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幻境, 海国都城。
整座城市在这一天张灯结彩，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大伙儿早早便挎着花篮，不分男女老少,齐齐等等在街边,眼巴巴地望着祭司殿的方向。
今日,大祭司林觉在开启盛典之后,便会骑着白马，带着海神的祝福游历整座城,将祝福撒遍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和每一位子民的身上。
众人带着满心的期盼，憧憬的心声，遥遥等待着。
终于,当祭司殿上方绽放出第一朵烟花后，沿着海国国都街边站着的百姓们纷纷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
同一时间，在祭司殿最高的高台上，一手点燃烟花, 释放烟花的林觉, 放下了手中的火炬，俯视下方。
下方的高台上,早已跪满了密密麻麻的侍卫、侍女以及一众的祭司们和海国皇室成员。
海皇和海后跪在最前端,虔诚地对着林觉的方向行着海国最高规格的礼仪。
“礼成！”
伴随着神官的高呼声,林觉一步步走下长长的白色阶梯,在阶梯最下方,翻身骑上了白马。接着在一众侍卫的护送下,向着海国国都的街道走去。
林觉的后方跟着一众高阶祭司和中阶祭司。玄清歌作为高阶祭司之首站在最前方,他的身后是作为林觉唯一弟子，破例站在第二位的云落尘。
两人虽眼神温和，唇边带着淡淡笑容,但目光会时不时移到远方的林觉身上。只因盛典虽热闹，却是最容易出事的时候。
是以两人虽看着镇定自若，姿态优雅，实则心里都在为林觉暗暗担忧着。
叶归舟亦不例外。
他是祭司殿的侍卫长，整个游行过程，他便跟在林觉身边。只不过林觉是骑在白马之上，而他则负责牵着白马的缰绳。
他一边牵着缰绳，一边冷着脸时刻关注着周围的所有动静。一旦发生任何可疑事宜，他便会立刻翻身上马，带着林觉结束这场游行。
好在一直到游完半座海国国都，都一路安然无恙，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一路上，沿路的百姓被沿途的侍卫挡在身后，纷纷虔诚地跪倒在地，大声高呼着大祭司林觉的名字，拼了命地向林觉泼洒着手里的鲜花。
一时间，漫天鲜花飞舞。
空气中满是浓郁的花香。
林觉骑在白马上，含笑向着四周的百姓们挥手示意，顿时又惹起一阵阵呼啸的百姓呼叫声。
“大祭司！！！大祭司！！！”
“伟大的大祭司林觉，请赐福与我！！！！”
“大祭司，看看我，请看看我！！！！”
各种喊叫声充斥着沿途的每一个街道，拦在百姓面前的侍卫耳朵都被叫声给差点震聋，但他们完全不介意，甚至心潮彭拜地想加入其中。
若不是规矩规定他们不能出声，只能维持街道秩序，他们早已跟着百姓们一起高呼大祭司的名讳，祈求对方赐福于自身。
就这样，林觉骑着白马很快便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按照路线，他即将向右拐进集市。集市之后的所有道路沿街都是贫民区，属于最难清理，也是秩序最乱的地方。
叶归舟、玄清歌、云落尘见状，顿时都神经紧绷起来。
叶归舟心中的那根弦更是在这一瞬绷得死紧，除非这一天的行程结束，否则他这根弦将会一直绷着。
眼见白马的马蹄即将踏上集市的土砖路，变故便在此刻发生。
空中突然响起一阵箭矢射出的声音。
唰——！
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见一道利箭猛地向着白马上的林觉射去。那箭射的位置赫然正是林觉的心脏处，竟是打算一击毙命！
叶归舟最先反应过来，一边大声道：“有敌袭！！！速速护住大祭司！！！ ”
一边抬手射出袖箭，瞬间便将那箭矢给打落。白马受到惊吓，嘶鸣一声就要乱跑，被林觉用力夹着马肚子，一阵安抚这才只在原地乱走了几步，很快便恢复镇定。
未免成为靶子，林觉果断翻身下马，顺带将那长长的礼服后摆给用叶归舟的剑砍去了一大截，以免待会儿影响他躲避箭矢。
周围的百姓吓得惊声尖叫，乱成一团。沿途的侍卫只能拼命维持秩序。
不远处的祭司们亦是吓得待在原地，不敢乱动。
云落尘和玄清歌惊得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但他们也知道此刻最理智的办法便是等在原地，躲在侍卫身后，不要去林觉那边添乱。
是以两人心中虽急得不行，却也只能强行咬牙留在原地，还要分神去安抚身边的其他祭司们。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间。
但很快，更多的箭矢便从四面八方射来。
饶是叶归舟反应迅速，将林觉护在身后，周围更是没一会儿就围了众多侍卫扛着盾挡在林觉四周，另一部分侍卫则追寻箭矢射出的方位去逮人了，漫天飞舞的箭矢仍是穿透了缝隙，林觉肩膀上中了一箭。
林觉疼得一声闷哼，捂住了肩膀。
此刻，他只想骂一句该死的。不是他躲不过，而是他发现在这箭直直向他飞来时，他的身体突然不能动了，宛若被人施了定身术。这一瞬，他瞬间明了。
这是怨灵给他安排的强制剧情，必须发生。不是他想躲就能躲的。
这一天，身为大祭司的他注定要受伤，而且是受致命伤！
但林觉最烦被人强迫，眼看自己的心脏就要被箭矢射中，他强行动用了那点神识，但也只能勉强让箭矢偏移部分距离，从射中心脏改为射中肩膀。
大概是林觉不按剧情出牌，惹怒了幕后的怨灵。
原本没有毒的箭矢，在射中林觉肩膀的一瞬，瞬间变黑，化为了剧毒之箭。
林觉：“……”
这一过程只有林觉一人看见，其他人都没看到。在外人的眼中，是漫天箭矢中，突然有一只箭突破了所有人的防线，透过盾与盾之间的缝隙，直直射中了林觉。
而林觉在闷声一声后，猛地吐出一大口黑色的血，昏死过去。
叶归舟目眦欲裂，眼眶一瞬间便红了：“夫君！！！”
他扔掉了手中的剑，猛地回身抱住昏死过去的林觉，待看见林觉中箭的肩膀不停冒着黑血，更是被吓得头脑一片空白，抱着林觉的手不停颤抖着。
“快！！！快让玄清歌过来！！！”叶归舟死死搂着林觉，尽管浑身颤抖得厉害，眼中泪水不断滑落，他仍拼命让自己保持理智，大声吩咐道。
“是！”
附近的一个侍卫也被眼前的一幕吓得脸色苍白，赶紧在前方侍卫盾兵的掩护下，向着后方的玄清歌跑去。
与此同时，藏在暗处的杀手头目见得手后，很快释放暗号，吩咐众人离开。
一片混乱中，漫天的箭矢终于停了下来。
玄清歌和云落尘苍白着一张脸匆匆从后方赶来，一来便见到林觉肩膀中箭，昏迷不醒，被叶归舟抱在怀里。
他肩头上正不断冒着黑红的血液，半个袖子已被染成一片黑红色。呼吸已经十分微弱，危在旦夕。
玄清歌和云落尘向来镇定，却也被这一幕给吓得惊在原地。一股浓烈的恐慌同时袭上两人的心头，那是对死亡的畏惧，对于所在意之人即将死去的恐惧。
“快！快救救他！！！”叶归舟红着眼，望向玄清歌，眸中满是焦急以及和玄清歌、云落尘一样的惊恐。
玄清歌惨白着脸，努力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步走到了林觉身前，蹲下.身子将手贴在了林觉的胸口上。
白色的神力顿时顺着他手心涌入林觉的心脏。
云落尘在一旁焦急地看着，白色长袖下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
周围的士兵们仍围在林觉身旁，警惕着周围，不时还要分心去担忧身后林觉的安危。他们同叶归舟、云落尘、玄清歌一样担心林觉，只恨不得是自己为大祭司中这一箭！
周围目睹林觉中箭的一些百姓们更是站在街边，不肯离开，纷纷闭上眼双手合十，在心中替林觉向海神祈祷，有几个感性的更是在原地哭得泣不成声。
一时间，沿途上都能听到老百姓的哭声。
海皇、海后和一干皇族子弟也在这时，匆匆赶了过来，纷纷焦急地望着给林觉治疗的玄清歌。
见玄清歌竟是当众给林觉治疗，顿时心道不妙。
因为按照惯例，最安全的做法应该是赶紧带着林觉离开此地，迅速回到祭司殿，之后再治疗。可此刻，玄清歌竟选择在最危险的原地为林觉治疗，说明林觉伤的很重。
甚至……可能危及性命。
一时间，众位皇族人员神色各异。
在一众人的注视下，玄清歌突然沉默地收回了手。
叶归舟红着眼，忙道：“怎么了？”
玄清歌的右手上还沾染着林觉漆黑的鲜血，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表情空茫，泛红的浅紫色眸子，倏地落下一滴泪。
叶归舟见玄清歌不说话，心中更慌了，他急得快要疯了。
“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
玄清歌无声地看向他，良久才开口道：“抱歉，我治不好他。不知为何，神力……神力在他身上不起作用。”
他艰难地说完，才恍然发现自己早已泣不成声。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
云落尘更是身子晃了一下，差点摔倒，好在有一旁的侍卫及时扶住了他。
不等众人反应，云落尘已沉着脸上前：“不可能，让我来。”
他急匆匆将手心贴在林觉胸口处，拼命将浑身的神力往林觉心口处输入，然而输着输着，他的脸色越来越白，手也越发颤抖得厉害。
因为他发现，玄清歌没有说错，他的神力根本对林觉不起任何作用，往日他替人治病，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的能量在逐渐好转，变回正常人的能量水平。
而林觉身上的能量却犹如濒死之人，能量越来越弱，不论他如何往林觉身体内输入神力，林觉身上的能量依旧以他可以感应的方式，逐渐衰败下去。
就像一根蜡烛在不断燃烧，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蜡烛越烧越少，很快就要见底了。
而能量一旦见底，林觉就真的要死了。
云落尘的眼中早已被泪水模糊成一片，身上的神力已被消耗一空，可他仍是不死心地将体内仅剩的神力往林觉身上输入，直到最后神力彻底枯竭，他猛地吐出一口血。
玄清歌突然将他的手拽了下来：“够了！你也救不活他。”
玄清歌的眸中满是沉痛，眼神空茫：“我们……都救不了他。”
“不，我不信！”云落尘抬袖擦掉唇边的血，“再让我试试，我可以！”
他急得彻底失了分寸，忘记了所谓的尊卑礼仪，大叫出声，猛地甩开玄清歌的手，再次将手心贴在林觉的心脏上。
然而和之前一样。
他的神力毫无作用。云落尘不肯放弃，又转身让其他祭司去试，可是一个个祭司，一个个尝试，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林觉就是无法被神力所治愈。
云落尘的脸色和嘴唇都变得苍白无比。他宛若幽魂一样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他完全不敢相信，明明前一刻还威严高贵的师父，此刻却即将变成一具尸体。
他忽地跪倒在地，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而此刻，林觉的半边白衣都已彻底被黑血给浸染。他的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四周的所有人都已经开始目露绝望。
全场最该崩溃的叶归舟反而显得格外冷静。除了一开始的焦急惊恐外，此时他似乎已完全恢复了镇定。
他只是抱着林觉，一言不发，静静看着怀中即将死去的爱人。
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他似乎已经平静地接受了林觉即将死亡的事实。然而，就在海皇准备下令，将林觉抬回祭司殿时，叶归舟突然俯身吻上了林觉的肩膀伤口处。
他甚至用力吸走了一大口毒血吞下。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等众人回过神时，叶归舟已经和林觉一样毒发，开始大口大口的吐着毒血。
海皇吓了一跳，忙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救人！！！”
周围祭司回神，忙一个个上前准备治疗，却被叶归舟抬手阻止。他艰难地道：“与公，我身为大祭司的侍卫长，未能护住大祭司，本就失了职，该以死谢罪。”
“与私，我身为林觉的夫郎，在成亲之时，便已定下同生共死的诺言。事已至此，我自不会违背当初的诺言。”
强撑着说完最后一句话，叶归舟抱着林觉，低头在林觉唇上印上最后一吻，便再也撑不住昏死过去。
众人震惊又悲痛地望着这一幕，久久无言。
最后还是海皇下令，让人用轿子将两人抬回祭司殿。结果等轿子抬来后，侍卫为难地看向海皇：“陛下，侍卫长他……不肯松手。”
只见街道上，昏死过去的叶归舟哪怕是昏迷中，也紧紧抱着林觉的身体不放。几个侍卫试图上前分开两人，但叶归舟抱得太紧，根本无法分开。
侍卫也不敢用力，怕伤到林觉和叶归舟。
海皇叹了口气：“罢了，将大祭司和侍卫长抬到一个轿子里去吧。”
“是。”
最后两人是一起被抬到了轿子中，侍卫们匆匆将其抬向祭司殿。神圣日庆典的第一天竟然以大祭司遇刺而终止。
玄清歌和云落尘早在林觉和叶归舟被抬上轿子后，就一起失魂落魄地跟了上去。
除了近处目睹林觉遇刺的百姓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其他远处的老百姓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只知道庆典突然终止，似乎是和大祭司遇刺有关。
但大祭司到底伤势如何，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只能在心中默默担心。
天空中，烟花仍在绽放，响彻天空。而祭司殿内却是一片沉默。林觉和叶归舟最终还是被人分开了，只是两人并排躺在一起。
两人身上的衣服已被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此刻两人面容干净，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然而所有人都知道，他俩中毒已深，只怕活不过今日。
在场的祭司们齐齐流着泪，静静看着两人。云落尘和玄清歌两人更是无声地哭着，眼中一片死寂和荒芜。
海国皇室等人亦沉默地站在一旁，没有一人说话。大家都沉浸在一股浓烈的伤痛中。无关权谋利益，大祭司在海国人心中拥有极高的地位和象征。
如今大祭司骤然遇难，哪怕是平日里和祭司殿有些龌龊的皇室之人也难免难过愤怒。
就在这时，一侍卫匆匆进来跪地道：“陛下，海岸边来了一群人，说他们能治好大祭司！”
整个大厅内的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齐齐看向侍卫。
海皇更是一把抓住了那小侍卫的胳膊：“你所说当真？！”
侍卫忙点头：“小人不敢撒谎。那群外来人说是在海上迷了路才误入我海国境内，看守海线的士兵原是想驱逐这帮人离开，结果不小心说漏了嘴，说是大祭司遇刺，没时间搭理他们……”
侍卫说着有些心虚：“总之那些人一听说大祭司遇刺受伤，便说他们中有医修，也许能救回大祭司。”
海皇也来不及斥责这帮侍卫对着外来人乱说话，一听那什么医修能治伤，顿时顾不上怀疑，匆匆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将人带过来！！！”
“是！”
侍卫匆匆跑远了，不过一会儿便领着五名衣着不凡，看着便有仙人之姿的男子进来。为首的那人面如冠玉，气质出尘。
见到众人，那人也不废话，直接道：“伤者在何处？”
海皇忙领着这五人来到林觉和叶归舟面前：“快快，快快看看他俩。若能救回他俩，孤必有重赏！”
那人温和笑道：“重赏便不必了，相聚便是有缘，医者仁心，又岂会见死不救？”
说完，他先是伸手分别替林觉和叶归舟把脉，之后便掏出一包银针，准备给林觉和叶归舟施针。
众人何曾见过这等架势，吓得忙出声阻拦。
“你这是做什么？那么长的针往大人身上扎，大人就算没被毒死，也要被扎死了。”
“是啊，你这贼人该不会是想害死我家大人吧？”
“万万不可，陛下，此人行迹可疑，万万不可让他伤害大祭司和护卫长。”
众人七嘴八舌，云落尘亦是满眼的怀疑和担忧。毕竟在众位祭司眼中，从小到大，他们接受的教育便是用神力治病。而长针这类是伤人的东西，谁也没见过用长针救人。
只有玄清歌在这一行人中，格外的安静，和其他人显得格格不入。他原本是心如死灰地看着林觉，无声流泪，整个人都仿佛死去了一般。
却在看见来人掏出银针准备给林觉施针时，眸中隐约有亮光闪动。空茫的脑子里像是被塞入了什么东西，隐隐作痛。
那一瞬，他眼前隐约闪过某些画面。
画面里，他似乎不是什么高阶祭司，林觉也不是什么大祭司。林觉脱去衣衫趴在床上，而他则用银针给林觉施针。
“不愧是是医圣，随便扎两针便能替林某治好伤。”
“不是两针，是九九八十一针。你这副身体内伤太严重，若你不好好爱惜，下次只怕我也无能为力。”
“清歌不必妄自菲薄，有你在，我便是在怎么受重伤，也能被你治好。”
“……”
玄清歌猛地惊醒，不可置信地瞪向林觉，这是何时发生在林觉和他身上的过往？为何他毫无记忆？为何林觉要叫他医圣？
但不等他细想，对于林觉中毒濒死的痛心很快又让他迷失在剧烈的痛苦中，将这一切给抛到了脑后，他嘴唇微动，想要出声让眼前的陌生人放手一试。
若是试一试，林觉尚可能有一丝生机。可若不试，林觉就必死无疑了。
结果不等玄清歌开口，云落尘先一步打断了众人。
“让他试试吧。若是各位有其他法子能救回师父，我绝不会让此人动手。可若各位毫无办法，不如让此人一试。”
众人闻言沉默。
“是啊，让他试试吧。只要能救回大祭司，何种方法都得一试。”
玄清歌一开口，海皇总算打消了所有疑虑，一锤定音。
那外来人面对如此多的质疑也不恼，得了准许，便脱去了林觉和叶归舟的上衣，拿出银针在林觉和叶归舟身上一阵扎针。
众位祭司看得直皱眉，纷纷不忍心地转过身去。
海国皇室为了避嫌，也纷纷背过了身。
在场的只有玄清歌和云落尘两人紧盯着那人的每一针，以及林觉和叶归舟两人的身体反应。两人不禁握紧了手，心脏也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第62章
在一阵漫长又焦急的等待后,闭着眼的林觉和叶归舟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玄清歌和云落尘惊得齐齐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两人愣了一会儿后，才流着泪匆匆上前来到了林觉的身边。
叶归舟也在醒来后,意识到了什么,忙侧头看向身旁的林觉。
俊美男子见状,笑着默默后退几步,将银针收好，放回了储物袋里,什么都没说，一副很体贴的模样。另外四人亦是含笑不语，默默低着头,没有打扰这片刻的感人一幕。
在玄清歌、云落尘、叶归舟三人的注视下，林觉睁开眼，先是看了下自己的肩膀，此刻他之前中了毒箭的肩膀已经被包扎好了, 且血也已止住, 除了有点疼，没有其他任何异样。
而他能正常苏醒, 也说明这一劫已经算度过了。
这时, 他才发现叶归舟躺在他身边, 且和他一样没有穿上衣, 一副刚接受过治疗的模样。莫非叶归舟也中箭了？但为何没看到伤痕, 难道是在背部？
在林觉疑惑间, 叶归舟三人见林觉果真安然无恙了, 顿时眼中又忍不住流下泪来。只是这次是喜悦的泪水。
林觉见状，短暂地怔了一下后安抚道：“放心，我没事。”
他说着缓缓起身,随手将一旁放着的衣服穿上，并将叶归舟的衣服也递了过去。
众人听到林觉的声音，顿时齐齐转身，见林觉不仅脸色恢复了正常，呼吸也平稳下来，更重要的是身上的能量总算稳定，不再逐渐衰退。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这才松了口气。有几个祭司更是忍不住和叶归舟三人一样，喜极而泣。
穿好衣服后，林觉才注意到玄清歌和云落尘身后的俊美男子和另外四名穿着打扮和星辰大陆修士一样的男子。
他望着男子，试探道：“莫非是阁下救了在下？”
那俊美男子含笑点头：“不错，正是王某。”
林觉点了点头，又问一旁的玄清歌：“我昏迷了多久？”
玄清歌嗓音微哑：“差不多两刻钟。”
林觉闻言，双眸微暗。
他中了毒箭，却不是被玄清歌所救，反而是被眼前这人所救。说明他的毒玄清歌解不了，只有眼前这人能解。
他前脚刚中毒，后脚这人就冒出来替他解毒，结合这怨灵折磨人的目的，怎么想都很可疑啊……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林觉脸上没表露半分异样，很快便露出感激的笑容：“多谢王兄的救命之恩。”
王姓的俊美男子谦虚道：“小事一桩罢了，我等也是误入海国，没想到还能阴差阳错救下公子一命，也算是你我有缘。”
海皇本就对男子能救回林觉一事而感激无比，如今听到这有缘两字，瞬间想到必定是海神保佑，才会在林觉受重伤快死时，派这位贵客前来救人。
面对男子时，海皇更加热情了。
“这哪是小事，大祭司乃是我国的根本，你能救下大祭司，便是我海国的贵客！王小友，今日孤必要好好重赏你！”
说罢，他大手一挥，当下就命令一干侍卫抬上来整整五大箱的金银珠宝，送给那王姓公子和他的四名随从。
王公子最后推脱不得，只好收下了，而他也作为大祭司的救命恩人及海皇的贵客将暂居皇宫，留在海国做客。
一场危机就这么有惊无险地化解了。
林觉和叶归舟由于还需调养身子，所以先在侍卫的护送下回了家中休养。这后面两天的狂欢日会照常进行，只是无需林觉骑白马绕城一圈赐福，以免再次招致杀身之祸。
当然，赐福的行动也并没取消，而是由玄清歌替代。林觉对这个提议自然没有异议。
云落尘、玄清歌和侍卫一起将林觉、叶归舟两人送到家中后，才离去。纵然两人心中更想留下来陪在林觉身边，但林觉遇刺，后续有一堆事等着两人去处理。
是以两人只能压下心中担忧和不舍，在各种叮嘱后，才一起离去。
床榻上，林觉和叶归舟并肩躺着，身上盖着薄被。
叶归舟考虑到林觉有伤在身，这次没有像以往那样窝在林觉怀中。等众人离开后，他只侧着身，双手紧紧抱着林觉的一只胳膊，搂在怀中。
直到此刻，他的手仍有些不受控地颤抖着。林觉差点死亡一事还是给他造成了很严重的阴影。他必须得牢牢抱着林觉，感受着从林觉身上传来的热度，才能稍微安抚心中的恐慌。
林觉感受到叶归舟的不安，侧过身面对着叶归舟，看着少年哭得通红的双眸，他伸手安抚地轻抚着少年的后背。
“不用怕，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这话一出，叶归舟通红的眸子霎时又涌上了泪水，他紧紧搂着林觉的胳膊，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我以为你要死了……”
林觉眸光微凝，伸手替叶归舟擦去泪水，但他刚擦完，泪水又冒了出来。他只好一声叹息：“生老病死乃是常事，不必在意的。”
“不……我在意。我无法接受你死在我面前。”叶归舟泪水朦胧，直直透过泪光望着林觉，“至少不要这么快……我真的受不住……”
他说着，再次哽咽起来。
林觉：“……”
林觉神色复杂地看着叶归舟，完全没想到幻境里的叶归舟会入戏如此深。想到了什么，他突然道：“你身上好像没有伤痕，你怎么中的毒？”
他方才特意在叶归舟穿衣服时看过叶归舟的后背，并无任何中箭的痕迹。
“我……我……”叶归舟下意识想松开林觉的胳膊，但又舍不得，于是只好继续抱着林觉的胳膊，眼神躲闪地移开了视线。
看到这副模样，林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喝了我的毒血，为我殉情？”林觉震惊道。
叶归舟沉默了良久，才缓缓点头。见林觉的表情实在算不上好看，他忙解释：“也……也不算殉情。我没保护好你，本就失职，以死谢罪实属正常。”
林觉；“……”
见林觉沉默，叶归舟又解释道：“我并非不爱惜自己，我只是……”
他只是了半天，却完全找不到任何借口。最后，他只能沉默。他承认他喝下毒血，只有一小部分是为了谢罪。
更多的是因为林觉即将死亡一事，让他心灰意冷，突然觉得活着没有了任何意义。他在这世上，没有亲人，没有深交的朋友，只有林觉一个爱人。
若林觉都不在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这世上已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存在。那一刻，他万念俱灰，只想陪着林觉一起走上黄泉。
林觉见叶归舟低垂着的眼帘不说话，也不忍苛责对方。
此刻的他，心情相当复杂。
他没想到失忆后的叶归舟是如此至情至圣的人，一旦有了心上人，便会毫无保留地付出一颗真心，甚至会因为爱人的逝去而自寻短见。
由于幻境的影响，他和叶归舟之间的共感已经被消减了到最小，饶是如此，他依旧能感受到心脏处传来的阵阵闷痛和恐慌。
由此可以猜想，此刻叶归舟心中的阴影会有多深。
房间内一片安静。
林觉最终还是将叶归舟抱在了怀中：“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没有下次，我说过，你自己的命最重要。不要因为任何人而放弃自己的生命，包括我。”
林觉的话让叶归舟愣了一下。林觉何时对他说过这话？但很快，他便将这个疑惑抛到脑后，紧紧抱住了林觉的身体，闷闷应声：“我知道了。”
*** ***
另一边，祭司殿。
玄清歌要代替林觉走完下午的赐福行程，还得出面安抚海国都城因为林觉遇刺一事受到惊吓的百姓，是以一回到祭司殿便进行后续各项事宜的安排。
叶归舟要养身体，追拿刺客的任务便落到了云落尘和副侍卫长的身上。两人从林觉的家中离开后，便直接赶去了林觉遇刺的地方。
那儿已经被侍卫给封锁起来，有重兵把守。未来十天都不会再开放，后续玄清歌赐福的行程也会特意绕开此地。
云落尘平日里对任何人都谦和有礼，虽仍给人以一种淡淡的疏离感，但好歹俊雅的面容上总是带着一丝淡淡微笑，还算好亲近。
然而自从林觉遇刺后，云落尘整个人便仿佛罩了一层冰霜。
他眼神冷冽，看向任何人的视线都带着一股浓浓的压迫感。一干守在云落尘身边的侍卫只觉得压力很大。
尤其云落尘来到林觉遇刺的地方后，对现场检查得十分认真，任何蛛丝马迹都不放过，并对许多当时追踪杀手的士兵各种询问。
“杀手一共有五人，不过那些人身法诡谲，竟是会……”一名侍卫跪在地上吞吞吐吐。
云落尘冷着脸道：“会如何？”
侍卫一咬牙，将自己看到的奇怪一幕说了出来：“会遁地！”
“遁地？”
“是的，属下带着一干兄弟前后夹击，本来已经快将贼人包围，谁知那五个贼人竟是直接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遁地离去。”
云落尘没有说话，又询问了另外一干去追击凶手的侍卫，结果得到了同样的答案。
云落尘站在窗边，眉目冷凝，浅褐色的眸中透着疑虑。
在海国，还从未听过有人会遁地一说。这些凶手是如何做到的？若非海国人，难道是其他国家的人？
一瞬间，云落尘便想到了今日来的那五名海外来客。
海国鲜少和外来人来往，今日来了五位已是稀客，可若是其他国家的杀手，他们刺杀林觉的目的是什么？这五位正巧出现的客人又和那帮刺客是否有关？
一时间，云落尘心中充满了疑问。
想起林觉肩膀中毒箭差点死去，云落尘的胸口中顿时涌起浓浓的怒火和后怕。阳光下，他眸中闪过摄人的冷意。
无论这帮人是外来之人还是海国人，他都一定要将这些凶手绳之以法！
这一刻，青年仿若一把出窍的利剑，再也不像往日那般收敛锋芒，而是锋芒毕露，让人胆寒。
由于找不到凶手的踪迹，云落尘只好吩咐众人将之前凶手射出的箭矢全部收好，带回去调查箭矢的来源。
如此多的箭矢，一定会留下痕迹。云落尘打算从箭矢的卖家入手，看能否找到买家的有关信息。
*** ***
玄清歌安排好后续事宜后，又代表祭司殿在神圣广场上告知了国都内的百姓，大祭司遇刺是事实，不过只是受了点轻伤，不必担心。
如今大祭司在家中养伤，将由他代替林觉完成后续的赐福事宜。
一众百姓听到林觉只是轻伤，这才放下心来。虽然林觉无法参与后续的海神赐福事宜，但玄清歌在祭司殿内的地位仅次于林觉，在百姓心中的地方同样很高，是以众人尚能接受。
安抚好海国国都的老百姓后，玄清歌回到祭司殿后正逢午膳时间。
海皇为了答谢救治林觉、叶归舟的那五人，特意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招待宴。等玄清歌一回祭司殿，便被仆从请了去。
玄清歌原本是想在祭司殿内休息，好应对下午的绕城赐福，但听说是为了答谢那五人，这才换下礼服，穿上高阶祭司服欣然前往。
对于救下林觉和叶归舟的那五人，他还是很感激的。
玄清歌来到宴会上，宴会厅中央已有好几位歌姬在伴奏下跳起了舞，坐在上首的海皇已经和下首为首的那位王公子聊起天来。
见玄清歌来了，海皇忙招待玄清歌坐到他的右侧下首第一个空位上：“来来，玄祭司，坐这边。孤和王公子方才还提到你呢。”
玄清歌淡笑着撩袍坐下，姿态端庄：“哦？陛下提起我什么呢？”
“自然是说你医术高超，几乎没什么病能难倒你。说起来这位王公子医术也是了得，连如此厉害的毒都能解除。”
“哪里，陛下实在是过奖了。王某不过一介小小医修罢了。”王公子笑道。
再次听到“医修”这个陌生又熟悉的词语，玄清歌忍不住好奇道：“说起来这医修是专门替人治病的么？”
王公子还未开口，海皇先笑着替他回答了：“不错。王公子说他们那儿的国家都是医修替病人看病，说起来和我们海国的祭司有些相似。”
“不过他们的医修地位一般，治病也是用到什么银针之类的工具，不像我们海国，用的是神力。”海皇说着，言语间颇为自得。
毕竟祭司传承的神力乃是来自海神，在海皇眼中，他们便是海神后裔，自是比普通凡人要高上一等。
尤其是身负神力的祭司们，也绝非那王公子口中的医修所能比的，哪怕这医修在不久前才治好了大祭司林觉和侍卫长叶归舟。
玄清歌闻言有些尴尬地看了眼王公子和他身旁的四位侍从。但五人却好似完全不在意海皇言语中的冒犯和轻视，依旧笑容谦和。
也不知是真的心胸开阔，没将海皇的话放在心上，还是极其善于伪装自己的情绪。
玄清歌默默将五人的态度尽收眼底，心中莫名的一动。
除了这点小插曲外，宴会后续举办得还算宾客尽欢。
玄清歌更是与王公子一番聊天后，熟悉了许多。
原来这王公子名叫王亭悟，乃是来自于另一处大陆，他们是海上商人，由于遭遇风暴，其他人都遇了难，只有他和他的四名随从活了下来，还被海浪卷到了海国附近。
他自称医修，是因为家中有亲人是医修，专门救死扶伤，替人治病的，他从小跟着学了一些。不过长大后，他放弃行医转而投商了。
没想到此番巧合来到了这海国，头次知道原来还有用神力治病的，对此颇感好奇。
宴席上，两人互相交流，王亭悟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知道的医修知识告诉了玄清歌，玄清歌听得很认真，越听双眸越亮，仿佛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只是他在听王亭悟讲解医修治病的原理时，总觉得很熟悉，似乎他早已掌握这些，甚至某些地方，他隐约觉得王亭悟说的是错的，又或者有些地方，王亭悟有所隐瞒。
饶是如此，王亭悟所讲解的那完全和他所接触的不同治疗体系，仍是让玄清歌惊喜不已。他有预感，若是自己能将这套体系学会，百姓仰仗祭司殿看病的万年传统将会被彻底打破。
及至宴席散去，王亭悟俨然已和玄清歌成了一副好朋友的模样。
“玄公子，那我们日后有空再聊。”王亭悟和善地笑着。
玄清歌亦笑道：“玄某必扫榻相迎。”
海皇见了都在一旁忍不住调侃：“倒是头次见到玄祭司待除大祭司以外的人，如此热情。”
王亭悟只是淡笑不语。
玄清歌无奈地看了眼海国一眼。
*** ***
这一边，林觉陪着叶归舟躺了一会儿便躺不住了，见叶归舟抱着他沉沉睡去。他小心翼翼地将叶归舟从怀中抱到一边。大概是叶归舟突然遭遇大喜大悲，精神上累极了。
若是以往林觉这般，他肯定早已被弄醒。而如今，他只是熟睡着，完全没有半点醒来的模样。林觉替他盖好被子，便下了床榻。
起身后，他特意活动了下那受伤倒的肩膀，果然已经没了任何大碍。
林觉站在床边，黑眸幽深。
今天的一切显然是怨灵所主导的幻境剧情。只是他弄这个剧情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引出那五位从海外来的贵客？
那贵客后续在海国又引发了何事？
不过，不用脑子想也能知道后面肯定发生了惨剧，否则鲛族也不会被灭族，圣龙也不会变成怨灵。
是的，林觉隐约能感觉到。他此刻经历的幻境剧情，完全就是圣龙将昔日鲛族被灭的过往给再现了一遍。
只不过也许是基于不想重新再看一次自己守护的鲛族被灭，怨灵将鲛族换成了海国，鲛人也全被替换成了海国子民。
虽然这些细节上变了，但大体的事件走向应该是没变的。例如原来鲛族被灭，必然在最开始是有鲛族中的领袖遇刺，危在旦夕之时，也遇到了海外之人救治。
所以关键点就在于那外来的五人，那五人是害鲛族灭族的凶手，还是说这五人只是一个引子？目前线索太少，林觉不好判断。
林觉想了想，决定先静观其变。他毕竟和怨灵约好了后续不会在管幻境里的事，就算想搞点小动作也不能太明显。
否则不等黑市之主在外面搞定怨灵，怨灵先被他气炸了，直接拖着所有人下地狱，那就不好了。
不过么，这几天倒是可以去会一会那五人。
如此想着，林觉换好衣服，又戴好幂蓠，决定先去云落尘那边看看凶手的调查情况。
彼时，云落尘正在都城的兵器店里拿着箭矢给老板看。
老板拿着箭矢仔细看着：“这箭矢不是我们海国的货。”
云落尘眉头皱起：“哦？”
在拿箭矢走访民间老板之前，云落尘已经先带着箭矢和皇宫内官方用的箭矢给比对了一番，发现无论是规格还是箭矢的重量都与官方不相同，说明箭矢来自民间。
在海国，皇族并没有限制箭矢在民间的使用，只是限制了个人持有的箭矢数量。是以民间是有专门的店面贩卖箭矢的。
确定了不是官方箭矢，云落尘已经连着走访了三家兵器铺，前两家的老板在掂量了一下箭的重量后，便说不是自家的箭矢。
云落尘让人搜出了店中箭矢做比对，验证了店家没有说谎。
这是第三家，也是唯一一个一眼就能肯定该箭矢来自海国之外。
老板拿着箭矢递到云落尘眼前道：“大人您看，这箭的箭尾凹槽，我们海国的箭尾中央无论官用还是民用，中间都会刻上一条小鱼，而这箭没有。”
云落尘一惊，拿过来一看，果然如此。
箭尾凹槽通常与弓弦紧密配合，用来射箭用的，一般人最先注意的是箭头、箭杆和箭羽。很少有人会注意箭尾上那么一小点的凹槽。
这箭的外观和海国的箭矢没什么差别，但却在箭尾凹槽处这个最容易让人忽略的地方露出了破绽。
云落尘拿着箭矢若有所思。海国之外的箭矢，从未在海国见过的遁地之术，结合这两点不难推出，这凶手极可能并非海国之人。
意识到这点，云落尘瞬间便想到了那五个突然出现的海国贵客。莫非这场刺杀和他们五人有关？
他正思考着，一只骨骼分明，雪白修长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云落尘一惊，回头看去。
第63章
见到来人, 云落尘愣住。
尽管林觉戴了幂蓠，他仍是一眼便认出了林觉。短暂的怔愣后，云落尘目露焦急道：“师……”
意识到身边还有兵器铺老板,他忙将后面的“父”给吞下,直接道：“您怎么下床了？您不该待在床上好好养伤么？”
他说着,忙上前扶住林觉的胳膊。
林觉笑着按住了他的手：“没事,不用担心，我的伤势我知道,现在已无大碍。你看。”
他说着，当着云落尘的面活动了下胳膊。
云落尘更急了，林觉刚准备动胳膊, 就被他一把按住，他浅褐色的眸子里既有担心也有怒气，他气林觉如此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
但碍于林觉是他的师父，尊卑有别, 他只能压低声音, 继续劝道：“您可知之前您差点中毒不治？”说话间，云落尘眸中不知不觉又涌上泪花。
林觉：“……”
他没想到自己不过出来打探下情况, 能把云落尘急成这样。短暂的沉默后, 以免云落尘当真哭出来, 他忙道：“行, 我问完问题就回去休息, 这总行了？”
云落尘还想说什么,但见林觉坚持,只好妥协。
“您想问什么？”
“你查到了哪些线索？”
云落尘扶着林觉在兵器铺老板惊讶的视线中，向一旁的椅子走去，走之前不忘对老板道：“老板你可以去休息一下了。”
“……好。”老板好奇地看了眼带着幂蓠的林觉,这才离开。
云落尘待老板离开后，才边走边将自己查到的凶手会土遁，以及袭击林觉的箭矢来自海国之外这两个线索说了一遍。
林觉听后若有所思。
果然，如此看来，那从海国之外来的王公子一行五人的确可疑。
等林觉坐下后，云落尘才微微松了口气，他又不放心道：“师父，您若有任何不适，一定要及时告诉弟子。”
林觉戴了幂蓠，他看不见林觉的脸，只好这么说。
“好。”林觉笑了笑，完全没将云落尘的话放在心上，心中仍想着王亭悟一行人。想了想，他道，“哪怕你怀疑王公子那行人，也别表现得太明显，不能让他们察觉。”
“放心，师父，弟子绝不会打草惊蛇。”云落尘冷静道。
“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为师的意思是，这帮人很危险。单就一个会土遁，便可让他们来无影去无踪。”
“若王公子一行人真是凶手，一旦被他们发觉你怀疑他们了，他们为了不暴露必会对你出手。届时你将有生命危险。”
事实上，从云落尘提出对王公子一行人的怀疑后，林觉便开始有些担心云落尘的安危。
按照这怨灵的性子，为了让幻境剧情走向全灭结局，它必然会提前灭掉一些会阻止剧情发展的不安定人士。若云落尘当真查出了什么，阻碍了幻境剧情的发展，只怕怨灵会第一个拿云落尘开刀。
届时，无论是怨灵出手还是那幕后黑手出手，云落尘都逃不过一个死。
在顶级幻境里，一旦身死便是真死了。
云落尘听出了林觉对自己的担心，心中一暖，他淡淡笑道：“师父放心，徒儿明白。徒儿必定会小心行事，不让任何人起疑。”
林觉望着云落尘坚定的眼神，一时间有些纠结。他其实有点想劝云落尘干脆放弃查案，就交给幻境里的假人那位副侍卫长去查就行了。但他知道就算他开口，云落尘也未必会答应，而且肯定会刨根问底。
想了想，他道：“后面有任何新线索，要在第一时间向我汇报，绝不能擅自行动。”
林觉说话的语气难得严肃认真起来。
云落尘怔了一瞬后，恭敬地躬身道：“是，师父！”
*** ***
同一时间。
幻境外，凌霄书院。
十一梦站在飞行法器上，看着云层下方的海域，眼中满是愁绪。
师兄已经下去快一天了，可还没有任何信息传递出来。也不知他在幻境里现在情况如何？
在十一梦焦急担忧时，一位筑基期弟子匆匆驾驭着飞行法器前来汇报：“启禀副院长，书院外有一自称箫玉楼的男子求见。”
十一梦眉头微皱。
箫玉楼？柳城黑市销魂楼楼主，那位传说中的修真界美人榜排名第一的美男子？他来凌霄书院做甚？
“他可有说为何求见？”
“说是他能替我们解忧。”
十一梦：“！！！”
十一梦的脸色瞬间变了。他强行压下了立刻宣见箫玉楼的冲动，仔细思索了一番，确定就算放箫玉楼进来也不会给凌霄书院带来任何损失后，才道：“将他带到会客厅。”
“是。”
弟子离开后，十一梦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才驾驭飞行法器直直飞向会客厅所在的大树。
会客厅内。
箫玉楼来时，十一梦已双手背在身后，等在了大厅中央。
阳光下，箫玉楼缓缓走入房间内，他一袭深蓝色衣衫泛着璀璨星光，饶是如此，亦无法让人忽视他那张阴柔俊美的脸。那脸带着一股惊心动魄的美感，让人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着迷。
十一梦也算阅人无数，尤其天天对着分别位列修真界美人榜第二和第三的玄清歌与云落尘，早已对美色免疫。
然而，他看到箫玉楼的第一眼，仍是忍不住被惊艳到，他恍惚中，感觉整个大厅都因为箫玉楼的到来，变亮了好几分。
回过神来的十一梦不由在心中暗叹，不愧是修真界美人榜排名第一的美人。
箫玉楼显然早已对外人的惊艳目光习以为常，他冷着那张俊脸，淡淡道：“我知道凌霄书院出事了，众多考生被圣龙的怨灵吸入海域的顶级幻境中。”
此话一出，十一梦顿时变色，手中瞬间凝聚起一道无形的灵气剑直直指向箫玉楼：“你销魂楼在我们凌霄书院安插了奸细？”
早在出事的第一时间，他们便封锁了整个凌霄书院，不准人外出。何况这个消息除了他、玄清歌和一干夫子外，根本无人知晓。
那些仍留在院内的考生，只以为考试项目有变，其他考生临时去了秘境内探险，根本不知道圣龙怨灵一事，这箫玉楼除非在凌霄书院内安插了奸细，否则不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面对十一梦的斥责，箫玉楼仍是那副冰冷的表情，俊脸上没有半分情绪波动：“我没有安插奸细，信不信由你。”
不等十一梦再次开口，他快速道：“我只问你，想不想立刻解决圣龙的怨灵。你只需回答我，是还是否。”
“若你回答否，我立刻走人，绝不停留。”
十一梦还是第一次见到箫玉楼这么直来直往，一点废话都不说的人，嘴唇动了动，最后说了个：“是！”
箫玉楼点了点头：“好，那我就帮你解决圣龙。现在带我去圣龙怨灵的附近。”
看出了十一梦的迟疑，他再次道：“我数到三，到三你还没答应，我也立刻走人。”
说完完全不给十一梦思考的时间，立即道：“一、三！”
“哎哎，答应，我答应！！！你怎么不讲武德啊！！！说好了从一数到三，你的二呢！”十一梦有点抓狂。
箫玉楼翻了个白眼：“我乐意，你管不着。”
十一梦：“……”
为了以防箫玉楼借机搞事，十一梦还叫上了两个厉害的夫子跟随自己一起，带着箫玉楼来到了幻境上方。
“喏！那圣龙的怨灵就在下方，但是我们没法靠近。它释放的幻境几乎覆盖了整个海域，我们一靠近就会被吸入幻境中。”
箫玉楼死死盯着海域中的暗影，没有情绪波动的俊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人类的感情。
他那双深蓝色的眸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怀念，而后又变成了冰冷。
他微微吸了口气，向十一梦伸出手：“拿一把古琴来。”
十一梦：“啊？”
箫玉楼冷眼看着他，完全没有解释的打算。
十一梦：“……”
行，这特么是个祖宗。
十一梦迅速让弟子送来了一把古琴，箫玉楼接过古琴后，先是在手上试了下音，确定音色没有问题后，他直接盘腿坐下，在三人惊愕的注视下，开始弹起古琴来。
苍老、遥远的旋律响起，听着向从遥远的时空中传来一般，透着一股浓浓的悲凉。
那琴音很是动人，十一梦和另外两位夫子其实不怎么懂音律，尽管如此，三人也忍不住听得热泪盈眶，只觉得心中说不出的悲伤。
随着琴音逐渐飘向远方，平静的海域突然缓缓震动起来，整个海洋震荡起一波又一波的巨浪！
没人察觉到，不远处的高空中。
佩戴顶级敛息符的无名站在一飞行法器上，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 ***
幻境内，海国国都。
云落尘回答完林觉的问题，便要亲自送林觉回去。林觉碍于之前已经答应了云落尘，只好点头。
为了不惹人注意，云落尘吩咐侍卫在暗处跟在他和林觉身后，只留他一人跟在林觉身边。且他也带上了幂蓠，遮住了脸。于是，依旧热闹的街道上，齐齐戴着幂蓠的林觉和云落尘并肩穿梭在人群中。
由于今天是庆典日第一天，一些自知容貌不好看，想在大祭司林觉面前遮丑的小部分百姓都自发带上了幂蓠。是以戴着幂蓠的林觉和云落尘并未引起注意。
四周人声鼎沸，都在讨论着上午林觉遇刺，以及下午的玄清歌绕城赐福一事。
云落尘沉默地跟在林觉身边，微微伸出手环在林觉周身，没挨着林觉的身体，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既不会冒犯到林觉，又能阻挡周围的百姓，以免其他人不小心冲撞到林觉。
林觉对此一阵无语，云落尘这个乖徒弟好似将他当做了某个易碎品。
他正要开口说不必如此，突然看到云落尘前方两步处有个小水坑，而云落尘仿佛没看见似的，直直就要抬脚踩上去。
林觉忙停住脚步，一把拽住了云落尘的胳膊：“没看到水坑？”
云落尘这才如梦初醒，感受到林觉拽着他的胳膊，他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抱歉，师父……弟子方才走神了。”
云落尘有些懊恼自己的失神，但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和林觉并肩走在人群中，让他恍惚中又想起了梦境中的美好回忆。
在梦中，他和林觉成亲后，也曾像如今这般双双戴着幂蓠，穿梭于喧闹的人群中。只不过那时，他并不是像如今这般护着林觉。
而是在宽大长袖的掩映下，两人十指相扣，掌心相贴。哪怕只是安静地散着步不说话，也能感受到彼此间无声的情意。
彼时的林觉，偶尔还会突然伸出手指轻轻在他的掌心处细细勾画着，惹得他心尖处仿若被羽毛挠痒痒一般酥麻。
如今回过神来，甜蜜的梦境蓦的粉碎成了一地残渣。
云落尘失落地低下头，心间一片苦涩。
林觉察觉到云落尘的低沉，好奇道：“怎么了？有心事？”
“……没事。”云落尘继续抬手护着林觉，绕过了那个水坑。
林觉：“……”
这叫没事？
他正准备继续发问，云落尘突然开口道：“师父，若有一天，我的所作所为会威胁到祭司殿的统治地位，但会造福整个海国百姓，您会支持我吗？”
云落尘说着，隔着幂蓠下白色的面纱，直直看向林觉。哪怕因为有面纱的遮挡，他根本看不清林觉的表情。
林觉被这个奇怪的问题问得安静了一瞬，过了一会儿才道：“当然支持。”
祭司殿与他何干？
“那……那若师父喜欢上一个人，哪怕您与这人之间存在着礼仪伦常，您也会和那人在一起吗？”云落尘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急迫。
林觉：“？？？”
这是什么鬼问题？
见林觉没有回答，云落尘干脆停了下来，只紧张地盯着林觉。
林觉：“……”
见云落尘如此急切，林觉也没多想，思考了下随意道：“会啊，为何不？只要不违背天道法则，一切皆可随我心而为之。”
这次轮到云落尘沉默了。
见林觉竟和梦中的林觉做出完全一样的选择，云落尘心中又是开心，又是痛苦。
开心的是，梦里的师父和眼前的师父果然是一样的。而痛苦的是，眼前的师父却和梦里的师父不一样。
眼前的林觉已有了爱人，可那爱人却不是自己。
林觉见云落尘再次沉默，一时有些猜不透云落尘这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也没多想：“还有问题吗？”
云落尘这回终于有了反应，他摇了摇头，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弟子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林觉疑惑望着他，云落尘却没有再说话，之后只安静地护在林觉身后，一直将林觉送到了屋内，才转身离开。
那身影远远望着，竟透着一丝落寞。
而林觉在见云落尘离开后，果断去了书房，唤来下人端来了一些女子用来化妆的妆粉、眉笔和不同色号的口脂。
云落尘的反应让他意识到，这里的人都被幻境洗脑，对大祭司林觉的安危过于担忧，他原想在云落尘那了解完情况后，直接去海皇宫会一会那王公子。
但估计他去了，也会被海皇一番念叨，各种劝他回去养伤。是以林觉在云落尘送他回来时，装作了一副会安心养伤的假象。
实则他已经打定主意回去便换装改变下身份，混入海皇宫内看看王公子等人的情况。
而易容改装的灵感则来自于七昉。
七昉某次轮回成了一位很厉害的易容师，后来回神殿后，七昉曾对易容术颇感兴趣，在神殿里捣鼓着玩。
他去了几次后被七昉那几乎以假乱真的易容术给惊到，磨了半天，终于从七昉那学到一点点。
但他向来三分热度，玩腻了便抛到了脑后，没想到在这个修仙小说的顶级幻境中会用到。
林觉本就是天生过目不忘的神灵，在那浩瀚无垠的记忆里找了一会儿，终于回忆起七昉所教的易容术后，林觉照着镜子仔细勾画起来，没过一会儿，林觉便将自己易容成了一平平无奇的少年。
那少年长着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塌鼻子，厚嘴唇，看着一副老实巴交，容易被人欺负的模样，和林觉原本俊雅无双的五官简直没有一丝相像。
林觉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满意。
可惜海国之人不会法术，不然直接一个变幻术就能搞定，根本无需如此麻烦。
改变容貌后的林觉，又唤了一名侍卫进屋，敲晕外加用绳子绑好对方，换好侍卫衣服后总算可以出门。
由于林觉遇刺，家里的侍卫本就多了许多海皇宫内的侍卫，因此林觉在换上衣服，又有令牌的情况下，很顺利便进入了海皇宫。
他按照幻境给他洗脑的记忆，找到了王公子等人居住的宫殿。每间宫殿都有人把守，这间宫殿也不例外。
林觉趁着一小队侍卫巡逻走过去的空档，轻松翻过高高的围墙，进入了王公子寝殿外的后花园，正准备上前，花园内竟又有一小队巡逻侍卫走过。
林觉只好赶紧躲在一个假山后，准备等那队人离开。谁知那小队离开后，竟留了两个侍卫站岗。
林觉；“……”
“思奇，你说这王公子的医术真有那么厉害？”
“当然了，你看大祭司受那么重的伤，连玄祭司都没办法，王公子一来就把大祭司给救活了。”
“那倒也是。你说大祭司和这王公子到底谁的医术更厉害？”
听着两人的聊天，林觉的表情变得古怪。
那熟悉的声音，那一声“思奇”，不正是男主刘臣轩和他的好朋友白思奇么？他就说他进入幻境后怎么一直没见到两人，原来是一起跑海皇宫内当巡逻侍卫了。
他身为大祭司，如非必要，很少进海皇宫，难怪一直没和这两人碰面。
想了想，林觉矮着身子，从后方绕了过去，接着从另一边入口装作一副迷迷糊糊的模样走了进来。
刘臣轩和白思奇见了一惊，齐齐看过来。
林觉则是一脸庆幸地向两人小跑过去：“啊，终于遇到个活人了。兄弟，这皇宫太大，我迷路了，不好意思，请问这是铭天殿吗？侍卫长让我来这站岗。”
刘臣轩和白思奇疑惑地对视了一眼，在检查了林觉的令牌后，终于笑了起来。
“原来是第七分队的兄弟啊，诶，奇怪，怎么你们队也派人来站岗了。”
“是啊，之前不是说由我们第八小队派两人站岗就行了。”
林觉一脸无辜，瞪大了眼将老实人不懂事的模样表现得活灵活现：“我不知道啊，我不懂。”
刘臣轩和白思奇见林觉这个样子，也不好多问什么，林觉这副模样太具有欺骗性，两人只当这是个刚进入海皇宫不久，什么都不懂的老实新人。
刘臣轩笑道：“没事，反正这殿内也就我们三。就站这儿就好。”
白思奇亦笑道：“是啊，这个差事挺清闲的。今天下午贵客在海皇陛下的邀请下，去街头看玄祭司骑白马赐福百姓了，估计要到晚膳后才会回来。”
林觉：“……”
他还以为那五人航海辛苦，好不容易来了海国应该会歇息一番，没想到竟还会去看玄清歌的赐福仪式。不过想到海皇那个好面子又自大的性子，瞬间了然。
难得贵客到访，自是会彰显一番海国的威风。
见不到想见的人，林觉也没打算立刻找借口离开，而是想留在这儿和刘臣轩和白思奇聊会儿天。
刘臣轩毕竟是这本世界的主角，他身处幻境中绝不可能只是个无名小卒，必定也会是推动重要剧情的一个重要棋子。
三人一番聊天，林觉了解到刘臣轩和白思奇本是负责巡逻海皇宫外宫的侍卫，今日来了王公子五人，才被派到这里负责保护贵客的安危。
等来日贵客离开后，他们才会被调回去。
今日是他们来的第一天，后续王公子五人出行，他们都必须随行跟在王公子身边。一来是保护五人安危，二来也有一定的监视作用。
当然第二点是林觉自己品出来的，刘臣轩和白思奇显然不想让这复杂的事情污染“王一”单纯的小脑袋，只含糊说了是负责保护王亭悟一行人。
是的，林觉给自己随手取了“王一”这个名字。他当然知道这是刘臣轩死敌之一明庆夏手下的名字。只是觉得好用，便拿来用了。
正陪在明庆夏身边寻找神器九灵环炼制材料的王一突然打了个喷嚏。
刘臣轩两人正准备教授“王一”皇宫内的生存之道，本该在街头看玄清歌赐福的王亭悟一行人突然回来了。
第64章
王亭悟等人回来得很匆忙,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林觉和刘臣轩、白思奇三人只好赶紧站好，装作没有交流聊天的模样。等一行人走近后，三人才吃惊地发现竟是王亭悟晕倒了,被人抬了回来。
林觉：“……”
三人保持着站姿不动,只互相交换了个惊异的眼神。
谁能想到中午还好好的人,下午出去一趟就被抬了回来。跟在王亭悟身后的还有几个高阶祭司。
一行人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从房内传了出来。
林觉细细听了一下,才知道原委。原来王亭悟是因为劳累过度，加上睡眠不足,导致的突然晕倒，没什么大碍，好好休息一番就好了。
弄清原委, 林觉更加无语了。
他就说一行人遭遇海难，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上肯定都累得不行，就这还能这么精神地又是治病救人，又是吃饭,吃完饭还要去街道上看玄清歌赐福,果然扛不住了吧？
但闹出这么一通，可见王亭悟这人是个不善于拒绝他人的人。总之和心思缜密,一心为己的伪君子完全不搭边。
莫非是他猜错了？王亭悟一行人其实和鲛族灭族没有关系？
等几个治病的高阶祭司离开后,王亭悟被留在寝殿内好好休息,那四名随从也回了各自的房间歇息,没有出门。
林觉见继续守在这里将毫无收获,随便装了个拉肚子的假象赶紧遁了。
刘臣轩和白思奇还热心地递给了他一些厕纸, 并告知了他最近的厕所路线。
林觉：“……”
这两家伙哪怕在幻境里, 这乐于助人的性子都一点没变。
林觉遁走后，又不甘心只得了这么点线索，于是又分别摸去了其他四名侍从的房间外悄悄查探了一番。
其中三人是和王亭悟一样呼呼大睡,鼾声震天，可见累到不行。其中一名随从和其他三人不一样，引起了林觉的注意。
彼时，林觉正趴在窗外，顺着窗户缝往里看去。
他本以为又会看到一幅大汉打鼾的场景，谁知这次竟会有了不同。和其他三名随从的疲惫不同，这位随从可谓是精神奕奕。
可明明之前四人和高阶祭司以及几位侍从抬着王亭悟回来时，这人同样表现得一脸疲惫，怎么这会儿就精神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林觉顿时来了兴致。
只见房间内，那侍从精神奕奕，精神抖擞。他先是打量了下四周的房间布局，而后顺手一挥，林觉顿时看到侍从居住的房间外被覆盖了一层透明的结界。
林觉眼前的场景一下子产生了变化。
房间内，原本站着的侍从，此刻已变成了躺在床上，鼾声震天的模样。
林觉心中一惊，这随从竟是个会法术的修士！而且修为不低，这一手至少得是筑基以上了。和王亭悟那种才炼气期的医修完全不是一个层次！
意识到这点，林觉果断转身离开。
幻境里的设定是所有海国人都不会术法，而其中祭司虽有救人的神力，但也只能治病，没有任何攻击力。对上这种修真界的修士，完全就是蚂蚁对上大象。
必死无疑。
何况由于他现在神魂被幻境限制的严重，神识基本只能辨别考生和幻境假人，或者稍微改变下物体的移动位置，仅此而已，连分辨对方是何境界的修士也做不到。
万一这随从是个金丹以上的修士，他继续留在这里，马上就会被发现。一旦被发现，和之前的幻境剧情杀不同，那修士定不会放过他，他这具肉身是真要死在这里了。
林觉没过一会儿便溜出了大殿，之后又回到了自己的宫殿内，当然他没忘记放了被他关在房间里的侍卫，赶紧卸掉伪装，将身上穿的侍卫衣服给还了回去。
那侍卫醒来后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林觉只淡笑着说是对方一进来就晕了，不过在他治疗一番后就好了。那侍卫不疑有他，一阵感激后，恭敬地退了回去。
当侍卫走到门口时，又被林觉给叫住。
“对了，记得让你们队的侍卫长去铭天殿一趟，跟那里站岗的两个小侍卫说一声，就说王一被调走了。”
那侍卫一脸莫名，但是大祭司下令，不过传一句话的事儿，是以他忙恭敬道：“是！”
等侍卫走后，林觉将书房门关上，坐在书桌旁垂眸沉思。
王亭悟那侍卫绝不简单，竟然是个境界不低的修士。这样的修士来到海国，若是没有歹心还好，若有歹心，只怕海国很快就将迎来和鲛族一样的命运。
而根据怨灵的报复心态，这修士十有八.九就是个包藏祸心的。
难怪圣龙怨灵如此憎恨人界修士，只怕当年的鲛族灭族和外来修士脱不了干系 。确定了嫌疑人，林觉心中没有半分轻松，反而有些沉重。
毕竟灭族真凶已经出现，说明怨灵的计划已经开始步入正轨。平静的局面即将被打破，所有人的灭顶之灾即将降临。
而他在答应怨灵不出手的情况下，只搞些小动作，只怕根本无法阻止灾难的降临，只能拖延些时间。
若要他出手，除非黑市之主在出去后已经开始行动，让人在外部牵制住怨灵，吸走对方的所有注意力，无暇盯梢幻境。
这样，他才有机会搞事。
如此想着，林觉脑中莫名想到昨晚和无名在无名家小院子吃饭的画面。他短暂地思绪飘忽了一下，也不知道黑市之主现在出手了没有。
在林觉思考间，书房房门突然被推开。
穿着一身亵衣，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薄外袍的叶归舟突然走了进来。他冷峻的脸上原本有些焦急，在看到林觉的一瞬，瞬间安心下来。
林觉见是叶归舟，疑惑道：“你怎么过来了，不在床.上好好休息？”
叶归舟走近他，见林觉脸色如常，没有大碍，也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我醒来见你不在身边，有些担心你，问过门外侍卫，说你来了书房便来看看。”
“你还说我，你中了毒箭，比我要虚弱的多，为何不在床榻上好好休息，还要来书房？”叶归舟眸中透着一丝关心和责备。
他醒来后不见林觉，顿时有些慌乱，还以为林觉又出了什么岔子，例如伤势加重什么的，出了房间一问才知是林觉自行离开，去了书房。
他听后又气又急，明明都伤那么重了，几乎要死去，为何不好好休养，还要去书房。
此刻的叶归舟，并不知道在不久之前，云落尘和他一样被林觉的行为气到不行。
书房内，林觉见叶归舟亦生气了，嘴唇微动想解释，不过想了想，哪怕他说他身体没事估计叶归舟也不会相信，毕竟他之前确实一副快要死掉的模样。
想了想，他微微低头，抬手扶额：“你这么一说，我感觉头又有些晕了。”
叶归舟顿时紧张起来，也顾不上生气了，忙起身上前扶住他：“那我扶你回去休息。”
声音都透着浓浓的担忧。
“嗯。”
叶归舟匆匆扶着林觉回了寝屋，待林觉脱去外衣，躺在床.上后，他仍是担心不已。连衣服都忘了穿好，转身就走一副要出门的模样。
林觉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了他：“你要去哪儿？”
该不会要去请王亭悟吧？这个念头刚闪过，叶归舟已回身答道：“当然是请王公子过来给你看看，看是否出了新问题。”
林觉：“……”还真是。
感觉自己的装的有点过，林觉忙道：“不必了，王公子遭逢海难，此刻必定已疲惫不已正在休息，不要去打扰他。”
“何况我只是有点头晕，想必是出血过多的后遗症罢了。小问题而已，补补就好。”
“可是……”叶归舟仍有些担忧。
“别可是了，别忘了我可是大祭司，海国之内治病谁能有我厉害？我自己的身体我能不清楚？”
听林觉这么说，叶归舟才彻底安心下来。
林觉是大祭司，是海国神力最为强大的存在，没有什么是林觉治不好的。他担心过头，竟一时忘了这点。
“好，那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炖点汤补补身体。”叶归舟还是要走。
林觉继续拉着他不放：“不必了，你自己也中了毒，还是跟我一样好好躺着吧，炖汤的事交给侍女去做就好。”
叶归舟想了想，这才点头。
他脱掉外袍，重新上了.床榻，窝回林觉的怀中。
卧室内，终于归于平静。
一阵沉默后，叶归舟搂着林觉的腰，突然低声道：“夫君，下次别这样了。我真的好担心。”
“嗯。”
叶归舟抬头，见林觉已经闭上了眼，便不再多说。见林觉的脸色大概是由于失血的原因有些发白（实际是之前卸妆残余），他心中一疼。
忍不住微微起身，对着林觉眉心处轻轻一吻。
“睡吧，有我护着你。”
叶归舟重新靠在林觉肩窝上，深蓝色的眸中闪过寒光。
没有下次，有他在，他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林觉。
等到身边人呼吸平稳，显然已睡着后，林觉才缓缓睁开眼。他看着怀中睡去的叶归舟，眼神复杂。
顶级幻境对人的影响很大，只怕后续哪怕他们安然离开了幻境，叶归舟对他的感情只怕也会有所改变。
届时，他该如何面对叶归舟？
想到这个问题，林觉顿时有些头疼。决定先扔一边，等出了幻境再考虑。
*** ***
幻境外，凌霄书院。
海域上，海浪一波波掀起，呼啸的海风中传来清晰的龙啸声。
云层之上，箫玉楼手中琴音不断，阴柔俊美的脸上依旧没有半分表情，似乎海域上发生的一切异动都无法让他产生任何情绪波动。
然而熟悉他的人，却是一眼就看穿了他剧烈的情绪起伏。
不远处的云层中，同样贴着顶级敛息符的春雨楼楼主和她身后的青衣男子一起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两人是跟在箫玉楼身后，悄悄溜进来的。一路跟着箫玉楼来到了海域之上。
青衣男子在神识中忍不住敬佩道：“这箫楼主倒是个遇事不惊的，这么大动静，愣是连眉头都没皱上一分。”
蓝衣女子笑了一声：“谁说他不惊的，人家现在可惊了，若不是有旁人在，这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青衣男子一惊。
想到女子向来观察敏锐，他没有怀疑女子的话，只是再仔细看箫玉楼时，果然发现了异样，只见箫玉楼虽脸上面无表情，但那双被眼帘遮住一半的深蓝色眸子中一片死寂。
似是一汪深不可测的深潭，含着浓浓的绝望。
青衣男子：“！！！”
沉默了一瞬，青衣男子忍不住问道：“这箫楼主莫非与这圣龙怨灵相识？”
蓝衣女子笑着：“岂止相识。你可知这箫玉楼的来历？”
青衣男子摇了摇头。
蓝衣女子叹了口气：“你没看到他那张脸么，那样美的脸岂是凡人所配拥有的？”
青衣男子闻言，顿时笑道：“那倒未必。我们主人的那位贵客，是叫林觉吧，不就长了一张让人见之难忘的脸。”
蓝衣女子顿时噎住。想起林觉那张俊雅无双的脸，还真不好反驳。但她岂是能在口头上认输的？
“你怎么知道林觉是凡人？”
青衣男子震惊：“难道他……”
蓝衣女子缓缓一笑：“天机不可泄露。好了，我都给你那么明显的提示了，难道你还猜不出箫玉楼的身份？”
青衣男子的注意力被拉回来。他思考了下，惊道：“莫非他是鲛族？！”
《地经》上有记载：鲛族，天生貌美惊人，对凡人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在联系圣龙的身份，青衣男子几乎是瞬间便想到了鲛人。
“不错。这箫玉楼啊……可是鲛族仅存的，唯一一位鲛人。等箫玉楼死去，这世上便再无鲛族了。”蓝衣女子说着，叹了口气。
两人说话间，海域上再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整个海域上空都被乌云给覆盖，宛若天劫，给人以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黑色的巨影在乌云中若隐若现。
箫玉楼终于停止了弹奏。他将古琴随手往旁边一扔，站起身来，抬眸静静看着云层中的圣龙怨灵。
仿佛隔着千年的光阴，回望自己过去的神灵。
箫玉楼声音有些微的颤抖：“圣龙大人……”
巨影回应他的是一声巨吼，接着是一道质问：“你是谁？！为何会我鲛族的琴音？”
一旁的十一梦和两个长老顿时被这话给惊得瞪大了眼，齐齐望向了箫玉楼。其中十一梦没忘了赶紧给周围的结界又加固了一下。
虽说有结界挡住这边的所有情况，身处结界外的人根本听不见也看不见结界内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再加固些更妥当。实在是结界内发生的一切太惊人了！
箫玉楼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低头，再次抬头，他周身的模样已经大变。黑色的长发失去了发带的束缚，披散开来，变成了微微卷曲的深蓝色。
他俊美的脸上也浮现出点点蓝色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蓝色磷光。深蓝色的眸子也在一瞬变浅了许多，像是浅蓝色的一汪海洋。
他身上的双腿也变成一条巨大的鱼尾，那鱼尾亦是和他脸上鳞片一样，满是神秘的蓝色鳞片，在阳光下泛着让人目眩神迷的光芒。
十一梦和两位夫子都看呆了。
就连不远处的无名、蓝衣女子和青衣男子都有一瞬的失神。
在这一瞬，所有人不禁在心中齐齐感叹：不愧是被称为世上最貌美的种族。
见到箫玉楼显出鲛族原形，整个海浪翻滚得越发厉害。圣龙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不可能……大家都死了……你……你……”
箫玉楼保持着鲛族原形，俊脸上露出一抹惨笑：“我虽活着，但也和死去没有差别。圣龙大人，您的魂魄不是早在千年前已经散去，为何会化为怨灵？”
说到怨灵两个字，箫玉楼的眼中蓦地流下一滴泪。
那滴泪剔透晶莹，不过眨眼间便化为珍珠，跌落在飞行法器上，之后透过云层坠入深海中。
箫玉楼仰望着不远处的黑影，怎么也想不到曾经在他面前魂飞魄散的圣龙，竟会有一天会魂魄重聚，化为怨灵。
那可是他们鲛族最敬重的神灵，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是谁，是谁害祂变成这样？ ！
圣龙听到怨灵两个字，猛地僵住。
“老朽……老朽是尊贵的圣龙……怎会是怨灵？”圣龙怨灵的声音变得迷惘，“不……不！！！！”
圣龙怨灵忽地狂暴起来：“死！！！你们都得死！！！天地不仁！！！你们要付出代价！！！！”
怨灵在这一瞬仿佛失去了神智，黑色巨影中忽地浮现一双可怖的血红色龙眼。
“毁灭！老朽要毁灭这一切！！！”
怨灵的吼声震天动地。
箫玉楼急道：“圣龙大人，您不要激动，那会让您的魂魄更快消散！”
然而失去理智的怨灵哪里听得到箫玉楼的话，依旧发出一阵阵让人心惊的吼叫声。整个海域上更是巨浪翻滚，仿佛下一瞬便要淹没整个天地。
一时间，狂风声、海浪声、怨灵的吼叫声交织成一片，形成这天地间最后一首灭世之曲。
不远处，无名见状脸色微变，忙在箫玉楼的神识中道：“快想办法安抚祂！”
箫玉楼陡然在神识中听到黑市之主的声音，身子一震，想到自己和对方的契约，咬了咬牙，再次重新化为人形，盘腿坐下，拿起一旁的古琴弹奏起来。
那首悲伤动人的曲子再次响起。
同一时间，幻境内。
在幻境外不过一个时辰，幻境内三个时辰已然过去。此刻，已是深夜。
漆黑的夜幕下，天边突然响起一阵闷雷的巨响声。
彼时，林觉正坐在桌边，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着一本海国杂书随意看着。叶归舟则站在他身后，用毛巾替林觉细心擦着湿发。
林觉刚沐浴完，洗完头发，此刻头发还很湿。
两人被这巨响给吓了一跳。主要这巨响特别响，仿佛要将整个天幕都给炸穿一样。
林觉当场就放下书，起身快步走到窗边去看，叶归舟紧随其后。两人一抬眼，就见到漆黑的天空中，粗.大的紫色闪电几乎横跨大片天空。
叶归舟望着那闪电道：“看来待会儿要下一场暴雨了。”
“看样子是。”林觉随口应道，心里却感觉不太妙。
幻境内的天气变化一般是按照怨灵心境来的，只有怨灵情绪波动很大的情况下，才会出现天象异变。
此刻突然炸雷，莫非无名那边已经有些成效，把怨灵给引走了？
如此想着，林觉虽说感觉事态激化，对他们来说可能很危险，但机遇和危险是并存的。如今怨灵被引走，他这边正好可以趁机搞事情。
他转身看向叶归舟：“你先睡，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叶归舟忙道：“那我和你一起。”
“不必，此事人越少越好。等我回来。”林觉说完转身就走，根本没等叶归舟回答。
“等……”叶归舟拿着毛巾追了上去，但林觉走得很快，等他追到门口时，林觉的身影已消失在黑夜中。
叶归舟：“……”
房门前，叶归舟握紧了毛巾，看着林觉消失的背影，莫名地感受到一股强烈的不安。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很快有了决定。
他转身将毛巾放在了桌上，回去换好衣裳，拿上长剑追着林觉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另一边。
云落尘神色匆匆，骑着马，在一帮侍卫的护送下，正往林觉的宫殿赶去。他查到了关键线索，也已经锁定了怀疑对象，因着林觉下午的嘱咐，他第一时间便打算去找林觉，将此事告诉林觉。
一行人经过一个路口时，正好经过玄清歌的宫殿。
云落尘忽地想起下午从其他祭司那听到的传言，玄清歌似乎和王亭悟走得很近，想到师父挚友的安危，云落尘犹豫了下，勒停了马，转而改道向着玄清歌的宫殿赶去。
他打算先给玄清歌提个醒，让他别和王亭悟等人走太近。然后再去跟林觉汇报他查到的情况。
夜色中，云落尘一行人很快奔向玄清歌的宫殿。
没人发现，在他们走后不久，平坦的土地上忽地冒出一个大口子，一个黑衣人从土中冒了出来。
黑衣人戴着黑色面巾，看不见脸，但能看到一双充满野心和欲望的双眼。
那黑衣人望着云落尘离开的身影，冷笑着：“看来被发现了。好吧，那就只能先除掉你们了。”
一声冷哼后，黑衣人的身影急速向着云落尘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65章
铭天殿内, 大殿内灯火通明。
身着大祭司服装的林觉端坐在主位上，对着面前的王亭悟举起手中酒杯：“请。”
王亭悟受宠若惊，举杯道：“大祭司您请。”
林觉淡笑着喝了一口,目光在王亭悟身后扫了眼,发现只有两个侍从,装作无意地问道：“对了,王兄的侍从怎么只来了两位？”
王亭悟愣了一下，笑道：“我那两个侍从身体不适, 现在在房内休息。”
林觉眉头微挑：“哦？正好林某在此，不如我去替他俩瞧瞧？”
“当真？”王亭悟顿时一喜，他早就想见识下海国的祭司是如何用神力治病了,可惜下午他晕过去了，身为被救治的人，完全没看见祭司是怎么治疗他的。
如今听林觉这么一说，顿时来了兴致,但转念又想到大祭司身份尊贵,替两个侍从治病似乎不太好，那句当真刚出口,他又忙改口道：“那怎么好意思。不过是两个侍从……”
“诶,话不是这么说。王兄好歹是林某的救命恩人,王兄的侍从自然对林某来说也不是普通人,就这么办吧。”
林觉说着,放下酒杯站起了身。
王亭悟见状, 心中暗喜也不再推脱：“好好, 那在下便替他们在此谢过大祭司了。”
“好说。”林觉笑着。
林觉、王亭悟带着那两侍从很快去了后殿，在林觉的有意引导下，先去了那位修士侍从的房间。
结果两个侍从敲了半天门, 门内毫无动静。
王亭悟脸色微变，有些尴尬地看向林觉：“我那侍从怕是睡着了，听不见敲门声。”
林觉淡淡笑道：“没事儿，那便让他继续休息吧。”
“是是，是他没这个福气。”王亭悟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林觉趁着王亭悟道歉的空档，用神识简单查探了下，房间内根本没人。确认了这点，他脸上虽没什么情绪波动，心里已经开始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么晚了悄悄出门，肯定没好事。
他微微低头，正想着找什么借口赶紧离开铭天殿去云落尘那看看什么情况。毕竟此刻负责查案子的是云落尘，若是那修士出去搞事，最该小心的便是云落尘。
正思考着，站岗的刘臣轩突然小跑着过来道：“启禀大人，殿外叶归舟求见。”
王亭悟早已在今天下午和海皇聊天的过程中得知了叶归舟是林觉的夫郎，闻言顿时露出会心一笑：“看来是叶侍卫长想念大祭司您了。”
林觉短暂地愣了一下后，顺口道：“看来是了，想来是我今日受伤吓到了他，他在担心我。”
王亭悟羡慕地叹了口气：“大祭司您俩真是伉俪情深，让人羡慕呢。”
“既如此，那时辰也不早，林某便先回去了，下次有空再聚。”
王亭悟傻眼，这不是才来，就要走了？但想着林觉的话，也觉得没毛病，所以哪怕心中感到有些奇怪，王亭悟也没说啥，只应道：“好好，大人您慢走。”
林觉笑着点了点头，王亭悟一行人忙将林觉送到了大殿门口。叶归舟等在门口，原本是等着侍卫领自己进去，没想到林觉直接领着一大批人来到了门口，霎时有些惊愕。
林觉不等叶归舟开口，直接笑道：“我们回去吧。”
叶归舟怔了怔，望着林觉的双眸，见林觉飞快地眨了眨眼，瞬间了然，点头道：“嗯，走吧。”
说完，没忘了对着王亭悟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这边，林觉正准备和叶归舟离开时，想到了什么突然回头道：“对了，王兄，把你殿里那位叫白思奇的侍卫借我用一晚，明日归还。”
王亭悟：“？？？”
随行的刘臣轩：“？？？”
两人一头雾水，但大祭司开口，王亭悟自不会拒绝，忙叫人把同样一头雾水的白思奇给带了过来。
白思奇来到大殿门口时，和一旁的刘臣轩飞快地交换了一个惊奇的眼神。
只是一瞬，但两好哥们已经懂了对方的眼神意思。
“什么情况啊？”
“不知道啊，我还想问你呢！”
明白对方也是一无所知后，白思奇收回了目光，对着林觉恭敬躬身道：“大人，小人在。”
林觉笑着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笑道：“嗯，今晚你便归我了，明日我再将你归还。”
林觉的话让白思奇更是满脑子疑惑，只得道：“是，大人！”
“走吧！”
“是！”
林觉、满脸疑惑的叶归舟和同样满脑子疑惑的白思奇就这么一起消失在夜色中。
徒留大殿门口的刘臣轩、王亭悟等人各种乱猜。
漆黑的夜幕下，林觉、叶归舟和白思奇各自骑着一匹马，向着云落尘的宫殿赶去。
一旁的叶归舟一边骑马，一边欲言又止。他很想问林觉为何要带上白思奇。但碍于白思奇就在旁边，是以没问出口。
林觉却好似看穿了叶归舟所想，没等对方问出口便自行回答道：“因为他运气好，说不定能帮到我。”
叶归舟：“？？？”运气好？
他疑惑地看了眼身后不远处的白思奇，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叶归舟正皱眉疑惑着，身后白思奇突然哎呦一声，停了下来。林觉和叶归舟闻声，赶紧双双勒住了马。
林觉调转马头，骑着马来到白思奇身边，这边白思奇已经从马上下来了，愁眉苦脸地望着自己身边的马。
那马正发出一声声嘶鸣。
叶归舟此时也骑马过来了。
林觉道：“怎么了？”
白思奇苦着脸：“那个……启禀大祭司，这马的马蹄铁掉了。”
林觉嘴角一抽，下马过去看了下，那马的马蹄铁还真离奇地掉了半截，也不知道是怎么掉的。
叶归舟下马过来也看了看，随后无语地看向林觉，表情一言难尽，仿佛在说“这也叫运气好”？
林觉：“……”
林觉沉默了一瞬，想着时间紧急，也顾不上马了，正准备说让白思奇和他骑一匹马，白思奇已兴奋地开口道：“大人，玄祭司的宫殿就在这附近，不如我们先去玄祭司那借匹马？”
叶归舟闻言点了点头：“这个主意不错。”
从此处到云落尘住的地方很有些远，若是让白思奇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共骑一匹马，速度会慢很多，林觉明显赶时间，不如就近找玄清歌借一匹马。
“行。”
林觉发话后，三人牵着马直接转道去了玄清歌的宫殿。
与此同时。
玄清歌的寝殿内，云落尘和玄清歌两人面色凝重地站在寝殿内，两人背靠背，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殿内灯光照在两人的脸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两人脸上的冷汗。
云落尘一手执剑，警惕地看着周围。玄清歌不会武功，只拿着一把匕首，同样一脸戒备。在两人脚下，则躺着两名侍卫的尸体。
汩汩鲜血早已将地面上的白色毛绒地毯给染成一片血红，空气中飘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云落尘完全不知道为何情况会变成这样。
当时，他带着两名侍卫求见玄清歌，刚进入玄清歌寝殿，寝殿大门便猛地自动关上了。
寝殿内的灯火也被一阵风给全部吹灭，一下子变得昏暗无比。
他和玄清歌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剑封喉的声音，连着两声，鲜血四溅。接着便是两具尸体倒地的闷响。
云落尘心中一惊，忙拔剑转身。
这时，殿内的灯火又自动亮了起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凭空将灯火点燃一般。
灯火一亮，整个大殿又变得亮如白昼。
灯火下，两具侍卫的尸体和那四溅的鲜血显得格外刺眼。不远处端坐在矮几前的玄清歌虽还算镇定，但秀美的脸上已经有些发白。
他眉头微皱，刚站起身，寝殿内便响起一阵古怪的男人声音。
云落尘闻声，忙警惕地抬头看向声源处，并拿着剑赶到玄清歌身边，生怕玄清歌也如同那两侍卫一样，被莫名抹了脖子。
可惜那声源飘忽不定，在整个大殿的屋顶四处盘旋，就像那人在沿着屋顶飞翔一般。
“呵呵~下一个杀谁呢？”
“是玄清歌还是云落尘？”
那声音仿佛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带着逗人玩的戏谑。
云落尘拿着剑，眼神冰冷：“何方宵小，还不现身？！”
说话间，他突然一个弯腰将手边的烛台对着窗户猛地丢去。明显是想将烛台丢出窗外，引起外面侍卫的注意。
然而，那铁质的烛台撞到纸糊的木窗上，却如同撞到一块铁墙上，“砰”的一声后，竟反弹了回来。
云落尘和玄清歌见状，又是齐齐一惊。
这又是自动关上的门，自动熄灭的灯火，自动点燃的灯火，没现身便杀了两人，还有这诡异的烛台反弹，能做到这地步的，当真是人？ ！
一时间，两人心中不约而同闪过这个念头。
如此想着，两人更是心中骇然，紧张不已。
玄清歌握紧了手中匕首，强撑着冷静道：“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对我们痛下杀手？”
那男人哈哈笑了起来：“我是何人？嗯，这个问题问的好。今日林觉差点死在我手中，你说我是何人？”
玄清歌和云落尘闻言又是一惊，下一瞬，两人眸中闪过杀气。
原来这人就是白日刺杀林觉的凶手！
“原来如此。是你……”云落尘冷笑，“看来你已经发现我怀疑你了，所以提前来杀我。”
“不错。”男人笑着，“倒也没太蠢，不愧是林觉的得意弟子。可惜，我能杀得了你师父，自然也能杀你。”
云落尘眉目冷厉：“好啊，我便站在这里，等你来杀。”
他说着，微微侧目对着玄清歌低声道：“他的目标是我，大人您且退后。”
玄清歌轻轻摇头：“你是林觉的徒弟，亦是我祭司殿的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下你不管。何况——”
他抬眸，清澈干净的眸子凝视着屋顶的某个位置，声音柔和似乎带着某种镇定人心的力量：“他未必想放过我。”
“猜对了，今晚你们俩谁也别想逃。”
男子张扬的笑声忽地在屋顶四周响起。下一瞬，一道黑影出现在云落尘和玄清歌面前。
两人一惊，不等他俩反应，那黑影已拔出长剑，剑光凛冽，宛若一道光向着两人的脖颈刺去。
那速度是如此的快，带着浓浓的杀意。
云落尘的功夫已算是十分了得，然而在这男人的面前，完全不够看。他的剑甚至还未出鞘，男子的剑便宛如一道光，闪至他的面前。
玄清歌见状，猛地一把将云落尘给推开了。男人的剑便这么直接刺向了玄清歌雪白的脖颈。
电光火石间，卧室大门被猛地踹开。
砰的一声！
露出了门外的林觉、叶归舟和白思奇三人。
见到室内发生的一切，白思奇和叶归舟齐齐瞪大了眼。
寝殿内，即将被一剑封喉的玄清歌亦看向了林觉。那一瞬，他在最初的处于对死亡恐惧的本能之后，清澈的眸中滑过一道光，他最后看了林觉一眼。
那一眼透着一股释然和最后的道别。
只是一眼，林觉已读懂了他眼中的意思，忙大声道：“等等！”
可玄清歌只是在心中叹息一声，抬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抓住男子握剑的手腕，另一只手握着匕首用力对着凶手的胸口刺去。
男子冷笑：“自不量力！”
一切不过是发生在眨眼间，被玄清歌推倒在地的云落尘根本来不及动作，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玄清歌的那一刺直接刺空，被男子直接单手掐住手腕，生生掰断了腕骨。同时男子手中的剑也没停，嗤的一声。
直直划穿了玄清歌的脖子，鲜血飞溅了云落尘一身。
“清歌！！！”
“大人！！！”
一声声惊叫中，凶手得手后，一个闪身，瞬间化为一道影子消失在空气中。他的声音仍在空气中盘旋。
“这次算你们命大。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哼！”
林觉径直冲到了玄清歌身旁，刚好接住闭上眼，断了气的玄清歌身体。一旁的云落尘带着满脸鲜血，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浑身颤抖地维持跌倒在地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叶归舟和白思奇也被吓呆了，匆匆进屋后，愣愣站在林觉身边，竟都忘了去叫侍卫追拿凶手。他们完全不敢相信，上一刻还好好的玄清歌……竟就这样死在他们面前。
在场唯一还算保持理智的只有林觉一人了。
他阴沉着一张脸，一只手死死按住玄清歌被剑割断的脖子，另一只手在疯狂地往玄清歌的心脏处输入神力。然而不论他怎么输入，他也救不回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明明知道玄清歌不过是七昉的一个投生转世，可是过去种种相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浮现。
有玄清歌替他治疗身体，有玄清歌吹凉汤药喂他喝药，有玄清歌为他洗菜做饭，这种种都是他亲生经历，不是虚幻。
玄清歌于他来说早已不仅仅是七昉在此世界的一个投影，而是他的朋友！玄清歌可以是渡劫失败死亡，可以是寿元而尽，但绝不能是在全盛时期死在这么一个幻境，死在一个怨灵手上！
林觉按着玄清歌喉咙的手微微颤抖，强行逼自己冷静下来。
玄清歌不是普通人，一定还有办法。林觉咬着牙，飞快地思索着，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七昉是轮回之神，主管死亡、命轨、轮回、时间。他每次在一个世界投生，都会在此界逸散一部分属于轮回之神的神力。
只要召唤那些神力，也许还能趁机逆转生死！
想清办法，林觉捡起玄清歌手中的匕首对着自己的心脏处猛地一刺。他此举瞬间吓到了其他三人。
云落尘、叶归舟和白思奇惊得急忙上前，想夺下他手上的匕首。
“都别动！”
林觉忍着胸口剧痛，将沾了他血的匕首丢到了一边，安抚地对着叶归舟三人道：“我这是在救玄清歌，我不会有事，”他说着，深沉的目光看向怀中已然断气的玄清歌，“他也不会。”
“可是……”云落尘红着眼眶，欲言又止。他想说玄清歌已经死了，该如何救？
和云落尘有一样想法的叶归舟却是在最初的心痛难过后，默默挡在林觉面前。
“我相信夫君，他这么做，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云落尘这才僵在原地，没再动了。
白思奇被吓到不行，见另外两人都如此，他自是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目光担忧地盯着林觉的胸前伤口。
那伤口很深，正汩汩流血。
林觉安抚完三人，便忍着胸前的剧痛，抱着玄清歌的尸体闭上了眼。
于是，众人接下 来看到了此生都无法忘怀的一幕。
只见有金色的光芒从林觉的胸口散出，化为金色的光点环绕着林觉和玄清歌两人，缓缓旋转着，一开始转得很慢很慢，渐渐的，越转越快。
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金色光团将玄清歌和林觉两人完全包裹住。
同一时间，幻境外。
在箫玉楼的琴音安抚下，不仅没能平复情绪，反而越发狂躁的怨灵忽地僵在了乌云中，发出了一声刺耳的惨叫声。
这一声吓得在场的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箫玉楼更是惊得一手拨断了一根琴弦，手指瞬间被割出一道很深的伤口，十指连心的疼痛他都顾不得，仓皇丢下古琴，看向圣龙怨灵的方向。
他感受到了怨灵的强烈恐惧。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人注意的不远处，原本站在飞行法器上的无名突然猛地单膝跪倒在法器上，一手捂着胸口，剧烈的疼痛让他的整个灵魂都开始颤抖。
唔！
他疼得灵魂仿佛被人凌迟，一寸寸地，一片片切开。
无名惨白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那儿不断有金色光点在溢出，飘散，向着幻境的方向飘去。
随着金色光点的散去，他的身体忽然开始变得半透明起来，变得虚幻缥缈，就好像他随时都要消失一样。无名看着这样的自己，忽地自嘲地笑了起来。
他不曾想到，在他经历过不断的重生，不断的毁灭，无时无刻都想着彻底毁灭自己，想要彻底死去时，他都被迫坚强地活在这个世上。
可在今天，在他发觉自己心有所恋，有想守护的存在时，却又将面临死亡，这怎么能不算得上是一种讽刺呢？
想死的时候，死不了。想活的时候，却要死了。
无名垂下头，无声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脸上不禁滑下了几滴泪。最终他放任自己被疼痛覆盖，蜷缩着昏了过去。
没了他的法术支撑，飞行法器直直坠落，带着半透明的无名重新跌入了幻境中。
不远处的乌云中，怨灵在一阵阵惨叫声后，开始不断有金色的光点从黑影中飘出，向着幻境中飘去，宛若下了一场盛大的金色光雨。
而随着金色光点越来越多，怨灵的黑影越来越小，越来越稀薄，在最后一刻也终于烟消云消，化为虚无。
随着黑影的消散，整个天空又变得晴朗，阳光再次洒满整片海域。海域的风浪也渐渐消散，成了往日平静的海面，在阳光下泛着点点金光。
箫玉楼亲眼看着圣龙的灵魂再次魂飞魄散，终于撑不住，悲伤过度猛地吐出一口血，晕死过去。身旁的十一楼忙伸手接住了对方，和一旁的两个夫子面面相觑。
三人都是一脸莫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金色光点是什么东西，为何会向幻境飘去。
沉默良久，其中一名夫子道：“虽说很莫名其妙，但是这事也算解决了吧。怨灵已经魂飞魄散，这幻境没了主导者，最多三天也会自行消散了。”
另一名夫子叹气道：“是啊，没了幻境主导者在后面作祟，幻境便不过是个安全的小世界，众位考生在里面也不会遇到任何危险，我们也算可以松一口气了。后续只需等幻境自行毁灭便可。”
十一楼抱着昏死过去的箫玉楼，一阵无语。
看来只能等师兄出来，再问问幻境内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能直接将幻境外的圣龙怨灵给干死。
不远处一直藏在暗处看戏的蓝衣女子和青衣男子见状，一阵唏嘘。
蓝衣女子望着这金色光点一阵惊叹：“好美啊……”
青衣男子无语：“楼主莫非不好奇这金色光点是什么？”
“管它是什么，但应当是好东西。那圣龙千年前分明已魂飞魄散，消散于天地间，能重新聚魂还出来兴风作浪，显然就是靠这光点。没了光点，便瞬间消散了。”
“那倒也是，不如我们也收集点？”青衣男子跃跃欲试。
蓝衣女子白了他一眼：“你当我不想收吗？没看到那光点是被幻境中的人召唤而去，是我们想收就能收的？”
青衣男子：“……”好像也是。
他重新看向幻境的方向，有些好奇，也不知此刻幻境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66章
幻境内。
寝殿中,金色光球包裹着林觉和玄清歌两人，金色光点纷纷凭空出现坠入到光球中，光球越来越大,金光也越来越亮。
叶归舟、云落尘、白思奇三人齐齐震惊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差点连呼吸都忘了。
就在他们屏息看着这一幕时,金色光球忽地在一瞬间膨胀放大了一倍,三人被惊得下意识齐齐后退了两步，下一瞬,那光球又忽地急速缩小，最终小到只剩一个成年人拳头大小。
砰——！
宛若泡沫破灭，爆炸后消失不见。
原地的林觉和玄清歌两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归舟第一个反应过来,忙冲了过去，可那儿哪还有人？只剩下一地的鲜血和两具侍卫的尸体显示方才那一幕不是众人的幻觉。
叶归舟仓皇地看着四周，林觉和玄清歌到底去哪儿了？
*** ***
等林觉睁开眼恢复意识后，他发现自己正飘在一片虚空中。这虚空四周是一股股淡淡的浅蓝色气流, 他就像飘在淡蓝色的水池中。
但这水池很大, 没有边际，只有无穷无尽的虚空。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受伤的胸口, 发现那伤口已被七昉的轮回之力给修复好, 就连衣服的破洞都给修好了。
林觉：“……”
他不由地笑了起来, 不愧是是七昉的神力, 和他的主人一样, 是如此细致温柔。
感慨完,林觉开始四面张望寻找玄清歌。他记得自己晕过去之前明明抱着玄清歌,既然他被传送到了这里，那玄清歌也一定会在这里。
结果他刚侧头，就发现玄清歌飘在他右手边大约十米远的地方。
林觉急忙像游泳一样,向着玄清歌的方向在虚空中游了过去。
虚空中的玄清歌五官秀美如初，面色红润，长长的睫毛微微弯曲，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柔和而干净的气质，仿佛只是睡着一般。
林觉游到玄清歌身边，将他朝自己拉近了些，见对方呼吸平稳，喉咙间的伤口已经在轮回之神的神力修复下恢复如初，一点伤痕都没留下，这才放松下来。
他拉着玄清歌的胳膊，开始皱眉打探四周。
按照道理来说，他不该出现在这里，而是该和玄清歌一起留在寝殿内才对。毕竟他只是动用自己毁灭之神的神力引来了轮回之神的神力，仅此而已。
并没有动用空间转移的法术，为何七昉的神力会将他俩传送到这里？这里又是哪里？
在他疑惑间，淡蓝色虚空在一瞬间忽地收缩成球，成为了一个巨大的蓝色半透明气泡将林觉和仍在沉睡中的玄清歌包裹住，急速地往下俯冲而去。
林觉一惊，忙将玄清歌抱在了怀里。
两人在气泡球的带领下，一个猛冲进入了一片深蓝色海域。
砰——！
气泡飞速地穿过一片汪洋大海，越来越向海底靠近，四周满是各类五彩斑斓的鱼群和因巨大气泡飞速深潜而产生的雪白气泡。
越靠近海底，四周光芒越淡，最终归于了一片黑暗。
一时间，林觉四周全黑，只能凭听觉感受到周围不时有看不见的鱼群游过。过了好一会儿，眼前终于浮现一抹亮光。
巨大气泡裹着林觉和昏迷的玄清歌继续向着那抹光亮俯冲而下。随着光芒大亮，林觉渐渐看清了光亮中的景象。
那竟是一座建立在海底的城市，城市内的房屋全是由贝壳、珊瑚、海草、珍珠等建造而成，看着别有一番风味。不少鲛人自由自在地穿梭其中。
他们都拥有一头深蓝色微微卷曲的长发，无论男女皆是如此。只不过男性鲛人是没穿衣裳的，光着上半身，而女性鲛人则会穿着一层似乎能防水的纱衣。
在海中漂游时，轻薄的纱衣和那头好似海藻一般柔软的长发飘在海中，和那长长的，泛着各种光芒的鱼尾形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鲛人果然各个貌美诱人，随意一人放在人界都是堪称倾国倾城的存在。
而在这座城市的最高处，是一座巨大的宫殿。
气泡带着林觉和玄清歌飞到此处便停了下来，不再飞行。四周偶尔有鲛人从林觉身边游过，却仿佛看不见林觉和玄清歌一般。
林觉抱着玄清歌，望着眼前的一幕，心中隐约有了一个猜想。
他和玄清歌只怕被神力带入了圣龙的记忆里。这应当就是圣龙死前印象最深的记忆。
如此想着，整个海洋突然震动起来。
原本还在四处游玩的鲛人一个个瞬间停下来，紧张地仰着头向着某个方向看去。就连那似是鲛族首领的男性鲛人亦匆匆从宫殿内游出，闪电般向着声源处游了过去。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健壮的男性鲛人，那两鲛人一人拿着一个三叉戟。
和鲛族首领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女性鲛人和一个小男孩鲛人，小男孩眨巴着大眼还不知道发生了啥，吵着闹着要跟上。
“母后，我想跟着父皇一起去嘛，我想去，我想去！！！”小男孩鲛人不停地甩着他那条蓝色鱼尾，吵闹着。
女性鲛人抱着小男孩鲛人，敲了敲他的小脑袋：“玉楼别吵，你父皇是去办正事，不是去玩的。再闹今晚不给吃鲨鱼肉了。”
一听不能吃鲨鱼肉，小男孩顿时变乖，不敢再闹。
安抚好小男孩，女性鲛人担忧地抬头仰望着鲛族首领离去的方向。
不远处的林觉将一切尽收眼底，他漆黑的双眸里闪过一丝光芒。
莫非这就是鲛族灭族的起源？
他心中刚闪过这个念头，那悬停的气泡开始动了起来，这次气泡带着他和玄清歌向着鲛族首领游去的方向飞去。
气泡穿过层层鱼群，终于停在了鲛族首领附近。
只见不远处，拿着权杖的鲛族首领和那两位鲛族侍卫警惕地呈三角形围住了飘在海中的五名男子，或者确切地说是一名男子。
那男子看衣着打扮只是容貌普通的侍从，只不过这侍从显然是个人界修士，用了咒术在自身周围笼罩了一层气泡，可以在海中畅游。
他身后还背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子，看衣着打扮要稍微精致考究些，像是这侍从的主人。除此之外，那男子脚下还躺着三个昏迷不醒的侍从。
五个人被气泡齐齐裹住，飘在海域中。
“抱歉，在下无意打扰，只是在下主人的商船遭遇海难，被海底暗流冲撞至此。”那侍从小心翼翼，一副不想惹事的模样。
鲛族首领皱着眉没说话，只对着其中一个鲛族侍卫使了个眼色。
那侍卫瞬间了然，飞快地向着海底游去，没过一会儿又游了回来，对着鲛族首领点了点头。
鲛族首领眼中的警惕这才稍微消减了些。
不远处的林觉，看着这一幕了然。
传闻鲛族住在深海，基本不和外界来往，星辰大陆上就算流传着鲛族的传说，但是极少人能找到鲛族所在。
只有少数商船或者渔民在遭遇海难后，被暗流卷入鲛族的地界，见过鲛族。之后被鲛族送离地界后，再想返回寻找鲛族的几乎都失败而归。
这几人突然闯入鲛族的地界，鲛族首领方才应当是让那侍卫去看了看周围是否有船只残骸，确定此人是否说谎。
毕竟鲛族对外族人戒备心很高，并不喜欢和外人来往。
那边鲛族首领确定那侍从没有说谎后，才开口：“此处乃我鲛族地界，请速速离开。”
气泡中的侍从忙慌张道：“抱歉，我家主人和其他几位兄弟都晕过去了，我虽是修士但境界才炼气期，带着他们四个昏迷的人，也坚持不了多久。”
“还请各位行行好，让我等借住三……哦不，一日就好，一日后等我家主人和三个兄弟醒来，我们便离去。”说罢，那侍从可怜巴巴地望着鲛族首领。
鲛族首领皱着眉，有些为难。
他们鲛族向来不喜和外人来往，尤其是这会法术的修士，更是让他们忌惮不已。但见对方确实可怜，又说了只住一日，想来翻不起什么风浪。
在犹豫了一番后，鲛族首领终于点头：“好吧，跟我来，不过说好了，只能住一日。一日后不管你家主人和你兄弟是否醒来，我都会送你们离开。”
那侍从闻言开心地笑了起来：“多谢多谢！！！”
不远处的林觉若有所思。
难道就是这一天的时间，就让这小修士灭了整个鲛族？可是鲛族虽说不会术法，但他们有着万年修为的圣龙守护，这小修士哪怕是大乘期修士伪装，也不可能在一日之内就将整个鲛族和圣龙一锅端了。
这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觉心中疑虑重重，下一瞬，眼前的海浪一阵阵剧烈地翻滚，满是细小雪白的海水气泡。待满眼的细小气泡散去后，眼前的场景已然大变。
他和玄清歌两人被大气泡裹着，出现在了一个欢迎宴上。
鲛族首领和鲛族皇后坐在上首，鲛族皇后怀里抱着那叫玉楼的小男孩鲛人。小男孩正眨巴着大眼，好奇地打量着下首处的那几个人族。
为首的人族正是方才林觉见到的侍从主人。那人面如冠玉，和幻境里的王亭悟长得一模一样。王亭悟身旁则是那四个侍卫，其中一个便是那自称炼气期的小侍卫。
此时的鲛族首领看着王亭悟一行人已没了戒备，反而充满善意和感激。
“没想到王公子医术如此了得。还好有王公子在，否则我家玉楼只怕……”鲛族首领说着，后怕地揉了揉一旁小男孩鲛人的脑袋。
小男孩则是对着王亭悟一行人甜甜一笑。
王亭悟有些害羞地低头笑着：“过奖过奖，王某不过一介普通医修罢了。若不是首领大人您好心收留我等，只怕我早已葬身在这深海之中。”
那炼气期小侍卫笑着接口道：“是啊，这可能就是我们那所说的有缘吧。”
这话一出，众人不禁笑了起来。
王亭悟忽然好奇道：“听说你们族内都是由祭司输入神力治病，那个……是怎么治病的？”
大概是王亭悟救了鲛族首领儿子的缘故，首领并没有藏私，立刻便派人唤来了他们的大祭司，一位身穿白袍，看着便尊贵无比的男性鲛人前来。
由大祭司和王亭悟两人交流沟通。
两人一番交谈，互相交流彼此的救人心得，一瞬间打开了彼此的新世界大门，没过一会儿，两人便相谈甚欢，恨不得当场结拜成为异性兄弟。
更是在这之后相约，欢迎宴后去大祭司的房间内继续深入交流。
这之后，后面的画面宛若流水一般，匆匆闪现。
一会儿是，王亭悟和大祭司两人在祭司殿内研制某种能容纳神力的容器。只因鲛人内含有神力的祭司人数并不多，且救治能力参差不齐。
有时候若是多位鲛人同时得了重病，由于祭司人手短缺，恐怕无法同时救治。
那日鲛族首领的儿子玉楼便正是遇到此种情况。在王亭悟等人来后的当晚，玉楼便生了怪病，几个祭司根本治不好。
偏偏整个鲛族内神力最高，治疗能力最强的大祭司刚给一位鲛族治完病，体内神力空虚，需要几个时辰后才能恢复过来，此时根本无法再继续给人治病。
眼看玉楼皇子便要病死，还好王亭悟提出让自己试试，这才将玉楼小皇子救了回来。
王亭悟作为客人留在鲛族的这段时间便想了个法子，可以制造一种容器，容纳大祭司的神力。当族内无人生病时，大祭司便可将自己的神力存储到容器中。
这样等有人生病时，大祭司顾不过来，便可用容器内的神力替其他鲛人治病。毕竟他们鲛族祭司替鲛人治病，只需要将神力输入心脏处即可。
这个想法得到了大祭司的支持，只是这容器的材料找起来有些麻烦，是以两人经常一起去附近寻找可用的材料。
在好几个无功而返的炼制容器画面闪过后，终于有一天，王亭悟和大祭司联手找到了不错的材料，并成功炼制出了可容纳保存大祭司神力的容器。
这一举动让整个鲛族都沸腾了。大家都知道此举无疑能大大缓解鲛族内祭司短缺和能力参差不齐的问题。
当天，整个鲛族便举办了一场盛宴来庆祝这个发明。
那一天，整个鲛族之地遍地的夜明珠绽放着璀璨的白色光芒，将整个海底照得亮如白昼。所有鲛族开心地在海中畅游跳舞。
空灵悦耳的古琴之音在海域中缓缓飘荡。
众人把酒言欢，前所未有的热闹。这也是鲛族第一次如此热情地对待外来的人族，好似这一刻，鲛族彻底对外族之人打开了心扉，诚挚地想要与王亭悟一行人结下良缘。
庞大的圣龙半睡半醒中，感受到这份来自鲛族所有族群传来的愉悦心情，亦被他们的开心感染，轻轻吐了一口龙息。
龙息瞬间招来各种色彩鲜艳，发着各种荧光的水母在鲛族的盛宴上绽放。宛若人界天空中绽放的烟花，在深蓝色的夜空中绽放璀璨光华，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众位鲛族兴奋地齐齐仰着头，对着圣龙的方向真心赞美和感激。
一幅美好的让人心醉的画面。
谁也不曾注意到，欢庆的人群中，一个小小的侍卫悄悄将一小瓶不知名的液体倒入了鲛族的圣池中，为这场灭族埋下了伏笔。
林觉默默看着这一幕，瞬间明白了侍卫的计划。
从之前看到的画面可知，鲛族每次举办这样盛大的宴会，会在宴会尾声让全族共饮一杯圣池之水。
届时，海皇宫内会空出一片由圣龙之力圈出的空地。这片空地将海水隔离在外，形成一片宛如人间陆地的场景。
鲛族们会幻化成人形，用双脚走在地上。一群鲛人一个个举着空杯，由鲛族首领亲自用夜光杯，将圣水分到每一位鲛族手中。
而后在赞美一番圣龙之后，齐齐喝下这份带着圣龙祝福的圣水。
最后再由鲛族首领亲自举杯将手中圣水往空中一洒，那圣水便会自行变成一颗颗水珠，漂浮着飞出空地，自动飞向圣龙的栖息地，被圣龙喝下。
这一整个流程，若是放在以往当然没什么问题，可现在圣池之水被下了东西，可就不太妙了。
鲛族终归还是低估了人性。
林觉在心中微微叹息，下一瞬眼前的场景已然大变。
原本的欢声笑语，此刻变成了血腥屠杀的前奏。
所有鲛族横七竖八地躺在圣龙之力圈出的空地上，全都昏迷不醒。林觉扫了一圈，几乎所有鲛族全部躺在了这里，除了那位叫玉楼的小皇子。
现场唯一站着的便只剩下王亭悟和那位自称炼气期的修士。就连另外三个侍从亦是昏迷不醒。
王亭悟不可置信地瞪着面前的小侍从，怒吼着：“这……这都是你干的？为何？为何啊！！！”
他的双眸中满是不解和愤怒，还有自责和懊悔。
小侍从一改之前的怯懦，只是眼神淡淡地望着王亭悟，下一瞬，他的模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成了一位仙风道骨，看着便气质出尘的白发修士。
那白发修士淡笑着望着王亭悟：“你且看看，我是谁？”
王亭悟愤怒地瞪着白发修士，在看清那修士的模样时，眸中满是震惊：“你……你莫非是……”
那和王亭悟长得有三分相似的白发修士笑道：“不该用你，而该用您。怎么了？你家祖庙里没有供奉我的画像么？连自己的祖宗就认不出来了？”
王亭悟不可置信地连连后退，却被身后一个鲛人给绊倒在地，他摔在了鲛人的身上，却因为这事实冲击过大，而一时忘了从鲛人身上爬起。
他嘴中不断喃喃：“不……不可能！这不可能！！！我祖宗可是星辰大陆第一修士王渺之，他早已是大乘后期大圆满的修士，即将渡劫飞升……”
即将飞升的最强修士，怎么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
“不……你不可能是他……”
王亭悟疯狂地摇着头，大叫着：“你绝不是他！他不会做出这等事！他不会！！！”
王亭悟流着泪，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全族人视为心中信仰和骄傲的老祖宗能干出这事。
林觉也这被惊天秘密给惊了一瞬。
王渺之他知道，是原小说世界里只存在于背景中的大人物，在玄清歌还年轻的时候，王渺之是整个星辰大陆上响当当的大人物，修真界第一人。
后来更是飞升成功，成了近千年来唯一飞升成功的大能，是所有修真者心中的崇拜对象。没想到这王渺之竟是当年导致鲛族灭族的凶手！
空地上，王渺之对于王亭悟的激烈反应，依旧面带笑容。
他笑着：“傻孩子，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已在大乘后期停留太久，太久了。”
王渺之叹息着，像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看着王亭悟：“修士也是有寿元的，再拖下去，我寿元便要到了。我苦修千年，岂能就这么消散于天地间？”
“我来到你身边本是偶然，想着在死前护住我的子孙最后一程，谁知上天不愿见我毁灭，竟让一场海难将我送到了鲛族的地界。这是上天赐给我的机遇，我岂能不抓住？”
“什么机缘？为何鲛族是你的机缘？”王亭悟红着眼疑惑道。
王渺之笑着；“你不懂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我曾在一个仙人洞府里找到一份古籍，古籍里记载了他当年飞升的秘密。那位仙人和我一样，卡死在大乘后期，无论如何都无法进入渡劫，羽化飞升。”
“后来他偶然来到了鲛族地界，为了发泄心中不满屠杀了鲛人一族，嗯，也不算一族，还溜了几个小杂鱼，不过算起来也有上千条鲛人了。”
“本着杀也杀了，直接丢弃鲛族尸体有些浪费。那位前辈便将鲛族尸体给全部处理干净，毕竟鲛人浑身都是宝。”
“他拔光了他们的鳞片，挖掉了他们的鲛珠内丹，剔除了他们的鲛骨，将这些一股脑全丢在炼丹炉里，竟炼出了一颗顶级品质的丹药。”
“那前辈想着自己反正也是大限将至，便随口吞下了那颗丹药。”
王亭悟听得浑身发凉，颤抖着嘴唇道：“莫非……他……他凭着这颗丹药飞升成仙了？”
王渺之笑着：“是啊，他飞升了。现在你明白了？我与鲛族无仇无怨，只是他们运气不好，碰上了我。”
“不过他们死的也不冤，毕竟成全了我这位未来的仙人。”王渺之忽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十分畅快，好似一下子将多年堆积在心中的，因为大限将至却无法飞升的痛苦全给发泄出来。
最后，他盯着王亭悟一字一句道：“你救不了他们，今日，鲛族和圣龙都得死。”
第67章
血, 漫天的血光。
王亭悟的眸中满是血红。眼前的所有一切在他眼中扭曲。他仿佛看见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道漆黑的影子。
那黑影将地上昏睡过去的鲛人，一个个杀死,剃掉他们的鳞片,剥离他们体内的鲛珠内丹,抽掉他们体内的鲛骨。
在将所有东西,一样一样丢进炼丹炉中炼制。
直到最后，黑影从炼丹炉中掏出一枚晶莹剔透泛着七彩光芒的丹药。那黑影举起丹药,哈哈大笑起来。
王亭悟满眼血丝地看着这所有事情发生，终于忍不住疯狂抱着脑袋大叫起来。他惊惧，痛苦,悔恨。
这一刻，他整个人终于彻底崩溃疯狂。头疼的厉害，他受不住地疯狂趴在地上，用头猛撞地面, 仿佛这样就能消减内心的愧疚和悔恨。
他将一切归咎于自身,若是没有他的存在，就不会为鲛族带来这场灭族之灾。
有良知的人悔恨不已, 没有良知的人却在洋洋得意。
当他最后一次猛地撞在地面上后,王亭悟终于不动了。他大睁着双眼,死不瞑目。
王渺之总算放下那颗让他痴狂的丹药,看着生生将自己撞死的后世子孙,只不满地微微皱眉,好似在看一个不成器的子孙。
“没用的东西。”他冷冷地最后看了一眼王亭悟,便收回目光，将那枚丹药珍视地收入储物袋中。
下一瞬，他向着圣龙的方向飞去。
斩草除根他自是知晓,鲛族已经灭族，只要杀了圣龙，他便再无后顾之忧。
包裹着林觉和玄清歌的气泡，又开始猛地加速向着圣龙的栖息地飞去。等气泡到达时，王渺之已经站在了圣龙的面前。
庞大的圣龙宛若一座连绵起伏的巨型山群，盘旋在海底。王渺之站在祂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可就是这么渺小的生物，在圣龙面前露出了一抹邪笑，眼中带着浓浓的杀意。
圣龙巨大的龙眼半睁半闭，虽然还保持着一定的神智，但明显无法动弹。只能愤怒地瞪着王渺之，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祂庞大的龙眼里满是悲伤，一汩汩血泪从祂的眼中缓缓滑落，滴落在祂脑袋旁。显然，祂看到了王渺之所做的一切，却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祂望着面前的王渺之忽地喉咙里发出了一阵阵闻者落泪，听者伤心的呜咽声，像是最后的悲鸣。
王渺之只是淡笑着抬起手，轻声道：“不必难过，我这就送您和您的子民去相聚。”
话落，王渺之手中倏地发出一道光，直直刺穿了圣龙的头颅。圣龙的龙眼猛地瞪大，很快便失去了生机，失去了光彩。
祂庞大的身躯因为失去了生命，而开始渐渐瓦解成片片莹蓝色的光点，向四周飘散而去。这一幕远远看去，竟也十分美丽。
王渺之静静看着这一幕，不禁低喃：“不愧是鲛族的守护神兽，魂灵竟是这等颜色。可惜了。”
话落，他随手一挥。
那漫天的莹蓝色光点霎时被收拢成一个光球，被强行禁锢在了王渺之的右手掌心中。
“安息吧。”
他低头望着那团光团，话落，他掌心猛地收拢，那光团顿时被灵力给强行毁灭，竟是直接让圣龙当场魂飞魄散。
不远处，林觉默默看着这一幕，隐约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若是圣龙当年已经魂飞魄散，那祂的怨灵又是从何而来？他思索间，突然看到了怀里沉睡的玄清歌。
突然一愣。
莫非是因为七昉轮回之神神力的缘故？除了轮回之神的神力，他想不到这个世界还有什么神器能有此等功效，只靠一个圣龙龙骨便能生出怨灵。
这么一想，瞬间能解释了。难怪原小说世界里根本没有圣龙怨灵大闹凌霄书院的剧情，因为原世界就没有七昉投生的玄清歌！
如此说来，他此番强行回收了这个世界的七昉神力，那怨灵没了神力支撑，不是会直接消散？
在林觉思考间，气泡再次飞了起来，以极快的速度飞速向上飞去，直直冲向海面。
林觉不得不赶紧抱紧玄清歌，他知道，他这是要被七昉的神力重新送回幻境了。他不由地再次看向王渺之，想看看他最后的下场。
按照这本小说世界的天道法则来看，像王渺之这种为了能飞升，不惜灭了人家一族的凶恶之徒，哪怕吃下了蕴含上千鲛族精华的丹药，也绝对成不了仙。
最大可能是吃完灵丹，便当场自爆灰飞烟灭。
可在这个小说世界的传说中，这王渺之却被传成飞升成功，显然有蹊跷。他很可能还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只是不再以王渺之的身份。
只是他会以何种身份活着，恐怕只能是个谜团了。
气泡飞速上升，眼前是急速穿行海域产生的海水气泡，王渺之很快成了林觉眼中的一个小黑点，直到再也看不见。
气泡在飞出海面的那一瞬，强烈的白光袭来，林觉再次晕了过去。
*** ***
等林觉迷迷糊糊醒来时，眼前的光芒刺得他一时无法睁开眼。耳边是叶归舟惊喜的声音：“夫君！”
很好，看来还在幻境内。
林觉无语地想着，缓缓睁开了眼。抬眼便看到叶归舟喜极而泣的脸，没等他反应过来，叶归舟已经猛地扑到他怀中，死死抱住了他。
“夫君，你终于醒了。”叶归舟抱着他，滚烫的泪滴在了他的脖颈上，语气哽咽。
林觉愣了下，心中一软，抬手安抚地拍了拍叶归舟的后背：“嗯，我是怎么回来的？玄清歌呢？他没事吧？”
叶归舟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而是依旧抱着他，身子微微颤抖。
“等等，让我抱抱你，不然，我会以为……这只是一场梦。”他低声道，又用力抱紧了林觉，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抚他心中的恐惧。
叶归舟将脑袋完全埋在林觉的脖颈中，呼吸着林觉身上那股淡淡的梅花暗香，过了不知多久，他惶恐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些。
自从林觉和玄清歌被金色光团给带走后，整个海国大乱。
海皇下令全国搜索林觉和玄清歌的下落，叶归舟更是连觉都不睡了，一整天只吃喝一点，恢复了点力气便带领士兵全城搜索林觉的下落。
距离此时此刻，他已经连着一天一夜没休息了。他只想快点找到林觉，他坚信那光团定是将林觉传送到了海国的某个角落。
他打算一点点地找，总有一天能找到林觉。他甚至完全不敢想，若是光团将林觉传送到了其他他不知道的某个角落，他该如何？
他不敢想这个可能，因为哪怕只是在脑中稍微这么一想，他便恐惧到浑身颤抖。所以他只能不断告诉自己，林觉一定还在海国。
只有这样，他才能打起精神去努力活着。
叶归舟甚至做好了要一直就这么找下去的最坏打算，谁知今日一早他因为疲劳过度晕了过去被下属送回家中。
在床.上，他在噩梦中醒来后竟然看到身边躺着林觉。
叶归舟还以为自己仍在做梦，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的男人，甚至不敢伸手去触碰。怕和梦里一样，刚伸手触碰到，对方便化为点点白光在面前消散。
直到林觉在昏睡中，忍不住转了个身，一手搭在了他的腰间，感受到腰上的触感，叶归舟才恍然惊醒。
他伸手轻抚林觉沉睡的脸，感受到手下的温度，他这才敢相信林觉终于回来了。
床榻上，叶归舟抱着林觉许久，终于松开林觉，只是那双深蓝色的眸子满是血丝，显然严重的睡眠不足。再加上哭过后，有些红肿。
“我醒来时，你便已经躺在我身边了。放心吧，玄清歌已经回到了家内，身上没有伤口，安然无恙。”
叶归舟在确定林觉真的回来后，第一时间便让人去了玄清歌的寝殿查探情况，果然在玄清歌的寝殿内发现躺着的玄清歌。
玄清歌和林觉一样，毫发无伤，安然无恙地躺在床榻上沉睡着，完全看不出任何一点被人刺穿脖颈的模样。
对于下属传来的消息，叶归舟是安心之余，大大地松了口气。
虽说因为林觉和玄清歌之间关系密切，偶尔会让他心生醋意，在面对玄清歌时难免有些本能地排斥和尴尬。但除此之外，他还是很尊敬和喜欢玄清歌的。
玄清歌是个善良，且能力极强的高阶祭司。救治了无数海国子民，对海国来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打心眼里，他是希望玄清歌能平安归来的。
更何况玄清歌还是林觉的挚友，若是玄清歌当真出了事，只怕林觉会伤心很久。他自是不舍得林觉伤心。
听叶归舟如此说，林觉这才松了口气。
他缓缓坐起身，想起圣龙怨灵消散一事还未确定，忙道：“对了，王亭悟那四个侍从最近几天可有异动？”
“侍从？”
“对，之后云落尘没出事吧？”
叶归舟摇了摇头：“放心吧，云落尘很好。”说着，他欲言又止地看了林觉一眼，云落尘只是和他一样，时刻关注着城中侍卫寻找林觉和玄清歌的事宜。
这两天，人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和失神罢了。
他想了想，没将这些说出，只继续道：“王亭悟的几个侍卫倒没听说有什么动静，对了……有一个侍卫突然生病，病死了。”
林觉一惊：“叫什么名字？”
见林觉对那侍卫如此在意，叶归舟心中疑惑，但没有问出来，顺口道：“王渺之。”
林觉：“……”
圣龙怨灵埋在幻境里的顶级杀器竟就这么死了？难道怨灵当真消散了？为了立刻验证心中猜想，林觉没再和叶归舟多说，只说自己想一个人静静。
叶归舟心中疑惑重重，尤其是那团神秘出现的金光，玄清歌为何会死而复生等等，他都想问林觉。
但见林觉似乎不想说，只得强行压下疑惑，扶着林觉重新躺下，替对方盖好被子后，这才转身离开。
床榻上，林觉等叶归舟走后，并放出神识确定叶归舟走远了，这才对着虚空叫道：“圣龙？圣龙你还在吗？”
他连着叫了几声，结果毫无反应。
想了想，他又试探着骂了几句鲛族，可那边依旧毫无反应，甚至窗外的阳光依旧灿烂无比，天象没有任何异动。
林觉这才敢肯定，怨灵是真的消散了。
怨灵一散，那么这幻境只怕再过几天也会自动散去，无需担心之后的事了。确定了这点，林觉整个人顿时松懈下来。
只是当他闭上眼，想好好放松下，脑中突然多出来一分由幻境强行加给他的记忆。
记忆中，那被圣龙抹去的无名又回来了。他依然是那个和姐姐住在一起的小侍卫，依旧是叶归舟最好的朋友，只是这次的记忆里，无名从小体弱多病，脾气阴晴不定。
他生来便患有头疼病，不发病的时候，性子虽稍显孤僻不合群，但还算正常。可一旦头疼病发作，便会抱着自己的脑袋，疼得跪倒在地，几乎无法动弹。
等他疼痛过后，再次抬眼，便会好似变成了另一个人，眼神冷酷无比。你和他说话，他也不回话，只是那样冷冷盯着你，让人瘆得慌。
因为这个原因，周围人都不怎么喜欢他，说他是小疯子。只有叶归舟愿意和他做朋友，平日里没事便会去找无名聊天。
接收完记忆，林觉一阵无言。
不是，无名不是离开了幻境么，怎么又回来了？还是在怨灵消散之后，这是回来想继续在幻境里体验和姐姐待在一块的美好生活？
但若是如此，他不该从小体弱多病，还有那疯病是什么鬼？莫非他的身体在幻境外出了什么问题？
林觉想了想，决定去无名家看看。
未免叶归舟知道后，又让他继续躺在床上休养生息，林觉又悄咪咪地拿上幂蓠，换了身常服，翻墙离开了自家的宫殿。
于是，等叶归舟端着装满饭菜的饭盒进入房间时，发现床榻上空无一人。正当他整个人僵硬地立在原地，以为光团又将林觉给带跑时，桌上的一张纸条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快步走过去拿起一看：“有事出去一趟，稍后便回来。勿念。”
叶归舟看着纸条上熟悉的笔迹，僵硬的身体总算放松下来。但想着林觉失踪前才中了毒箭重伤差点死掉，后面又失踪了整整一天一夜，如此这般不在家中好好休养，反而瞒着他又跑出去了，顿时抿紧了唇。
然而一想到林觉，他的心又不禁柔软下来。
良久，他只是叹息了一声，深蓝色的眸中滑过一丝无奈。
另一边，林觉带着幂蓠，很快来到了无名的小院子前。
他扣响门没一会儿，院子大门便被打开，露出了少女秀美的脸。少女见林觉掀开幂蓠面纱的一角露出真容，顿时笑了起来。
“大人，您怎么过来了？小名还在当值，没有回家。”
“我知道，我在家中等他回来便好。”
少女闻言，眸中有些诧异。但她没有多问，只大方地打开门，让林觉进了屋：“那大人请进。”
“嗯。”
进入熟悉的院子，院中仍摆放着那张老旧的木桌和几个小矮凳。
少女进入房间内给林觉倒了一杯茶，递了过来：“大人，你且在院里喝杯茶，我在洗菜呢。对了，大人您要在这用膳吗？若是如此，我现在就得去集市了，否则去晚了可就没菜了。”
林觉忙道：“不用了，我来只是想看看无名，还想问问他的病情。”
少女愣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林觉问的是无名的疯病。她清澈柔和的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不明白林觉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
毕竟托叶归舟的福，林觉其实早年曾出手用神力给无名治过疯病，可惜并无任何效果。连大祭司林觉都治不了此病，少女心中失落，却也只能无奈接受这个惨痛的事实。
这之后，林觉再也不曾询问过无名的疯病。
如今时隔了好几年，为何大人会突然问起这事？
面对少女的疑惑，林觉没等对方开口便道：“近日我们海国迎来了一贵客，名叫王亭悟，想来无名已和你说过。”
“嗯，小名的确说过，说是一位很厉害的医修，和我们海国的祭司一样，能替人治病。”少女笑道。
“不错，那人医术相当高明。所以我想再问问无名的病情，也许能让王兄替其治疗。”
听到林觉如此说，少女顿时双眼一亮：“真的吗？小名的病真的能治好吗？”
“不一定，只是有可能，所以我需要知道无名的所有病症。”
少女微微失落地点头，但很快又调整好了心态，露出笑容：“也罢，能多一分机会也是好的。”
“是这样的，小名他……”
少女端坐在小凳子上，将无名得了疯病之后的症状详细地说了一遍。
和林觉里多出的记忆差不多，只不过少女讲得更细致。比如无名一旦头疼后，会下意识喊道： “滚开！滚出我的身体！！！”
“你是谁？你是谁？！！”
或者疼着疼着，无名突然会疑惑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说：“这不该是我……我为何会在此处？我是谁？我不该在这儿的……我到底是谁？”
林觉听到少女的描述后，眉头不禁皱起。
这听起来怎么像是魂魄紊乱的症状？一般是某个很弱的灵魂在吞噬了其他强大的灵魂后，由于自身灵魂魂力太弱，导致被其他灵魂给反噬，造成主客异位的现象。
被吞噬的灵魂会短暂地压制住虚弱的灵魂，取而代之。但这只是短暂的，一旦等那虚弱灵魂缓过来，又会重新掌控身体的控制权。
过一段时间，再重复此过程，表现出来的便是无名这副模样。
但无名的灵魂他曾用神识检测过，很强悍，根本不可能出现此等状况。尤其之前明明没有任何异样，怎么在离开幻境后，重回幻境便有了？
总不至于是他的神魂出了问题吧？
带着这个疑惑，林觉没再多问。
夜幕很快降临，少女已经将做好的饭菜端上了小桌子。见林觉还在等待，少女笑道：“时间也不早了，大人今晚便留下来吃饭吧。我多做了一些饭菜，虽说肉不太多，但还是管饱的。”
见少女盛情相邀，林觉不好再推脱，只好答应。
少女笑着，赶紧进了厨房给林觉添饭。这时，院子大门终于被打开，忙碌了一天的无名走了进来。
“姐……”少年的话语在看到林觉的一瞬，瞬间噎住。
他呆呆地看着林觉，见林觉对着自己微微一笑，似乎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抬袖擦了擦眼睛，再定睛看去，见林觉还在，顿时惊得后退了一步。
“大……大人，您怎么来了？”
少年惊得结结巴巴，脸变得黑红黑红的。
“来看看你，怎么，不欢迎我吗？”林觉笑着起身，向无名走去。
无名紧张得忙摇头：“不……不是。”
他低着头，完全不敢看林觉的脸。
无名完全没想到林觉在失踪后又突然现身后，会立刻来见自己。一时间万般情绪涌上心头，双手紧张地放在身子两侧，完全不敢动弹。
“起抬头来，我想……看看你的眼睛。”林觉站在无名身前，眸光微凝。
“啊？”无名怔怔抬头，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林觉望着无名那双和叶归舟一模一样的深蓝色眸子，用神识试探着钻入其中看了下，果然发现了问题。
无名的神魂不知为何突然变弱了许多，就像一团散魂。若是光如此，倒也没什么问题。但问题就出在他体内的灵魂明显吞噬了两个很厉害的神魂。
那两神魂尚未完全被他的神魂炼化，是以在他的本体灵魂变虚弱后，那两魂魄便开始叫嚣着要夺走身体的主控权。
得亏无名的神魂过于强大，哪怕变虚弱了许多，仍能勉强镇住那两抹魂魄。尤其在这顶级幻境中，无论是无名的本体魂魄，还是那两个被吞噬的魂魄，都被洗去了记忆。
所以才好掌控。
一旦出了幻境，那两魂魄恢复记忆会变得更凶，只怕无名要吃很多苦头。要想解决问题，无名只能赶紧在离开幻境前炼化这两魂魄。
只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在幻境中，海国人的设定是无法修炼法术的。
可为何出了一趟幻境，无名的神魂便会虚弱至此？他出了何事？
无名见林觉深深地凝视着他的眼睛，脸上更加烫红，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大人，您看……看完了吗？”
第68章
林觉回神,目光复杂地望着无名，沉默了一瞬后，他道：“看完了,去吃饭吧。”
无名紧张地点了点头, 正准备说让林觉先请, 他的脑中忽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刺激得他的身体顿时一僵。
意识到即将要发生什么，他在一愣后,猛地向着房间跑去，此刻他只想快点躲进房间内，不让林觉看到他发病时的狼狈模样。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 疼痛来的太快，几乎在他刚冲出去几步便疼得软倒在地，死死抱住了头。
院内的林觉和厨房内听到动静后赶紧跑出来的少女都是齐齐一惊。
少女跑得更快，甚至比林觉更早跑到无名身前。只见少女虽眸中带着担忧,但还挺冷静。她冷静地将无名抱在怀中,从怀里掏出手帕塞到无名口中，以防少年在疼痛中咬到自己的舌头。
“小名, 快, 快咬住帕子。”
在少女的轻声安抚下, 无名在无意识中咬住了手帕。他疼得整个人蜷缩在少女怀中, 死死咬住手帕, 发出呜呜的声音。
少女紧紧抱着他,继续安抚着：“没事儿,不怕，你是无名，你不是任何人。不要怕,姐姐在呢。”
她说着，不忘对着林觉露出歉意的苦笑：“大人，真抱歉，现在我们家恐怕没时间招待您。还请见谅。”
林觉皱眉看着这一幕，沉声道：“不必在意我，先照顾好他。”
他说着，上前单膝跪地，将手贴在无名的心脏处，试着将神力输了进去。然而等了一会儿后，意料当中的没有任何效果。
神魂的融合问题，凭幻境设定里的祭司神力根本毫无用处。
他收回手，沉着脸在脑中思考在幻境中该如何替无名解决这个问题。和叶归舟相处也有段时间了，无名和叶归舟的关系密不可分，他自是做不到对无名的困境完全置之不理。
能帮的自是会想办法去帮，只是无名此刻面临的问题有些棘手啊……
在他思考间，少女见林觉的神力依旧毫无用处，眸中的光稍微暗淡了些，但很快她又振作起来，一边抱着无名用手轻抚对方的后背安抚对方，一边对着林觉道：“大人，能否帮小女一个忙？”
林觉看向她：“你说。”
少女不好意思道：“能帮我将小名扶到床.上吗？”
对着少女的请求，林觉自是不会拒绝：“当然。”
扶人太慢，林觉干脆将疼得已失去神智的少年一把抱起，径直快步走向少年的房间。将人放到床上后，少女忙替少年脱去靴子，将被子盖在少年的身上，给少年的脑后垫好枕头。
之后又熟练地从床下拿出绳子将给少年和被子一起绑住。
林觉见状，惊愕了一瞬后，瞬间了然。
少女这是为了防止无名在神魂错乱中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见少女绑地很熟练，有条不紊，可见已经做了无数次了。
绑完无名后，少女终于喘着气停了下来，她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对着林觉道：“多谢大人。现在时间也不早了，饭菜也冷了，看来今晚没法留下大人吃饭了。”
“没事。你辛苦了。”
“没什么辛苦的。”少女只是淡笑，没有抱怨。她说着，担忧又心疼地看向无名，“小名从小就命苦，还好有大人和小舟的照顾，我们已经很知足了。”
林觉沉默。
在幻境的设定里，无名和叶归舟的身世有些像，从小就是个弃婴，被同样是小乞丐无亲无故的少女捡到，少女靠捡垃圾将无名给养大。
无名长大后，偶然遇到叶归舟，两人因为相貌相似，且性格相似，于是很快成了朋友。无名因疯病的缘故，一直找不到谋生的活。毕竟没人愿意花钱请一个随时会发病的疯子。
之后是在叶归舟的介绍下，才成了祭司殿的侍卫，这才有了钱能让一家吃饱饭。
而大祭司林觉也会在平日里给无名家送一些衣服之类的生活用品，这便是所谓的照顾了吧。
一时间，林觉有些五味杂陈。
没想到哪怕是在这前期算是美梦开局的幻境里，无名都能被设定的如此悲惨。都说幻境是由心中欲念所化，可知对方心中该是如何的悲观。
他微微垂眸，正要说什么，院外的院门突然被敲响，传来熟悉的声音：“小雨姐姐，我和草草来看你啦！”
少女听到声音，眸光一软，笑着边和林觉解释，边向院子大门走去：“大人，您稍等，我去开门，是我的两个小朋友过来玩了。”
林觉压下心中惊讶，点了点头。
他望着少女走出房间去开门，眸光微闪。方才那叫小雨姐姐的声音分明是闻人草的声音。而她口中的草草不难猜出，正是她口中的好友方草草。
没想到闻人草、方草草和无名的姐姐竟然是好朋友。
当然这不是林觉关注的重点，重点是那闻人草竟然喊少女叫小雨姐姐，小雨……原小说世界的女主不就是闻人雨么？
莫非这少女便是被幻境洗脑的闻人雨？
在林觉惊愕中，院外的大门已经被打开，露出了门外的四个人影。其中三个都是林觉认识的，分别是闻人草、白思奇、刘臣轩。只有一位是个没见过的，脸上长着雀斑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应该就是闻人草经常挂在嘴边的方草草。
此刻院子外，闻人草一下子就亲昵地扑进了少女的怀中，撒着娇：“小雨姐姐，有没有想我啊？我悄悄溜出宫来找草草玩，正好也看看你。”
一旁的方草草笑得两眼弯弯：“我看你是想来找小雨姐姐玩，顺带来看我吧？”
闻人草不好意思地从少女怀中起身，对着方草草红着脸道：“我才没有！”
方草草哈哈笑着：“你还说没有，你脸红的像猴子屁股。”
“你才脸像猴子屁股！”
两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在那里叽叽喳喳拌嘴，刘臣轩红着脸在门口扭扭捏捏，一旁的白思奇看得那张娃娃脸上写满了恨铁不成钢。
最后见刘臣轩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白思奇只好亲自上了：“闻人姑娘，我和臣轩是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听说小名最近身体不太好，家里有些苦力活你一个小姑娘家的干着有些吃力，我和臣轩正好最近几天比较清闲，过来看能不能帮帮忙。”
少女忙摆手道：“多谢了，不过真的不必了，我家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们先进来吧。”
白思奇笑着：“好吧，那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说。我和臣轩力气可多的用不完。是吧，臣轩？”
他说着，用胳膊肘顶了顶一旁的红脸刘臣轩。
刘臣轩忙继续红着脸点头：“对对，我们力气可大了，小雨姑娘只管开口。”
说完，一向健谈的刘臣轩又变成了哑巴。
白思奇在一旁看得直扶额。
少女自是看出了刘臣轩的心思，但她没有点破，只大方招待众人在院内的小板凳坐下，之后才匆匆进了无名的卧房。
林觉将一切尽收眼底，一时间有些啼笑皆非。
现在他可以万分肯定在幻境里，扮演无名姐姐的少女便是原小说世界里的女主闻人雨。只是他没想到不是考生，甚至不是修士的闻人雨竟也会被拉入幻境中。
还在幻境中与男主刘臣轩结缘，该说这便是命定的缘分么？
“大人，您先去院子里吧，小名这里有我照顾。”
林觉干脆坐到床边，笑道：“不必了，我和他们不熟，便待在这儿吧，你也不必和他们说我在此处，否则只怕他们都要被我吓跑了。”
“这里交给我，你去和朋友聊聊天，先吃饭。”
林觉这话的确不假，在幻境中，他大祭司的身份尊贵无比，若是此刻出去，只怕一屋子人都会不自在。
闻人雨自然也知道这点，但留尊贵的大祭司一人待在简陋的卧室里照顾她弟弟，显然不妥当。
她为难地正要谢绝林觉的好意，林觉已道：“就这么定了，你快去吃饭吧，我留在这儿想想怎么帮无名治病。”
提到治病，闻人雨犹豫了下，总算点头：“好，若是小名有任何异样，大人还请随时叫我进来。”
“嗯。”
闻人雨离开后，顺手关上了门。
不过这房子挺简陋，并不隔音，林觉哪怕在室内都能将院子里的所有声音听得一清二楚。听着闻人雨招待众人的声音，他重新看向床榻上的无名。
此刻的无名已经不再疼痛地浑身抽搐，而是沉沉睡去，嘴里仍咬着那块手帕。
林觉看着他，伸手替他从嘴里拿出了手帕放到了枕头边，想了想，又顺手用帕子干净的部分替无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正擦着，沉睡中的无名突然缓缓睁开了眼，见到林觉在替他擦汗，整个人顿时愣住，觉得自己也许是在做梦。
他眨了眨眼，才回神意识到自己正被绑着，很显然一副已经发病过后的悲惨模样。无名顿时有些难堪，又有些自卑。
他匆匆转过头，想翻身背对着林觉，这样就能自欺欺人地骗自己，林觉看不见自己的狼狈模样。
可惜他此刻被绑住，根本动弹不得。在尝试了几次失败后，他默默转头，闭上了眼，完全不敢看林觉的脸。
林觉将手帕放在一边，见无名一副鹌鹑模样，大概也能明白对方所想，笑了笑道：“没事儿，不就是犯病么，什么病患我没见过？”
海国大祭司自是见过各种奇怪病症的，比无名这种要可怕夸张狼狈得多的实在太多。
无名听后却是将头埋得更低了，只恨不得将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大……大人，您先回去吧。我……我真的没事。”
“我知道，你问题不大。”只是魂魄没融合好罢了，确实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人会有些遭罪。林觉随口道，“你好好闭眼休息，不必在意我。”
“让我好好想想，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说罢，他干脆整个人背对着无名，省得无名尴尬。
床榻上，无名听林觉如此说，才小心翼翼睁开了眼，见林觉背对着他，他才敢正大光明地望着林觉的后背。
林觉的后背上披散着长长的黑发，只用一根白色绣着金色暗纹的发带随意系着。
无名盯着那发带默默出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他选择沉默，只安静地享受这难得的和林觉独处的时光。
一时间，一室静谧，只是不时从院子里传来闻人草等人的谈话声。
*** ***
另一边，玄清歌的寝殿。
寝殿外，一层层巡逻士兵不断巡逻着，一个个神色严肃。
寝殿内，躺在床榻上的玄清歌终于醒了过来。只见他睫毛微颤，下一瞬，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浅紫色的双眸中有金光闪过，那一瞬，他的眸光平静柔和，眸内似包含着万千宇宙奥秘，无论是和高阶祭司玄清歌，还是和星辰大陆第一人玄清歌相比，都有些微的不同。
玄清歌或者说，七昉掀开被子坐起了身。
他坐在床榻上，缓缓吸收着脑中的各种记忆。等彻底吸收完所有记忆后，他忍不住扶额苦笑。
没想到他在书界附近竟会遭遇神灵级别的天魔攻击，之后更是受伤意外落入这书界中，投生成了书中的一个角色。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林觉也会来到这里。
而且对方显然和他一样，是意外误入。否则以林觉的性子，绝不可能在一本小说世界里浪费时间。
脑中记忆一一闪过，一想到自己压抑在心中已久的情愫竟会被这小小幻境察觉，还完全投射到了玄清歌身上差点被林觉察觉，七昉便一阵心惊后怕。
他的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光。他觉醒的时间并不多，很快就会重新被封印，只有等他作为玄清歌的一生彻底结束，才会重归神位，重新变回七昉。
所以他必须得趁他现在还记得的时候，赶紧结束这场幻境。绝不能让林觉察觉到玄清歌心中对他的异样情愫。
打定了主意，七昉长袖一挥，面前顿时出现一道长长的金色丝线，丝线周围环绕着迷蒙的金色雾气。
见自己以玄清歌的身体在觉醒记忆的情况下，能破除幻境的设定限制，勉强施展出神术，七昉轻轻松了口气。
七昉施展的是轮回之神的术法——命轨。若是往常，他长袖一挥，横亘在他面前的应该是一条一望无际的金色长河，他可通过长河的任意一点，来查探任何生灵的人生节点。
只是他神体和林觉一样处于被压制的状态，但好歹他此刻的身体有大乘后期的修为，是以能施展的效果虽远不如神灵时期的他，但也够用了。
七昉认真地凝视着眼前的金色丝线，白皙修长的手指在金色丝线的某几个点随意拨弄了几下。
一幅幅画面顿时凭空出现在了七昉的面前。
有的是林觉坐在无名床边思考如何解决无名魂魄融合的画面。有的是林觉和玄清歌一起被气泡包裹着进入圣龙记忆的画面。还有林觉和玄清歌在小说世界里，交流的画面。
一幅幅画面闪过，七昉有一瞬的失神。他静静望着画面中的林觉，眸中带着温柔的笑意和怀念怅然。
但很快他便收敛心神，将心中那股翻滚的情绪给强行压了下去，专心顺着林觉在此小说世界里的命轨寻找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直到一个画面出现。
那是四日后的某个晚上，整个幻境开始消散，众人齐齐在睡梦中被传出幻境。林觉躺在床上，怀里抱着叶归舟。
两人一点点被光芒吞噬，而后消失。
七昉望着这一幕，呼吸不由地一窒。但他很快压下了心中酸涩和苦意，继续看着画面，总算在画面中找到了他要找到的线索。
只见画面中央，整个幻境在崩塌之时，最先崩塌的位置正处于神圣广场的中心雕塑。那大鱼形状的雕塑上一开始先是突然冒起了白光，而后以此白光为中心，崩塌开始向四周蔓延。
七昉眸光一亮。
找到了，这便是整个幻境的阵眼！只要破除阵眼，便可提前结束幻境。
确定了破除阵法的阵眼，七昉一刻也不敢耽误，匆匆穿好衣裳，便带上幂蓠打算独自前往神圣广场。
但他在拉开寝殿大门时，脑中忽地闪过林觉坐在无名床边思考的模样。想了想，他又决定还是先去趟无名家。
由于之前玄清歌失踪，侍卫自然不可能放七昉独自出行，最后七昉只好带了两个护卫随身跟着。
而此时的林觉在一番思索后，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原本小说世界里可没有无名的存在，就如同没有圣龙的怨灵存在一样。可如今反常地出现了，莫非也是和七昉的神力有关？
这么一想，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七昉的神力的确有强化魂体，跳出轮回的力量。它能帮让圣龙的龙骨滋生怨灵，自然也能帮无名跳脱出轮回，强化无名的神魂，让他彻底摆脱叶归舟，成为全新的个体。
而由于他之前为救玄清歌，召回了七昉的神力，所以无名的神魂才会一下变虚弱了许多。
所以无名这是倒霉地被他给误伤了？
意识到这点，林觉一时间有些啼笑皆非。
正在这时，他身后，靠近床头另一边的窗子突然被人敲响了。
卧房内的无名和林觉齐齐一惊，转头看向那扇小窗子。那小窗子靠近另一侧的小巷子，处于房屋房背面。
谁会不去前院敲门，反而绕到屋子后方，敲卧室的窗户？
林觉疑惑地伸手打开了窗子，待看清窗外的人时，他一愣。
窗外正是七昉和两名侍卫。
那两侍卫见到林觉亦是齐齐一愣，下一瞬，忙跪地道：“参见大人。”
林觉很快回神：“起来吧。”
“是。”
“你怎么来了？”林觉望着面前的玄清歌，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玄清歌却只是笑笑，语调轻柔：“来见见你，顺带……看看他。”
他说着，眸光温和地看向床榻上的无名。
林觉：“？？？”
无名：“？？？”
玄清歌见无名和被子被绑在一起，重新看向林觉：“林觉，把他抱起来，我需要能触碰到他的眉心。”
“好。”听着对方熟稔的语气，林觉顺口答应，将无名连人带被子一起扶了起来，让无名的额头靠近窗子处。等他做完了这些才反应过来，双眸一惊。
“你……你是？！”林觉惊愕地望向七昉。
七昉笑了笑，没有回话，只半垂着眼帘，在林觉和无名的注视下，伸出手指轻点了下无名的额头。
于是在众人的注视下，一点点金光缓缓从七昉的指尖溢出，钻进了无名的眉心中。
无名的面容瞬间平和下来，眉目舒展，双眸中涌现困意，渐渐闭上了眼。最后在林觉怀中沉沉睡去。
七昉这才收回手，脸色变苍白了几分，甚至有些站立不稳，好在身后的侍卫连忙一把扶住了他。
林觉抱着无名，在这一刻终于脱口而出：“七昉？你……你怎么会？”
“也许是神力突然回归的缘故，不过我很快又会睡去。只有完成轮回，我才会再次苏醒。能在这里见到你，我很开心。”
“林觉，很快大家都能出去了。放心吧。”
七昉说着，忽地一笑交代最后一句：“对玄清歌好一点。”
说完，七昉便伸手关上了窗子，带着两个侍卫离开了。林觉根本来不及阻止。等他将无名放在床榻上安置好，翻身从那窗子跳出去时，屋后的小巷子里已没了七昉和两位侍卫的踪影。
林觉站在小巷子里怅然若失地望着巷子口。
这家伙，真是……难得觉醒记忆，这是赶着去干嘛？
“林觉，很快大家都能出去了。”
脑中忽地闪过七昉方才说过的话。林觉一惊，莫非七昉已经找到了提前离开幻境的方法？
刚这么想着，整个幻境世界突然震动了一下。
下一瞬，一阵浓浓的困意袭上来。
林觉不得不靠着墙壁坐倒在地，在彻底昏睡前，他一阵失笑。
不愧是七昉，这速度……
等林觉再次睁眼时，周围环境已经大变。
蓝色的床幔，并列的两张床，可不正是凌霄书院给考生准备的居所么？他微微侧头，正对上叶归舟呆滞的脸。
叶归舟显然和林觉一样刚刚苏醒，只是苏醒后被幻境里的记忆给镇住，半天无法回神。等他终于从呆滞中醒神时，却又对上了林觉的目光。
他瞬间又僵住了，一张俊脸涨得通红。
“我……我……主人……”
林觉见状，不由地笑了起来：“怎么了？不叫夫君了？”
第69章
林觉的话让叶归舟顿时又想起了幻境内的种种, 少年的脸越发红烫。下一瞬，他受不住地直接化为小狼的原型，钻进了被子里, 一副短时间都不打算出来的模样。
林觉在一旁看得差点笑出声, 终于不再逗叶归舟。他伸手戳了戳被子鼓起的一小团, 笑道： “放心, 我没放在心上。幻境里的事不必在意，不过是被幻境给蒙蔽罢了。”
被子里鼓起的小团动了动, 没出声。
林觉笑着：“那你先在房内好好休息，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
说罢不等叶归舟反应, 已翻身下床，很快离开了房间。
床榻上，确定林觉走后，小狼崽才悄悄将脑袋从被子里钻出了一小点,大大的狼眼仍是不放心地又悄悄往门口看去,再三确定感受不到林觉时，小狼崽才泄气似地瘫成一团。
一想到幻境里发生的一切, 小狼崽又忍不住伸出两只前爪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一副不想面对的模样。
叶归舟怎么也没想到在幻境里,自己对林觉竟会如此热情,还会因为林觉的冷落而伤心难过。一想到自己竟对林觉耍小脾气更加无地自容了,只恨不得以后干脆在林觉面前都保持原型算了。
完全没脸见人。
小狼崽发泄地在被窝里滚来滚去, 滚了几圈后, 他才终于冷静下来。
整只小狼崽躺在床榻上，望着床顶发呆。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为何幻境中林觉会在一开始抗拒他亲热的意愿。原来主人一直都保持着记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他便肯定了。
主人毕竟不是凡人，而是神灵。一个幻境也许会困住主人，却困不住神灵的记忆。他细细复盘着，很快找到各种蛛丝马迹来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如此想着，小狼崽的眼里渐渐没了光。他又默默翻过身，重新钻进了被窝里，仿佛这样就能装作一切无事发生。
******
幻境终于消失，所有考生回来，让整个凌霄书院的夫子和十一梦终于松了口气，接着便陷入了更忙碌的状态。
十一梦甚至没空留在床边守护一出幻境后，便陷入沉睡的玄清歌，只让玄清歌的徒弟可儿守在一边，若有问题随时来找他。
接着便匆匆召集了夫子们以及一些学院内的学子，去清点目前学院内的考生人数，记录情况，看是否有考生在顶级幻境中遇害。
那毕竟是顶级幻境，杀伤力还是挺强的，哪怕是他进入其中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更不要说那些才炼气期的考生了。尤其被卷入其中的还有小部分人是毫无修为的普通人。
夫子们和学子的办事速度很快，不过一会儿便统计好了所有情况，十一梦紧张又忐忑地看完所有汇报，在确定无人受伤和死亡后，总算彻底放松下来。
书房内，他瘫软成一团，靠在椅子后背上，完全没有了平日里在学子面前威武霸气的模样。
放松下来，他总算开始有些时间思考其他问题。比如：师兄是怎么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找到幻境的阵眼？
要知道那可是顶级幻境，一旦进入是会被替换记忆的，根本记不起自己曾经的身份，甚至连修为都可能因为幻境的设定被大大地限制，完全无法发挥。
要在一个顶级幻境内找到幻境的阵眼，简直比让太阳从西边升起来还困难。
还有为何别的考生出来后都好好的，没有沉睡的迹象，只有他师兄玄清歌一出来就沉睡了，可让可儿检查玄清歌的身体，却找不到任何异样，身体挺好，神魂也没事，但就是一副很累的模样。
还几乎撑不住，立刻就睡了，到现在还没醒，这又是为何？
以及他的爱徒云落尘在离开幻境后好像也变得不对劲，甚至看到他还眼神有些躲闪，似乎做了什么亏心事的模样？
十一梦脑中正疑惑重重时，他的房门被敲响了。
原本瘫成一团，毫无威严可言的十一梦瞬间坐直了身体，整理好衣襟，摆出一副庄严，气场很强大的模样。
他清了清嗓子，沉声道：“请进。”
房门推开，走进来的人却不是任何他的下属或是院内的夫子，而是林觉。
见是林觉，十一梦的表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在看过众位夫子和学子呈上来的信息来看，林觉此次进入幻境后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海国的大祭司，受全国海国子民的爱戴。
由于幻境的洗脑能力太强，哪怕一大群考生已经离开了幻境，苏醒了记忆，仍然下意识对林觉充满了打从心里的爱戴和尊敬，话语间不自觉地也带上了敬畏的称呼。
一口一个“大人”。
以至于那些记录考生描述幻境内发生何事的夫子和学子们听后，都是心情复杂。心情复杂的原因当然不是那些考生被幻境荼毒太深。
而是他们通过这事深刻地意识到林觉的家世只怕很强，强得可怕！
幻境的等级越高，在幻化时便越贴近真实。
就像一些原本在现实里便是皇族的子弟，在进入幻境后，便会成为海国的皇族。而一些普通人进入幻境后，依旧是普通人。
而林觉在进入幻境后，能凌驾于整个海国之上，成为受众人爱戴的大祭司，说明林觉的家世背景甚至凌驾于五国的皇族之上！
是以那些夫子和参与记录考生描述幻境的学子们，都纷纷认定了林觉家世非凡，甚至猜测他和星辰殿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搞不好是星辰殿下一任的殿主也说不定。
只有十一梦想到了另一方面。
他老早就怀疑林觉肯定不止是某个大乘后期的大能如此简单，这下更确定了。若林觉只是普通的大乘后期大能，那么这海国大祭司的位置根本不可能是林觉，而该是玄清歌。
林觉能在玄清歌之上，足以证明这点。
一想到自己的猜测，十一梦顿时对林觉观感变得复杂。有些警惕，又有些热烈。
林觉见十一梦脸色变化莫测，几乎把所有情绪全写在了眼睛里，顿时有些想笑。但想到正事，他直接开门见山：“副院长，林某来找你是想询问玄院长的身体。他没事吧？”
林觉其实更想知道，此刻七昉是否重新被封印。
十一梦见林觉一来便问玄清歌，疑惑了一瞬后，没有隐瞒：“他还好，身体无碍，只是需要休息。”
听到要休息，林觉微微皱眉。
很显然玄清歌是因为给无名输送了一部分神力而造成身体有些虚弱，这才需要休息。此刻只怕已经陷入了昏睡中，而等七昉从昏睡中清醒后，应当就会重新变回玄清歌了。
想到自己和七昉也算有几百年没见面了，没想到骤然在这小世界里相聚，也不过才说了几句话就要再次分别，难免有些惆怅。
他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后，假装要离开：“多谢告知，那林某便告辞了。”
“等等！”
“嗯？”
林觉转身，看向神色有些急切地十一梦。
十一梦已起身，走到了林觉的面前，注视着他严肃道：“我听落尘说，在幻境中，师兄曾被一剑刺穿了喉咙，已然断气。是你召唤了那些金色光点，复活了师兄？”
面对十一梦的询问，林觉大方承认：“不错，是我，怎么了？”
十一梦嘴角顿时一抽。
还问怎么了？ ！这特么可是起死回生啊！ ！ ！任何人死在这顶级幻境里，便是真死了，是不可能活过来的！
当初他询问云落尘可有在幻境中看到何人召唤那些金色光点，见云落尘欲言又止，最后说出是林觉召唤光点将已经死去的玄清歌救活时，他整个人都麻了……
这还是人么？ ！
而此刻，十一梦见林觉如此轻描淡写的态度，人更加麻了。这特么果然不是人吧？ ！
见林觉一副不打算解释的模样，十一梦有些僵硬地笑着：“嗯，没什么，不过是让人起死回生的小事罢了，哈哈哈。您……慢走，我在此替师兄谢过你了。”
林觉点了点头，当真转身就走了。
门再次被关上，书房内恢复安静。
十一梦：“……”
*** ***
林觉离开了十一梦的书房后，果断挑了个没人看见的地方，在身上贴了高阶敛息符准备去亲眼看下玄清歌。
其实他一开始也能这么做，不过是想顺带在十一梦那里套出点有用信息。他毕竟对顶级幻境不是很了解，仅有的那点了解还是在幻境中从云落尘那儿了解的。
他需要知道离开幻境后，离开的人是否还会保留所有记忆，包括一些无法用幻境设定解释的离谱记忆，比如他用神力召唤神力，复活玄清歌一事。
而要弄清这点，直接找白思奇和云落尘都不好，需要撒谎解释一番，有些耗费时间。他若想尽快见到玄清歌，找十一梦最快。
十一梦在此前已或多或少猜到了他的身份，所以他可以直接试探，无需解释。
得知里面所有人对于所有记忆都记得一清二楚，林觉心中有了底。
阴影下，在敛息符生效后，林觉瞬间利用自己给玄清歌下的追踪咒，直接将自己给传送到了玄清歌身边。
等林觉再次睁眼时，他发现自己竟直接来到了他此前居住的玄清歌卧室。
此刻，玄清歌正躺在他之前睡过的那张床上，双眸紧闭，脸色有些苍白。一旁是之前曾见过面的童子可儿。
可儿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一手撑着脑袋，正眯着眼小憩，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小家伙对于林觉的到来毫无所觉。
林觉只是扫了可儿一眼便收回目光，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低头看着床榻上沉睡的玄清歌。
他用神识在玄清歌身上检查了一遍，确实如十一梦所言，没有任何问题。唯一的不适，只有玄清歌因神力缺失，而有些疲惫。看样子休养个一两天便能好起来。
林觉终于放下心来。
他转身正准备去无名那看看，身后沉睡的玄清歌突然轻声出声。
“林觉……”
林觉身子一顿，忙转身，却见玄清歌仍闭着眼，方才的那一声明显是梦话。可饶是如此，一旁的可儿瞬间被惊醒。
可儿眨巴着大眼，紧张地凑了过去：“师父，怎么了？不舒服吗？”
等他问出话后才发现玄清歌不过是在说梦话罢了，而且他说的梦话还是叫另一个人的名字。
林觉。
林觉、可儿：“……”
可儿讪讪地又坐了回去，有些不满地嘟起小嘴：“师父怎么会梦到那个炼气修士，真是。都不梦梦我。”
一旁的林觉：“……”
见玄清歌没有苏醒，林觉不再多待，一个闪身消失不见。
等林觉被传送到无名身边后，突然意识到了不妙。
眼前是雾蒙蒙的水汽，大片的黑色半透明纱幔轻轻飞扬着。
一池的浓郁灵水冒着腾腾水蒸气，上面飘满了深紫色花朵花瓣。林觉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了这是某种巩固神魂的灵植。
他在玄清歌院子里曾见到过，还是玄清歌告诉他此花的作用。
显然，这是一间巨大的供人沐浴的浴室。
这似曾相识的景象，让林觉瞬间想到之前他带着叶归舟，强行用追踪咒把自己给传送到玄清歌浴池内的一幕。
现在虽说没有掉到浴池里，但也差不多了。
林觉正准备闪身走人，还没来得及转身，浴池中央忽地冒出一阵水花。
男人猛地从浴池中央起身，光裸着的上半身全是水珠。此刻的黑市之主已完全卸掉了伪装，露出了和叶归舟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只不过凌霄书院里的叶归舟才十八岁，五官俊秀，气质冷峻，顶多给人以冷淡不好惹的感觉。
而浴池中的叶归舟看上去有二十五六岁了，虽是一模一样的脸，但气质截然不同，带着一股浓浓的厌世感和慵懒之感，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模样，少了十八岁叶归舟的稚气和意气。
此刻的浴池中的“叶归舟”显然没察觉到林觉的到来，只是光着身子半靠在浴池边，一双深蓝色的眸子，静静看着水面，似乎在发呆，又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室内安静得很。
只有微风轻轻吹过纱幔的声音。
林觉：“……”
趁着黑市之主完全没察觉，林觉赶紧就要走人，以免被人当成偷窥的变态。但他刚准备走，浴池内的黑市之主突然猛地皱眉，随手一挥，面前出现了一道光幕。
与此同时，浴池中央的叶归舟模样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竟变成了幻境中王渺之的模样，当然也穿上了衣裳。
本来要走人的林觉：“！！！”
他忙停下，正大光明地看起了起来。
只见光幕上，竟也出现另一张王渺之的脸。只不过光幕上的王渺之浑身阴气森森的，脸色有些发绿，看着就瘆人。
尤其是那王渺之的穿着，黑色长袍，头戴了星辰大陆上属于帝王才会佩戴的皇冠。说明王渺之此时的身份要么是五国中的一国君王，要么就是像鬼界、妖界这种的一界之主。
林觉越发惊愕。谁能想到当年屠戮鲛族一族后，飞升成仙的王渺之如今竟以另一种大人物的身份活着？
浴池边，黑市之主和光幕中的王渺之交谈着。
光幕中的王渺之不废话，直奔主题：“你调用了春雨楼里关于鲛族灭族一事的所有信息？”
黑市之主脸色淡定：“怎么了？我不够资格看？”
王渺之冷声：“够不够格我说了算，你想看可以，但需得到我的允许。别忘了你的身份。”
黑市之主神色淡淡，只淡淡“嗯”了一声，罕见地没和王渺之呛声。
王渺之见状，不再追究，只继续道：“凌霄书院出了何事？是海域出了问题？”
他语气中带着试探。
黑市之主依旧面无表情：“没事，只不过是一群考生不小心被卷入了一个秘境中，现在人全部被救出来了，无人伤亡。”
听是这种小事，王渺之瞬间没了兴趣，尤其在听到无人伤亡后，更加信了黑市之主的话。毕竟若真是海域出事，那帮炼气期的考生们根本不可能毫发无伤。
彻底放下心来的王渺之之后没说什么，只言语警告了下黑市之主不要越权，便灭掉了光幕。
浴池中，黑市之主厌恶地看了眼浴池中自己变幻的王渺之模样，冷笑道：“早晚弄死你。”
说罢，他又重新恢复成叶归舟的模样。
林觉：“……”
他就说原著中为何从头到尾，黑市之主都神龙见首不见尾，搞半天和王渺之关系匪浅。不过这曾经的黑市之主和王渺之到底是何关系，为何两人长的一样？
那王渺之如今又是何身份？竟能号令黑市之主？
一时间，他心中浮现诸多问题。
林觉皱眉沉思，完全没注意到他贴在身上的敛息符被周围水汽浸润，已经开始变湿，慢慢失去了些许隐蔽的效力。
哪怕只是些微的气息流露，都能引发其他人的注意，何况是黑市之主这种级别的大能？
浴池中原本松懈下来，准备闭目养神的黑市之主在察觉到气息的瞬间，猛地睁开双眼，身上顿时出现黑色长袍，面具和手套，从头包到脚，不露出半点肌肤。
与此同时，强大的杀招猛地向着林觉袭来。
那一招将快准狠发挥到了极致，哪怕是任何一个大乘期的修士突然对上这一招，只怕不死也要残。
林觉毕竟此刻只有炼气期的身体，突然见状也是一惊，好在他瞬间便发动了追踪术，闪身离开。
浴室内，那一招直接击空，将半个浴池都给炸了，地面焦黑一片，冒着滚滚浓烟。
不少守在浴池外的黑市侍卫闻声迅速冲了进来，黑压压一大片。却见浴池内虽然狼狈不堪，但没见到任何人影，只有黑市之主一人。
只见黑市之主站在那焦黑的，冒着烟的大坑中，微微弯腰，从里面捡起一抹发带。
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竟然只有一半焦黑，还有一半毫发无损，呈现出它原本的模样。
白色的，带着金色暗纹的发带。
黑市之主见到这发带，脑中顿时闪过幻境里的一幕。
尊贵的大祭司背对着自己，坐在床边沉思。他身后长长的黑发被一抹白色带着金色暗纹的发带随意系着。
黑市之主面具之下的俊脸顿时涨得通红，暗自咬牙：“……林、觉！”
由于黑市之主在自身周围设下了一圈隔音结界，是以外面的这帮侍卫压根没听到黑市之主说啥，只见到黑市之主似乎很生气，恶狠狠将手心中的发带给直接捏碎了。
众侍卫顿时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另一边，凌霄书院。
叶归舟身边。
堪堪溜走成功的林觉看着自己披散的长发，没了白色发带的踪影，一时间有点心疼。那可是顶级照影珠啊！要想重新买一颗回来，还得重新去趟黑市。
想了想，他果断打消了这个念头。短期内还是不要过去了，估计黑市之主已经知道是他了。这个时候过去，不是找死么。
黑市之主显然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的脸以及发现他和王渺之的关系，这两个明显是黑市之主的大雷。
而他今日一个不小心连着踩了两个，最近还是安分待在凌霄书院内比较好。
房间内，林觉从储物袋里找出一条白色发带重新给自己披散的头发系了起来。搞定后，他才再次看向床榻上鼓起的被窝小团。
叶归舟竟然还躲在被窝里没出来。
林觉：“……”
林觉又是无语又是想笑，他正准备上前一把掀开被子，房门先被敲响了。他这才转身，上前去开了门。
打开门一看，原来是一脸兴奋的刘臣轩和白思奇。
“林兄，您……额不，是你还记得那秘境里的一切么？”刘臣轩一脸振奋。
“是啊是啊，听说这次秘境是为了考验我们的定性，看有没有作奸犯科的潜质。好厉害！从没见过这种秘境。跟幻境简直一模一样！”白思奇亦眨巴着他那双晶晶亮的大眼。
林觉：“……”
那就不是秘境，根本就是幻境……想起凌霄书院对他们这批学子的解释，林觉一阵失笑，没有拆穿。
这种解释最合适，毕竟秘境里也有许多和幻境很像，进入者也会被修改记忆，从而迷失其中。圣龙怨灵引发的海域之乱真相，绝对不能暴露。
否则凌霄书院只怕会引火烧身，后续事态将会逐步恶化，甚至引发五国的动乱。如今这种说法可将事态的严重影响消减到最小。
是以林觉只微微一笑，开玩笑道：“当然记得，毕竟我可是你们的大祭司。”
第70章
林觉的玩笑引得两人笑得更欢。
刘臣轩见林觉身边没有叶归舟,好奇道：“咦？怎么没见到叶兄？”
林觉闻言，笑着：“他么……”
说着，他看向床榻上的那个小鼓包,忍着笑：“估计是害羞了,一时没法接受。”
刘臣轩和白思奇一下子便想到了秘境中,叶归舟和林觉的伴侣身份,顿时了然。白思奇更是尴尬又窘迫地点了点头：“确实，也不知为何秘境要将林兄和叶兄设置成爱人关系。”
白思奇是刘臣轩家的管家之子, 和刘臣轩一起长大，也算见过一些世面，知道有些官宦子弟会有同性恋人, 对此倒是不排斥。
不过两人的身边从未见过此类人，加之他和刘臣轩都只喜欢女子，是以在苏醒后对于梦中叶归舟和林觉竟会是一对恋人感到十分新奇。
刘臣轩听到白思奇的问话，摸着下巴认真道：“也许那个秘境中,身居高位的人喜欢男子吧。”
毕竟朝廷中, 听说有不少高官喜欢豢养男.宠。可能便是套用了这层逻辑。
白思奇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有道理。”
“是这样么？”林觉不太相信,他更相信云落尘的说法,幻境乃随心中欲念所化,叶归舟想有个家,所以才会安排自己成为叶归舟的夫君。
至于为何不是哥哥或者干爹之类的,估计是身份随机提取的缘故。
三人各有各自的想法, 却无一人往叶归舟喜欢林觉的方向想。
三人的对话被缩在被子里的叶归舟全听在了耳中,他越发窘迫地不想露面。但他到底不是一个喜欢逃避的性子，是以明明羞涩到快要爆炸，他依旧很快调整好心态,恢复人形，下了床。
“咳咳，说起来，这也不算什么。”叶归舟面容镇定，似乎已经恢复如常，快步向着门口的众人走来。
他眼神冷静，已没了之前的紧张慌乱。如果能忽略他同手同脚的话。
刘臣轩、白思奇、林觉：“……”
叶归舟显然没注意到自己露出的破绽，还强撑着望向三人：“怎么了？”
刘臣轩、白思奇憋着笑忙摇头：“不不，没什么。”
林觉只淡笑不语。
叶归舟虽敏锐地感受到三人的奇怪气氛，但反观自己好像没有露出窘态，只好将心中疑惑按下。
他急着想转移话题，很快想到了在幻境里发生的古怪之事。之前有学院内的学子过来敲门，似乎是想查看他和林觉的状况。
因为林觉不在，他便只好以身体有些困倦，打发了来记录的学子。那时，他便在通过思考幻境里遇到的奇怪事宜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当时他在想无名。
那个和他长得很像，性格也很像的男子。
“你们记得无名这个人么？”叶归舟突然道。
刘臣轩：“当然记得，那不是你好朋友嘛，长得和你还挺像。”
他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脸颊有些泛红，眼神有些失落。
白思奇也点头：“记得，他还有个姐姐叫闻人雨。人可好了，做菜特别好吃。”说着，他促狭地看了眼刘臣轩，“而且我听林兄说，那闻人雨还是炼气期学子学堂的主厨，没想到也被卷入了秘境中。”
他说完，又疑惑道：“奇怪，这秘境不是考验考生的么，怎么会把普通人也给卷进去了？”
林觉笑着打哈哈：“也许是为了让考生更有真实感吧，毕竟不是幻境，没有幻境那么逼真。”
白思奇懵懵懂懂：“是这样么？”
一旁的刘臣轩早已被闻人雨是真人这一巨大惊喜给砸晕，完全顾不上思考什么秘境幻境，满脑子都是闻人雨是真人，是活生生的存在！
他双眸大亮，激动地一把拉住了白思奇的胳膊，目光在白思奇和林觉之间打转：“真的吗？小雨姑娘是主厨？”
白思奇和林觉被刘臣轩的激动模样给逗笑。
“对啊，臣轩你怎么这么激动？这么快就开始想闻人姑娘了？”白思奇打趣道。
林觉眸中也闪过促狭，望着刘臣轩淡笑。
刘臣轩窘的脸颊通红：“我……我没有啊，别胡说。别坏了人家姑娘名声。”说着又生硬地将话题转到叶归舟身上，“不是在说无名么？是很奇怪，为何秘境中会出现一个和叶兄很像的人。”
白思奇自是看穿了刘臣轩的小心思，但他也对这个无名很感兴趣。
他正要说话，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男子的声音，正是之前每场考试前在最前方宣读考试规则的那位男子。
“请各位考生即刻前往广场集合。再说一遍，请各位考生即刻前往广场集合，一刻钟后即刻宣读重要通知，过时未到者，视为放弃考试。”
男子说着，又重复将此重要信息说了两遍。
林觉四人闻言，也顾不上聊天了，赶紧关门，齐齐向广场方向走去。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之前的那个广场上，广场上黑压压一片，全是人，和参加团战之前的人数差不多，可见没人愿意在此刻弃权。
四人来到广场后，后续又不断有考生赶来，一刻钟的时间到，那男子立刻开始宣读通知。
所有考生都屏气凝神地认真听着。
男子首先先对所有考生解释了下这次的秘境试炼，由于考虑到之前的高阶幻境存在一些漏洞，是以才在团队赛中抽取了一半考生进入秘境中，再次考验部分考生的品行。
这次考验很成功，所有被抽取的考生都全部通过了秘境考试。
听到这里，之前被卷入幻境中的大部分考生都松了口气。
因为他们被卷入秘境中，基本就是吃喝睡觉做美梦和打工，好像也没遇到什么考验他们品性的事，和院内夫子、学子们口中提到的考生林觉完全不同。
人家不仅身居高位，且还遇到刺杀，似乎很刺激的样子，和他们的平淡如水完全不同。这些考生都以为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属于自己的刺激剧情，一直提心吊胆。
如今终于得到通知是成功通过了秘境，总算放下心来。虽然如此，他们依旧不知道这秘境到底是如何考验他们的品性。
但，只要通过了测试就好。
之后男子又宣布团队赛从明天开始继续，各位考生请做好准备云云。
听到团队赛是明天才开始，众位考生又振奋起来。
之前的考试都是一场连着一场，和陌生的伙伴联手对战。这无疑加大了难度。毕竟大家相处时间短，完全没有实战演练，上来就是直接干，根本无法发挥彼此的最大实力。
如今给了将近半个下午和一晚上的准备时间，他们完全可以趁这个时间赶紧去找到自己的队友，商量之后两场的作战策略，以及去学院内的训练馆进行特训！
原本还因为第一场团战失败而有些沮丧地考生顿时兴奋不已，已经迫不及待摩拳擦掌去找自己的队友一起去训练了。
广场最前方，男子通知完，最后道：“请各位考生注意，适当练习，切莫因为练习而伤了身子影响后面的考试。”
说罢，这才通知大家散场。
可惜，在场的所有考生满脑子都是赶紧加强训练，熟悉队友，哪还顾得上男子的好心劝告，基本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了。
男子离开后，广场上的考生们霎时变得乱哄哄一团，都迫不及待地掏出玉牌和自己的队友联系见面沟通。
刘臣轩和叶归舟也顾不上聊天了，赶紧联系人。尤其是叶归舟，他之前的团队赛和对手打成平局，算失败了一场，后续必须连赢两场才能成功进入最终考试。
此刻，他也顾不上什么幻境里的尴尬和窘迫了，满心只想赢得考试。只有赢了考试，他才能以学子的身份和林觉一起进入凌霄书院！
“去吧。”林觉对着叶归舟一笑，眼中含着鼓励。
叶归舟重重点头。之后，他便快速向着某个方向飞奔而去，显然是去和队友碰面。
刘臣轩也和白思奇、林觉匆匆告别后，向着远处匆匆跑去。
这边白思奇也和闻人草联系上了，闻人草正在往白思奇和林觉这儿赶来，没过一会儿，小丫头便气喘呼呼地出现在两人面前。
还没站稳，小姑娘就迫不及待道：“快快快，训练馆有限，我们得赶紧去占个位置，不然就没位置了！！！”
她说着，一左一右拉着林觉和白思奇的手就准备向训练馆的方向跑去。白思奇被闻人草的急切情绪给感染，也急起来，撩起袍子就准备跟着一起跑。
结果两人跑了两步，发现跑不动了。转头一看，原来是林觉拉着两人，稳如泰山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白思奇、闻人草：“？？？”
短暂的惊愕后，闻人草先道：“你怎么不跑，没时间了！！！”
林觉慢悠悠道：“不急，先去吃饭吧。”
闻人草：“啊？”
白思奇亦是一惊。
林觉依旧笑着：“我能骗你们么？还是说你们不相信我？”
闻人草和白思奇瞬间想起上一场团战，林觉带着他俩快速胜利的场面，再加上幻境施加的大祭司权威影响还在，两人下意识齐齐否认。
“怎么会，你很厉害。我当然相信你。”这是闻人草。
“那倒不是，不过林兄既然这么说，想来也有道理。”这是白思奇。
最后两人虽然稀里糊涂，林觉也没解释，两人仍是这么被林觉拉着去了食堂，好好地吃了一顿。
和其他人匆匆忙忙，跑训练场，林觉三人简直是异类中的异类。
偌大的，空荡荡的食堂内，只剩下林觉三人，以及桌上的空碗空盘。
白思奇和闻人草虽说吃的很开心，但心中仍有些紧张。尤其是看到其他人都在疯狂练习，就他们三在这吃吃喝喝，更是良心不安。
“林兄，这下我们该去训练了吧？”
“是啊是啊，现在估计训练馆已经没有了，但我知道一个好地方，也可以用来训练，我跟你们说，你们跟我走就好！一切包在我身上！”
白思奇和闻人草一阵叽里呱啦。
林觉只淡笑着安静地听着，等两人说完，他才开口道：“不急，我们就在这里讨论战术。训练不需要，明日就要考试了，今天好好休息便是，商量下战术即可。”
白思奇和闻人草齐齐瞪大了眼：“这样也行？”
林觉笑着：“为何不行？”
他说着，随手轻点了两个人的眉心。两人的眼神顿时一变，脑中出现了一层层幻像。
白思奇是被一群怪物追着跑，他被吓得吱哇乱叫，一路狂抛符箓，最后跑得大汗淋漓，总算将怪物给全部消灭，最后整个人瘫倒在地，累得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闻人草是被三个黑影人疯狂攻击，小姑娘拿着鞭子使出浑身解数才摆脱三人的追杀，最后鞋子跑掉了一只，储物袋里的符箓、阵法和丹药也全部用完了。
小姑娘一边抱着储物袋哭，一边累得瘫倒在一个角落里，在心里大骂那追杀她的三个黑影人。她倒是想用嘴骂，奈何没有力气了。
等两人都在幻像里累得闭上了眼，即将昏死过去时，再次睁眼，两人才意识到方才不过是幻像，他俩根本没遇到幻像里的事。
他们此刻还在食堂内，刚刚吃完一顿丰盛的饭菜，填饱了肚子。
白思奇惊疑不定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嘿，还有使不完的力气，一点都不累。
闻人草则是吓得赶紧掏出储物袋，见里面所有东西还在，大大松了口气，实在是幻像太逼真，用光了储物袋里的一切让穷丫头太心痛了。
见东西都在，闻人草将储物袋紧紧抱在了怀中，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林觉淡笑着望着两人：“如何？还想训练吗？”
白思奇和闻人草想着方才幻像里的一幕，齐齐狂摇头：“不了不了。”
林觉点了点头：“很好，那我们便开始讲解接下来的团战策略吧。”
两人又齐齐点头。
接下来，林觉根据目前已知的战斗场景，分别做了大概的战术分析。甚至将对手有可能使用到的战略一一分析出来，到时候他们又可以采取哪些作战策略来应敌。
白思奇和闻人草仔细听着，不时点头或提出心中疑问。
三人沉浸在讨论中，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很快便到了傍晚时分。这时已经是晚膳时间。食堂里终于来了零星的几个考生，显然其他考生为了争分夺秒，不肯浪费吃饭的时间，吃了辟谷丹应急。
林觉三人干脆接着在食堂里又吃了一顿晚膳。
吃完后，白思奇和闻人草以为林觉又要继续讲战术，谁知林觉道：“接下来我们各自回去就好，你们好好研究吸收下我们今日商量的策略。最好在脑中仔细演练一番。”
“否则真上了作战场地，你们极可能因为紧张而忘记作战策略，这在战场上是大忌。”
闻人草和白思奇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正如林觉所说，不仅是团队战，哪怕是在一对一的战斗中，都有可能在对战中被对手牵着鼻子走，乱了自己的节奏，何况是更复杂的团队赛了。
虽说随机应变才是制胜关键，但保持策略和团队的作战节奏也是很重要的。
达成共识后，三人这才分开。只不过闻人草先离开，白思奇是和林觉一起回到了院子里后，才和林觉分开。
林觉回屋后，房间内空荡荡的，叶归舟还未回来。不用想都能知道对方此刻必定是和他的两位队友在训练馆里培训在。
林觉关了房门，便在客厅的桌前坐了下来，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等了一会儿，终于身后传来一阵骇人杀气，林觉微微歪头，一股气劲便几乎是贴着他耳侧皮肤，从上至下猛地刺穿了他手中端着的茶杯。
啪——！
茶杯在林觉手中破碎成一桌的碎片，茶水泼了半个桌子。
林觉神色不变，只甩了甩右手上的温热茶水，笑着：“何必如此大的怒火，我去时可不知你在沐浴和谈机密。”
随着林觉话音落下，身后的人终于露出身影来。黑色的，从头包到脚，连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不是黑市之主是谁？
“你何时在我身上下的追踪咒？”黑市之主的声音此刻终于不是那粗噶的，宛若石头摩擦沙子的声音，而是他本人的真正声音。
听着和叶归舟的很像，只是声音的语气很冷淡，像寒冬里的寒冰。
林觉笑着起身，看向黑市之主：“这个问题重要么？不论是何时，我反正已经下了，你要如何？”
黑市之主被林觉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给气到，眸中杀气更甚。
“不用这么看着我，你不也在我身边投放了锚点，可随时施展傀儡之影到我身边？彼此彼此。”
“……”
“呵，倒是牙尖嘴利。叶归舟便是被你这副模样给骗到的吧？竟然在幻境里将你视为可以身殉情的夫君，呵呵。”
黑市之主言辞尖锐，那双伪装过的绿色眸子紧紧盯着林觉，内里含着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复杂情绪。
“你这是在替他生气？”林觉笑着，“你若是不想他亲近我，大可对他表明身份带他离开，只要你表明身份，他自是会跟你走。”
“你为何不这么做呢？”
黑市之主噎住。
林觉却没放过他：“还是说你不敢，你不敢向他表明自己的身份，你在躲避他，逃离他，既想保护他，却又不敢亲近他？不敢向他表明你的过去？”
“你在怕什么？”
“够了！！！”黑市之主突然怒喝出声，“你放心，等到时机成熟，我自会带他离开。至于你，你最好没有什么坏心思，否则我绝不会饶过你！”
“我知道你很厉害，你甚至能做到起死回生，但我希望你明白一点，哪怕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哪怕你很强大，但若敢伤害他或是坏了我的计划，我便是下地狱也会拖着你一起！”
“我说到做到！”
林觉闻言，只是轻轻一笑：“我当然相信你。一个能提前引来天灾毁灭世界的人，我又怎会不信？”
黑市之主瞬间瞪大了眼。虽然他知道林觉必对他了解甚深，但却完全没想到林觉对他了解得如此深，连他曾毁灭世界的过往都一清二楚。
“放心吧，我不会伤害叶归舟，也不会伤害你。除非你的计划会伤害到玄清歌。”林觉笑着，“若你的计划会伤到他，阳天罡知道么？”
黑市之主面具下的脸色一变。
林觉走近他，手心中有黑色烟雾状莲花绽放。虽是笑着的，却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他便是被这朵小小的莲花给吞噬了，一点都不剩。”
剩下的话，林觉没有说出口，黑市之主却是懂了。林觉这是在威胁他，若他伤害到了玄清歌，林觉便会用这朵小小的莲花将他吞噬掉，就和当初的阳天罡一样。
黑市之主想冷笑出声，胸口处却莫名涌起一种窒息般的疼痛和嫉妒，甚至对玄清歌产生了浓浓的敌意。
良久，他才出声，语调带着浓浓的恶意：“若我偏要对玄清歌出手呢？”
林觉笑着收了黑色莲花，表情平静：“你可以试试看。”
黑市之主：“……”
长袍下的手死死握紧成拳，两人对视着。
一个目光尖锐刺骨，一个眼神平静。饶是如此，彼此之间竟也显得剑拔弩张，仿佛下一刻就要展开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战。
最后是黑市之主先开了口，打破了这个一触即发的窒息气氛。
“那你最好记住你的话。”他说完，最后冷冷看了林觉一眼，消失不见。
林觉看着黑市之主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
之前的黑市之主要来凌霄书院内，还只能靠傀儡之影，本尊根本无法到场。而如今，他却可以来去自如地用本体穿梭于黑市与凌霄书院之间。
看来是离开幻境后，很快吸收了七昉渡给他的神力，快速炼化了妖王和真黑市之主的灵魂，完全吸收了他俩的修为，现在实力又提升了好几个台阶。
只怕此刻的黑市之主，实力已经到了玄清歌之上。
只是没想到这家伙来找他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威胁自己？林觉失笑，完全不太懂黑市之主是怎么想的。
他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伤害叶归舟？如此荒谬的猜想竟会引来黑市之主不惜与他同归于尽的威胁，简直太荒谬。
林觉很快将这次荒唐的会面扔到了脑后，随手清理了桌上的茶杯残渣，开始思考明日的团队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