可能性来。

    郁青桓安抚阿芒道:“你照顾得很好, 是我的身体太差。”

    一旁的男鬼阴阳怪气地说:“照——顾得很——好,还不是全凭我去掐醒他。”

    郁青桓:“……”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这人的嘴封起来。

    不过眼下阿芒还在他身旁,郁青桓没办法怼司庭, 好让这个哨兵老实一些。向导不想成日里待在这床上,躺到几乎快要发霉, 便用恳求的目光看着阿芒, 问这人能不能带他到楼下走一走。

    阿芒犹豫许久, 最后还是败在了向导楚楚可怜的神情之下,正午的日光太晒, 阿芒扶着郁青桓出门之前,先到储物间拿了一把伞。

    撑着伞,便不好打手语了, 阿芒有心想给向导说些什么,就偶尔轻轻碰一下向导的手臂,再指着某处让向导看过去。

    “你们种了蔬菜?”郁青桓凑近瞧了一会,觉得有些稀奇,毕竟能长在沙漠里的植物不多,尽管他们的位置在一片小绿洲上,但暴晒和骤寒都能杀死脆弱的植株。

    阿芒用力地点了点头,似乎还有别的话要说。

    “我现在不难受了,我来拿着吧。”他从阿芒手里接过伞柄,守卫原不想给,可又很想告诉郁青桓一些话,于是将伞柄先暂时交给向导,飞快地打手势。

    阿芒:[去采购的时候,买的种子。改良过的种子,可以活。长好了,炒菜给你吃,不用很久就能长好。你,要养好身体。]

    “这也算是你的任务吗?”郁青桓好奇地问。

    阿芒重重点头,再从郁青桓手里拿回伞柄,将伞面的大部分向郁青桓倾斜。

    他们没逛太久,只是在附近走了一圈,在他所住的那栋楼的东边,还紧挨着立了一层房屋,一部分守卫和两名伴侣住在那里面。

    见郁青桓难得出来,他们都很想上前和他聊聊天,但有阿芒护在他的身前,不断地挥手驱赶他们,不让他们靠近、叨扰生病的向导。

    其中一名守卫免不了调侃道:“护那么紧,把清洹当你的小媳妇儿啊?”

    听了这话,一旁的人当即大惊失色地一胳膊肘重重捅这人一下,压低声音道:“疯了吧你,清洹是老大的向导。”

    那人连忙道歉。

    郁青桓笑了笑,对此没做任何回应,他带着阿芒又逛了十多分钟,实在有些受不了酷暑,鬼形便携制冷机正在闹脾气,离他远远的。郁青桓出了些汗,就不愿意走了,阿芒扶着他回房间,取来一盆干净的水给郁青桓擦一擦身子。

    换上了白色t恤和黑色短裤,郁青桓恹恹地趴在床上,放出了那条猫尾巴,许是主人心情不佳的缘故,猫尾也耷拉着,略显疲态。

    等阿芒拿着蒲扇进来的时候,注意到向导那条犹如百岁等比放大了的黑色猫尾巴动了一下,尾尖缓慢朝向他的位置,轻晃两下。

    ——像是在勾-引。

    尽管阿芒明白向导并没有这个意思,但他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不去乱想。在这样强烈的色差比对下,向导的双腿被衬得又白又直,光滑而细腻。阿芒觉得口很干,鼻子也一阵燥热。

    【反派1黑化值+1。】

    【反派1黑化值+1。】

    【……】

    男鬼不再闹脾气,默默地爬上了床,趴在向导的大腿旁边,嗖嗖冒冷气。很快郁青桓就受不了地取过一条薄薄的毯子,盖在腿上,尾巴不安分地从被子底下钻了出来,对准司庭所在的位置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尾巴尖。男鬼根本受不了这种诱惑,时不时就控制不住地伸手想抓住那条猫尾巴。

    尽管郁青桓一再拒绝,但阿芒还是执意搬着凳子坐到床边,拿着蒲扇给郁青桓降温。有了郁青桓的吩咐,床尾的那张椅子成了司庭专属,而阿芒另外放了一张矮凳在他床侧,人高马大的守卫缩在小小的矮凳上,显得滑稽又委屈。

    猫尾巴不知怎么收不回去了,好在这条尾巴只有在司庭看来是黑棕色的,在阿芒和其余人眼里这就是一条纯黑色的,与暹罗猫百岁一模一样的尾巴。

    有男鬼和守卫一前一后地给他降温,郁青桓渐渐觉得眼皮沉重,竟就这样趴着睡着了,长长的猫尾巴也不再去钓鬼,而是乖巧地落在一旁。

    阿芒注意到一缕黑发落在向导长长的睫毛上,他手上的动作一顿,缓慢地伸出手,将那一缕头发轻轻拨开。向导侧着脸,脸颊肉被压得鼓起一小块,这样的睡姿,阿芒只在小孩子身上看到过。

    但……挺可爱的。

    他重新握起那把蒲扇,正准备再给向导扇风降温,忽然又感觉到了熟悉的脖子一凉,不止脖子凉,他后背也很凉,阿芒浑身寒毛倒竖,僵硬地回头,却又什么都没看见,他背后只有那个老旧的木质衣柜。阿芒飞快地伸出手将柜门打开,里面整齐地叠放着向导的衣服,还有内裤,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阿芒脸色忽地爆红,脑海里不自觉地又浮现出那句“你的小媳妇儿”,那种诡异的寒气被驱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将要爆炸开来的热量。

    他无措地看着自己的手,就在不久前,他的手曾扶着向导的手臂,光滑柔软,带着些许凉凉的气息,很……很舒服。

    鼻子燥得更厉害了。

    不一会儿,一道鲜红的鼻血流了下来。

    阿芒慌张地捂住自己的鼻子,姿势怪异地逃离了这个房间。

    司庭:“…………”

    *

    郁青桓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阿芒带给他的药实打实是治疗精神域的,而他倒了近一半,精神域得不到治疗,爬满了裂缝。

    他坐在精神图景的最外围,身边一左一右地靠着两只猫,菲利克斯致力于啃他的手指,百岁则眼巴巴地看着他的头发,想把翘起的那几缕黑发舔直。

    郁青桓忽然心血来潮,手掌从半空中拂过,一道光屏随之浮现,开始播放起清洹的记忆来。他穿到新世界用的是自己的身体,所有与清洹打过交道的人,记忆都会被更换,记忆里清洹的脸变成他的脸。

    百岁的出现是个意外,他们先前没替换小猫的那部分,而如今百岁就在他的精神图景里,倒也没必要替换成菲利克斯了。

    眼前所播放的记忆里,出现的是清洹的脸,他与郁青桓有五分相似,但一双眼睛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得益于一双金瞳桃花眼,郁青桓的五官带上了一点魅态,又夹有几分精灵感。而清洹的眼睛是很周正的柳叶眼,不笑时很清冷,笑时犹如和煦清风拂过,那人不管看着谁,眼里总带着两分柔和的笑意,这让他看起来温柔而可靠。

    清洹是A级全域安抚型向导。

    这里所有的哨兵都能被他安抚,也正是清洹不余遗力地付出,才加速了他的死亡。清洹希望这里的大家都能过得好,而无视了自己的身体健康。

    有点傻。

    郁青桓没好气地戳了戳百岁的脑袋,猫猫的视线从眼前的光屏挪动到郁青桓的脸上,似悲伤地喵了一声,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郁青桓的指尖。

    百岁坐得端正,和旁边四仰八叉、肚皮朝天的菲利克斯形成鲜明对比。这只别人的精神体抬爪指了指满是裂痕的精神域,“喵呜。”

    意思是让郁青桓乖乖喝药,治好病。

    “……你是老妈子吗?”

    百岁定定地看着他,并不作声,但从那双坚定又带着些许忧郁的猫猫眼里,郁青桓品出了——“如果把我当成你的母亲,就能让你乖乖喝药的话,那么我愿意。”

    百岁起身,蓄势待发,一个起跳攀上了郁青桓的肩膀,然后伸出舌头准备去舔郁青桓的头发。

    向导怒“啊”一声,一掌握住百岁柔软的肚子,掀翻在自己的腿上,小猫淡定而优雅地看着他,向导气急败坏地把百岁一把拨到了地上,“不和你玩了,臭猫。”

    郁青桓从现实中转醒,抬眸对上了一旁不知坐了多久的海因里希,他麻木地摆出清洹那副温柔的嘴脸,说道:“难受,想吐血,药呢?”

    海因里希一怔,立即反应过来,“我这就去端上来。”

    一旁的司庭担忧地凑了过来,恰好郁青桓翻了个身,他们的嘴唇阴差阳错地碰了一下,郁青桓忽然感觉自己腰上一沉,眼睁睁地看着司庭慢慢凝出了实体。

    搭在他腰上的那只手倏然一重。

    郁青桓:“……”

    哨兵惊喜地睁圆了眼,正准备凑近再亲郁青桓一口,就被向导灵巧地侧身躲过,郁青桓来不及多想,立刻翻身,在司庭身上滚了一圈,直接绕到哨兵的背后,然后猛地一脚把哨兵踹下床,接着一指床底,“进去!”

    “郁!青!桓!”司庭咬牙切齿地打算爬回床上,“我很见不得人吗?!我为什么要藏在床底!”

    向导使出了吃奶的劲,摁住哨兵的脑袋拼命往床底塞,并让艾维斯快屏蔽哨兵的气息,“你在说什么傻话!”

    “你当然见不得人了!”

    司庭气极:“郁青桓!!!”

    等到海因里希端着药上楼时,司庭这才不情不愿地钻进了床底,他黑着脸,决定今天晚上就去暗杀海因里希,还有那个叫阿芒的。

    不,不够,这里除他和郁青桓之外的所有人都要死!

    在海因里希进门之前,司庭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郁青桓,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反派1黑化值+1。】

    【反派1黑化值+1。】

    【……】

    郁青桓深呼吸一口气,重新躺好。

    海因里希打开门,端着药走了进来,在坐下的那一瞬间,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这名哨兵微笑着把碗放在桌子上,然后二话不说放出德尔。

    收到指令的沙狐迅速钻入床底。

    第40章 40

    德尔在床底转了一圈, 除了一层陈年老灰,什么也没找到,很快它就从床底钻出来, 抖一抖身上的毛,跳到了床上。

    虽然明知道精神体不会沾上灰尘, 但郁青桓还是莫名嫌脏, 并不能像清洹那样温和地伸手去抚摸狐狸的脑袋, 他只勉勉强强伸出一根食指,敷衍地刮一下德尔的嘴筒子,小狐狸不高兴地“嘤”了一声,蓬松狐尾狂拍床单。

    海因里希舀起一小勺汤药,送至郁青桓的唇边,向导皱着眉头喝进嘴里, 然后“噗”地一声喷了哨兵一脸。

    黑褐色的药汁顺着海因里希那张硬朗的脸缓缓落下, 他脸上的笑意几乎要挂不住, 哨兵深呼吸一口气,抬手抹去脸上的药汁,“很苦?”

    “嗯, 加点蜂蜜。他们没告诉你吗?”郁青桓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眉,果然如他所料, 即便看出他的行为异常, 海因里希的神情也没有任何意外, 这人似乎对于“他不是清洹”这事接受良好。

    说着,郁青桓的余光注意到某司姓男鬼慢慢从床底下爬了出来, 后者目光幽暗,徐徐抬起手来,然后猛地一掐海因里希的脖子。后者被冻得一哆嗦, 差点从凳上弹起来,哨兵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总觉得这屋子里是不是有鬼。

    司庭越过海因里希,径直爬上了床,那双棕瞳直勾勾地盯着郁青桓的唇,嘴角上扬,眼神里涌动着疯狂的占有欲,这回倒真真切切地像是个厉鬼了。

    海因里希面无表情地摇铃,在阿芒把蜂蜜送上来之前说道:“你从前可不怕苦。”

    “就是因为从前太能忍,忍苦忍累,忍多变的气候,忍精神力亏空的不适,所以才会生这样严重的病。”郁青桓适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哦,我懂了。原来只要‘我’不说,你们就认为‘我’不需要。”

    海因里希愣住。

    恰好这时,阿芒拿着一瓶蜂蜜跑了进来,这名守卫谴责地看了海因里希一眼,然后往药里加了一小勺蜂蜜。

    早在楼下他就要往药里倒上适量蜂蜜,这人偏不许,说什么清洹不怕苦,可清洹明明就很怕苦!

    清洹怕苦,怕热也怕冷。

    清洹的皮肤薄,磕着碰着都会留有印子和淤青。

    分明就很需要足够细致的照顾。

    见海因里希喂药也喂不好,药汁从向导唇角溢出,阿芒干脆夺过药碗,把自家老大挤开,自己则半跪下来,小心翼翼地把药汁喂给向导。

    海因里希没好气地端着凳子往旁边挪了挪,开始怀疑床上躺着的是不是狐狸精转世,他又问:“既然想要,为什么不直说?”

    向导喝完最后一口药,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谁知道呢?也许是把你当外人,怕麻烦你。”

    趴在床尾的德尔伤心抬眸,“嘤。”

    躺在郁青桓身侧的司庭目光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向导的嘴巴,压根没管其余人都说了什么。沾上药汁后,向导饱满的唇瓣泛着诱人的水光,粉嫩的舌尖往外伸了一点,飞快地舔去那点残留的药汁。

    ——可爱,甜的,想亲。

    海因里希还想说些什么,就被阿芒拽住了胳膊,这名守卫一手端着空碗,一手拽着自家老大往外走,德尔被迫跟上。

    出了门口,阿芒把碗放下,打着手势说道:[你不许惹他生气。]

    [他身体不好,生气,会咳血。]

    海因里希:“……”

    这胳膊肘都快拐脱臼了吧?

    而此刻的房间里,男鬼欺身而上,双臂横在郁青桓的两侧,他的视线缓而慢地扫过向导的五官,过于赤-裸的目光犹如毒蛇攀爬游走,一寸一寸地,最后停在向导的嘴唇上。

    在郁青桓发出求救信号之前,艾维斯自觉开了隔音,然后熟练地把自己关进小黑屋里。

    司庭吻下来之际,郁青桓飞快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哨兵的灵魂可穿透门窗和活物,即便如此那个吻也依旧落了下来,只是司庭并未凝出实体,哨兵五指收紧,神色一冷,“郁青桓,松手。”

    “……”

    郁青桓并未立即松开,司庭的黑化值仍在继续攀升,眼看着差不多要到250了。只要他不愿意,司庭哪怕凝出实体,也没办法亲到他,真要拒绝的话总有各种各样的办法。

    但这人肯定免不了地要发疯。

    以司庭眼下的状态,一发疯,绝对要屠了这里所有人,当然郁青桓也不是很在乎他们的死活,可毕竟在这都受苦一个星期了,白白浪费时间总有点不甘心。

    给亲一下似乎也没什么关系?

    反正以他现在的状态,能承受哨兵多大的怒火?还不是折腾一下就咳血、就晕倒,到那时候哨兵的气自然就会消掉。

    说不定……

    还能因此让司庭变得更可控一些。

    他可以放任鬼魂状态的司庭留在自己身边,但绝不能,让有实体还不受控、会破坏他任务的司庭留下。

    郁青桓做了决定,将手拿开。

    哨兵迫不及待地吻了下来,然后如愿地凝出了实体,他的手抚上向导的脖子,再慢慢往上,钳制住向导的下巴,迫使后者抬起头。

    这人手上的动作很轻,吻得却很重,不容拒绝地撬开向导的牙关,在他的口腔里乱搅一通,间或重重地吮着他的舌,郁青桓很快就受不了地发出痛呼。

    哨兵扯掉他身上的衣服,抓住那条猫尾巴,从底部到尖端,又是揉又是掐。

    痛与快乐参半。

    司庭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下手便也没轻没重,他将全身的力量倾注在向导的身上,死死地压制着向导,吻得又急促又深。

    郁青桓控制不住地掉下泪来,手指推拒着哨兵抓着他尾巴的那只手,吻还在继续,他说不出完整的词句。

    就在他快要呼吸不过来时,哨兵终于放过了他红肿的嘴巴,对方眼神晦暗不明,呼吸急促,张口准备咬住他的肩膀,郁青桓赶忙道:“药,没有药……不会愈合……”

    最后那四个字像针锥一样,刺痛了司庭的神经,让他不由想起曾经那个不会愈合的咬痕、青紫可怖的摔伤,以及向导小腹上的那个怎么也修补不好的血洞。

    他不由地放轻了手上的力道,注意到向导的脸颊、腰侧都留有他的指痕,深红色落在在白皙的肌肤上,异常明显。郁青桓靠在他的怀里,虚弱地喘着气。司庭抬手抚上向导的小腹,反反复复地确认那儿已经没有血洞了。

    哨兵痛苦地闭了闭眼睛,“郁青桓……”

    他竭力克制着想要毁掉一切的念头,抱着向导的动作却很轻,像生怕会伤了郁青桓,哨兵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直到留下四个血印。

    没了蔽体的衣物,向导得了自由的猫尾缠上大腿,却依旧冷得打了一个寒战。司庭回过神来,扯过一旁的被子裹住向导的身体,之后的所有动作都显得那样自然,司庭下了床,从衣柜里取出长衫长裤,一件一件地帮向导穿上。

    没有实体的时候,他无数次想过,要是能碰到郁青桓了,他该怎么样狠狠“惩罚”这个无情的向导,他要把郁青桓关起来,再也不会解开锁铐,要日夜不眠地与向导缠-绵,要郁青桓从头到尾都沾满属于他的味道。

    如今他好不容易能触碰到郁青桓了,却发现向导脆弱得稍微一折腾就会死掉,根本没办法找个地方关起来。

    仅凭那样一个短暂的亲吻,根本没法平复司庭的怒火,他钻入被子里,将向导的衣摆掀高……

    “司……司庭……”向导的五指陷入哨兵黑棕色的头发,试图将人推开,“唔。”

    三处都尝过一轮后,哨兵打算从头再来一遍,郁青桓为了拒绝,只好偏过头去,咳嗽一声。

    听到这个声音,哨兵身子一僵,忽然就不敢动了。司庭用被子裹紧郁青桓,连人带被子抱在自己怀里,他用掌心探了探向导的额头,温度偏高,但分不清究竟是情动还是发烧。哨兵这下有些急了。

    原本那声咳嗽只是为了拉回哨兵的理智,但咳过之后,郁青桓的喉咙反而真的发痒了,他咬紧牙关,想把接下来的这声咳嗽咽回去,可越是想扼制,就越是感觉痒到不行,最后他控制不住地偏过头去,重重地咳了好几声,几乎要把心肺也一并咳出来。

    他这次没有咳血。

    但比咳血也好不到哪里去。

    郁青桓双耳嗡嗡作响,视线也渐渐模糊,最后身子一软,彻底晕了过去。

    司庭的五指穿过向导的手臂,又一次化为灵魂状态,他俯下身去,准备再一次亲吻向导的唇瓣凝出实体,末了想起什么,放弃了这一念头。

    他飘到房门外,熟练地找到阿芒的位置,麻木地用手去掐这名守卫的脖子,看着这名守卫收到“信号”,小跑着去敲响郁青桓的房门,三声未有应答,守卫直接开门,见到了昏迷的向导,阿芒迅速摇铃叫来其他人帮忙。

    一道又一道身影穿透他的灵魂,他们忙忙碌碌地给郁青桓检查身体、熬上对应的汤药,然后再一点点地喂给向导喝下。

    而他只能干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嘴上说着喜欢,却不顾向导的安危,疯狂地做着那些事情,导致向导昏迷。

    司庭痛苦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趋于半透明的双手,“……我到底在干些什么?”

    *

    郁青桓这一觉睡了很久。

    醒来后已是第三天的深夜,床边守着的阿芒见他醒来,立马问道:[头还疼吗?有没有其他地方难受?你昏迷了三天。]

    郁青桓摇了摇头。

    阿芒喂他喝了一点温水,又问:[饿吗?]

    这回,郁青桓点点头。

    于是阿芒扶着他坐起,在他身后垫多一个枕头,打着手势说自己很快就回来。

    等守卫离开之后,郁青桓这才看向某司专属椅子上的男鬼,他张了张口,声音嘶哑难听,郁青桓自己听了都嫌弃,“司庭,过来。”

    哨兵深深地看了向导一眼,没有动。

    夜晚温度低,哨兵一身寒气,靠近向导只会加重向导的病。司庭不必明说,郁青桓能看得出来他的意思。

    但郁青桓再次重复道:“过来。”

    片刻后,司庭小心翼翼地飘了过去,他始终警惕着向导的神色,假如郁青桓露出一丝丝被冻到的神情,他就立马退开。

    不过郁青桓并没有。

    向导好奇地问道:“我还以为我昏迷的这三天,你会杀光了这里的所有人。”

    司庭低垂着眉眼,声音听起来有些苦涩,“你的任务,比我更重要。”

    “郁青桓……”

    “对不起。”

    郁青桓默然不语,他看着司庭又慢慢地飘回那张椅子上坐着,等候天明。

    他下意识地握住胸口那块平安扣,心里泛起阵阵异样感,好像在松了一口气之余,还莫名夹杂着一丝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