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官宣
像是等待许久的重磅彩蛋, 所有人的期待值在这一刻被拉满,现场的记者们不约而同开启闪光灯,准备记录这一刻。
苏予笙攥紧手指, 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
他今天刚从外地出差回来, 穿着和平时里一般无二的黑色衬衣, 却丝毫不见奔波的疲累, 闪光灯下, 他身形挺拔,鼻梁笔挺,一双深邃的眸子漆黑如墨, 清澈肆意,锋利的下颌线完美如刀刻, 一举一动都带着矜贵的从容。
她不得不承认他长得很好看,不然也不会在高中的时候就轻而易举获得全校女生的关注,即便相伴这么多年, 看着他的侧脸依旧会忍不住心动。
只是这种过于张扬英俊的脸注定不能只属于她一个人, 即便她小心翼翼亦步亦趋陪伴多年, 依旧换不来一个人的一心一意。
愿赌服输,她认了。
身旁的男人缓缓起身, 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 恍若神祗的面容没有多余的表情。
然后仿佛像是看慢动作一样,她看见他慢慢走上台,坐在了台上早已准备好的钢琴旁, 下一秒,全场灯光熄灭,在尖叫声响起来之前,一支月白色的灯光像一屡皎洁的月光, 孤孤零零的照在舞台的钢琴键上。
男人随意挽起袖子,露出肌肉紧实线条流畅的手臂,侧脸在冷月般的灯光照耀下,淡漠又俊逸如谪仙,修长的手指轻轻滑动,一连串清冷的音符如流水般泄出。
周围的闪光灯伴随“咔咔”的声音,排山倒海的涌来,瞬间把黑暗的舞台照射的宛如白昼。
记者们像是疯了一样,疯狂的捕捉这一幕,拼命用手上的照相机记录。
有的女孩开始按奈不住尖叫:
“天呐,沈言非的钢琴居然弹得这么好!”
“太帅了,帅的人挪不开眼!”
也有不少人在四下询问:“这首曲子好好听,叫什么名字啊?”
苏予笙听着四周此起彼伏的声音,心里默念答案,叫Luv Letter,也叫情书。
伴随着钢琴声,记忆也像回到了好几年前,在曾经那段最焦虑却是现在最怀念的日子,沈言非带着她从公司离职,挤在狭小拥挤的公寓里。
公寓一人一间,门对门,跨过一条不宽敞的走廊,就能走到对方身边。
到后来嫌麻烦,有时候干脆她去沈言非的公寓,一呆就是一天,离职的时候他们走得很决绝,公司的一切都丢下了,唯独带走一架半旧不新的钢琴,沈言非把它放在房间。
她当时好奇,围着钢琴转来转去:“你会弹吗?”
沈言非笑了笑,坐在钢琴边直接弹了一曲,如夏夜的皎月,听得人心神轻荡,连夜色都变得暖了起来。
她睁大了眼睛,崇拜的满眼冒星星,一是因为他弹钢琴的模样很好看,二是因为很惊喜,她从来都不知道以演技著称的沈言非,竟然会谈钢琴。
他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傻瓜,有什么好惊讶的,又不是会的每样东西都要在外面炫耀。”
5年前,21岁的苏予笙看着眼前的男孩,心里满满的惊叹,他真好呀,悄悄的学会那么多东西,却不轻易在外面展露出来,只给她一个人看。
5年后,她冷眼坐在台下,看着他弹情书向另一个女人表白,物是人非,恍若隔世。
她并不后悔曾经一意孤行陪着他走了这么多年,只是如果人生能重来,她不一定还会这么选。
单论琴技,他弹得很好,很完美,台下掌声和欢呼声一片,一曲完毕,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脊背挺拔如松,表情淡漠,俯瞰着台下众人。
程誉适时递上一大束玫瑰,他单手拿着花,成功地再一次引起了全场聚光灯的闪耀。
尖叫声和“咔咔咔”地声音不绝于耳,现场的气氛热烈的几乎快要爆炸,在万众期待中,男人穿着没有一丝褶皱的黑色衬衣,手捧玫瑰,从台上缓步走下,穿过旁边尖叫的人群,一直走到中间第一排。
男人停了下来,深邃而漆黑的眸子隔着99朵玫瑰花望向了一直在座位上神情淡漠地苏予笙。
苏予笙也抬起头来看他,目光复杂。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该用什么表情,这段时间里关于他的每一件事都像有人拿了刀子在捅她的心,两人曾经无比熟稔,而在这四目相对的时间,竟觉得十分陌生。
进会场前,阮昕薇告诉她,她从15岁开始就幻想嫁给他,她虽说没有那么早,但是何尝不希望有一天能牵着他一起光明正大的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等了这么多年,他似乎终于觉悟,愿意向世人宣布,承认自己的喜欢,只不过,官宣的那个人不是她而已。
她眼中闪过一丝怨意,想明白,他其实是可以公开的,只是对她没那么在意罢看。
她抬眼看他,想在他眼中看到一丝亏欠,可惜没有,他只是很平淡地看着她,甚至带着一点怒意。
时间停顿了几秒,苏予笙撤开目光,不再去看他。
沈言非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刚准备开口,身后一个急急地女声立刻跳了出来:“言非!”
娇嗲甜腻,一听就知道是谁。
被她声音打断,男人才仿佛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抬眼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正扬着弧度完美的笑容,满眼期待的看着他,手指却因为紧张而用力的捏紧。
“罢了”,男人轻叹一声,低低的几乎没人能听到,随后他定了定神色,江手中的玫瑰花束递了过去,低低地开口:“一起吧。”
声音不大,却引起了满场欢呼,尖叫声和惊叹声此起彼伏:
“哇哦!这是什么?现场官宣了吗?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见证历史了!顶流官宣了!”
“快快快,赶紧传照片,发新闻,我们一定要抢在第一位!”
“照片拍到没有?赶紧挑几张角度好的发上去,快,快!”
一时间,现场吵闹一片。
阮昕薇拿着花,忽然仿佛置身于巨大的幸福和感动,一只手捂住嘴,一只手捧着花,笑得一脸幸福,可眼泪却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如此画面,瞬间把周围的记者全部吸引,飞快地按着快门,想记录这幸福的一瞬间。
苏予笙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她很麻木,却依旧有点想哭。
只不过大家只会关注阮昕薇官宣喜讯,幸福落泪,没人会注意到她。
她扬起脸,收起已经盈满眼眶的眼泪,忽然觉得在别人大喜的日子哭哭啼啼很不好,她并不喜欢。
其实也好,没有跟他一起走到最后,但亲眼见证了他走向另一个女人,也算是感情有始有终,她终于可以放下全部,没有牵挂的走了。
记者们的行动很快,她手机里开始不断弹出各种app的头条新闻,封面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阮昕薇喜极而泣的样子。
周五下午5点,正是全国人民等周末的日子,大家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猛然刷到了顶流沈言非和女团队长官宣的消息,一瞬间全部涌入微博吃瓜。
微博、豆瓣承载不了这么大流量,一瞬间崩溃,吃瓜群众四处流窜,一边刷着卡的不行的APP,一边在群里分享着近一年来娱乐圈最炸裂的新闻。
祝福从四面八方涌来,善良的网友从不吝啬自己的祝福,即便很多路人对阮昕薇这个名字并不熟悉,但是也拦不住他们的好奇心。
另一边,苏予笙的微信和短信也开始遭到轮番轰炸,各怀心思的人给她发了各种各样的消息,有人关心她和沈言非的情况,有人面上关心实际是在看笑话,她看了一眼手机,直接暗灭了屏幕。
苏予航的电话在嘈杂声中响起,她起身接起电话,苏予航的声音立即传来了过来,还夹杂着爸爸妈妈隐隐不安的声音,男生声音急躁,却有意在压制着:“苏予笙,我看到新闻了,是什么情况?”
第22章 第 22 章 我们也结束了,再见
四周太嘈杂, 拍照声、惊叹声络绎不绝,电话里苏予航急切的声音和周遭的声音融合在一起,让她觉得脑子里一片杂乱, 不知道该去怎么回答。
于是她也顾不得四周顶流官宣喜气洋洋的气氛, 直接从座位上起身, 拿着电话往外走去。
前脚刚跨出去一步, 手腕就被明艺瑶拉着, 她紧跟着起身,满脸紧张:“予笙,你去哪?我跟你一起去!”
苏予笙顿了顿, 她知道明艺瑶是在担心她,害怕她受不了这种刺激, 怕她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
嗯,确实是很精彩很刺激,她看着自己爱了快10年的男人, 把花递给另一个女人, 当着全国媒体的面官宣, 这个画面足够她记一辈子。
但是,已经不足以让她要死要活, 这种事情上一次娱乐新闻就够了, 再闹出点社会新闻就说不过去了,一个多星期前,在他浴室里发现阮昕薇头发的那天, 她情绪上头,确实有过想要一了百了的念头,不过也就是短短一瞬。
已经熬过那个时刻,现在这些风雨对她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现在, 她想要的只是片刻的安静。
于是她冲明艺瑶摆了摆手:“我弟的电话,出去接一下,别担心。”说完,谢绝了她要跟着她一起出来的要求,自己一个人从宴会厅出来。
偌大的走廊里空荡荡地回响着她高跟鞋孤零零的声音,宴会厅一墙之隔,仿佛就是两个世界,里面极尽喧嚣,外面却寂静的可怕。
她一个人走到走廊尽头的阳台上,傍晚的风卷起她长长的头发,天气忽然变化,中午还阳光刺眼的天气,转眼间乌云密布,从阳台往外看去,一切都灰蒙蒙的。
天阴着要下雨,闷得人胸口有些窒息,电话那头的声音还不断传来:“苏予笙,你说话!你告诉我你在哪,我现在来接你!”电话那头的声音已经焦躁到了极致,仿佛她再不说话,对面就要报警。
“笙笙,告诉妈妈你在哪?有什么事情别多想,先回家!”随着她长时间的沉默,连一向安静沉稳的苏妈妈也有些沉不住气,隔着电话喊她。
苏妈妈年轻时候是家大公司的财务总监,性格温柔但非常内敛沉稳,一张张财务报表的核算早就练就了她万事处变不惊的性子,很少有像今天这样大的反应。
苏予笙之前还能忍,听到妈妈的声音直接破防,心里压着的酸楚一股脑的往外倒,又酸又麻夹杂着数不尽的委屈。
但她不想让爸妈担心,用力咬了咬唇,尽量让自己声音正常:“妈妈,我就在公司,没多大的事,回去跟你们解释,让苏予航来接我吧。”
说完,又安慰了他们几句,才挂了电话。
刚转头准备走,一回头就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沈言非,看样子已经出来有一会了。
他个子很高,站在那里很有存在感和压迫感,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盯着她,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她看了他一眼,有些诧异他为什么会在这,但是又觉得好像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于是没理他,继续向外走去。
然而,一步没走出,手腕就被他死死地扣住,带着一些压抑的冷意:“你去哪?”
“你管我去哪?”苏予笙觉得有些好笑,这人未免过于霸道,自己前脚官宣美娇娘,后脚居然来质问她去哪。
她毫不犹豫地甩掉他的手,甚至因为动作幅度过大,甩的手腕生疼,她揉了揉手腕,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
偏偏男人今天像吃错了药,长腿一伸,几步快速走到她面前,伸手拦住,不让她走。
他无视她想要杀人的目光,淡淡看着她,声音低沉:“你去哪,我送你。”
他过于平静地表现瞬间点燃了苏予笙心里压抑许久的怒火,凭什么?凭什么他把她的生活和心绪搅得乱七八糟,让她难受的几乎想要去死,自己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跟她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凭什么啊?
她立刻瞪圆了眼睛,眼中的怒火不带掩饰的全部显现地对他怒目而视,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可能看上去有些狼狈和可怕,可是已经顾不得了:“沈言非,你还是不是人?前脚在大厅里和阮昕薇官宣,后脚跑来说要送我?你恶不恶心?等会被记者拍到了,是不是还要反咬一口说我勾引你?”
沈言非一愣,被骂的有些难受,但是还是皱着眉头,上前一步想要开口:“阿笙……”
苏予笙立马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似的后退两步:“沈先生请自重!现在这阳台上就我们两个,被拍到的拉拉扯扯,我说不清楚,请你赶紧让开。”
沈言非听到“沈先生”三个字,眉心一跳,仿佛被刺到似的马上抬眼,表情有些受伤:“阿笙,你是为发布会的事情生我的气吗?”
他抿着嘴角看着她:“是我的错,发布会的事情我没提前跟你说,但是这不是多大的事,不是吗?”
苏予笙呆了,因为过于离谱几乎要笑出来:“所以,你觉得你当着全国媒体的面,官宣了阮昕薇,承认她是你的女人,这不是多大的事?”
她深吸一口气,自己都觉得好笑:“沈言非,你想清楚了再跟我说话,不然我会觉得自己好傻,居然跟了一个脑子有缺陷的人这么多年!”
这话说的很难听,正常情况下,苏予笙是很温和很好说话的,能这么刻薄跟他说话的时候,十根指头都能数得出来。
沈言非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但他在似乎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怒火:“阿笙,我承认是我没提前跟你说,这些气话我不跟你计较。”
他伸手按了按眉心,声音暗哑:“可是这不是多大的事,我已经说过了。”
他不解地看着她:“只是炒作而已,你为什么会反应这么大?你知道的,这些年关于我的绯闻并不少,为什么这次你反应会这么大?”
苏予笙低头,嘴角带着苦涩的笑意,是啊,圈内谁不知道沈言非的绯闻没有断过,进圈6、7年,传过的绯闻对象少说都有7、8个。
前些年在沈言非还没有如今这么红,这么有地位的时候,她作为她的经纪人兼助理,为了给他巩固人气,还亲手帮他炒cp。
他的微博账号早就交给她在发,他自己从来不登,为了流量,她跟一些女明星提前商量好炒cp,比如在微博上点赞,写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双方配合,发一点跟对方相关的小物件,让粉丝们去猜。
这些路数她很熟,甚至自己亲自去炒过cp,当年对那些cp粉觉得有些抱歉,但是为了他的流量,她还是做了,如今这些回旋镖都扎到她自己身上了。
她苦笑了一下,眼神直直地望向他:“所以,这些年你一直觉得我对你炒的那些cp并不在意,而且很喜欢看你和别的女人的名字连在一起?”
沈言非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苏予笙看着他,眼睛笑得有泪水沁出:“沈言非,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乐于见到自己喜欢的人和别的女人名字粘在一起,炒cp是迫于无奈,但并不表示我很乐意很喜欢,你明不明白?如果有的选,我只希望我的男朋友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没有绯闻,没有吻戏,没有那些说给别的女人的台词,你听明白了吗?”
沈言非右手握拳,一向冷静地脸上难得的出现一丝裂痕,他喉结滚动一下,深吸一口气,想了一会,慢慢开口:“对不起阿笙,是我疏忽,对不起,你从前没有提过,所以我没多想,对不起,让你不开心。”
说完,他抬眼看她:“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处理好。”
“是吗?”苏予笙突然怪异地笑了笑:“那你现在就去宴会厅,当着所有记者的面讲清楚,说你跟阮昕薇没有一点关系,说你们就是炒作,利用了全国媒体。”
她眼睛望向他的黑色瞳仁,没有一丝犹豫:“你现在去说,我就原谅你。”
男人的脸上闪过犹豫,然后低头开始思考,沉默下来。
苏予笙看着他,嘴角弯起讽刺地弧度:“你不会去的,前脚刚官宣,后脚就说炒作,等于愚弄全国媒体,事业尽毁,所以,你无论是为了阮昕薇,还是为了你的事业,你都不会去的。”
男人抬头,脸上写满了挣扎和不解,声音暗哑:“阿笙,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选这么极端的方式,难道没有其他好一点的方式可以解决吗?”
“新予是我们一起打造的,我们的今天也是我们好不容争取来的,为什么就要为一个小小的误会付之一炬呢?我真的不明白!”
苏予笙一双好看的眼睛望着他,面对他的质问并没有丝毫动摇,反而更无奈:“可你有没有想过,抛开你对她的感情不说,你当着全国的媒体承认了她,那我算什么呢?同事?朋友?地下情人?”
她眼睛有点点细碎的泪光,可依旧咬着牙挺着:“你知道她怎么说我吗?她说我是小三呐。”
她轻轻地说着,最后三个字轻得像一阵风。
沈言非却听到了,眼中闪过巨大的震撼,像是听到世界上最荒谬的事情。
可还没等他开口,外面已经传来嘈杂的声音,很快熙熙攘攘一片。
苏予笙飞快地在脸上擦了一把,然后对沈言非笑笑:“会议结束了,你没有机会了。”
她余光撇到了楼下苏予航的车,最后看了沈言非一眼,冲他挥手道别:“我们也结束了,再见。”
说完,毫不留恋的转身。
沈言非愣在原地,没想过事情变化的如此突然,正想着要做些什么,却被无数涌过来的媒体包围。
他刚才跟着苏予笙离场,现场媒体都在抱怨,说他官宣了恋情,却不给一个单独采访的时间,好不容易在离场的时候碰到他,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他。
他大脑一片空白,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之间已经隔着层层叠叠数不清的人群,他只能看着苏予笙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第23章 第 23 章 他在洗澡,等会回电
新予集团外, 无数没有获得邀请资格的记者焦急地等在门外,在官宣新闻发出来的一瞬间,全部挤到门口, 心里想的是得不到一手消息, 但是能拍几张照片也是好的。
此时, 公司的大门打开, 一辆黑色的卡宴从里面驶出, 逆着人流,向反方向驶去。
黑色的玻璃挡住了外面人向内窥探的视线,苏予笙坐在车子副驾, 看着人潮涌动,无数的人挤在车子周围, 又被行驶的车抛在后面。
等周围最后一个扛着摄像机的记者也从后视镜消失,她长舒一口气,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终于从新予这个名利场逃离, 也从沈言非这个名利场中心的人身边逃离, 从此以后,他的喜怒哀乐都和她没有关系, 他的荣辱祸福她也将不再关心。
平心而论,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沈言非都是极其出色的人,她曾经很喜欢他, 也幻想要一直走下去,只是很可惜,这些似乎都只是她一厢情愿。
既然他犹豫了,变心了, 那就到此为止吧。
多年的感情,其实割舍下来很不容易,但是她相信自己可以努力做到。
等红灯的间隙,苏予航拿起车上的纸巾扔到她跟前,有些别扭地闷声开口:“苏予笙,这里没人看到,你想哭就哭吧。”
她接过纸巾,放回原地,却并不怎么想哭,可能所有的情绪都已经在刚刚的天台上,和他四目相对的时候扔干净了,确信了他不会为了她重返会场,她就觉得已经没什么好哭的了。
见她没什么反应,苏予航眉头紧皱,用余光瞟了她一眼:“喂,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阮昕薇是不是整容了,她以前不长这样?”
苏予笙感到无语,她想不通她弟的逻辑,搞不懂他为什么在她这么惨的时候,还能问出这么雷人的问题。
她瞪了他一眼,才发现少年脸庞稚气退却,不知什么时候也开始变得棱角分明。
不过似乎被他这么一搅合,心情反而轻松了许多。
回家之后,苏父苏源安和苏母林叶早早地等在了里面,桌上做了满满一大桌的菜,一眼扫过去,什么糖醋排骨水煮肉片蒸蟹都是她喜欢吃的菜,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她有些无地自容,这些年跟着沈言非在新予不要命的工作,即便家离公司开车不到半小时,也很少回家,可在她最难堪最无助的时候,家里人却第一个站出来迎接她保护她,让她心里忍不住心里一暖,然后又是一阵抱歉的心酸。
今天的家里气氛格外温馨祥和,连苏予航也没像往常一样讨人嫌地跳出来叫嚷“怎么每次都是她喜欢的菜,我还是不是这个家亲生的!”
一家人一起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饭,临末了,苏源安和林叶交换了一个眼神,才由苏源安斟酌着开口:“笙笙,你是不是和小沈分手了?”
苏予笙低头,猜到他们会问,想了想还是决定跟他们说清楚:“嗯,而且我已经从新予离职了。”
她咬了咬嘴唇,轻声说:“我手上的股份卖了一部分,还有一些准备等股价高的时候再慢慢出掉。”
这段感情走到今天,她从未亏欠过沈言非,一直尽自己所有的努力去帮他去爱他,唯一亏欠的只有自己的父母,当年他们明明已经给她规划好一条安逸顺遂的前程,但是她没有珍惜。
如今她和沈言非的感情也没有继续下去,好像更加对不起当时为自己劳心劳力的爸爸妈妈。
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林叶温柔地笑笑抱住她:“傻孩子,这些都不重要,分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女儿能够开心幸福。”
她拍了拍苏予笙的手:“今天下午看到新闻,我和你爸吓坏了,生怕你想不开,现在看到你回来,妈妈就放心了,其余的都不重要。”
苏予笙心里一涩,眼眶有点红:“妈妈,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林叶温柔地看着她:“笙笙没关系的,无论你做什么选择,只要你觉得开心,爸妈都支持你。”
苏源安也在一旁沉声道:“笙笙,分手没什么大不了的,其实我们当时也不是多看好你们这段感情。”
“是啊”,林叶在一旁打趣:“你爸一直觉得你应该找个体制内的,公务员啊,医生啊,老师,都挺好,工作稳定,还能顾家。”
“当时要不是你喜欢小沈,加上小沈人看起来也实诚,我们才不接受他呢。”
苏予笙低头,笑得有些难堪:“怪我眼光不好,看错了人。”
随即她想了想,抬起头:“爸妈,我不想再见沈言非了,我们能不能搬到东区去住?”
她说完,苏父苏母愣了愣,随即明白她的意思,沈言非知道她家的地址,以前还跟她一起来家里吃过饭,现在分手了,要是他找过来,难不保又会激起女儿的伤心事。
于是,苏父苏母当即决定,远离是非,立即搬家。
他们家虽然不是什么顶尖豪门,但是怎么样也是中产以上,房产在江城有不少,换个地方住,除了离苏源安上班的地方远一点,不会有其他问题。
于是决定下来,今晚联系搬家公司,明天一早就搬到东区的郊外别墅。
“苏予笙,你跟我过来一下。”苏予航在一旁臭着一张脸说。
他平时又吵又聒噪,在家只会躺在沙发上打游戏,今天居然异常安静,一句话没多说,硬是等到苏源安和林叶安慰完苏予笙,联系好搬家公司,才一把拉着她的手腕,把她扯到他的房间,然后还特别慎重地把房间门反锁了。
“你要干什么?”苏予笙有气无力,今天实在懒得跟他吵架。
少年瞪着眼低头看着她,表情有些纠结又有些狐疑:“你跟我说实话,沈言非和那个女的是不是真的?”
说完,他拿出手机,点开竟然是沈言非的粉丝群,里面有上千人:“你看,粉丝群特别安静,就官宣那一会有人讨论,后面几乎没人再聊这个事。”
他把手机几乎要怼到苏予笙脸上,眼中的狐疑神色更深:“以我多年混粉丝圈的经验,但凡是正主官宣,粉丝必然炸锅,可是她们很冷静,还在讨论今天吃什么!”
说完,他又从下午上千条聊天记录里翻出一条:“你看这个!”
“大粉都说了,是炒作,为了恋综做到预热,让其他粉丝不要慌。”
说完,他收起手机开始试图说服她:“苏予笙,不是我为我哥,哦不,沈言非开脱,但是粉丝这么淡定,我觉得事情有诈,你要不要再去确认一下?”
他皱起眉头,同样作为沈言非的资深粉丝,他不是很相信,于是一再试图找证据:“沈言非是怎么说的?”
苏予笙无语,她心里清楚能弄到今天这个地步,早就不是误会这么简单,是他们两人之间出了问题,他没有对外承认过她,而她受了阮昕薇的刺激,已经厌透了这种只有地下感情的生活,矛盾不可化解,就算今天不爆发,明天或者后天,也终是要爆发的。
“沈言非说,是炒作。”苏予笙冷冷一笑。
“所以呢?”苏予航瞪大眼睛:“你不相信他?”
苏予笙摇头:“相不相信都不重要,我给过他机会,但是他不要,就只能分开了。”
“苏予笙,感情不是儿戏!”苏予航有些生气,说完,他拿出手机:“我不管,你不想跟他说,我来跟他说!”
“有什么误会,说清楚为止!”说完,按下了拨打按钮。
苏予笙抢不过他,只得任由他去打。
“嘟嘟嘟”,电话里传来未接通的声音。
“苏予航,你不要闹了!我跟他都说清楚了,我跟他现在没关系,他也不会接你的电话!”苏予笙无奈,等待的时间远比她想象中煎熬,这几声没接通地嘟嘟响,让她觉得有庆幸,不然他接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嘟嘟嘟”声音持续,连苏予航也开始面露怀疑,他甚至看了一眼苏予笙,然后欲言又止。
苏予笙明白他的意思,他是不相信沈言非是真不接他的电话,毕竟他从高中时候就开始崇拜沈言非,还默默当了他好多年的粉头,可能他潜意识里会觉得哪怕沈言非和苏予笙闹掰了,他不接苏予笙的电话,都不会不接他的电话。
现在面对这种情况,有些懵逼,还有些信仰坍塌的感觉。
“哦,他可能没听见,一会再打吧。”苏予航低下头,不好意思地去拿电话,顺便给自己挽尊。
手刚触到电话按键,还没来得及按下去,电话忽然被接通了。
苏予航立即一扫刚才的颓废,扬眉吐气,眼角眉梢都仿佛在说“看,我就说我哥不会不理我!”
然而,下一秒,电话里传出一个甜嗲的女声,娇滴滴开口:“喂?言非在洗澡,我一会让他给你回电话……”
苏予航愣了三秒,瞳孔剧震,手抖地连手机都没拿稳,直接滚到地上。
苏予笙苦笑一下,替他把手机捡了起来,递给他。
四目相对,空气直接凝固了,房间里诡异的安静。
这些日子,经过这么多事,她对这些刺激已经免疫了,自己和自己说好的,从此之后他的荣辱祸福与她无关。
所以,反而是她显得要比早已傻掉的苏予航要淡定许多,她甚至觉得有些好笑,想着沈言非真的厉害,就连这个家里唯一还对他抱有幻想的苏予航,都能被打击成这样,说明他真是不值得被信任。
“明天搬家”,被打脸的苏予航脸色很难看,却异常坚定地看着她:“另外,你原先住的别墅里的东西还没搬吧?你别去了,我现在就叫人收拾打包,我去那边亲自盯着,今晚就搬完。”
安排好一切,他难得有些亏欠的神色,他下意识地觉得如果不是他执意要打这个电话,苏予笙也不会跟他一起听到那女人说的那些话,所以,心里总有些堵堵的。
他瞟了眼苏予笙,语气缓和了许多:“东西我都给你搬回来,你后面怎么打算?”
苏予笙垂眸,这些天一直在应付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和情绪,只想着赶紧离开,却没怎么想过以后要做些什么。
她想了一会,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轻声开口:“我想去趟眉间山?”
“眉间山?”苏予航皱眉:“你去那干嘛?那么远,山还那么险,我陪你去吧。”
苏予笙摇头:“不用,我已经决定好了,我自己去,过几天就走。”
城市另一头,刚下了手术台的林奕维脱了手术服,洗干净手,正和几个科室的医生和规培生闲聊,突然听到“叮”地一声,他回过头去,看到旁边艾沁的手机微信里弹出一个熟悉的头像,正给她发消息:【定好了周二去眉间市的机票,去爬山。】
第24章 第 24 章 很早以前,我就认识你了……
9月初的眉间市和江城气候不太一样, 虽然白天都差不多的闷热,但是到了晚上气温会有明显下降,加上近几天下过几场雨, 气温比之前要低了不少。
如果不是沈言非官宣, 苏予笙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9月头的日子, 正是规划明年投资项目的时候, 无数的项目进展会、资金调度会等着她去开,往年这时候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开会,忙的恨不得手脚并用, 不可能有机会来到这种节奏缓慢的小城里看山看水。
出机场的一瞬间,一种雨后的凉意带着水汽袭来, 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抱紧了胳膊。
其实最近天气并不好,时常会突然下雨, 而且这雨来的行踪莫测,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并不是适合出行的日子, 但她知道, 她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做完,必须来了才算了断。
眉间市是个小城,地方小位置偏, 有时候说出去人们都不知道它属于哪个省份,小城里唯一出名就只有海拔1314米的眉间山,大概是因为海拔米数特殊,所以口口相传之后, 竟然意外成为了情侣们朝圣的圣地,传说情侣们拜过金顶的佛像,再在旁边的栈道上挂下刻有两人名字的同心锁,就能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五年前,她和沈言非一起来过,五年后,她一个人站在山脚下,看着崎岖的山路,心中感慨万千。
山间的潮气夹在着落叶的味道,让她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五年的时间不算短,不知为何当初爬山的场景却像刻在脑子里一样清晰。
她记得那时候沈言非靠着电影角色终于崭露头角,从前经济公司的封杀中杀出一条血路,刚刚成立的新予公司也终于有了第一笔钱入账,他们在出租的公寓里,切蛋糕庆祝,沈言非抱着她,仍由她把蛋糕抹地他满脸都是。
“再抹你就舔干净哦。”21岁的沈言非狡黠一笑,果然把她吓得花容失色。
“哈哈哈哈哈哈”,男人得逞地笑了,顺势在她脸颊上抹了两块奶油,指尖的温热传来,让她脸颊也忍不住发烫。
“阿笙,等我杀青了,我们就出去玩吧,庆祝新予公司的第一笔收入。”
苏予笙点头,欣然同意他的建议,那段被封杀没收入的日子几乎要把人逼疯,好不容易劫后重生,当然要一起庆祝。
“我听袁京和谢宁安说,有一座山,高1314米,我想带你一起去看看。”
苏予笙抬头,刚好看到他亮晶晶的眼睛,心思都跟着温柔了起来。
他们买了最近一班的飞机飞往眉间市,带着一脸兴奋和满腔热血来到山脚下,开开心心地牵着手,却因为太过兴奋,把登山包落在了出租车上,只能硬着头皮往上爬。
“前面有条窄路,一次只能过一个人,上去之前要看有没有人下来”,苏予笙站在窄道前,等待上面的人下来,正要往上走时,脑中忽然浮现沈言非当时说过的话。
“阿笙,你说爬这种山,是不是要全程牵手才显得虔诚?”看着前面手牵手的情侣,不知道为什么她脑中里忽然又蹦出了他那时候说的一句。
“这段路很滑,把手给我,我拉你上去。”这一次,她没有像之前那么恍惚,她知道他们已经完了,他的手不可能再伸出来接她,所以她握紧了手中的登山杖,一步一步走得决绝而干脆。
“百步阶是眉间山全程最险的一段,近百米的阶梯几乎是垂直的,爬过这里,就离顶峰不远了”,苏予笙望着爬满青苔几乎垂直于天际的阶梯,耳旁幻听五年前沈言非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的私语:“这里太陡了,你先爬,万一不小心掉下来,我还能接着你。”
一瞬间,记忆来袭,胸口条件反射地发闷,她胡乱地摸了一把脸颊,发现关系可以割断,记忆却没那么容易一键删除,还依旧会时不时地跳出来,让人眼睛发涩。
不过没关系,她总会一点点忘记,把那些印在脑子里的过往,一边走,一边丢弃。
咬了咬牙,她一边拿着登山杖,一边手脚并用地开始攀爬着几乎垂直的山脊,一步踩稳,她深吸一口气,继续攀着两边的扶手用力一拉,手臂肌肉收紧,支撑着身体向上。
曾经一样在这里用尽力气往上爬,不同的是,她知道她现在身边已经没有曾经的那个人了。
又往上一步,她咬住下唇,忍住胸腔里的酸涩,明明是他忘了诺言,是他失约在先,错不在她,遗憾的也不该是她,不过就是一个人爬山而已,没什么不可以。
一路继续,终于爬到百步阶的最后一步,她松了口气,手指稍稍一松,手中的登山棍就从百米陡坡上掉了下去。
她吓了一跳,连忙低头去看,却紧跟着脚一滑,脚下踩空,垂直从台阶上掉了下去。
那一瞬间,她下意识地眼睛一闭,觉得自己很可能要挂在这里了,没有太多不舍,却有不少不甘,最觉得好笑的事,如果她真是掉下去摔死了,沈言非会不会觉得她伤心过度在这殉情了?
他会是什么反应?震惊、伤心或者是漠不关心?她猜不到他的反应,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阮昕薇一定会开心,说不定还会在他耳旁笑话她胆小又窝囊。
要是真就这么死了,她真的会很不甘心。
然而,想象中剧烈疼痛并没有来袭,她被一双坚定有力的手稳稳的接住,宽阔的手掌在腰间传来暖意,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她诧异回头,看到一双如清墨般的眸子,他带着黑色金属框的眼睛,在百步阶这种没有人的山巅上,对她露出和煦的笑意。
苏予笙扶住他的手臂,心脏一阵剧烈的跳动,感到一阵后怕,等气息勉强平稳后,才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眼前五官英挺,笑容和煦的男人,认真回想了好一阵子,才发现他们似乎见过,还是不久之前京都的向日葵庄园。
她顿时睁大了眼睛,白皙的脸上露出惊诧之色:“真巧,是你啊,居然在这里也能遇到?”
捕捉到她努力回想的样子,林亦维笑容一顿,但很快抿唇掩饰过去,一边不动声色地伸手护着她的后背,防止她踩空,一边轻轻笑了笑:“是啊,好巧,苏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苏予笙望着他,心情也好了不少,思绪被打断,之前那些悲伤矫情苦大仇深的情绪,似乎随着这个小插曲的发声,而逐渐消散。
空荡荡的百步阶只有她们两个人,连讲话都有微微的回声,四周有微薄的雾气,苏予笙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们之间距离有些太近。
她不动声色地往后悄悄退了半步,然后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上次说要给他打钱,结果他没给银行卡号只给了微信号,加了他的微信之后,她又因为最近和沈言非的事,把他给忘了。
为了掩饰尴尬,她一边主动找话题,一边偷偷摸出手机翻查着微信,祈祷他没有在微信上发过对话,而她忘了回,不然就是尴尬加尴尬,仿佛人家一番好意,喂了她这只知恩不图报的白眼狼。
“你平时很喜欢户外运动吗?上次也是在户外看到的你。”她一边问着,却十分心不在焉地飞速翻着手机。
林奕维把她这些小动作全看在眼里,暗暗笑了笑,然后轻声提醒道:“百步阶道路不稳,我们先上去再说。”
说完,两条修长的手臂攀着一旁的扶手,长腿轻轻一登,轻轻松松地就垮上了最后一阶,然后转身回头,把手递给她:“抓住我。”
苏予笙有些不好意思,从前爬眉间山,她也只攀过沈言非的手,眼前的男人虽然看上去很好相处,笑容和煦温暖,像山间潺潺的溪流,可是毕竟也只是见过两次面。
“抓稳,不然掉下去没人接哦。”林奕维善意地提醒道。
苏予笙无法,只得将手递了过去,双手交叠地一瞬,她发现男人的手掌很厚,还有一些粗粝的常年握手术刀磨出来的茧子,握在她手上的时候,有一种粗糙的摩擦感。
男人力气很大,几乎没费什么劲,就把她从阶梯上提了上来,两人就这么坐在百步阶的尽头,回首看着半山腰上环绕的雾,山间的风拂过两人的发丝,好像心绪都变得宁静。
像是想起了她的问题,他浅笑一下开始回答:“还好,平时工作忙,能出来的时间少。”
苏予笙随意搭话:“那我们很有缘啊,两次都能碰到。”
林奕维点头:“嗯,确实很有缘。”
他没告诉她,他看到艾沁微信消息的一瞬间,就决定用掉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年假,改期了已经约好地学术讲座,跟着她一起来眉间市。
其实在她来之前,他已经在山下等了很久了。
“苏小姐。”他尝试着开口,一双清墨般的墨子悄悄看了她一眼:“我前几天看到新闻,说沈言非和一个女明星官宣了。”
他的声音不大,信息量却不少,他想了好几遍考虑有些话该怎么点破,想了许久,终于悄悄问出口。
果然,下一秒苏予笙面色不变,但是眼神中忽然带了警惕:“你之前认识我?你还认识沈言非?”
知道他们曾经关系的人并不多,世上大多数人都只认识沈言非官宣的那个女生,但是那不是她。
林奕维点头,声音听起来温和而极尽真诚:“苏小姐别紧张,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奕维,是江城医院医生,也是江城大学医学院的教授。”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笑容填恬淡:“同时还是艾沁博士的朋友,很早以前,我就认识你了。”
第25章 第 25 章 学妹大概是对自己的魅力……
听完林奕维的说法, 苏予笙愣了几秒,脑中开始搜寻关于他的蛛丝马迹,仔细回忆, 似乎艾沁身边是有这么一号传奇人物, 本硕博在Q大连读, 25岁博士毕业进入江城医院心血管科, 同时在江城大学任教, 27岁评上教授,每次听艾沁提起他都是羡慕嫉妒恨,咬牙切齿地嘀咕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狗都大。
林奕维如今28岁, 已经功成名就,左手奖项右手论文, 是公认的医学界未来之星,而艾沁今年26岁,还在读博士, 每天的怨念比鬼都大, 看到他更是恨得牙痒痒, 感叹上天不公,为什么给了他一个如此天才炸裂的头脑, 还要给他一副相当不错的皮囊。
想到艾博士每次怨念无比地讨伐他, 苏予笙就有点想笑,恍惚五年前她和沈言非还没在一起的时候,艾沁曾跟她提过要介绍一个特别牛逼男人给她当男朋友, 现在想想,那个人应该就是林奕维了吧。
既然是这样,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他的了,她勉强扯了扯嘴角回应:“嗯, 我跟沈言非分手了。”
林奕维闻言抬眼飞快地看了她一眼,眼睛亮亮的,又瞬息移到别处,就在苏予笙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他却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他不珍惜你,他会后悔的。”
苏予笙忽得笑了,这世上人人都说沈言非身价百亿贵不可言,身份矜贵外表完美,只有她配不上他的份,明明是她提的分手,没准也会被说是被甩了,这个世界上的人偏见根深蒂固,她早就已经习惯了,连他的粉丝都成天叫她离沈言非远点,不要耽误他的前程。
没想到却在这无人的深山里,听见另一个陌生的男人说“他不珍惜你,他会后悔的”。
仿佛她才应该是那个更值得珍爱的人。
一股暖意忽然浮上心头,她偏过头看着他,半开着玩笑:“好可惜,我为什么没有早点认识你,我要是早认识你,也许就不会自卑这么久。”
没经历过那种地位差距的人是永远都感受不到的,高中的时候沈言非是校草,她是丢到人堆里都认不出的路人甲,转校的前一天,把借他的资料还给他,却被阮昕薇撕个粉碎,信誓旦旦地警告她不要有非分之想。
工作之后,他是明星,她是他的私人助理,被当时的经济公司警告,必须时刻和艺人划清界限,要是被记者拍到他们有什么暧昧举动,就立即开除她。
再后来,他们终于历尽艰辛站到顶峰,可依旧有那么多不得已,粉丝时不时给她寄带血的刀子,叫她离沈言非远一点,不要耽误他的前程,还说新予就是因为她优柔寡断,才停滞不前。
这些事情她几乎都没跟沈言非说过,一个人硬抗了下来,可是近10年的时间不停地被人灌输 “你配不上他”,是个铁人也会有迷失的时刻。那么长时间里,一直是她抬头仰望他,终于到了雪崩的那一天。
她不要再仰望他了,不想再奢求他给的认可了,她苦了自己那么久,也该停下来享受一下自己真正的人生了吧?
“是啊,我要是早认识你就好了……”她收起笑容,喃喃低声又重复了一遍。
林奕维看不懂她的表情,只觉得这话像是对他说的,又不像是对他说,仿佛只是沉溺在她自己的一种遗憾里。
“其实我很多年前就认识你了”,他看了她一眼,思绪也回到了好多年前:“从你高一刚进校第一个学期开始。”
他一直记得高三那年,他站在教室的走廊上发呆,办公室里,班主任笑眯眯刚刚跟他谈了很久,说学校决定推选他保送Q大,不用再准备高考了。
他听了之后没什么太大的感觉,觉得保送也好,考也好,他其实都无所谓,生活里所有东西都仿佛是方程式一样既定好的,只要按照既定的轨道走,一步步按部就班,就能得到统一的答案,一成不变,没有一点新鲜感。
自然也谈不上开心或者不开心。
那天,他百无聊赖地站在走廊上,突然看到对面高一的楼里,一个梳着齐刘海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抱着一叠资料,一路在走道里狂奔,从二楼一直跑到四楼,终于在上课铃响之际,踏着铃大口喘着气跑进了教室。
明明是平常的一幕,他却忽然觉得那个女孩跑起来马尾辫四处甩动的样子很肆意,脸颊因为跑得太急而红扑扑的模样很可爱。
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站在对面楼道,目送她身影消失。
“高一六班苏予笙”,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友忽然出现在他身边,狡黠地冲他笑笑:“是个成绩很好的学妹,听老师说将来也有机会冲Q大。”
他默默记下这个名字,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其他多余的举动。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一样在读书方面有莫名的天赋,能随意选择自己的想去的学校,绝大多数人想要考Q大,必须要付出异常艰辛的努力和树立100%地信念,其实是非常非常困难的,所以他不想去打扰她。
他的想法很简单,也很有耐心,不过三年而已,等她考上Q大,一切都来得及。
只不过可惜的是,他大一末的时候,听说她转学了,他当时立即请假过回江城打听,可惜了无音讯。
后来,他又在Q大等了好几年,她一直没有来过。
又过了几年,等到他重新通过艾沁找到她的消息时,她身边已经有沈言非了。
他这短短二十几年过得顺利又坦荡,像是用所有人羡慕和赞叹铺就了一条通往成功的康庄大道,一路繁花似锦,声誉和名利他都有了,生平唯一的遗憾,就是高三那年过于自负,以为一切会像他想象中那条设定好的道路行走,以至于都没来得及跟那个扎着马尾辫梳着齐刘海的女孩说上一句话。
他不想回忆当他得知苏予笙身边已经有了别人那一刻心仿佛崩掉的感觉,只记得沈言非官宣那天,他盯着手机上的新闻足足3分钟,然后罕见地那晚上没加班,一路开车到清雅中学校门口,在车上坐了一个小时,又返程回家。
“林先生也是清雅中学的吗?”苏予笙有些好奇,她对他并没有什么印象。
但是说完之后,又低头否认:“林先生肯定是在开玩笑,我高中的时候常年扎着马尾辫,梳着齐刘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你不可能对我有印象。”
“是吗?”林奕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嗓音如山间溪泉:“学妹大概是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
苏予笙轻笑着摇了摇头,只当是萍水相逢,他逗她开心,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心上。
“阿嚏!”闲聊间山里升起的雾气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之前赶得急,把登山包落在了出租车上,在山脚下的时候还不觉得,越往上走,越觉得寒气重,她穿着一件普通的长袖T恤,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
温厚的掌心适时递来一包纸巾,苏予笙十分感激,她处了证件和手机以外的所有东西都在登山包里,此时此刻,真的很需要一包纸巾。
“谢谢!”她连忙道谢。
下一秒,林奕维脱下身上的冲锋衣,拍了拍上面爬山沾上的灰尘,小心披在她肩膀上,几乎把她整个人都包裹住。
男人身上秋日落叶的味道紧跟着袭来,她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要还给他。
林奕维嘴角弯了弯,反手把她裹得更严,声音如林间松木:“再这样地话,你到不了山顶就要发烧了”,说完推了推鼻梁上眼镜:“作为一个医生,我建议你还是穿上保暖。”
“阿嚏!”像是印证他的话似的,他话音未落,她又紧接着打了一个喷嚏,她无奈,只得老老实实套在身上。
“那你怎么办?”冲锋衣上沾着他的体温和味道,有一种暖融融秋日的感觉,她有些不好意思。
“不要小看一个医生”,林奕维眼睛带着笑意:“医生做大型手术的时候,一站就是12个小时。”
“我身体素质很好,不用为我担心。”他谦和的笑笑。
“可是……”话音未落,山间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卷得周围的树木抖动不止,树叶簌簌地往下掉。
苏予笙讶异回头,看见整个山脊眨眼就被狂风略过,又狂又急,吹得人几乎站不稳,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林奕维上前,手臂始终在她身侧不动声色地护着。
“看样子是要下雨了”,他抬眼望了一眼天上瞬间飘来的乌云,难得露出几分担忧神色,说完伸手略过她的耳侧,将冲锋衣的帽檐拉上,小心地帮她戴好扣紧,又拿出登山包里的伞地给她:“下雨了会有点麻烦,等会一定抓紧我的手。”
苏予笙还来不及回应,很快乌压压的天空就像被撕开一条口子,雨水成片的倾泻而出,哗啦啦地砸到山里,尽管撑着伞,衣服也被淋湿了半截。
而林奕维更惨,大雨瞬息倾盆落下,他没有地方躲,黑色的T恤很快被全部浇湿,苏予笙把伞地给他,却被他坚决地按了回来,声音在大雨中也变得模糊:“学妹,雨太大,伞遮不了两个人,你拿稳了。”
然而正如他所说,下雨之后,麻烦接踵而来,雨水太大,山中的雾气也越来越浓,视线被严重阻挡,几步之外就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苏予笙瞬间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也不跟他推让了,一手死死抓紧伞柄,一手捏紧了冲锋衣的衣角。
第26章 第 26 章 吊桥效应
眉间山的气候多变, 最近多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这里地势复杂, 苏予笙也就来过一次, 骤然下起的暴雨, 然四周一片朦胧, 既看不清路也分辨不了方向。
多年前和沈言非来的时候, 那天阳光普照,并没有对这座山的危险有多少了解,现在前路不清, 脚下又是万丈深渊,雨还不停地落下, 脚下一片泥泞,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雨下得太大,不一会儿脚下的积水就没过了鞋底, 汇聚成一条一条小溪, 不断往下流, 每走一步都仿佛是在做一场豪赌。
而天地之间模糊一片,能看到的也只有走在她身前的穿着黑色长袖T恤的挺拔身影, 他高出她许多, 顶着风雨在前面探路,而黑色T恤早已被雨水打湿,湿哒哒地贴在身上。
听说人在恐惧之中, 神经会绷紧,心脏会跳得很快,苏予笙听见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千万别在这里挂了,不然真是够丢人的,说不准真会被阮昕薇嘲笑一辈子。
林奕维一边探路一边向后伸出手,声音断断续续穿过雨帘飘到她耳中:“抓好了。”
苏予笙没犹豫,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不是矫情的时候,伸手握住他温热的手,温度交叠,似乎能让心跳平复一些。
“要是我不小心踩空了,你就把手松开啊。”雨幕中传来林奕维带着笑意的声音。
她有些无语,以为他在开玩笑,一度想不通这人是怎么想的,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于是她没好气地说:“放心,要死一起死,我是不会抛下你一个人走的。”
她赌气说得一句,却一下子把林奕维逗笑了,他一边在雨中努力分辨方向,一边攥紧她的手:“放心,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一路踩着泥泞前进,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苏予笙有两次险些滑到,却被林奕维抓住手臂,稳稳地扶住。
她就这么被林奕维一路护着走了很远,终于在前方发现了一个浅浅的山洞。
她大喜过望,有种天无绝人之路的庆幸,几步小跑着躲进山洞,终于重重松了口气。
林奕维紧跟在她身后,打开手机的电筒里里外外照了个遍,确定没有危险的时候,才轻声说:“这里离山顶不远了。”
苏予笙好奇:“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林奕维抿唇:“来之前看过地图。”
苏予笙顿觉羞愧,有些懊悔自己的冲动,说来就来了,一点准备都没做,甚至是把登山包都落在出租车上的情况下,依旧决定上山。
现在想想,觉得自己当时真是头脑发热,发了疯了。
山洞狭小,两个人在里面就显得更挤了,转个身,就能和对方身体碰到。
她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从目前的状况上来看,她虽然衣服湿了一些,裤子湿了一半,但是林奕维比她惨多了,从头到脚全被雨水淋透,衣服湿哒哒地黏在身上,甚至隔着衣服能感受到他常年健身强悍的体魄,沾湿的衣服勾勒出胸肌的形态。她礼貌的移开了眼,耳边却传来他有些戏谑地声音:“学妹现在心跳快不快?”
她愣了愣,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他拿出包里的纸巾递给她,让她擦头发,自己看着外面雾蒙蒙地水汽,自顾自地说:“以前读书的时候,听说心理学里有个说法叫吊桥效应。”
“意思是说人在紧张刺激的环境下,比如在走吊桥时,会不自觉地心跳加快,如果这时候碰巧遇到另一个人,就会很容易把自己的心跳归结于对方,从而爱上对方(1)。”
说完,他清墨般的眸子转向看她,眼中带着清浅的笑意:“刚刚那段路那么凶险,所以好奇你心跳快不快?”
苏予笙讶异地眨了眨眼睛,却恍惚回想起,高一时候第一次见沈言非的时候,那一天放学回去晚了,她误入了一个昏暗的小巷子,看到四五个社会青年正把一个穿着校服的清瘦男生围在中间,为首那人光着上身,左臂纹满了纹身,拿着一根棍子,一脸凶神恶煞。
她那时候刚满15岁,是标准的乖乖女,哪见过这种架势,一个没忍住,吓得叫出了声。
几个混混回头,连带着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少年也跟着看了过来,男生苍白清瘦,五官却张扬而肆意,好看的惊心动魄,一双漆黑却明亮的眼睛看过来,直接把她的心跳看快了好几拍。
混混们看到她却来了兴致,为首地歪着嘴邪笑着一边说:“小妹妹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呀?”一边伸手要来摸她的脸。
她当时吓坏了,连忙后退几步,却发现对方人数众多,刚跑两步,就被人抓住了马尾辫。
她吓得浑身发抖,几个混混却好像更开心了,为首的混混扯住她的头发,伸手就要往她脸上摸,她吓得哭了出来,不知道该怎么办。
千钧一发之际,身后传来了玻璃瓶碎裂的声音,她回头,只见少年一脸冷漠地拿着已经只剩下一半地啤酒瓶往地上一扔,被砸到的混混头子,瞬间捂着流血的脑袋痛苦地倒地哀嚎。
趁着所有混混都围上来检查他伤势的一瞬间,他猛地一脚踹开离她最近的混混,一把拉住她的手,不要命地往巷子外跑去。
时间过了十年,她依旧清晰的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只记得那天晚上路灯很亮,在他身上投射一片暖暖的光,他拉着她飞奔,夜风拂过他清俊又棱角分明的侧脸,好看到像是一束耀眼的光,让人不敢直视,她被他拉着,手心传来他的温度和脉搏,让她下意识地大脑一片空白,心跳的声音像是能透出自己的鼓膜。
那一刻的悸动刻骨铭心,十年了没法忘记。
她听着林奕维说着吊桥效应,却呆呆地想,当年那样剧烈的心跳,是不是也是因为吊桥效应?
见她很久不回答,他声音难掩失落,喃喃道:“看来学妹现在心跳并并不快。”
“嗯?”仿佛恍惚中才回过神,她转过头看他:“林先生,你说什么?”
林奕维脸上有一瞬间的没绷住,但是很快恢复:“没事,我没说什么。”
他看着苏予笙,低低开口:“学妹,你喊我奕维好了,喊林先生很见外。”
“哦,哦”,苏予笙有些不好意思,虽然跟眼前的男人并不算多熟,但是他救过自己不少次,喊句林先生好像是很生分。
“奕维。”她尝试了一下。
“嗯,谢谢学妹。”表情阴转多云。
山间的天气变化很快,雨下得急,去得也急,不一会儿,外面乌云驱散,天气重新放晴,空气中有种雨后初晴的泥土清新味道。
林奕维走出山洞,小心查看一圈,才冲苏予笙招招手:“好了,没事了,我们可以继续往前走。”
苏予笙钻出山洞,发现外面天空很蓝,像水洗过一般透彻,地上水迹未干,四处还有坑坑洼洼的泥泞水坑,但是和之前相比,已经好了太多。
可能是因为在山洞狭小空间的相处,两人熟稔了不少,一路搭着伴聊着天往上走,路上还路过不少救援队和不小心摔伤的旅客,苏予笙默默感叹自己真的幸运。
好不容易一路攀到顶峰,两人在硕大的佛像面前停了下来,才发现在那里跪拜的几乎都是情侣,气氛瞬间有些微妙。
“去拜拜吗?”林奕维率先打破沉默。
苏予笙顿了顿,沉思了好一会,然后摇头:“不了。”
没有必要拜,这佛根本不灵,她看着半阖着眼无悲无喜无表情的佛像,心里默默地想,甚至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还有种去拉住旁边拜佛的情侣的冲动。
她想说,五年前她和沈言非来到这里,手牵着手一起跪下去,无比虔诚,那时候她心里眼里满满都是他,值得高兴的是,她也能从他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她以为他们是心意相通的,是意念坚定的,她天真幻想着,神佛在上,只要她诚心跪拜,一定能和他一直手牵手走到最后的。
她拿出了绝对的诚意,姿势无比虔诚,认认真真许下了想要永远的愿望,可天公不作美,短短五年而已,他就有了别的女人。
所以,明明是实现不了的愿望,有什么好跪的嘛,天上的神佛那么忙,根本不会因为你跪的虔诚,就对你网开一面。
曾经许过的愿望像一个个带着风声的巴掌扇在脸上,想想当初那个什么都不要,一心只求情路顺利、爱人永恒的自己,就觉得可悲又可笑。
“走吧”,她拉了拉林奕维的袖子,想逃离这个地方,就像逃离那个曾经虔诚、天真却傻得可以的自己。
林奕维点点头,刚准备走,却想了想突然出声:“等一下。”
苏予笙诧异回头,只见他转身对着佛像,站在人群之外,隔着远远的距离,对着佛像双手合十,闭了闭眼,像是在许愿。
这个操作她实属没猜到,她想不到人生顺利的可以秒杀芸芸众生的超级幸运儿林奕维还有什么愿望需要许,他名利双收,有钱有权,成功像是呼吸一样简单,他还有什么得不到的?
出于好奇,她忍不住拍了拍身旁的男人:“你许的什么愿?”
林奕维随意地笑了笑,语气很轻易:“许愿恭喜发财。”
“切”,苏予笙不爽地瞪了他一眼:“不信。”
林奕维不缺钱,作为国内顶尖医院的教授,他绝不可能缺钱,说许愿恭喜发财就是在逗她,她很清楚,所以她无语,刚刚才一起经历那么惊险的旅途,过命的交情,有什么不能说的。
第27章 第 27 章 是不是很像爱情坟墓
再往前走, 就是眉间山的最顶端,雨后天晴,湛蓝的天空像是被水洗过一般澄澈, 人站在山顶上, 离天极近, 仿佛伸手就能触碰。
猎猎的风卷起苏予笙的长发又拂过林奕维的鬓角, 两人站在山的顶端, 望着那栈道上无边无际的仿佛要把栈道压断的同心锁,都不由得在心底发出感叹。
山巅之上,每一条相连的铁链中间都密密麻麻的挂着成百上千的同心锁, 无数条铁链向四周延伸,一眼望不到头, 早就看不清数不尽里面究竟有多少。
每一把同心锁对应刻着两个人的名字,苏予笙深吸一口气,摸到一把离自己最近的锁, 看着上面“天气晴, 要永远一起”的字样, 下意识地垂下眼睫,眼底泛起潮意。
这里漫天的同心锁, 好似一对对情侣最纯真的愿望, 他们跋山涉水来到这里,向神佛祈愿,许下永远一起的誓言, 至少在锁落下的这一刻,他们是真的希望过会一直在一起的吧?
她摩挲着手中陌生的同心锁,回想当年沈言非一手牵着她,一手用力的一盒, 把锁扣死,然后手一扬,用力把钥匙抛向半空。
她看着那把钥匙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然后坠入山底,眼睛瞪地老大看着他,一脸不解:“这是干什么?”
男人轻笑一下,眼睛笑出好看的弧度,用食指在她鼻尖亲昵地刮了一下:“这叫锁死了,谁都别想分开。”
“那要是你想先走怎么办?”她笑着逗他,全然预料不到五年后的物是人非。
“那就罚我在这跪上一天一夜,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咯!”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有着轻松的笑意。
她被他瞬间逗笑,咯咯咯地笑弯了腰。
笑了许久,他一把把她捞起来,神色郑重了许多:“阿笙,不会有那么一天,我保证,绝不会有那么一天。”
他说得那么郑重,她当时就信了,还信了好几年。
现在看来,那么信誓旦旦的话,也不过是玩笑罢了。
苏予笙胸口有些闷闷的,回忆是挥之不去的牢笼,五年前无意间的一句话一语成谶,他有了别的人,不再属于她了。
那从前许下的誓言,有那么几分真心吗?她有点想问,却不知道该从哪里找答案了。
当誓言已经变成谎言,同心锁上“永远一起”的字眼就显得格外讽刺和扎眼,她抬起眼,望着满山的同心锁,心底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五年前,我跟沈言非曾经在这里一起扣过一只同心锁,我想找出来看看。”她声音不大,语气却认真。
“还忘不掉吗?”林奕维听见自己声音响起,语气尽量让自己轻松。
“不是”,苏予笙摇摇头:“我想把它砸了。”
“好,我帮你找。”他的眼睛顿时亮了亮,唇角泛起温和却略带狡黠的笑容。
只是虽然心里开心,但实际找来却不那么容易,山头所有扶手边都挂满了同心锁,漫山款式差不多的沉甸甸地堆积在一起,时不时相撞一下,发出铜铁碰撞的沉甸甸的声音,要从这满山头的锁中找出当年那一只,无异于大海捞针。
就这么翻了一个多小时,苏予笙已经觉得有些筋疲力尽,爬1300多米的山没让她觉得累,现在找锁却觉得异常艰难。
她凭着记忆找到当年放锁的位置,却发现早已被一批更新的锁替代,从前他们一起扣的同心锁,早就已经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
感觉有些讽刺,她无可奈何地揉了揉发烫的太阳穴,早就听说有些景区因为同心锁数量过多,重量太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上面的锁清掉,给新锁腾位置。
总有那么一种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和后浪拍前浪,前浪拍死在沙滩上的无力感。
两人正一筹莫展之际,景区的工作人员推了一台小推车,走到一条铁索道旁,拿着钥匙对着锁链的一边按进去,“咔哒”一声,手臂粗的铁链应声掉落,上面沉甸甸仿佛不堪其重的同心锁像下饺子一样噼里啪啦地砸到地上。
苏予笙顿时目瞪口呆,当年历经艰难锁上去的那一刻,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轻轻松松被摘掉的一天,七零八落的同心锁堆到地上,沉重又无力,原来失去爱情和誓言滤镜的同心锁,不过就是一堆破铜烂铁而已,没有任何可以永恒的能力。
苏予笙有些不死心,忍不住去问工作人员:“您好,请问这些锁都是要被拖走的吗?”
工作人员回头,打量了她一眼,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姐,你也是来找以前的锁的吧?”
“哎,能理解你们的心情,其实我们也不想去拆这些锁,人家小情侣当年欢欢喜喜挂上去的,我们拆了总觉得很缺德”,他苦着脸指着满山的索道:“但是没办法,要是不清理,这山上的路索道都要被压垮了呀!”
苏予笙望着看不见尽头的锁一时无言,不远处其他工作人员也在做着同样的动作,一整排挂着同心锁的锁链,瞬间被清了个干净。
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有些无奈却又有些释然。
可能命里注定了这就是结局。
“所以,这些被清走的锁,都丢到了哪里呢?”她垂眸,问出最后一个一问。
“你顺着那个方向往前走,都堆在那里了,然后往山下运。”工作人员拗不过,最后还是告诉了她:“这几年的都在那里,不过那里很偏,你还是不要去了。”
苏予笙道了谢,和林奕维一起顺着工作人员指的方向走,走了不知道多远,在离正道已经很远的地方,终于看到了他描述的同心锁堆积的位置。
她倒吸一口气,这里远比山头上的锁要堆得多得多,成片成片,漫山遍野,几乎要把整个山淹没。
它们恰好被丢在一个山坳里,把整个凹陷处填满,还堆得老高。
不少锁上早已泥泞不堪,字迹已经不可辨认,她站在锁堆边沉默许久,彻底放弃了去找锁的冲动。
五六万个锁,五六万个情侣曾经最珍视的心愿,就这么静静躺在这个无人问津的山坳,等着损坏、生锈,满目疮痍。
“这里是不是很像爱情坟墓?”她冷冷地勾了勾嘴角,不知道是自嘲还是讽刺。
林奕维站在她身边,掌心抚了抚她纤细的肩膀,声音温和如山间清泉:“没关系的,忘了就好。”
两天后,当苏予笙将工作数据硬盘交到孙助理手上的时候,孙助理像是被烫到一样连连往后缩,表情比苦瓜还难看:“苏总,您真的不回去了吗?您不回去,我没办法跟沈总交差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目光死死地盯着苏予笙手中的硬盘,祈祷这玩意立刻摔碎或者坏掉。
苏予笙已经一个多星期没去集团了,走之前跟财务打过招呼,还卖掉了手上20%的股份,这些沈言非都知道,但是他却坚信苏予笙是在闹脾气,不是真的走了。
最初的几天,沈言非到处去找苏予笙,但是找不到人,到后面就没去了,只是每次遇到需要讨论和决策的问题,他都只有一句话“等苏总回来再决定”。
孙助理被他逼得几乎要发狂,几次都想上前疯狂摇醒他,大声冲他喊:“总裁,时代变了!苏总真的走了!”可话到嘴边,他又被沈言非幽幽地眼神盯得头皮发麻,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可是他心里好苦逼,好郁闷!每次跟沈言非汇报工作,他都一副心不在焉,对于任何说苏予笙离开的话,他都一副“我不听不听,你们在胡说,全给老子滚蛋”的架势,完全无法沟通。
另外一边的苏予笙却是一副去意已决,绝不可能更改的样子,每次他想悄咪咪地跟她聊点沈言非的话题,或者问问她的近况,她什么都不说,工作以外的事情,没有多余的一个字。
特别是今天还专门约他出来,把自己近些年手上有的一些核心资料全部拷贝出来交给他,他真的觉得天都要塌了!
他只有一个想法,绝对不能接,接了沈言非会恨他一辈子!虽然听起来像是没什么逻辑,但是他下意识地就是这么觉得的。
“苏总”,孙助理小心翼翼地开口:“过几天是新予集团的股东大会,您虽然卖掉了一些股份,但还是集团的大股东,要不您明天来参会,再跟沈总聊聊?”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沈总这一个多星期都睡在办公室,吃饭也没什么胃口,憔悴了不少。”
他循循善诱,知道她心软,又特别在乎沈言非,决定动之以情。
没想到她这次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果断拒绝:“会议我不去了,资料放在这里,你拿回去给他,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她拎起包干脆利落地起身,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了句:“孙助理,这些年辛苦你了,谢谢。”
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纤细的背影。
“哎,哎,苏总,您这……”孙助理眼看阻拦无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新予集团顶楼,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一身灰色衬衣的沈言非和战战兢兢的孙助理。
新予集团的大楼修的极为气派,站在顶楼,通过3米高的落地窗往下望,能俯瞰整个江城,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掌控感。
可此时孙助理却恨不得从这里跳下去。
自从他硬着头皮把硬盘交给沈言非之后,他就没有说话,整整10分钟,他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多余的话,压迫感却大到像是一座能把人瞬间压塌的山,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开始急促。
第28章 第 28 章 她身上穿着他没见过的男……
孙助理无语望天, 双手尴尬地相互搓着,几乎要被这无形的压力逼得倒地不起时,沈言非终于回头, 漆黑的瞳仁淡漠地看了他一眼, 声音没什么情绪, 却让人下意识地打个冷颤:“她没有说什么时候休完假回来吗?”
孙助理彻底崩溃, 原本就已经觉得压力如山大, 来之前恨不得做了两个小时的心里建设才敢来见沈言非,可他却像是突然智商倒退100,完全听不懂人话的样子。
心累, 满满的心累,钱难赚, 屎难吃。
他深吸一口气,一个没忍住,脑子里的话顺着嘴就说了出去:“苏总说不会再回来了……”
沈言非猛然抬眼, 一双眼睛震惊震怒又仿佛带着说不出的郁闷, 一眼过去, 仿佛要把他吃了,吓得他立马闭嘴, 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又是一阵沉默。
这次他学乖了, 无论场面有多冷,他都紧紧闭嘴,绝不多说一个字。
半霎, 沈言非喉结动了动,自己先开了口,语气里有深深地疑惑:“她为什么说不回来?”
他无语望天,场面一度又冷了几分, 在意识到沈言非不是在自言自语而是真心在向他询问的时候,他心里一咯噔,抿了抿唇弱弱开口:“沈总,您是不是忘了之前您和阮小姐已经官宣了……”
一句话未说完,沈言非眸子又深了几分,眼神更为不解:“我已经跟她解释过,都是炒作,她是知道的。”
“可是别人都不这么想啊!”孙助理十分无语,终于忍不住吐槽:“外面的人都以为阮小姐才是您的女朋友,您不知道最近阮小姐的片约和代言都堆积成山了,她选不过来,也不给别人答复,不少圈内的人都在悄悄抱怨呢!”
他这话说的不好听,但实际上已经是比较委婉的说法了,自从官宣之后,阮昕薇在各处都以沈言非的女朋友自居,享受着来自其他人各式各样的追捧,仿佛自己是娱乐圈的中心,把所有好的资源都揽在自己名下霸占着,既不说要也不说不要,就这么霸占在手中,自己不要,也不给别人机会。
可能是因为受的追捧多了,让原本就飘到不行的态度开始更为变本加厉,现在在片场只要稍不满意,就开始摆谱罢演,因为台词不背,被导演多说了一句,就大发雷霆,闹着要换导演。
种种行为,弄得上至导演下到其他演员,全都怨气冲天,公司内外苦不堪言,偏偏她又是沈言非的“女朋友”,大家敢怒不敢言,整个行业都叫苦不迭。
沈言非垂眸,视线落在窗外,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神色,只是喃喃地说:“别人这么想就算了,她也会这么想吗?”
他静静站在落地窗前,视线落到窗外很远的地方,侧脸线条锋利英挺,却带着一丝说不上来的忧郁。
明明是很欠揍的一句话,不知为何,他说出来却显得有些落寞。
孙助理原本特别想上前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摇醒,告诉他:总裁,时代变了,你这么虐夫人,夫人肯定会麻溜逃跑的!
但是此时此刻看着沈言非的样子,他又有些说不出口了。
又这么沉默了几分钟,沈言非疲倦地用手指捏了捏眉心,双眼闭阖,一副很困扰很累的样子,声音低低:“好了,你出去吧。”
孙助理如获大赦,立马迈着矫健地步伐向门口疾驰,临关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嘱咐了一句:“沈总,您想吃东西跟我说一声,我让他们送过来。”
之前他跟苏予笙说的不是假话,自从她离开之后,沈言非就没认真吃过一顿饭,整个人瘦了一圈。
沈言非没说话,只是随手摆了摆手,让他出去。
出了总裁办公室大门,孙助理一边往电梯走,一边又觉得心里怪怪的,一方面他真心实意觉得沈言非做的的确实太过了,苏予笙忍无可忍,一走了之没有任何问题,一方面又觉得沈言非看上去有一丢丢惨,特别是顶楼原本是两个人的办公室,现在突然变成了一个人,空落落的感觉微妙。
算了,神仙打架轮不到他这个小兵来操心,他一边摇头,一边按下电梯键,突然一条短信跳了出来:【帮我看看她最近去了哪里,和什么人在一起。】
发信人是沈言非,他虽然没写名字,但是孙助理不用想就知道这指的是谁。
夜晚,夜色酒吧二楼,还在之前的位置,还是同一款酒,沈言非并不怎么善于喝酒,唯一愿意喝的只有这种琥珀色的路易十三。
四周喧嚣一片,一楼的人都在随着音乐狂欢,唯独他像是听不到一样,冷白的修长手勾起透明的酒杯,灌了一杯又一杯,却固执地继续加了一瓶又一瓶。
袁京有些看不下去了,起身夺走他手中的酒瓶,毒舌开口:“你少喝一点吧,苏予笙现在正在气头上,你喝死了,她都不会来的,趁早死了这条心。”
“是啊”,程誉也蹿到他身边劝:“非哥,不至于,真不至于,苏予笙那么爱你,根本不可能舍得离开你,你放一百个心,她估计是在作而已。”
袁京听着感觉像是哪里不对,怪异地看了程誉一眼,总觉得这小子劝人的时候话里夹杂私活。
他和沈言非当了那么多年的朋友,对苏予笙也是了解的,她就不是什么会作妖的人,哪会拿分手来作妖。
不过有一点,他还是持保留意见的,他觉得苏予笙生气归生气,毕竟姓沈的做事太狗,连他都有点看不下去,官宣的那天他直接打电话问沈言非是不是脑子抽了,整这么一出,结果沈言非一句话没说把电话挂了。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苏予笙一气之下走了。
但是,生气归生气,他觉得苏予笙不会分手,毕竟这些年这女人有多爱沈言非他是看在眼里的。
前几年沈言非拍戏胃病犯了,苏予笙风雨无阻去剧组送粥三个月,愣是把沈言非的胃病给整好了。
明明她那时候早已身家过亿,找个人煮粥送过去,根本不在话下,可她偏偏要亲自去做这件事,这除了因为喜欢还能有什么?
还有几年前他们从前公司解约出来,后面虽然慢慢好起来,但离他成为顶流还差一口气,那时候还是她主动提出来炒cp,还直接帮他联系了炒cp的女明星。能做到这个份上,不是因为特别喜欢还能是什么?
这些年苏予笙爱沈言非他看在眼里,确实是情真意切牺牲很大,离开沈言非对她来说沉没成本太大,并不是最优解,所以,他也觉得苏予笙那么一个聪明的女人,不会轻易提分手。
沈言非喝的醉醺醺的,但是也感觉到程誉的话不太对劲,对这个从高中时期就跟着他的跟班,他念着旧情,向来不苛责,但是这次却直接变了脸,对着他神色一冷,语气如冰:“滚出去。”
声音不大,却把程誉直接骂懵了,沈言非这么多年从来没开口骂过他。
他一双眼珠滴溜溜地转,脑子也转的飞快,马上凑到沈言非跟前“啪啪”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哭丧着脸:“非哥,我喝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脑子不清楚胡说八道,对不起非哥,我再也不乱说了。”
“没有下次。”几缕碎发挂在沈言非的额前,他眼眶通红,像条被冒犯的孤狼,脸上的戾气一目了然。
程誉吓得一激灵,马上闭嘴,不敢多说一个字。
沈言非的手段他早就见识过,无论是高中时候在巷子单挑所有来找茬的人,还是成年之后在商界碾压所有对手,种种手段,都不是他能消受的起的。
可以说,他程誉有今天全是沈言非给的,他想要收回去,就是一句话的事。
“行了,行了,你也少发点疯”,袁京翻了个白眼,心里不怎么情愿,但是还是不情不愿的劝和。
他并不怎么待见程誉,但是也不想激化沈言非。
说完,他看向坐在一旁冷眼旁观的谢宁安:“谢大少爷,你这么悠闲,不如也来劝几句?”
谢宁安摊手,做了个禁言的手势。
袁京惊讶:“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什么意见你就直说,故作深沉。”
谢宁安无奈,拿着酒杯喝了一口:“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啊!”
“是是是,是我让你谢大少爷说的”,袁京没好气:“快说说你们家明艺瑶到底是怎么说的,苏予笙到底是怎么想的?”
在场都知道谢宁安和明艺瑶是一对,在某个酒会上相识,一见如故,如胶似漆。
袁京的问题问完,连一直沉默喝酒的沈言非也突然抬起头,一双黑色的眸子亮的惊人,期待早已经写在脸上。
谢宁安被这一双双眼睛看得有些受不了,又灌了一口酒,才幽幽开口:“艺瑶说……苏予笙下定决心离开,不会回来了。”
“啪”,话音未落,沈言非手中的玻璃杯突然被捏地粉碎,玻璃渣四溅,渣进程誉的手背,可他一句话都不敢说。
沈言非手心被玻璃渣划的鲜血直流,滴在他10万块钱一双的皮鞋上,还有几块碎玻璃深深扎进肉里,血肉模糊一片。
可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只是茫然又急切地抬头:“明艺瑶还说什么了吗?”
袁京见状直想骂人,一边飞快地找纸巾给他止血,一边骂骂咧咧:“沈言非,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什么时候了还问这些?”
谢宁安立即叫服务生去送包扎用的棉纱和镊子,程誉站在旁边吓傻了,捂着流血的手背一句话不敢说。
终于,沈言非也意识到失态,一声不吭地任袁京包扎。
“你他妈还搞那么多玻璃渣在手上,我真是服了!”
“你信不信你把手弄成这样,媒体第二天就会说你官宣之后幸福来得太突然,承受不住,割腕自杀?”
沈言非没说话,懒得听他逼逼,脑子里乱哄哄地只有一句话“苏予笙她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呢?他在心底问自己,真这么十恶不赦吗?
一想到这,心里就憋闷的难受,他一只手任袁京翻来翻去地包扎,另一只手翻出手机,对着那个熟悉的兔子头像,发了这段时间里不知道是第几次的问话:【什么时候回来?】
毫不意外,和前几次一样出现一个红色感叹号,下面还有一句【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
他苦笑了一下,暗灭手机。
真好笑,他和苏予笙认识将近十年,怎么短短一两周而已就连朋友都不是了?
正颓丧着,忽然手机“叮”地一声,自己亮了起来,沈言非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压抑许久的心都要跟着亮了起来。
飞快地拿到手边一看,却不是那个熟悉的兔子头像,黑色瞳仁里好不容易亮起来的光,又跟着一点点暗淡下去。
一个中规中矩带着满满社畜味的水墨头像,发来了一大段话:【沈总,我问变了周围的人,也没问到苏总的行踪,最后通过我们常年派在机场蹲守的记者找到了苏总的去向,我找航空公司查了下,她应该是周二的时候飞去了眉间市,周三的时候返回江城,身边有一个陌生的男士陪同。】
陌生的男士?沈言非心头一凛,觉得这些字眼看上去又难受又小众,几乎叫人看不懂。
陪同?什么叫陪同?怎么陪同?
问题还没问出,孙助理就把照片发了过来。
照片上,苏予笙弯着眼睛和身旁戴着黑色金属框眼镜的男人说说笑笑,两人并肩从机场走出来,看起来心情都挺不错。
他下意识地伸手放大,然后指尖攥紧,苏予笙身上穿着一件他没有见过的男士冲锋衣!
再往旁边看,那个戴着黑色金属框眼镜,身姿提拔,笑容和煦的男人他见过,确切的说,见过还不止一次。
沈言非眉头深深皱起,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看着照片上男人的笑脸,脑中瞬间闪过十年前的画面。
第一次见苏予笙,是在高中开学没多久的时候。
那一天,他请假刚料理完他爸的后事,从殡仪馆出来的时候,几个警察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唏嘘地对他说:“同学,你爸虽然离开了,但你未来的日子还长,要往前看。”
十五岁的少年低下头,咬牙努力忍,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他胡乱擦了一把眼泪,眼神哀痛又执拗,身体止不住颤抖,语气却依旧决绝:“叔叔,我爸真的是冤枉的,他没有贪污那些钱!”
警察长叹一口气:“我们也没想到他会走的那么突然,原本案子还有些疑点,现在他突然去了,我们线索也断了。”
少年一手抱着骨灰盒,一手抓住警察的胳膊,双眼通红:“叔叔,我爸爸是冤枉的,钱不是他拿的,是那些人做的!”
警察拍了拍他的手,表情凝重又无奈:“你说的对,他们有很大的嫌疑,如果顺着线索追查下去,是有可能会翻案的。”
“可是你爸爸突然去了,这条线索就断了,没法继续查下去。”
过早的经历这些事,让眼前的少年的脸上有种不同于这个年龄段孩子的成熟,噩耗传来,他料理父亲后事,没日没夜地东奔西跑,让本来就清瘦的他,变得更是瘦脱了相。
“叔叔”,少年表情哀痛,眼神前所未有的迷茫:“我只有我爸一个亲人,现在连他也走了,我该怎么办?”
警察深深叹了口气:“好好生活,最重要的是保证自己的安全,你爸爸要是泉下有知,也会希望你好好的。”
少年沉默地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些安慰,但是同时也知道,余下的人生,只有他孤身一人了。
第29章 第 29 章 你不知道的事
在苏予笙的印象中, 沈言非高中时期很瘦很高皮肤很白,15岁的少年就已经具备棱角分明地形态,走到哪里都是人群中的焦点。
很帅, 但是也很穷, 本人一副富家少爷的矜贵模样, 可兜里面根本没几个钱, 身上穿的永远都是校服, 几件换着洗换着穿,有时候连晚餐钱都没有,跟学校里其他男生比起来, 确实显得清贫。
但她不知道的是,沈家曾经也是在江城豪门圈能排得上号的家族, 只不过在沈言非15岁那年,沈父突然遭人算计,被诬陷贪污, 锒铛入狱, 几亿的家产被昔日的所谓“朋友”瓜分殆尽, 连处房产都没剩下。
沈母眼看情形不对,带着银行卡和现金火速去往国外, 从此杳无音讯。
沈言非其实可以理解母亲急速离开, 毕竟当时那种情况,如果她不走,一定会被牵连, 说不定也会被关进监狱,她一个豪门大小姐出身,这辈子没受过丁点苦,会害怕, 会想逃是很正常的,只是他没想到,他的母亲并没有打算带上他。
父亲锒铛入狱,母亲远走异乡,家里所有资产被他父亲昔日的好友瓜分,留给他的只有一堆说不清算不明的债务。
他没法确定那些债务的真伪,毕竟所有合同和资料都已经被人夺走,他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硬生生的加上了这辈子好像都还不清的债。
15岁的豪门少爷一朝遭遇变故,从云端直接掉入泥潭,生活变得面目全非,从前那些奢华的吃穿用度一夕之前全被夺走,每天睁眼就要面对那些债主凶神恶煞的逼问。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甚至换一个人,可能直接就被吓傻逼疯了,可沈言非没有,他拿着自己之前准备买游戏机的6万块钱,开始艰难的生活,想着只要等事情查清楚,等他爸爸出狱,一切就会回归正轨。
可万万没想到漏屋偏逢连夜雨,沈父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心脏病突发,连案子还没调查完,就死在了看守所。
15岁的少年呆住了,没想到命运竟然会如此造化弄人。
沈父去世,沈母失联,他一下子就从家庭幸福美满的豪门少爷变成了负债累累的孤儿,天仿佛都塌了。
他在父亲灵柩前跪了一天,可不曾想甚至连这种时刻都不得安宁,他父亲的好友,他曾经那些“叔叔伯伯”们居然会下三滥到赶尽杀绝,叫了一群地痞流氓去砸灵堂。
少年双眼猩红死死护住父亲的灵柩,不让那些人靠近,可双拳难敌四手,对方人数众多,他只有他自己和一个家里曾经的女佣。
混乱之间,密集的拳头像雨点一样砸下来,少年瘦弱的身板硬扛着那些打击,要紧牙关抓起旁边的一根棍子跟他们拼命。
就在他筋疲力尽几乎要倒下去的瞬间,女佣报警了,警察迅速赶到,赶走了那些作乱的人。
他很感激那些警察,保护了他的父亲停灵不被打扰,也保护了他,只是他明白,这种保护只是暂时的,不可能跟着他一辈子。
也许等到他们离开,那些地痞又会卷土重来,变本加厉,想要活下去,只能靠自己。
于是他加快速度办完了父亲的丧事,带着已经50多岁的保姆和为数不多的钱连夜逃离江城,在相邻的省份里选了一个最不起眼的城市,去了当地的一所高中,清雅中学。
临走前,他最后看了一眼江城,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会把曾经失去的夺回来,让那些恶贯满盈的人付出代价。
也就是在这种糟糕透顶,人生最至暗的时候,他遇见了苏予笙。
上午还在繁华无限的江城,下午就躲到了另一个省份最不起眼最暗淡的城市,埋下从前所有的过往,开始新的生活,他暗暗告诉自己,他的未来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家仇未报,他必须要好好活下去。
那天,他去学校办完转学手续,正发着呆漫无目的地向校门口走去的时候,突然一辆黑色的奔驰商务车停在了校门口,他下意识地抬眼,就看到车门打开,从里面轻轻巧巧地走出来一个梳着齐刘海,扎着马尾辫,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的女孩。
她的皮肤很白,眉眼弯弯带着温和柔软的笑意,齐刘海乖乖地落在眉毛上,杏仁般的大眼睛闪了闪,显得整个人软软的乖乖的。
沈言非站在原地,抬眼就看到这个温软柔和的笑容,忽然觉得这个笑容柔软的不可思议,那种柔软像是会动一样,不知不觉覆上了他的心脏,轻轻捏了一把,下一秒,心脏竟然不受控制地重重跳了一下。
他有些讶异地怔在原地,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心脏,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另一边,女孩向车内挥了挥手,刚准备进学校,却没想到家里人竟都跟着她走下了车。
“哎呀,都说了我自己走就好了,不用送了”,女孩笑容明媚地嗔怪。
女孩的母亲拿着背包,又往里面塞了好多水果和牛奶,一脸宠溺的笑容:“宝贝闺女第一天上高中,当然要来送送啦!”
眼看着女儿并不买账,一旁的父亲也跟着笑着帮腔:“是啊笙笙,到学校里面跟同学们好好相处,要是遇到什么不开心了,马上给爸爸打电话,爸爸都帮你搞定。”
女孩无奈地摇了摇脑袋,身后的马尾辫也跟着轻灵地晃了晃:“爸,妈,我都15岁了,我能应付的,别再把我当小孩子了!”
站在她旁边的各自比她矮一圈的男孩不满地嘟囔,满地撒泼:“爸妈你们就是偏心!我不管,你们今天送了苏予笙,明天也得送我!我不管我不管!”
说着,一家人其乐融融说说笑笑,拖着龇牙咧嘴的男孩一起往学校走去,温暖而幸福。
少年站在原地,默默注视着那一家人的背影,直到消失。
四周来送孩子上学的家长来来去去,形形色色地人和他擦肩而过,他身形未动,眼睛却紧紧追随那几个早已消失的背影。
嘴角略过苦涩的感觉,他怔怔地想,两个月以前,他们家也曾经温暖和睦过,那时候爸爸从国外出差回来,给他带最新款的全球限量版运动鞋,几天后在他15岁生日的时候,又给他送了一辆跑车。
那辆跑车炫酷极了,引擎发动时发出低沉的轰鸣,他欣喜地跑过去围着自己人生第一辆,满眼都是少年人开心的模样。
“小言,你还满18岁,不可以自己开哦,想出去玩的话,让刘叔带你去。”他出身豪门的母亲脸上挂着幸福的笑意,小心叮嘱。
“好的,妈妈”,少年冲着她笑:“我就看一会,保证不开。”少年皱着鼻子笑,骄傲肆意,意气风发,哪知道仅仅是在两个月之后一切都变了。
少年望着女孩一家消失的方向,心底默默地想,她的爸爸妈妈一定很宝贝她吧,不像他,一夕之间父亲去世母亲失联,惨到连路边的狗都比他快乐一些。
默默伸出手,感觉到阳光照在手心上,有一种暖暖的触感,像是女孩明媚的笑容,他贪恋这种感觉。
身边一直跟着他的保姆秦姨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在沈家做工,一手照顾沈言非长大,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可是造化弄人,他们现在早不是江城里声明赫赫的豪门沈家,丧家之犬,没资格谈感情。
她轻轻扯了扯少年的袖子:“少爷,别看了,我们走吧。”
少年沉默,随即点了点头,他知道她的意思,以他们现在的处境,他们最重要的是活下去,其他的都不重要不可能不可以奢望。
那份温暖,他配不上。
后面的时光,他放下那份妄念,好好生活,却发现时常会不经意遇见她,在某个楼梯转角,或在操场边上,又或者是在教学楼对面的小卖部门口。
余光不经意地略过她的发梢,或者隔着远远地距离,悄悄看一眼她明媚的笑。
他像是一株趋光的植物,很想靠近,很想就这么把那份温暖留在手里,可却也知道自己不可以。
某个课间,他像往常一样靠着走廊边休息,她和几个女生一起从他身边经过,那几个女孩看到他,很兴奋地回头,一边嚷嚷着“喂,喂,是沈言非”,一边笑嘻嘻地拉着彼此悄悄朝他看。
他没理会那些目光,只是悄悄地低头,擦肩而过的时候看了她一眼。
旁边的几个女孩很开心,拉着她也回头,她怔了怔抬起头,刚好和他的目光碰上。
他愣了愣,发现她却显得更慌乱地移开了眼睛。
一种奇异地感觉在心中萌发,他刚要去回想那是什么,却看到她被人迎头撞上,抱着书散落一地。
她呆了一下,立即弯腰去捡,碰巧上课铃“叮叮叮”地响了。
旁边几个女孩吓了一跳,神情里透露出对迟到的恐惧,她见状对她们说:“你们先回教室吧,我捡完就回去。”
说完,就蹲下身,把散落一地的习题册一本一本收了起来,他没有犹豫,弯下腰,跟着她一起捡。
把捡起来的习题册交到她手上的时候,她冲他笑了笑,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一边道谢,一边说我先走了快迟到了,然后抱着习题集向教室的方向猛冲。
看着她小兔子一样跑开的身影,他忍不住低头笑了笑,明明自己也害怕,还叫别人先走。
正准备回教室,却猛然察觉了对面教学楼里一道望向这边的视线,他抬起头,发现对面处处弥漫着高压气息的高三楼,一个人正气定神闲地倚在走廊扶手上,对叫嚣地上课铃声置若罔闻,目光远远地望着和他之前一样的方向。
第30章 第 30 章 电话带了吗?我想给她打……
再后来, 沈言非发现他装作不经意眼神略过她身旁时,会时不时地感受到来自另一栋楼另一个方向的目光。
他顺着方向看过去,一眼看到那个留着细碎刘海戴着黑框眼镜个子很高, 五官英挺的男生。
感受到他的视线, 男生收回目光站在对面教学楼的最顶楼和他对视, 针尖对麦芒, 谁都不肯相让。
沈言非下意识地手心捏紧, 感受到一种难以诉说的压力,对面是整个清雅高中人人艳羡和敬仰的学神,听说已经报送Q大, 是整个高三最令人瞩目的存在。
而他初入清雅中学,也早已没有了豪门少爷这层光环。
少年人心思易敏感, 察觉到对方实力如此强悍,心里难免会有些失衡和失落,正有些沮丧的低头, 前面已经路过他身旁的女孩忽然回头, 表情略带着点紧张, 悄悄看他一眼,然后抿了抿唇, 将手中的习题册交给他, 轻轻开口:“上次你掉的,还给你……”
话还没说完,低着头快步走了, 他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还没有来得及跟她说上话呢。
然而再一抬头,发现对面楼上的身影, 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那一刻,一直悬着的心似乎才稍稍平息。
那个人的模样沈言非一直记在脑海里,后来听说他去了Q大,慢慢就断了联系,原以为此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却没想到他却意外出现在苏予笙的照片里,和她并肩而行。
掌心的伤口因为他手指不自觉地收紧而再度裂开,厚厚的纱布上又一次渗出血,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眼尾发红目光死死盯着手机上的照片。
他脑中混乱一片,被照片上两人的笑容刺伤了眼睛,俊逸的眉头紧皱,心里有个巨大的疑问就是苏予笙到底是什么时候和林奕维认识的?他们为什么会走在一起?
甚至,他知道这不是他第一次见他们同框的照片,上一次是苏予笙出差那次,林奕维半蹲着握住她的脚踝看伤势。
如果上次是巧合,那这次又是为什么呢?
明明他们过去没有交集,林奕维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悄悄渗入苏予笙和他的生活,而他竟然一丁点都没有察觉?
他用力扯了扯领带,感到烦躁和一丝丝未被察觉的不安。
“如果你不想失血过多,英年早逝的话,请现在立即马上停止乱动。”袁京一边翻着白眼,一边狠狠扯了一下纱布,想包的更紧。
却没想到余光一偏,刚好看到了沈言非手机上的照片,他目光瞬间被吸引:“咦,你们家苏予笙旁边怎么有个帅哥?跟你完全不同的类型,好像不比你差诶!”
“啪”,凳子马上被谢宁安踹了一脚:“咳咳,少说几句。”
一旁的程誉忍不住开始见风上眼药:“这苏予笙也真是的,跟非哥闹闹脾气就算了,还去找其他男人,真是……”
沈言非耳朵动了动,脸色瞬间铁青。
程誉嗅到危险气息,拿捏好时机,在作死前紧急闭嘴,怕引火烧身,还默默闪到一边。
“我要去找她。”说完,浑身酒精气息,浑浑噩噩地站起来,就想往外面。
“喂,喂,喂”,袁京一把把这个酒量不好的人按回座位:“喝成这样,到哪找苏予笙去?她接你电话吗?你知道他在哪吗?”
“酒醒之前,哪都不准去!”
一连串扎心的话甩了出来,沈言非身姿晃了晃,总算是老实坐下来了,可清俊的脸上落寞难掩,比之前看上去还要惨白几分。
谢宁安不忍,拍了拍他的肩膀:“艺瑶没说苏予笙认识别的人,应该就是碰巧遇到吧,你别想太多了。”
真的是巧合吗?沈言非看着透明的酒杯,心里暗自希望这是真的。
“哎呀”一声惊呼,谢宁安和袁京回头,看着阮昕薇一脸焦急地向这边赶来,匆匆忙忙连口罩和帽子都忘了戴,所到之处,引得不少动静和骚乱。
“这么急干嘛,就会添乱”,袁京忍不住抱怨。
他其实不太喜欢阮昕薇,总觉得这个女的假假的装装的,时常搞不清自己的身份定位,喜欢招摇,因此很容易惹祸。
所以原本相安无事的二楼卡座,因为她的一声尖叫和四处穿行的行为,惹得二楼的人全都看热闹似的往这边张望。
“对不起啊,我下次注意咯”,阮昕薇不情不愿地胡乱道了个歉,就马上扑到沈言非身边,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像只惊慌失措的小鹿:“言非,你的手怎么啦?”
说完,伸手要去摸。
沈言非没看她,也没管袁京是不是包好了,直接把手抽了回去,声音没有情绪:“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都流血了啊!”阮昕薇声音娇嗲,一脸心疼:“我送去你回去吧!”说完又想伸手去扶他。
可沈言非不动声色地闪了闪,她扑了个空。
阮昕薇有些失落,但很快调整好表情,再抬头时依旧是那幅娇嗲无辜的模样:“言非,你喝这么多,在外面不行的,就让我送你回去好不好嘛?”
沈言非闻言,从沙发上慢慢直起身体,一改之前的颓势,气场瞬间变得凌厉,深邃的眉眼瞟了她一眼,没回答她好或者不好,而是淡漠抛出了另一个问题:“阮昕薇,我问你,你是不是跟予笙说我们在一起了,说予笙是小三?”
阮昕薇呆了,没防备他突然发问,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心跳砰砰砰地跳。
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转的飞快,手心指甲掐紧,强迫自己冷静,脑中飞快地想着说辞:“言非,你相信我,我怎么会说这种话?”一边说一边小心得觑他:“是予笙听错了吧?”
她决定把责任推给苏予笙,反正她都已经走了,不可能再回来跟她对峙。
“呵”,沈言非嗓子里发出低低的冷笑,一双眼睛冷得像冰:“你不承认?我再问一遍,到底是不是你说的?”
阮昕薇心脏猛地抽动一下,几乎被他问得一哆嗦,有时候连她自己也不清楚,明明喜欢他,却又有时觉得他有些可怕。
她咬了咬嘴唇,觉得有些委屈,明明她也喜欢了他那么多年,他却从来没有正视过她,像刚刚那般像是审犯人的眼神,他就从来不会用在苏予笙身上。
心一横,她决定咬死不承认:“我没有说过,是苏予笙听错了,跟我无关。”
“好”,沈言非低低开口,淡漠而冰冷:“既然这样,我许诺过的事情已经都做到了,从今往后我们没什么牵连,你可以离开新予集团了。”
“什么?!”阮昕薇大惊失色难以置信,连一直努力维持的表情管理此时此刻也顾不上了,急急发问:“言非,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沈言非被酒熏过散漫的眼睛正眼都没看她一下:“我感谢你高中时候的帮助,该还的,我已经连本带利还清了,你可以走了。”
阮昕薇瞪大眼睛满眼不可思议,如果说从前他对她还有几分客气,而此时此刻耗尽了耐心的他冰冷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不留丝毫情面。
“不要!”阮昕薇尖叫一声,大眼睛里瞬息蓄满了泪水:“言非,你不要这么对我,要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以打我骂我,请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沈言非没看她,一手扶着胀痛的额头,一手拿起外套,有些踉跄地向外走去。经过她身边时,淡淡散落一句:“新予本来就跟你没关系。”
谢宁安朝袁京比了个无奈的手势,跑了几步追上沈言非,把他拉上车。
另一边阮昕薇愣在原地,那些话如炸雷一般在耳边响起,她打了一个冷颤,恍惚回想起在韩国当女团那些表面光鲜实际暗无天日的日子,瞬间恐惧袭来,头皮发麻。
不可以,她好不容易才从泥泞里逃出,过上了现在的日子,她绝对不可以再回去!
阮昕薇咬了咬牙,暗暗发誓。
“昕薇,怎么样?要不要紧?”程誉一脸关切地走过来,看着阮昕薇只穿着很清凉的超短裙,立刻脱下自己的西装想给她披上。
她冲他甜甜笑了笑,然后摆手:“谢谢啦,不用了。”
程誉的手有些尴尬地被晾在空中,他呆了一下,讪讪笑了笑:“昕薇没事,非哥是在说气话,你别太在意。再说了,苏予笙都走了,非哥迟早是你的。”
“嗯”,她甜甜笑着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坐上车之后,沈言非醉意朦胧地跟司机嘱咐了一句,然后闭着眼睛开始休息,当车辆穿行过城市的繁杂道路,在一幢陌生的别墅门前停下的时候,谢宁安有些懵逼,这到底是哪里?
一旁的男人没多说话,自顾自地下了车,夜晚风大,吹散了他身上的酒精气息,随之而来的冷意唤起了他的几分清醒。
他就这么站在别墅门口,静静望着漆黑一片的别墅,半天没说一句话。
“这是哪啊?这么黑怎么也不开灯。”谢宁安有些纳闷。
“这是予笙的家。”沉默许久的男人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和夜色一样的凉意。
谢宁安点了点头,才发现这幢别墅其实跟沈言非家很像,只是没有开灯,看得不是很真切:“和你家差不多。”
沈言非点了点头,当初袁京笑他们,说什么都喜欢搞差不多的,差不多的房子,差不多的杯子,都用同一个品牌的护肤品和包包,非常没劲。
从前没觉得怎么样,等到真分离一段时间,看到自己那一份的东西,就会不自觉地想起另外一份。
夜色中,沈言非看着和自己一样却黑暗一片的别墅,突然就破防了,别墅灯没亮,别墅主人不在,她一个多星期前离开了,说不会再回来了。
他用手摸了摸胸口,感觉闷和疼。
“有烟吗?”他深吸一口气,转身问旁边的谢宁安,企图用烟驱散烦躁。
“没有”,谢宁安老实说:“艺瑶不让抽,还有你不是早就戒了吗,怎么还想抽?”
沈言非说不出来,心里堵着一般的难受。
半霎,他猛地捏了捏手指,转身望向谢宁安:“电话带了吗?我想给她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