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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chapter51我的良心不多……

    这个状况发生的太突然了,就算梁韵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留给她的退路也并不乐观,面前是虎视眈眈的陌生女人,而她的身后就是冰凉的游泳池。

    这么多人,无论是被泼酒还是掉进泳池里,都将会成为今晚峰会的笑话,她丢面子事小,德昂之前所做的努力也就白费了。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认命的准备,斜下里却突然有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肘,继而一个大力的拉扯,梁韵身子一歪,险些栽入泳池的那一刻,被快速箍住了腰肢,半抬着向侧面移去。

    就这瞬间,那杯酒已经尽数泼了出来,擦着她的裙角,啪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梁韵胸口起伏,看着那摊红色的液体,眼中氤氲着怒气,顺着那只行凶的手,再看向女人恶毒的面容,眼中的那团火几乎要溢出来。

    忽而,一只手落在她的肩上,轻捏了下。

    梁韵回神,才发现她靠在一个人身前,周遭皆是熟悉的气息覆盖,莫名的,心渐渐安稳了下来。

    她仰起头,看向沈澜汀低垂的眉眼,扯了下唇角。

    彼此心领神会,见机行事。

    这边动静太大,一时间成了整个宴会的焦点,那么多的目光汇聚,让处于风暴中心的郭先生一时吓懵了。

    片刻,他反应过来,皱着眉头看向罪魁祸首,泼酒的女人面目可憎,气质全无,令人作呕,“杨帆,你在做什么?”

    郭先生声音压得很低,“赶紧跟我离开这里,不要胡闹。”

    杨帆甩开郭先生的手,眼看要说出什么骇人听闻的话来,却忽然撇到梁韵身后那男人的视线,下意识一顿。

    那道目光好像在明确的告诉她,不要作死。

    沈澜汀放开梁韵,往前一步,将她挡在了自己身后,眼神里危险的警告意味不做掩饰,话却说的礼貌:“郭太太,怎地这般不小心呢,伤到人可不好。”

    杨帆一怔,看向自己老公,他也暗暗摇头,“那是惹不起的人,不要胡闹了。快道歉。”

    和那个勾引自己老公的贱人道歉,杨帆做不到,她哼了声,意欲离开,却被沈澜汀出声留住。

    “郭太太留步,有些事情,想和郭先生和郭太太聊一下。”

    沈澜汀笑了笑,做了个请的姿势。

    “沈先生先请。”

    他的邀约,不能拒绝,郭先生就算平日里很少和他打交道,但到底是听过他那些混不吝的行径的,这人疯起来不分男女老少,谁惹他不快,他就要剥谁的皮,抽谁的筋骨。

    他一个只会吟诗作对的,能来这峰会当主持,也就是个虚名,让他拿什么和沈澜汀去拼啊。

    梁韵拉住沈澜汀的衣袖,“你要做什么?”

    他的视线落在她主动落在他身上的小手上,拍了拍,安慰道:“放心吧,冤有头债有主,我从不为难无关紧要之人。”

    梁韵蹙眉,就算这突发情况再蹊跷,也听出来里面大概有些什么内情。

    主要是京都这些人的本性她还不甚了解,思及此,她道:“我和你一起。”

    酒店的会客室里,沈澜汀双腿交叠坐于一侧,眸光落在窗边的梁韵身上,她斜斜的靠着,冷眼瞧着眼前的一场闹剧,心思沉静莫辩。

    他看了片刻,目光收回,看向对面的郭家夫妇。

    郭先生显得有些局促,在沈澜汀面前已经丢了那些表面的风采和气度,两只手团在一起,不停的搓来搓去。

    郭太太低眉顺目,摒弃了那些嚣张的气焰,宛若被拔了牙齿的老虎,奄奄一息。

    所有的假象在沈澜汀的面前都变得无所遁形。

    “沈先生,今日这事儿,实属误会,我刚刚路上问过我爱人了,她是误会了,真的不是有意冒犯梁小姐。”郭先生急于辨明自己的无辜。

    沈澜汀笑了笑,“是不是误会,还需郭太太亲自解释,不然无缘无故一杯酒泼过来,将我们颜面至于何地呢。”

    “沈先生!这话,太严重了。”

    杨帆扯了下郭先生的衣袖,“你闭嘴吧,我来说。”

    她往梁韵的方向看了眼,就算再不愿,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中了别人的圈套了。

    但她本来也不是什么能上得台面的人,这一辈子守着老郭一个男人,生怕他变心不要自己,让人拿捏了这样的短处利用,也是她的疏忽,可既然那人能这样对她,就别怪她也不顾情义。

    她的这一辈子,都在围着这一个男人转。

    杨帆望着梁韵,很真诚的说了句:“梁小姐,我向你道歉,今晚的事情都是我的责任,你不要怪老郭。”

    梁韵扯了下唇角,“如果真的觉得抱歉,请您把话说清楚,才是对我们彼此的负责。”

    杨帆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我太傻了,你有沈先生这样的追求者,怎么会看得上我家老郭,我是被人教唆了,又因为老郭身边总有些赶不走的莺莺燕燕,才会不分青红皂白对你无理。”

    “不知您二位可曾见过容家的那个女儿,容思思?”

    果然又是她!

    梁韵心里早就有了预感,但却不愿把人总往最坏的方向去怀疑,现在杨帆已经直白的指认她了,这些突然发生的事情也就说得通了。

    杨帆继续说道:“今晚峰会开始前,她很亲热的凑了过来,先是和我说了很多闲话,从衣服说到鞋子,最后说到了我家老郭,让我一定要小心梁韵这个人。”

    当事人反而听的笑了起来,颇有些无语的等着听这个容思思到底说了些什么,让郭太太能在一瞬间反常至此。

    沈澜汀正低头整理着腕间的袖口,听至此处,那双敏锐的眼睛鹰一般盯上了杨帆的唇,“她说了什么?”

    杨帆有些犹豫,下面的话太不好听了,不,简直是诛心之言,把一个女人诋毁成这样,她一个外人听了都能立刻恨上梁韵,她不知道沈澜汀和梁韵听后,该是什么反应。

    沈澜汀看出对方的犹豫,向她保证:“郭太太放心,我沈澜汀做事向来冤有头债有主,但你若不说,我便找不到这笔账该和谁去算了。”

    “我说,我说!”杨帆急急忙忙的吐出口来:“容思思和我讲,那个蛇蝎一样的女人仗着自己狐狸精长相,到处勾引别人的老公,尤其人家越是恩爱的,她便越看不顺眼,她还说”

    杨帆心一横,“她说自己的男朋友都要谈婚论嫁了,就是被那个坏女人抢走的!我保证,这是原话,我绝没有隐瞒或者夸张。”

    梁韵安静的听着,越到后面,反而越是想笑,这该是有多恨她呢,不惜用这样恶毒的语言到处败坏她的名声。

    沈澜汀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郭先生,郭太太,请。”

    这个请字,宛若一道救命符,让这两口子如蒙大赦,马不停蹄的离开了这间屋子,沈澜汀太可怕了。

    屋里只剩下梁韵和沈澜汀,彼此一时谁也没有打破寂静。

    梁韵依旧站在窗边,视线望向远处,小花园中的情境在此刻尽收眼底,她在人群中找寻那道身影,很轻易,便能锁定。

    容思思陪在何林身边,虽不情愿,却也不惜露出笑容来作为筹码,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资源。

    明明是这么聪明的女人,偏偏要和梁韵作对,那对不起了,她的字典里没有得饶人处且饶人这种概念。

    梁韵手握成拳,转身欲走,却被沈澜汀上前一步,堵住了她的去路。

    “让开。”

    “你要做什么?”

    “用不着你来管,沈澜汀,别自作主张要替我报仇,现在我和容思思之间的恩怨,早就无关于你了。”

    如果说最初结怨是因为沈澜汀,这没错,但越往后,越是两个女人之间的对决,容思思觉得她如今这境况皆是梁韵造成的,她所有的不幸,只是因为梁韵的存在。

    荒诞,无知,甚至可恨。

    沈澜汀仍旧没有让开,他睨着她,知她脾气上来了,也不恼,握住她的手腕后,话说的更温柔:“她不值得你亲自去对付,平白脏了你的手。”

    “但我不同,我从不是善类,也不会做善事,交

    给我吧,该彻底解决了。”

    他宛若冬日里的神,翻翻手,便能让这个世界被寒冷所覆盖,就如此刻,这般温柔的一句话背后,是一个人,甚至一个家族的毁灭性灾难。

    “为什么?”梁韵将手腕从他的掌心中抽出来,继而后退一步,很清醒的看着他道:“你该知道,就算为我做到这种地步,也不会改变什么。”

    沈澜汀凛冽而干净的气息散出来,“我只是在做我愿意的事情,并没有想过用此来换取什么,你大可放心。”

    梁韵却一哂,用他的话堵他:“你说过的,你不是善类,不会做善良的事情。所以,为什么至今仍旧愿意为我做这些?”

    “梁韵。”他挑了下眉,凑近一步,“我虽不愿善良待人,不代表我没有良心。”

    “良心?沈澜汀,你在开玩笑吗?”

    他抬起手,将她散落在耳边的一缕头发别至耳后,对她所有的气性照单全收,却还是一步步逼着她,往后退却,直至她的腰身抵着窗棂,半个身子几乎探出窗外,他才出手揽住她的腰。

    眼神却没有落在梁韵身上,睨着楼下小花园中的猎物,笑道:“良心确实不多,你想要,都可以拿去。”

    他说完,将她的身体揽回来,退后一步,转身便走,临近门边,不忘嘱咐她:“这是绝佳的观赏位置,不要动。”

    梁韵心脏仿佛漏跳一拍,手轻放在胸口,刻意去忽略他的话,却好像适得其反,越来越清晰深刻。

    “我要你的良心干什么”梁韵自言自语,“我又不是狗。”

    话音落,便听到楼下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她连忙转身,却看到泳池里一个肥硕的身体正扑腾拍打,而岸边,便是像撒旦一样的恶魔沈澜汀。

    他把何林踹进了水里?

    梁韵手撑在窗边,探身向下望。

    相比起水中的人,更为震惊的,反而是岸边这些楚楚衣冠的人们,以一种崇高的道德标准来评判眼下的这场闹剧,但很可惜,沈澜汀的道德,从来都是以自己的能力为标准。

    而在这群人当中,容思思微张了嘴巴,呆滞的看着水中的男人,又看看岸边的沈澜汀,不知为何,一种濒临绝境的覆灭感悄然淹没了心里的生机。

    她完了!今晚真的完了。

    莫名其妙被踹进水里的何林总算扑腾着站起身来,他的手颤颤巍巍的指向罪魁祸首,“你他妈找死啊!谁啊就踹老子!”

    端方有礼的模样全然被水冲刷了个干净。

    何林将面上的水渍胡乱擦抹掉,扭动着身体往岸边游,却在即将扑上岸的时候被沈澜汀一脚又掀翻回去。

    何林这才肯正视居高临下的男人,“你是沈澜汀?”

    被认出的人丝毫没有歉意,他手抄在口袋里,闻言笑了声,点头道:“是我。”

    他这边闹得动静太大,林茂巷闻讯赶来时,就看到这么嚣张的一幕,苦着一张脸上去叫“祖宗,这人哪惹你了?”

    “没惹我,就是,单纯不顺眼。”

    “你!”林茂巷肯定是不会轻易相信他,没惹他,没惹他也惹了他的人,“我真是脑袋抽风了才给你入场券,来来来,经理呢!”

    酒店老板发话了,一群人乌泱泱全来了,“林总,在,在!”

    林茂巷摆摆手:“请各位贵宾移驾,去雅客堂。”

    “是。”

    经理招呼来酒店大部分礼仪,礼貌的将花园里的人“请”进了酒店内部的招待大堂。

    轮到容思思时,却听久久无声的男人突然发了话,“等一等,把她留下。”

    林茂巷看过去,认出容思思后,立刻便想明白了中间的关卡,“容小姐留步,您未婚夫还在水里泡着呢,怎么不闻不问倒是想跑了?”

    这话一出,水里的何林猛地看向容思思。

    林茂巷目的达成,祸水东引,笑着和沈澜汀道:“外面有人给你守着,你自己看分寸行事吧。”

    闲人都撤了出去,四周走进来三个人,都穿着西装,留着利落板寸,无声的站在了沈澜汀的背后。

    到底进了十月,夜里的风凉,吹过何林的时,因为湿哒哒的衣服,他整个人都瑟瑟发抖,想上岸,又不敢挪动一下脚步。

    而容思思更像是被施了咒固定在了原地,整张脸在这凄凉月色下显得苍白又羸弱,明明从头到脚都是精致的妆容,偏偏就是觉得整个人灰蒙蒙的失去了朝气。那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在一起,指甲陷进肉里,疼痛也麻木着。

    她这模样,让何林一看,就知道这尊神是她招来的了。

    “沈总,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求求您,放过我,谁惹了您,我替您去把人揪出来!”何林颤颤巍巍,在水里直挺挺跪了下去,泳池不深,刚刚好没过他的下巴。

    沈澜汀没管他,反而调转了方向,仰头看向窗边。

    楼上的窗边,窗扇敞开着,梁韵探身在外,唇边漾一抹笑,风吹过,扬起她的发丝,这般低眉浅笑的看过来时,竟让这园中万般花色顿时失了本真。

    视线回落,沈澜汀眸中的温度瞬间低了下来,他没再看向水中的何林,反而冲着不远处直立的容思思勾了下手。

    她却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沈澜汀的视线宛若一把锋利的刀,让容思思觉得自己的骨肉正在被他一层层剥开,削去,让后血淋淋的扔在了地上。

    他是恶魔。

    偏偏那样的眼神温度下,他的声音却温柔,甚至带了些能让人察觉到的笑意,“怎么,还让我亲自过去请你?”

    第52章 chapter52句点

    人在危机的情况下,反应总要比平时灵敏些的。

    何林当下若是再想不明白,也就白活了这好几十年,他从水中站了起来,搅的水哗啦啦漾出池子许多,“沈总,她惹您了是不是,容思思虽然还没嫁给我,但也算是我家的人了。”

    他说着,从水中爬了上来,直冲着容思思而去,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扯着人便往池边走。

    容思思大叫起来,“何林,你要做什么!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你这个不祥的女人,你难道想我何家也跟你容家一样,闹经济危机?要不是当初你父亲答应用半副身家做你嫁妆,你觉得咱俩会有今天吗?”何林扯掉了彼此间的那层遮羞布,扯着她继续往池边走。

    容思思挣扎,但到底力气不及男人,干脆蹲下身子坐在了地上,却还是被何林拖着往前蹭去,直到池边,他毫不犹豫的将人扔了进去。

    沈澜汀眉梢一挑,冲身后三人晃了下手,人退开,他便后退着坐在了池边的高脚椅上,姿态慵懒,闲适,好似在看一场好戏。

    容思思从水中挣扎着站起来,摸了一把脸上的水,妆糊了一脸,口红花了,眼妆花了,衣服湿透,布料贴在身上,内里若隐若现的,可怜又可怖。

    她抱着自己前胸,忽然就仰头大笑起来,那眼神嘲讽又带了浓浓的怨恨。

    笑够了,她先看向何林,指着他的鼻子骂的难听:“你这个废物,哪里都是废物,你性、无能还敢在我面前叫板,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我告诉你何林,咱俩的婚约就此作罢,不仅如此,我还要把你今后的婚事全都搅黄!”

    “我要全京都的女人都知道你是个硬不起来的软柿子!”

    “你这个贱人!”何林一个男人,哪里能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事儿,眼看就要冲进水里

    沈澜汀抬了下下颌,其中一个保镖上前将何林拉住,把人先带到了一旁,即便被掣肘,嘴里仍旧不干不净,骂容思思的话越来越下流,沈澜汀听得不耐,让人把他嘴堵住送走了。

    何林离开后,沈澜汀看向容思思,而同一时间,对方也毫不惧怕的看了过来,不屑的一笑,恶毒的诅咒便换了承受者。

    “沈澜汀,你也是京都的笑话,你在这里为她报仇,人家有

    没有把你放在眼里啊,你就是贱啊,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觉得味道好,可笑人家根本不把你当回事!”

    沈澜汀情绪不显,看她像在看一个没什么感情的物品,闻言反而笑了起来,“你总是学不会好好活着。”

    他没有何林那般的反应,他连多看她一眼都不屑,她这般闹腾在他的眼里像是再看一具没有情感的行尸走肉。

    这让容思思很不解,那种由心底升起的悲凉感蔓延至整个身体,连手和脚都觉得不听使唤,只能一遍遍的重复着:“为什么,为什么”

    “不要让自己的肆意妄为危及到整个容家,这是我给你的最后忠告。”沈澜汀垂着眸子,“不然你会知道,今晚的水不是最凉的。”

    而是今后的人心。

    这结果容思思怎么会不知道呢,她惹了沈澜汀,就被家里逼着去订婚,就在时隔不久的今夜,她的未婚夫亲手把她推进了这深渊中,只是为了自保。

    人心何其薄凉呢。

    容思思不再哭闹,四周就变得寂静下来。

    一阵高跟鞋踩着地板的声音由远及近,在场的两个人一同望向那个方向,一身黑色的梁韵聘聘袅袅的走向这片肮脏,却很奇怪的,并没有沾染分毫这样的气息。

    她从黑暗中走来,身后带着一片光明,然后干干净净的站在了他们之间。

    容思思觉得刺目,眯起眼睛,牢牢盯着梁韵。

    沈澜汀迎着她走过去,“待烦了?这边都解决了,我送你回家。”

    梁韵摇了摇头,“我想和她聊两句,行吗?”

    沈澜汀往后偏头,看了眼水中的女人,叮嘱道:“小心些。”

    “放心吧。”

    梁韵一步一步,走至水池边,居高临下看她片刻,转身到身后的藤椅上取了一条浴巾,然后毫不客气的扔进了水中,盖在了容思思的头上。

    她冷漠的看她半晌,沉声道:“上来,我有话和你说。”

    容思思蹙着眉,一步一步挪到岸边,狼狈的爬上了岸,用浴巾裹紧自己的身体,然后轻蔑的打量着梁韵,冷笑道:“你有什么要说的尽管说吧,想嘲笑我?机会可就这一次,过后可就”

    容思思的话没有讲完,便听到一声轻脆的响声,紧接着她面上一疼,结结实实的被梁韵甩了一个巴掌。她的脸顺势向一边偏去,仿佛对眼前的情况有些不可置信。

    “这一巴掌,是你今晚任性妄为的惩罚。下一次如果再有,就不会只是一个巴掌这么简单了。”

    “你敢打我?!”容思思捂着脸颊,双目怒视的看向梁韵。

    “对,打的就是你,我从来不做没用的事,只会来些实际的。”梁韵打完,嫌恶的拍了拍手,“有没有和你说过,别惹我,但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梁韵,你想死吗!”

    梁韵又扬起了手来,容思思吓的连忙闭上了眼睛,用手捂住了脑袋,别提多狼狈不堪。

    但这一巴掌久久没有落下来,容思思睁开眼睛看,便见她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顿时失了刚刚的傲气。

    “不管这一巴掌有没有打醒你,我都要明确的告诉你,我现在和沈澜汀没有关系了,你不要胡乱攀咬。”

    “哈!”容思思笑了声,“你说的好轻巧啊,人被你抢走了,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你不就是为了吊着他吗,这些狐狸精的招数我玩的比你明白。”

    莫名的,一阵悲戚自梁韵心底而生,同样身为女人,却为了一个毫不相关的男人要死要活,何必呢。

    她看着容思思,“他不爱你,你就应该自爱,而不是活得像个行尸走肉。你是不是觉得,你今天这样都是因为我?可是你明明清楚,路是自己走错的,因为后悔的情绪无处发泄,才急需一个人来承担你的怒气,你选中我,只是因为不愿承认,我比你优秀而已。”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梁韵,不要对我说教,你不是我的朋友!”

    “那就做陌生人,最好老死不相往来。”梁韵一锤定音,“容思思,他不喜欢你,并不是我的错,而他喜欢我,只能证明我足够好。”

    话已至此,梁韵已经没有和她继续说下去的欲望,她转过身,离开前,停了下脚步,“今晚的事情,我不和你计较,但你若是再学不会收起那些肮脏的心思,我不计较比你更胜一筹。”

    梁韵没再多停留一秒,脚步带着韵律,越走越远。

    容思思看着那道光消失在模糊的视线中,无力的跪坐在了地上。着这场持久的拉锯中,她早就失去了战场,却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挣扎着,到头来,活的不人不鬼。

    梁韵没有目的,没有方向,一直往前走,只想借助这样的运动将心里那种情感发泄出来。

    一段距离之后,她停下来,没回身,却知道沈澜汀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你跟着我做什么?”

    夜深了,酒店里的宾客大概都已经离开了,四下安静,一阵风吹过,带着些花的芬芳,散布在两个人之间,让他们之间这段距离有了一座可以牵扯的桥梁。

    沈澜汀往前几步,走到她的身侧,“累了吗,我送你回家。”

    梁韵摇头,“不用了,司机在外面等我。刚刚谢谢你,不过以后这些事情还是交给我自己处理的好,毕竟不能总麻烦你。”

    “梁韵。”好好的氛围,她偏要说这些扫兴的话,沈澜汀语气中含着警告,冷冷的叫她名字。

    但现在的梁韵却不会听话,他越是不喜欢听,她便越要说的明明白白。

    “澜汀,人都要学着长大,也要学着自己走路,以前躲在你的身后,习惯了有你为我做这些事情,但现在我们分开了,我需要独立。”

    “我们也可以不分开,你明明,还是爱我的。”沈澜汀有些急切的往她面前逼近一步。

    “是,我承认,但爱情不是我们生活的全部了,我们都要放下过去,继续往前走,走向新的生活,以后,你可能有新的妻子,甚至有新的子女现在只有你,还停留在过去的记忆中,不愿醒过来。”梁韵说着说着,没了底气。

    继续往前走

    她依旧不愿要他

    沈澜汀在这个时刻,觉得身体中正在酝酿着一种不知名的东西,会调动全身的血液,往心脏的某一处涌过去,因为流速太大,又因为心脏的承受能力太小,在堆积成山的那一刻,变成了另外一种形式释放出来。

    眼中的液体越来越多,越蓄越满,他垂下眸子,一滴泪便从他眼中落了下来。

    那是什么?

    他曲起食指轻轻在脸颊边掠过,点点湿意沾染在手指上,他沉静的看了片刻,勾唇笑了下,原来恶魔也会有眼泪。

    梁韵比起震惊,更多的是反而心疼,他是那样一个人,对什么都决绝果断,宛若山尖白雪,又如崖边劲松的存在,是她初见时的一见钟情,是

    她至今的一眼沦陷。

    他本无心无情,却独独将仅有那些温柔耐心尽数用在了她的身上,等过她,求过她,无赖的招数也用过,现在,为了她,落下一滴泪。

    也许是彻底断绝前的心痛,也许将他们这段爱情埋葬时的不舍,也许,只是因为爱她,而无法再宣之于口的无奈。

    梁韵偏过头,眼眶里瞬间温热,像是决堤前的汹涌澎湃,正在冲破最后那层禁锢,一瞬而已,泪便蓄满了眼底,一串串流了出来,她想止住,却发现根本止不住,越想停下来,越是哭的接不上气。

    沈澜汀慢慢靠近她,然后抬起手来,停在半空中,继而,才扣住了她的后脑,轻轻揽进了怀中。

    梁韵很乖,窝在他的肩膀,将脸埋着,无声的流着止不住的泪水,肩膀一颤一颤,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襟。

    沈澜汀贴着她的发线,低头轻吻,笑道:“是你拒绝了我,怎么反倒哭的不成样子。”

    梁韵心里的那道缝隙,伤痕累累,却再一次开裂,新鲜的血液渗了出来,一点点滋润着那片干涸的故土。

    她摇了摇头,在他的怀中,头发轻轻蹭着他的衣服,乱了也不在意,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伤心。

    “你可真是大方,居然想着我有新的生活。”他眼中尽是冷冽和苦寒,但她没看到他的眼睛,只能听到他温柔的声音。

    “梁韵,没有别人了,也不会有别人了。因为爱你,用掉了我太多的精力和勇气,我没办法再去过新的生活了。”沈澜汀干净的声音像是在远处飘荡而来,无根无羁,洒脱里带着陌生。

    他轻轻抚着她的头发,然后低下头,将她从怀中解救出来,“要闷坏了。”他说着,抬起手来,将她脸颊边的泪擦掉“眼泪掉太多了,美人鱼也该受不了这样的挥霍无度。”

    他却捡不起这些珍珠了。

    梁韵眼睛里都是水,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摇头又点头,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样的一刻。

    “是我不好,明知你不愿,还纠缠着不肯松手,你肯定很苦恼。”

    梁韵抬起头来看他,“我没有。”

    “嗯。没有就好,以后不会了,梁韵。”沈澜汀捧起她的脸,“是我知道的太迟了,本该就是我的惩罚,你往前走吧,背后有我托着,但我不会再打扰你了,好不好?”

    梁韵说不出口,没办法这样答应他,不该是这样的,她想让他过的新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

    就这样彼此相对而立不过数秒,梁韵被一双手臂紧紧的箍进了怀中,他发了狠,似乎要将她按进身体中,犹自不够,他的手掐住了她的脖颈,用力的按进了自己的心里,深深的吸了吸她的气息。

    “对不起沈澜汀,对不起。”梁韵道歉,她没有想让事情到如今这般,她其实从始至终都不想他过的不好。可现在,他真的因为她而过的不再自由。

    沈澜汀哼笑一声,“不是你的错,你不用道歉的梁韵,是我不好,没有好好珍惜你,时不我待的道理其实我一直都明白,只是不愿承认而已。”

    梁韵觉得他声音都在颤抖,总是将一切都拿捏在手中的男人,今日这般剥掉了那层坚固的外壳后,将最柔软最脆弱的一面展现在她的面前,她觉得他随时都能碎掉。

    “梁韵,去找你的幸福吧,找个爱你的男人,然后嫁给他,这次,好好挑一挑。”

    沈澜汀觉得心脏已经麻木,不然怎么可能说的出这样的话来呢,可他又想让这个小姑娘幸福,只有他松开手,告诉她可以这么做,她才能心无旁骛的往前走。

    她虽然知道,已经离开了他,却不能听他说这样的话,梁韵摇头,“不要为什么”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以前我不懂什么样的爱才能让你开心,现在我学会了。”

    爱她,就要打开笼子,让她振翅高飞,让她去天地间自在徜徉。就算要他的命又如何呢,他愿意给。

    他忽然松开了她,紧紧箍着她的肩膀,将梁韵往外推了一下。

    “走吧。”

    梁韵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沈澜汀笑了笑,松开手,“走吧,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如果你不立刻离开,你就走不了了”

    梁韵慢慢后退,一步一步,郑重而认真离开他,越来越远,他便就这样唇角含笑,看着她,一点点退离他的身边。

    心里痛的快要被撕碎了,沈澜汀却仍旧抬起手来,向梁韵轻轻摆了摆。

    就这一刻,梁韵忽然转身,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起来。耳边风声呼啸而过,她顾不上许多,只能这样一直跑,一直跑。

    第53章 chapter53他过得不好

    进了十二月,京都的气温一下子就降了下去,又连着几日的阴天,恐怕是正在酝酿着一场大雪。

    梁韵这种怕冷的体质,已经穿上了厚重的羽绒服,出门的时候还要配上厚厚的围巾帽子,走起路来摇摇摆摆,整个人像个企鹅似的。

    周肆等在楼下,仅穿一件皮衣,靠在车边,远远看着一个球走了过来,他辨认了一番,才确定是梁韵。

    他笑着跑过去,接过她手里的包,“有这么冷吗?”

    梁韵的小脸儿从围巾里露出来些,眨着眼睛看他,“好像你还挺适合在这个城市生活。”

    周肆摇头,“我可不喜欢这边,只是我喜欢的人在这边,我才勉强留下的。”

    这话是他第二次说,梁韵停下脚步,蹙眉看他,“你不打算回东城了?”

    “回啊,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就什么时候回去呗,反正年前总得回家吧。”

    他没看她的眼睛,说完就想走,梁韵拉住他:“你明知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周肆这才肯正视她,情绪忽然就急转直下,低落下来:“那你和他们都是一个意思呗?连你也来逼我?我自己在做什么我都知道,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要让我回东城?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我哥?”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梁韵松开他,眼神认真的看着周肆。

    周肆无奈笑了笑,回手把她的帽子拉了下来,盖住了梁韵的眼睛,她的眼中情绪太浓,他没办法在这样的注视下说出自己想说的话,他也不舍得拒绝她。

    梁韵眼前忽然变得漆黑一片,她抬手想把帽子推回去,就被周肆拉住了手腕,按回了原处。

    “梁韵,我知道,自从我哥没了以后,我就得把他的那一份儿也活出来,也知道我爸妈把我当成了宝贝似的看着,怕他们仅剩的一个儿子也出意外,但我也挺累的。”周肆语气里有些落寞的情绪,“说出来你也许不信,来京都这半年,是我活的最自在的时刻。”

    梁韵眼前被帽子挡住了视线,虽然看不到,却能感受到他的话里的无可奈何。

    周尽的离世,带走了很多人的快乐,陶诗晴的爱情祭奠了,周父周母的心也被埋葬了,同时离世的,还有周肆的快乐。

    父母怕他会再出什么意外,突然就严加看管起来,不允许离开东城,不允许做任何危险的事情,不允许的事情突然就多了出来,他自己也活的小心翼翼,这么多年了,就没随心所欲的做过一件事。

    周肆轻轻叹了声气,然后把梁韵脸上的帽子提起来,垂眸笑看着她。

    感受到光亮,梁韵试着睁开了眼睛,视线正巧和他的笑眼碰到一起。

    周肆道:“所以我留在这里也不只是因为我喜欢你,你就当借给我做做借口好了,让我再自在一段时间,过了年,如果还是不行,我就不会来了。”

    梁韵一怔,点点头,“好,快走吧,一会儿陶诗晴等急了,又该打电话催催催了。”

    “走,我车停前面了。”

    今儿这聚会,说起来是梁韵提起的,除了陶诗晴和周肆,还有赵斐然,只有宋维人在东城,参加不了。

    原本是她想借着这个机会把近期要出差的消息和大家说一下,但陶诗晴却抢了她的局儿,临时变成了她和大家介绍孟向伟的官宣宴。

    梁韵和周肆到的时候,其余三人已经就位了。

    孟向伟在陶诗晴身边坐着,他手臂搭在陶诗晴的椅背上,举止亲昵,原本正说着什么,可等梁韵和周肆他俩进门,眼睛就一直落在他们身上了。

    “呦,这不梁韵吗,我可有日子没见您了,最近哪潇洒呢?”孟向伟斜斜打量一眼周肆,倒是把苗头对准了梁韵。

    陶诗晴拍了一下他的腿,孟向伟痞痞的笑了下,“怎么了,我和梁韵打个招呼你都吃醋啊。”

    “叫你来吃饭的啊,你别找别扭。”

    在陶诗晴这里,梁韵远比自己的男朋友重要,更何况,这男朋友还不知什么时候就要散的。

    眼看气氛要不对,梁韵摆了摆手,“承蒙惦记,我最近挺好的啊。”

    孟向伟下巴一扬,“嘿,小子,成功了吗?”

    周肆的脸色瞬间便黑了下去。

    陶诗晴警告的看向他:“行了啊你,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不过你做这些事情之前,有没有问过他的意思?”

    孟向伟扯着唇角哼了声,“他?他把那谁当宝贝似的供着呢,我问他!”说着,他眼睛转了转,继续说道:“再者说了,我现在也问不着他了,人都进医院了。”

    这话一出,梁韵动作一顿。

    “哎,不说这扫兴的话题,您看看,有没有忌口的。”孟向伟故意似的,话不说清楚,便换了话题,随即将菜单放在了桌子上,然后转到梁韵和周肆面前。

    周肆身体后仰,脚踩在旁边的椅子腿上,一点一点的看着孟向伟。

    孟向伟拿了根牙签儿在嘴里叼着,挑衅的笑着。

    梁韵没拿菜单,也没看俩个男人之间的你来我往,也没问沈澜汀到底为什么进了医院。

    她低着头,专注的看着眼前的茶杯里那碗澄净的水,水面上安静无波,头顶上的吊灯映在水面上,一时间没有说话。

    孟向伟的电话就在这个档口响了。

    他看了眼,笑着接了起来。

    “你们都去过医院了?怎么不等我!”孟向伟电话听筒的声音很小,反而将自己说话的声音扬的很大。

    边讲,边拿眼睛觑梁韵,“行了,我今儿是去不了啊。你们先忙着吧,有事情及时告诉我。”

    看来是真的病了。

    陶诗晴和赵斐然互相看了眼彼此,也选择了闭嘴不多问。

    菜品上的很快,服务员鱼贯而入,将一叠叠精致的餐盘摆在了桌面上,退出去时,大气不敢出,都低着头,没人敢揣摩这间屋子里到底是什么气氛。

    陶诗晴是个耿直的性子,最看不得这样的局面,自顾自倒了一杯酒,仰头就直接灌了。

    “是我考虑不周,今儿就不该组这样的局,周肆梁韵,抱歉。”她说着,转头看向孟向伟,“我有话和你说。”

    孟向伟嘻嘻哈哈的,没点认真的态度,“说呗,怎么,看不惯我这样?”

    “人家两人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他沈澜汀都没说什么,用得着你狗腿子来献殷勤吗?”

    “呵,沈澜汀能说什么?他就会折腾自己那条命。两个月前,不知怎么了,好几天找不到人,电话不通,公司不去,最后孙诚实在担心,才没经过主家同意就进了屋,沈澜汀那样的人,就在澜湾壹号,他和梁韵的卧室里,席地而坐,喝了三天三夜,满地的酒瓶子连只多余的脚都放不下。”孟向伟这话是向谁说的,不言而喻。

    梁韵眼底情绪被她压住,然后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他。

    “我们进去的时候,他人还是清醒的,笑着问孙诚怎么来了,他都那样了他妈的还笑呢。”孟向伟讲着讲着就自己笑了,“你们猜,结果怎么样?被找到的第二天,天一亮,他就回去工作了,看起来没事人似的,是真牛逼。”

    孟向伟手指尖捏着酒杯,端起来仰头灌了下去,“我觉得认识他的人都应该知道吧,他是多自律的一个人啊,喝酒肯定有量,从不让自己真醉了,就因为一个女人,差点把自己折腾死,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我挺心疼的。”

    陶诗晴眯起眼睛来看他:“今天你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故意借着吃饭来说这些?”孟向伟笑了声,“起初确实不是。”

    他抬起眼睛,和梁韵碰上,“但见到本人了,就觉着这些话要是不说出来,难受。”

    他是亲眼见过沈澜汀那模样的人,就因为见到过,所以就格外不能接受,害他变成这样的人什么都不知道,转头还要和别的人成双入对。

    因为他的话,几个人之间的气氛转瞬就变得乌云密布。

    赵斐然想调节一下,结果她刚想说话,梁韵已经看了过来,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说话。

    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中,梁韵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孟总。”

    孟向伟被点名,不情不愿的回了句:“什么事您说就成了。”

    其实梁韵跟在沈澜汀身边时,他们这些人也没见得多恭敬,但离开沈澜汀之后,他们也没对她不敬重。对她的态度,像是刻在了骨子里,想剔除已经不容易了。尤其是谁都知道,沈澜汀明里暗里照旧护着她。

    “沈总如今是我们的合作伙伴,既然他生病了,那该有的礼节我们德昂肯定不会疏忽,这点您放心。”

    孟向伟眉头皱了起来,他仿佛第一次亲身经历梁韵的绝情,竟然一时间无法做出反应。

    以前只是听说,这女人是个狠的,情浓时能要人半条命,绝情起来又能要了人的那半条命。一来一往,沈澜汀的命就是这么捏在她手里的。

    如今总算是瞧见了。

    合作伙伴?好一个合作伙伴啊。要是有个女人为了他孟向伟把自己折腾成那样,别说去看看,起码的动容总该有的吧。

    但反观此时此刻的梁韵,别说动容,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上甚至看不出丝毫的破绽。

    “至于其他的”梁韵举起酒杯,遥遥和他相碰,“不该你置喙的事情,就请好好的管住嘴巴,毕竟你也不知道,旁人是否愿意知道那人的消息。”

    话语毕,酒已经见了底。

    孟向伟冷冷的看着,忽而拍了两下手,“梁小姐这气度真令我刮目相看。”

    梁韵对他的冷嘲热讽不甚在意,酒杯放到桌边,继续说道:“今天我来的原因,也是有个消息想和大家说一下,德昂的寻找智慧星计划已经启动了,下周我就要出差了,大概时间不会太短,要有一段日子见不到大家了。”

    “你真要走?”陶诗晴其实知道她一直在筹备这件事,“你也用不着亲力亲为吧,去的都是山区,太辛苦了。”

    梁韵摇头,“第一次探路,我必须要亲自去看看,不然不放心。”

    周肆第一次听她提这件事,心里一股火已经冒了出来,她照旧什么都不和他商量,以前是这样,现在照旧是这样,他想挤进她的身边,这条路走的比什么都难。

    “什么时候走?”周肆手里拿着杯子,一圈一圈的转着杯座,问的时候很冷静,看不出什么异样。

    “两天后,机票已经买好了,先去容城,然后有专门负责人员送我们进山。”

    周肆点了下头,“行。”

    这消息来的太突然,连孟向伟都不再找茬,老老实实的闭了嘴巴。

    #

    临出行前一天,梁韵召集了一同出行的三名工作人员开了一个紧急会议,专门强调了安全问题。

    “容城地势复杂,尤其我们去的地方又是边远山区,大家一定要注意统一行动。”

    大家都是第一次出行这么远的地方,瞧着兴奋倒是多于害怕。梁韵特意和公司人事做了工作部署,一定将几个人的保险和出差费用落实到位。

    等忙完这些,她坐在办公室里,手撑着额角,心里有件事却一直放不下。

    他病了,病的严不严重,为什么去医院了

    这些问题像是悬在头顶的魔咒,不知究竟便无法解除。

    眼看到了下班的

    时间,梁韵终于拨通了周洋的电话。

    周洋接的很快,未语先笑,“新鲜事儿,我们小梁韵怎么舍得找我这个老头子了?”

    “周叔叔。”梁韵有些不好意思,她忙起来别说周洋,连她亲生父母都好久没她音讯了。

    “说说吧,找我什么事?”

    梁韵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作风也算出了名儿,这些长辈都愿意宠着她。

    梁韵从办公桌前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看着楼下曹操上零星几个孩子,垂眸想了想,才缓缓说道:“沈澜汀好像生病了,出于礼节,我们德昂应该派人去看看。”

    好久没听她嘴里说过这个名字了,周洋沉思几秒,扬声道:“行,没问题,这事儿交给我了。”

    周洋办事一向靠谱,更别提是梁韵拜托的事情,虽然她不肯明说,但有心人都知道,这是替她去探探,人到底生的什么病,严重还是不严重。

    等集团里的公关抱着一捧花和一篮水果,向孙诚打听沈澜汀在哪住院时,孙总助一头雾水,反问:“您说,谁住院了?”

    这捧花和果篮最后送到了沈澜汀的办公室,男人慵懒的坐在办公桌后,睨着临时被传唤来的孟向伟,一时无言。

    他手里拿了支笔,一下一下有节奏的点在桌面上,每一下都像在为孟向伟的生命做倒计时。

    实在是迫于压力,孟向伟举双手投降:“好好好,我说,是我的事儿,您之前不是去做体检了吗,我就趁着这机会胡乱说了点话,正巧梁韵在,就被她听见了。”

    这话说的确实有水平。

    “是碰巧她听见了,还是你专程说给她听?”沈澜汀声音缓缓的推进了孟向伟的耳朵里,听的人心里一紧。

    孟向伟确实怕沈澜汀,尤其是知道他的手段后,更是不敢怠慢,眼看瞒不住,这才一五一十的说出来那晚的经过。

    说完了,大气不敢出,做最后挣扎:“我也是想为您出口气。”

    沈澜汀眯了眼睛,视线没有焦距的停留了片刻,最后笑了声,顿时有种雨后初霁的明朗感。

    “做的不错。”

    孟向伟以为自己完了,却意外得了表扬,顿时脸上笑开了,“哎呦,承您夸奖,我也是误打误撞,哈。”

    沈澜汀手指一扬,点了点他:“下不为例,以后少惹她。滚吧。”

    孟向伟手插了兜儿,摇头摆尾的往外走,临出门前想起来,和沈澜汀报告:“听说她要出差,去容城,这事儿您知道吗?”

    第54章 chapter54下雪了

    两天后,周洋接到了来自京都的电话,而这通电话的主人,正是应该抱恙的沈澜汀。

    说起来,这还是沈澜汀第一次亲自打一通没什么内涵的电话,而目的只是为了解释一下这场乌龙的源头。

    周洋自然卖他面子,自从合作以来,德昂的注资一直都是对方所有项目中的重中之重,不仅为德昂的发展铺就了一条康庄大道,更是解除了很多后顾之忧。

    “沈总客气,原就是我们考虑不周,还望您不要怪罪。”周洋客气里透着尊敬,到底不敢像梁韵一般,那么不顾面子。

    “无妨。”沈澜汀语气沉静,似是真的不甚在意,但无端就让人觉得他太过疏离,好像天生就离人有很遥远的距离。

    电话里一时沉默下来,彼此都心知肚明,通话还不能就此结束。

    周洋心里摸不透,他想问的到底是哪件事,只好耐着性子陪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沈澜汀淡淡出声:“听说新的项目已经开始进行了。”

    周洋似乎有些错愕,他竟然没问梁韵,而是问到了项目上。

    “是,智慧星计划。”

    “何时启动的?”

    周洋推了推日子,“其实也不算正式启动,毕竟好的苗子需要选拔,选拔队伍是昨天启程的,算算日子,差不多该到了。”

    “分了几批?”他问的不动声色。

    “今年冬天太冷了,只出去了一批人,容城方向。”周洋一五一十的回答,彼此公事公办。

    “归期呢?”

    “归期未定。”

    听到这话,沈澜汀一怔。

    “沈总放心,这次出差是梁韵亲自带队,她考虑事情周全,人也机敏,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我知道您在乎德昂的声誉,这一点您放心,我们不会在这个关键时期闹出不好的舆论来。”周洋主动提及,如果他想问,那就继续往下说。

    但很出乎意料,这番话之后,沈澜汀耐心用尽,道别后挂了电话。

    天色暗淡,沈澜汀也未开灯,反而看着一处方向,不知不觉走了神。手边电话一直亮着,屏幕上有一个熟悉的号码,他一直没有拨出去。

    良久,他回过神来,电话被按灭,他点了只烟,走至窗边,打开了半扇窗子,让冷风灌了进来,顺便带走了这浓重的烟味儿。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连这个都做的意兴阑珊,不止这一件事,他最近做什么,都像行尸走肉,机械的重复着手边的工作,显得疲倦不堪。

    窗外一轮明月半隐在乌云之后,约有阴天的趋势,沈澜汀打开了手机,将容城的天气设置为关心事项。

    “最近有雪,衣服带的够吗?”周肆跟在梁韵身边,两人一起走在山路上。

    梁韵只顾向前,仿佛听不到身边人的声音。

    周肆停了片刻,又追上她,拉住梁韵衣袖,小声讨饶:“我错了,我真错了,你理理我啊。”

    梁韵倔脾气上来,无论周肆怎么告罪,她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周肆假装崴脚,哎呦一声惨叫,这才让梁韵停下脚步,一脸气愤的看向身后的男人。

    周肆见她停下了,嬉笑着追上来,“崴了一下,没事,不严重。”

    “周肆!”梁韵确实生他的气,这人一声不响,跟着她的飞机就追了过来,直到落地才说,打的人措手不及。

    “你知不知道这里多危险,你怎么敢来?”

    “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啊?怎么,你不怕危险?”周肆蹙着眉,反驳梁韵的小心翼翼。

    “我是来工作,但你是来做什么的?你根本不是德昂的员工,周肆,你明知道自己背负着什么,为什么要做让父母担心的事情?”什么都可以纵容,唯独涉及到周肆安全的事情,没人敢担这个责任。

    周肆来这边,也确实是瞒着父母做的,他知道,说了的话,肯定就来不了了。

    梁韵见他有所动容,将声音降了下来,开始晓之以理,“你乖乖回去,我忙完这边的工作就陪你回东城,好不好?”

    “我不放心你自己在这边,我保证,不会给自己惹麻烦,危险的事情也不会做,保证每天都在你的监视下,行不行?”周肆可怜兮兮的,妄图从梁韵这里求得一丝一毫的余地。

    “明天,我会让人送你进城,没的商量。”

    梁韵铁面无私的直接断了他最后的念想,然后拉住周肆,一起往住处走去。

    坪山村是建在坪山脚下的一个小村落,几乎见不到什么外来人员,村民封建落后,想法愚昧,很少有孩子能把学上下来,几乎到了十三四岁,就强硬的留在了家中干农活。

    来了这边梁韵才真正发现,找到一个好的学习苗子不难,但要想说服孩子的父母,才是真正的困难所在。

    村里知道城里来了大人物,特意将刚建好的一排砖房空了出来给梁韵几个人住,她回来时,刚好有村民帮着烧好炉子,炉子上面坐了一壶水,正咕嘟咕嘟冒着泡。

    “姑娘,洗漱用这热水就好,壶里没水了,外面大缸里还有打好的,要是冻上了,就让这小伙子敲下块儿冰来,放壶里不大会儿就能化。”说话的是位年逾四十的大姐,脸上被冻得通红皲裂,穿了件破旧的棉袄,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客人。

    她还从没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姑娘。

    “麻烦您再安排间屋子行吗,临时多出来一个人。”

    大姐笑了笑,“什么您啊您的,我姓郝,你叫我郝姐

    就行。隔壁就空着呢,让他住隔壁,你看行不?”

    “行的,谢谢。”梁韵替周肆做了决定,在隔壁也挺好,这房子几乎不隔音,他在旁边有什么事情,梁韵也好第一时间知道。

    “那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郝姐嬉笑着,脚步往门口去。

    “等一下,我还想问您点事情。”

    “你说吧姑娘,啥事啊?”

    “这村里,适龄的高中生有多少?”

    郝姐想了想,“村里孩子不算多,四五个吧,他们家里能供的起的,现在还在旁边村子那学校里上着呢,辍学的有一个姑娘,叫周童,已经定亲了,就等着成年之后嫁人呢。”

    “定亲了?”梁韵听这意思,孩子应该还没有满18周岁呢,怎么就定亲了。

    “是,她有个哥哥,瘸了条腿,说不上媳妇,这才让妹妹去换了个亲事。”

    郝姐离开后,梁韵坐在炉子边烤火,周肆在她旁边陪着,看的出梁韵心情不好,也不敢说话。

    梁韵确实心情不太好,任谁听到这样的事情都应该没办法接受,好好的一个女孩儿,却要为了别人的人生葬送了自己的幸福,凭什么呢。

    两个人之间出奇的沉默,只有炉子里火花跳跃的时候,会啪的一声爆出来,火光明明灭灭,照在梁韵的脸上,衬着她越来越凝重的表情。

    周肆想安慰,却也不知从何说起。

    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是个陌生的号码,梁韵看了眼,接起来时对面只有滋滋啦啦的声响,却听不到人声。

    她将电话拿远些,看了下信号,只剩半格,怪不得什么都听不清。

    梁韵站起身来,和周肆说道:“你先回去吧,我找个有信号的地方回一下电话。”

    “我陪你吧。”

    梁韵摆摆手,“外面冷,你小心冻着。”

    掀开厚重的棉花门帘,梁韵推开半旧的木门,走进了院子里,选了个比较高的地势,她举着手机,看着信号恢复到了三格,将电话拨了出去。

    对方接的很快,却只有呼吸声,没有传来只言片语。

    梁韵微微张开的嘴唇最终又轻轻合上,两人谁也没有第一时间打破沉默。

    外面空气冷的几乎要把浑身血液冻住,梁韵受不住,“你要是什么都不说,我就挂了。”

    听筒里传来一声低哑的笑声,“知道是我?”

    梁韵咬住嘴唇,“嗯”了声,他的气息就算隔了这样的距离,梁韵也能轻易的分辨,或者,下意识的,觉得应该是他。

    这个回答似乎让沈澜汀很开心,“你的关心我收到了,谢谢。”

    梁韵一怔,眼睛看向天空,雾沉沉的,连月亮都没有,“怎么病了?”

    “这么关心我,还要和我绝交。”

    “你是合作伙伴,关心你也是德昂的关心,沈总不要搞混了。”梁韵说着话,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这时,她屋里的门又开了,周肆从里面走出来,看她站在不远处的一盏路灯下,冲她摆了摆手,往隔壁屋子去了。

    “我没生病,那天是去医院例行体检。”沈澜汀连话里都染上了笑意。

    “什么?可是孟向伟说你”这个孟向伟!活脱脱一个败类,她居然还能信他的!

    “没事我就挂了!”梁韵气哄哄的,明显不如刚才温良。

    “听说项目开始了。”沈澜汀言归正传的样子,明目张胆说着公事,却满足了私心。

    这种事情,早就写了报告,梁韵可不信他什么都不知道,“没什么好说的,想知道的话,回去我让专人去向沈总汇报。”

    忽然,梁韵觉得鼻尖上一凉,她仰头看,零零星星的白色小冰渣从天上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梁韵伸出手来,接在掌心中,感受着它的融化,看到初雪太过开心,一时间忘了些什么,她笑了起来,对听筒那头的人说道:“沈澜汀,下雪了。”

    “沈澜汀,下雪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让沈澜汀的记忆慢慢回放,与她还在身边时的那场雪渐渐融合。

    去年第一场雪来的时候,她正在山里泡着露天温泉,沈澜汀太忙,不能陪她,梁韵也是从电话里,和他讲着初雪,天马行空的说着,什么初雪就是要恋人在一起才能长长久久,电话打了不知多久,她觉得口干舌燥,就听见男人命令似的口吻在电话里与现实中重叠。

    “回头。”

    梁韵怔怔的,不敢置信,慢慢的从水池里扭过身子,便看到沈澜汀雍容的站在岸边,看向她。

    那时的她满心满眼都是沈澜汀。

    “你来了?你怎么突然就来了!”

    他慢慢走到她的身边,蹲下身子,手指勾住她的下巴,“不开心?”

    梁韵手撑在岸边,努力望向他,笑的明媚也真心,“当然开心。”

    她借了水的力道,跳跃起来,去亲他的下巴。

    因为她的动作,水被溅的四下皆是,溢出来一些,漫过他的脚边,手工定制的皮鞋被浸湿,他也全然不在意,只是笑看着她,“小妖精。”

    话声落,梁韵被他提着抱进了怀里,她只穿了泳衣,湿淋淋的,钻进他的大衣里,小手抓住他的衬衣,被他垂头吻住。

    雪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温泉四周热气升腾,仙境一般的朦胧影像中,他的唇瓣微凉,和她的火热相触碰的瞬间,梁韵的心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棉花,满满当当的,又软软糯糯的。

    他从没想过,他的小姑娘会有一天离他而去,再也找不回来了。

    “梁韵,下雪了。”沈澜汀清冷的声音里带了些不易察觉的落寞,“我很想你。”

    第55章 chapter55成灾的不只有思念……

    雪下了整整一夜,早上,梁韵打开屋门,掀开门帘,站在门前看了会儿,脚下的雪已经没过门槛,可雪花还在密密的往下落,整片整片的砸下来,远处的天阴沉乌蒙,瞧着这场雪隐隐有无边无止的迹象。

    来之前,她看过天气预报,明明没有暴雪的预警,也许用不了太久,便能停了。

    她穿了严实的冲锋衣,系好粘扣,将帽子戴上,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转头敲了敲周肆的房门。

    里面一阵窸窣声,周肆跑着过来开门,睡眼惺忪的模样,明显是被梁韵从床上叫起来的,眼睛都还没睁开,便被满目的白刺了下,他揉了揉适应会儿,待看清眼前情景,惊喜的张了张嘴巴,“我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

    他笑着看向梁韵,猝不及防拉起她的手,跑进雪地里撒欢儿。

    梁韵被他拽着,“周肆,你发疯别带上我!”

    “那哪成儿,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你跑不掉的!”

    东城没见过这样大的雪片子,每年冬天,也是零零星星的飘一些冰渣儿,落到地上,便化成了水,到最后,被车来车往压过,变成了一片泥泞。

    哪里像这般,干净的仿若新生。

    隔壁几间屋子也陆续开了门,陪着梁韵一起来的工作人员见了这情景,也是新鲜。昨天梁韵吃着饭便匆匆走了,原来是去接人了?

    “梁校长,是你男朋友吗?”一起跟来的小姑娘年纪不大,性格开朗,平日里也不拘束,名字叫黄冉。

    梁韵推了推帽子,甩开周肆的手,“赶紧回屋去穿衣服,小心冻着。”

    周肆跑够了,身上落满了雪,梁韵替他拍掉一些。

    “现在还不是呢。”周肆边走,边和黄冉努努嘴,“太难追。”

    旁边三人起哄似的一阵笑声。

    梁韵咳了声,“你们差不多得了。”

    “是是是,咱们别笑了,不然梁校长该不好意思了。”

    “行了,准备准备,都过来开会了。”黄冉知道适度,把控好时机,不让场面变得尴尬。

    今天的工作是分开入户,按照原本定好的计划,梁韵要去的是还在上学的一户人家,但昨天和郝姐聊了一会儿之后,梁韵决定亲自去那个辍学的小姑娘家看看。

    黄冉拿出路线图来,指给梁韵看:“梁校长,这户人家住的太偏了,还正是山脚下,您要小心些,这雪下的太大了。”

    平山的住户几乎都是沿着山脚建的屋子,没修成路,都是人走的多了踩出来的小路,越是阴天下雨,路越难走,砂石土粒,一个不慎就要顺着石子的脱落滑倒。

    要说难走,哪里其实都差不多。

    “没关系,

    小心一点就行了,咱们不能耽搁,这几天尽快办完事情,带着学生们一起离开。“梁韵对这种陌生环境有种天生的排斥,她总觉得没底,好像要发生什么似的。

    周肆从屋里穿好衣服出来,问梁韵:“我陪你一起去吧?”

    梁韵拒绝:“不行,你今天必须要回去。”

    “下雪了,路不好走,肯定不通车。”周肆不想离开她身边,“再者说了,这种天气你让我自己回去,能放心吗?”

    平山每隔两日来一趟通往县城的往返车,车是早上发,慢慢悠悠到了傍晚才能到,第二天一早,带着归乡的人再折返,山路不好走,都是有经验的老司机才敢开,像这样的大雪天,连老司机都要掂量掂量有没有这个能力了。

    梁韵沉默下来,沉思片刻,看向他:“那好,你跟在我一起吧,我们也不会耽搁太久,这两天完事就走。”

    她说着,走到门口,望了一眼天空,心里祈祷这天能快一些晴朗起来,不然照这样的下法,再过一两天,就该成灾了。

    梁韵把事情交代好之后,带上周肆,便往目的地慢慢行进着。

    雪那么厚,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两个人手里都有一根枯树枝,每走下一步之前,都要先用树枝探探路,免得踩到不牢固的石头。

    周肆落后她半步,半晌,叫住她:“梁韵,牵着一起走吧。”

    梁韵回头,便看到他向她展开的手掌,套着厚实的手套,雪落上都不会化开了。

    她藏在手套里的手轻微动了下,将他推回去:“还是算了吧,要是不小心滚下去,还能不牵连另外一个。”

    周肆的手慢慢攥成拳,收回后,继续跟在她的身后。

    “昨晚电话是谁打来的?”周肆声音悠悠的从身后传来。

    梁韵怔了下,缓缓开口:“沈澜汀。”

    “打来做什么?”

    “道谢。”

    周肆忽然拉住梁韵,声音急促起来,“你去看过他了?”

    梁韵被他拽住,身体动弹不得,只好定定的看着他,漫天大雪中,满目的白,刺的睁不开眼,他的声音好像也埋在了雪堆里,听不真切。

    “没有。”

    “那他为什么要打电话给你?”

    “他知道项目启动了,来询问一下进展情况。”

    “还有呢?”

    “没了。”

    明知不止这些,周肆却再也问不出多余的话来,她在逃避,也不想进行这个话题,任他有什么样的招数,也无法让她和他说这个问题。

    她和沈澜汀之间的那道防线,一旦建起,便很难让人突破。

    梁韵到达目的地时,远远看到破旧房门前有个瘦弱的身影,正弯着腰挥动一把残缺的斧头,斧子沉,那人的手腕又细,每挥动一次,都要用整个身体的惯性去带动这个动作,看的人心惊胆战。

    待他们走近,那个人听到身后的声响,慢慢转过头来,看清是不认识的陌生人,下意识捏紧了斧头,后退两步,“你们找谁?”

    面前的小女孩看着不过十多岁的样子,穿了件不算厚的棉衣,脸被冻得通红,手背上也都是冻疮。

    “我们找于秋楠,你认识她吗?”梁韵把帽子摘了下来,让她看清自己的面容。

    小姑娘听到熟悉的名字,又看到梁韵那张漂亮也温柔的面容,用手拽了下衣角,有些不可置信的小声道:“找我?”

    梁韵将自己的工作牌亮出来,凑近一些,递给她看:“我们是京都德昂学校的工作人员,来平山村挑选适龄学生助学,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

    助学计划?于秋楠先是有些迷茫,忽然想到之前听到的消息,眼里瞬间涌进了一簇光,“我听说过!”

    可这光芒只短暂的存在了一秒,便很快暗淡下去,“我没兴趣,你们走吧。”

    她说完,弯腰抱起那摞劈好的柴火,头也不回的进了屋。

    周肆“啧”了声,“怎么办?她自己都放弃了。”

    “你怎么知道她放弃了?”梁韵把帽子戴好,往屋子里看了眼,门帘被油烟熏得乌黑,窗子用塑料封住了,显得又阴又暗。

    “明明想学,可她又不敢打破这个局面,可不就是自己放弃了吗?”周肆看的很明白,她眼中的那道光来得快去的也快。

    梁韵扬了扬下巴,“可是她给我们留着门了啊。”

    他顺着她的示意去看,果然见进屋的门还敞开着,这才让里面的厚门帘露出来。

    “嘿,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不是她没兴趣,而是她做不了自己的主。”梁韵说着,已经抬步往屋子方向去了。

    边走,边扬声问:“请问有人吗?”

    屋里一阵响亮的女声,“谁啊!妮儿,去开门看看。”

    紧接着,脚步声轻快而至,于秋楠撩开门帘,和梁韵视线碰到一起,转头对妈妈说:“阿姆,是不认识的。”

    “不认识的?能是谁?大雪天的。”女人声音越来越近,然后便出现在梁韵面前,见是两个穿着打扮都很富有的年轻人,女人警惕心提了起来。

    “你们有什么事情?”她说着,把闺女拉到了身后,藏了起来。

    梁韵没时间耽搁,很直白的将来意说明,越说,便能看到女人的脸色一点点黑了下去,等说完,她已经做好了决定。

    “我的妮儿已经许了人家了,只等成年就要去嫁人了,上学有什么用,最后不还是要回到这里来管她老子娘?她有个瘸腿的哥哥,家里离不开她。上什么学!你们快走吧,走吧。”

    “可是她还小,未来几十年,您有没有问过她的意愿呢?”

    “她的意愿?她不能有自己的意愿。”

    女人很果断的将门关上了,梁韵最后看向那女孩的眼睛,漆黑的眼珠被一汪儿泪水充盈着,比这漫天的雪花还要寒冷

    和这家人同样难以预料的,还有一连几日连绵不绝的雪天,到了第四天,外面的雪已经要没过膝盖了,偶尔有那么一时半会儿不下的时刻,也不够时间让人离开这座村子。一切好像被禁锢住了。

    周肆倒是挺高兴的,走不了更合他的心意,能和梁韵待在一起,在哪里都一样。

    “梁校长,手机没信号啊,查不到天气情况。”黄冉一直试图登录网络,或者将电话拨出去,很遗憾,偏远山区本就信号微弱,又因为天气缘故,让他们直接与外界断了联系。

    梁韵点点头,“算了吧,这么小的地方,就算能看到天气预报,也不见得保准。”

    “我们那几家孩子都差不多了,只等能离开的时候,和我们一起走了。村长也很配合工作,愿意跟着我们一起去学校参观。”

    村里条件有限,不是谁都能离开,孩子们的父母不放心,便拜托了村长跟着一起送孩子们去新的学校。

    可是于秋楠的父母还是不愿让孩子继续学业。

    眼看接下来几日连门都要出不去了,梁韵决定最后再去劝一次,不行的话,只能等来年开了春,再来。

    “我们的食物也不多了,之前和村民买了一些,这几天已经吃的所剩无几了,还有柴火,也不多了。”黄冉负责物资统计,眼看红薯、土豆之类的东西都见了底,等天黑下来,就要彻底挨饿受冻了。

    “你们先等等吧,我再出去找村民买一些。”

    周肆急了,站起来挡在她面前:“外面这么大的雪,路都走不了,你去干吗?”

    梁韵已经将衣服穿戴好,“只能是我去,我

    是领队。”

    “那我陪你。”

    “不用了,留在这边帮我照看着同伴,她们自己留下我也不放心。”

    “不行。我更不放心你。”

    “好了,你要留在这里以防万一,我们不能都出去。”梁韵存了私心,不愿让他跟着,只能找各种说辞。

    周肆沉着一口气看她,他知道梁韵非要留下他的理由是什么,明明知道她那些说辞都是借口,但他却没办法凭着一腔孤勇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跟她离开,他身后的负担太沉重,而这些负担的绳索牢牢栓在他的脚踝上,让他没走一步都要思考很多。

    他后退一步,隐匿在阴影中,最终点了点头,“你一定要小心。”

    梁韵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

    这座村子人烟稀少,每家每户都离得有一定距离,而村里为他们安排的住宿又是单独僻处来的一处房屋,平日里很少有人往这边来,开始时是尽量避免他们被人打扰,但在极端的天气下,反而成了生存的障碍。

    梁韵深一脚浅一脚的慢慢前行着,雪没过膝盖,她趟的艰难。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梁韵起初觉得是幻觉,但震动的触感越来越真实,她用嘴叼下手套来,伸进口袋里将电话拿了出来。

    居然能有信号!

    她没有犹豫,连忙接了起来,不管是谁,对他们来说都是与外界取得联系的唯一希望了。

    “喂?”

    “梁韵。”

    “沈澜汀?”

    是他,是他的电话在这样渺茫的希望里挤了进来。梁韵压抑住内心的悸动,将眼前的情况告知于他。

    “沈澜汀,你听我说,平山村现在被大雪封了村,雪已经下了四天四夜,我们没办法出村了。”

    “你在哪里?”他语气里透着焦急,声音沉静,仿佛这冬日里狠狠压下来的乌云,笼罩住她弱小的身躯。

    梁韵抬眼看了下,四周无人,身侧便是插入雪雾的悬崖峭壁,刀削般的直上直下,而她所在的位置,往远处的低处瞧去,能看到一些零散坐落的屋子,大概就是村民的住处了。

    “我在外面,麻烦你告诉周叔叔,我们都很好,让他不用担心。村子里信号不好,不一定能接到电话。”

    梁韵说着,将腿从雪地里拔了出来,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声响忽然被一阵扑簌簌滚下来的雪块儿声掩盖。

    她抬眸仰望,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山坡那处好像在不住的抖动着,连树冠上的积雪都被震得不断掉落。

    她好似意识到什么,快步往前跑了两步,但就在这样的瞬间,整片山体从原本的位置脱落下来,土石混着积雪,快速的从高处下坠。

    “糟了!”

    “发生什么了?梁韵!”

    “山体”

    沈澜汀只听到了她最后传来的这两个字,电话便被挂断了,听筒里传来一阵忙音,他紧蹙的眉和不安的情绪都在提醒着他梁韵有危险。

    她没说完的那半句话是什么?山体怎么样了?山体滑坡?

    沈澜汀的心猛地坠落下去,仿佛被扔掷到半空中,又狠狠的落在了地上。

    “孙诚,去容城。”

    第56章 chapter56奔赴

    “据本台记者报道,容城平山村因多日来暴雪极端气候,导致山体松动,发生大面积滑坡,目前救援人员已经全力以赴赶往受灾现场,伤亡情况有待统计。”

    新闻里实时播报着平山村的情况,因为暴雪还在继续,山村路途遥远,目前就连大批救援队伍都被困在山外,正在找寻办法进山。

    沈澜汀在一个小时前发出去容城的命令时,航空公司第一时间已经将那条航线取消了。

    孙诚陪着沈澜汀坐在机场里,正在等待私人飞机就位,带着他辗转周边城市,然后搭乘直升飞机奔赴平山村落。

    他的决定太突然,一切都要现调度,动用私人飞机这样的排场,自然避免不了惊动沈家二老。

    他们对儿子的容忍度已经到了极限,近日来京都里传闻林林总总,都是沈澜汀和那个女人,原本觉得不闹到明面上的事情不用管,他们的儿子心里有数。

    但今天,为了一个看不上他的女人,花费这样大的精力,他们不能允许这样的笑柄发生。

    孙少荣终于撕破了表面的和平,打来电话骂他:“鬼迷心窍。她是你的谁啊?只是一个不要你的女人,你还不能清醒一些吗?你去了能做什么?你去了她能因为感动而回心转意吗?不能的沈澜汀,她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

    孙诚立在一边,恭敬的捧着电话,电话开着外放,老太太在对面说的慷慨激昂。沈澜汀闭着眼睛,蹙着眉心,不知听没听到。

    估计是因为得不到沈澜汀的反馈,孙少荣更觉气息不顺,把电话给了沈信立,寄希望于他们父子之间还有些道德约束。

    “儿子,你考虑清楚,现在那里太危险了,你这样不管不顾的就冲了过去,有没有想过父母的感受,你万一有个什么危险,让我们怎么自处?”

    到底是男人之间的对话,沈信立只是将父母不愿让他过去的原因摆明,他知道沈澜汀已经完全是个经验丰富的雄鹰,而雄鹰从来不会被人束缚,他见过广袤的天空河流,再也无法被人框在一方小小的天地之中。

    沈信立对沈澜汀来说,是尊敬的父亲,不像母亲那般迂腐老旧,所以他还愿意用些耐心。

    沈澜汀睁开眼睛,勾了下手指,示意孙诚把电话给他。

    孙诚会意,将手机外放切换回原本模式,递到了沈澜汀的手中。

    “您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性格。”

    “知道是一回事,但作为父母,规劝你不要犯险,也是我们的责任。”沈信立语气沉着,有着长者一贯的稳重。

    沈澜汀笑了声,“您这样说,我就明白了。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父子之间的对话,不用什么都说的明明白白,沈信立只是在提醒他小心,也是为了给孙少荣一个交代,不然全家都要被这位老太太闹得不得安宁。

    “澜汀,还有一句话,我觉得你妈妈说的很对,你这次去,结果也许并不能如你所愿,梁韵那孩子,是个不会轻易回头的。”

    沈澜汀不甚在意,“我没有预想过任何结果,我只是去确认她的平安,人没事就好。至于其他的,我不会强求。”

    一切准备就绪,乘务人员来请沈澜汀,一行人匆匆搭乘小型私人飞机,飞往容城的临边城市,直升飞机也已经在第一时间接受了调度。

    困难肯定是有的,平山因为突然的山体滑坡,导致所有救援力量第一时间往同一个方向赶去,那边至今情况不明,而他们没有救援许可,就算有直升飞机,也没有进去的可能。

    孙诚向沈澜汀报告情况后,男人在极度担忧的情况下,不慌不乱的给出了新的方案,找民间救援组织,带着物资和设备,一起投入救援。

    这就相当于,沈澜汀的私人所有物将被公共征用,包括这架直升飞机。

    京都到容城的这段时间,沈澜汀安静的坐在皮质沙发里,眼神没什么焦距的看着某一个方向,不知在想着什么。

    而那一向波澜无惊的面容上,偶尔会有那么一瞬间的蹙眉沉思,偶尔又会有那么一晃而过的不解,孙诚看着,心里百转千回。

    他真的不懂沈澜汀,但不妨碍他对这个男人的佩服。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而在这不能确定梁韵安危的每一刻里,对沈澜汀来说都是煎熬,他害怕自己去的太迟了,又害怕自己真的去了,见到的不是无恙的人。

    如果这条路永远到不了尽头,那梁韵便永远不能发生危险。

    他在这样的矛盾心理中不断反复拉扯,扯得心脏里一个位置酥酥麻麻的疼痛着,“她到底怎么样了”这个担忧宛如魔咒一般,悬浮在他

    的周身,像是一个看不见的指明灯,带着他往那个不知的深渊一步步迈进去。

    她不能有事,他从没想过,这个世界上若再也没有这个人了,他该怎么办。如今这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他总觉得,他也快活不下去了。

    “孙诚,还要多久能到?”沈澜汀嗓音暗哑,大概是因为心情太过沉重,眉心压出一个深深的川字。

    孙诚一直看着行程,如今路程已经过半,“大约还有两个小时的路程,我们就能到历市,下了飞机,会在预定好的位置安排您上直升机。救援队那边,我也已经联系好了,等将您送进平山,会按照救援需求,提供相应资金和物资的支持。”

    他手撑着额角,微微点了下头,“你留在外面。”

    “沈总!”孙诚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情况,他身为特助,工作的要求便是贴身不离沈澜汀周边,尽自己的最大可能安排好他的时间和生活,但这一次,沈澜汀居然让他留在外面。

    留在外面的意思是,他将无法第一时间知道沈澜汀的所有情况,这是违背他工作准则的要求。

    “我不能这样做,我需要跟您一起进入平山。”

    男人笑了笑,眼神定格在孙诚的面容上,“你留在外面,帮我调度可用资源,这是命令。”

    “可是”

    可是什么都没有用了,沈澜汀的命令,不容人反驳置喙。

    直到直升飞机拔地而起,孙诚望着那越来越远的人和物,心底某一个角落变得潮湿又无助,一定要安全归来。

    直升机飞在半空中,沈澜汀垂头向地面上看去,急速略过时的世界,都变得匆匆且渺小,而他却在向着自己的深渊一步步迈进。

    他离她的距离,在一点点缩短。

    在经历过跋涉之后,直升飞机带着它的主人,从几百里之外盘旋而来,接近平山时,下面已经变得惨不忍睹。

    村落在山石的下面深深的埋葬着,土沙混着雪泞,吞噬着这些老实巴交的人,一些蓝色的或者橙色的身影正在地面上快速移动,那是救援的人员正赶往事发现场。

    “沈先生,我们不能在附近降落,这里没有合适的地点。”操控员在平山附近已经连续转了两圈,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落脚点。

    声音在耳麦中传了过来,男人的冷静已经到了极限,他还在强硬的压制着自己的脾气隐忍不发。

    “那就停在最近的地方。”

    直升飞机的动静太大,地面上的指挥人员正要质问,救援队的领队便先一步做了解释。

    “这是我们的救援人员,直升机可以运送物资,很方便。”

    “你们救援队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资助了?”

    领队笑了笑,“今年新编入的,新编入的,咱们快去救人吧。”

    这个插曲并没有影响沈澜汀的计划,他有先见之明,不想让自己太过于醒目,便以这样的方式将事情拢平。

    直升机最终降落在了平山村之外的一块儿开阔平地上,但对于它这个大家伙来说不远的距离,放到人的两条腿上,便是跋涉。

    “先生,这路不好走,或者您等等,看看有没有进村的车,捎您一段路。”飞行员语气担心,这是养尊处优的人物,何时受过这样的罪,下过雪的山路铺了厚厚的雪,而在雪的覆盖下已经有了一层冰,每一步都是将是艰辛。

    沈澜汀毫不犹豫的从直升机上走下来,他因为走的匆忙,甚至没有来得及换合适的衣物,西装革履外仅仅穿了一间黑色的及膝大衣,不算厚重,好在上好的衣料都有极强的御寒能力,可是和这样的极端气候做抵抗,恐怕能抵御的时间撑不了太久。

    好在,雪倒是停了。

    他一脚踩进了雪中,雪淹没了他的小腿,手工皮鞋瞬间被濡湿,薄薄的一层裤子布料根本不顶什么作用,冷意顺着这接触的时机慢慢渗透,很快,他便已经开始感受到了结冰的趋势。

    裤腿也在慢慢便的硬挺,这是要冻上了。

    但沈澜汀恍若未觉般,继续坚定的,往他认定的那个地方行进。

    她也许在等着他来,抱着这样的信念,这个孤勇无畏的黑色身影,在茫茫一片的白色中,深深的踩着每一步,艰难又坚定的走着。

    第57章 chapter57相见

    沈澜汀的速度越来越快,脚下步履匆匆,每一步踩下去都是未知的危险,他却全然不在意自己的死活,他的目的太简单了,进村子,找到她。

    雪太深了,除了路被埋没,还有一些枝桠和土石,沈澜汀一个不察,踩在了石子上面,随着石子滑动,他的脚腕因这个原因扭了一下,肌肉因外力的拉扯一阵疼痛,仿佛能听到骨头撕裂时的咔哒声,这些变故只是让沈澜汀的眉头蹙的更深一些而已,他恍若不觉,继续一步一步的往前迈着。

    不知过了多久,沈澜汀觉得浑身已经被寒冷冻得麻木,连伤处的痛感都被这样的低温条件延缓了肿胀的速度。

    他抬起头来,目光四下掠过,将环境大致了解了一番,天边厚重的云层下隐隐出现了一道裂缝,日光钻出一些来,而周围也已经能看到救援的身影来来回回匆忙行进了,担架上皆是面目全非的朴实村民。

    唯独一身看似整洁的他,显得有些突兀。

    他的心脏因为刚刚钻入眼中的惨况而被狠狠的撕掉了一层血肉,他不能确定,梁韵会不会也如他们一般,被命运无端的抛弃掉,他是不是来的太迟了?鼻息间除了雪的冷冽,似乎还弥漫了一层血液的腥气,每一次的呼吸,都是对他的一次煎熬。

    她不可以有事,她有那么多远大的抱负还没有实现,她不会有事的,她说过,要他放手,她自己可以的。

    这叫可以?这叫什么可以?她把自己送进了危险里,现在生死未卜!

    沈澜汀觉得眼前忽然一阵晕眩感袭来,身体下意识往后倾倒,被一双坚实有力的手托住了后背。

    “先生,您怎么样?”救援队长叫陈天,他已经收到了相关消息,知道沈澜汀已经进入了平山,就是半天没见到人,这才到处找他的身影。

    但这个男人实在太惹眼,陈天想认不出来都有些困难,他身上的衣服明明已经被雪水浸湿,又被寒冷的空气冻住,但他依旧板板正正的穿在身上,仿佛生在这样环境里的一株松柏,迎着风雪,傲然的挺拔着。

    不过短暂的一阵心痛,沈澜汀清醒过来,沉冷的眸子望向陈天。

    “您有没有见过一个姑娘,大概二十多岁的样子,她”沈澜汀不知该如何描绘梁韵,她在他的心里从来没有什么定义,除了年龄和性别,任何词汇都无法描述出她的美好。

    陈天看着他,表情凝重,“我知道您是来找人的,但现在这样的环境,别说是个姑娘,什么人能活下来都是福大命大,但那片村子被埋在山石下面了,至今为止,挖出来的都死了。您要找的人您要提前有这么个打算才好。”

    仿若一声闷雷劈中了沈澜汀,对方在说什么,他通通听不到了,只是茫然的推开陈天,继续往前走着。

    “沈先生!”陈天看着逐渐走远的沈澜汀,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找什么呢,人可能都已经成了碎渣。”

    沈澜汀看着前面不远处的平坦处,搭起了临时救援用的帐篷,所有被救助下来的伤患都会被放置在此处做临时停留,他大步走了过去。

    地上用厚被子铺就了一排排的放置位置,人挨着人,哀痛声不绝于耳,沈澜汀仔细看过地上的每一个伤患,在最后一个人身边驻足停下,不知该庆幸,还是该难过,没有梁韵,这些都不是梁韵。

    “小心些”

    一个熟悉的声音轻颂着这三个字,顺着风吹进了沈澜汀的耳膜中,他猛然抬起头来,四下张望,快速的掠过每一张面孔,不停的旋转着,飞快的辨认着,忽然,他的视线不自觉停留在一个背影上,久久没有再动。

    梁韵不记得这是自己包扎的第几个人了,之前学过的一些急救手段,现在就这样被派上了用场,因为有心理疏导的一些知识,还可以顺便帮受灾群众做一下灾后的心理疏导。

    就在她将最后的一块儿纱布包好时,一只手猛然抓住了她的臂弯,然后她被一个大力扯进了怀抱中,她想挣扎,却在听到男人的声音时,忽然怔住。

    手中的托盘哗啦啦散了一地,医用胶带滚到了他们的脚边,梁韵偏头看,沈澜汀的耳垂贴在她的脸颊边,冰凉的触感让她心里一沉。

    “沈澜汀?”梁韵不确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又不敢置信的问了一遍,“你怎么来了?”

    一片雪白中,只有他这样一个通体黑色的身影,显得寂寥又虚幻,连这个怀抱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沈澜汀紧紧抿着唇,压着她的头,贴着自己的胸膛,那因为再次见到而无端跳快起来的心脏不再受他控制,听见她的声音,唇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沈澜汀闭了闭眼睛,太好了,她没事,她没事了。

    过了许久,他才松开她,抬起手,将她被自己弄乱的头发简单整理了一下,“有没有受伤?”

    他温柔的开口询问,用尽量平和的语气,掩盖住了那不自觉的颤抖和不安。

    梁韵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抬起眼睛,看向他,目光从不解,到疑惑,最后不确定的问他:“你来找我?”

    沈澜汀目光中只有她,也不再找寻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点了下头。

    “平山雪后山体滑坡,外面铺天盖地的报道说不清楚你的情况,我很担心,又联系不上你,只能亲自来确认你的安危。”

    “大雪封路了,你怎么进来的?”梁韵目光里沉重的压着些什么,让人看的不甚真切。

    “私人飞机转搭直升机,然后从山下走上来的。”他语气太过于轻飘了,好像这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但梁韵看着他已经被冻了半截的裤腿,还有那直直的失去温度的大衣,眼里忽然一酸,“走了很久?”

    沈澜汀摇摇头,“不记得了。”

    “有没有受伤?”她垂着头,用眼睛检查他的周身,太狼狈了,看不到什么地方受伤了,她只能询问。

    沈澜汀笑了笑,“有,但不严重,恐怕需要麻烦你帮我处理一下。”

    梁韵猛然抬起头来,看着他脸上的笑,莫名有一阵不知名的火气从心底冒了出来,但她没有理由发出来。

    “你跟我过来。”梁韵说着,弯下腰将落了满地的零碎用品捡了起来,放回托盘中,然后和身边的人打了招呼,便转身离开了。

    沈澜汀跟在她的身后,往一排小屋处慢慢走着。

    她穿着冲锋衣,但大概经历过太多不确定的危险,这件衣服上已经有了斑斑点点的痕迹。明明是那样一个养尊处优的人,如今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为患者包扎伤口,明明那样娇惯的一个人,如今却连手上有了薄茧都不再在意。

    她说的对,她确实有独自起飞的能力,他早就没办法禁锢了。

    梁韵停在了一处矮屋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沈澜汀弯了下腰,才跟着一起进了门,屋子里很简陋,放置了很多救援用的物品,大概是临时用作了仓库,但好在有个炉子,上面做了一壶热水,咕嘟咕嘟的烧着。

    “过来坐。”梁韵指着一个小板凳,看向沈澜汀。

    他唇角带着些笑意,走过去,坐在了她的身边。

    小凳子挨着炉子,热气一烘,沈澜汀的衣服开始有了融化的迹象,垂在身边的大衣角有些水珠低落下来。

    “哪里伤到了?”梁韵的语气有些冷。

    其实从相见以来,沈澜汀就知道她在生气,但为什么,他不知道,或者知道一些,但不确定这个猜测是不是对的。

    沈澜汀伸出脚来,用手将裤腿挽起一些,指给梁韵看:“脚腕不小心扭到了。”

    梁韵顺着他的话,低头去看那已经红肿青紫的伤处,嘴唇微微张了张,却到底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她反身到仓库的一角仔细翻找,拿出一些膏药和治跌打损伤的喷雾,回身快走几步,蹲在了沈澜汀的脚边。

    他崴了不知多久,又用这双受伤的腿脚不知走了多少的路,现在的情况简直惨不忍睹。

    原本劲瘦的脚踝,因为受伤后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已经初现大面积的红肿,又因他没有及时停下动作,不断用伤脚走路,皮肉里毛细血管破裂后急速充血,导致皮肤青紫甚至发黑。

    她忽然就被水模糊了视线。

    梁韵伸出手去碰了碰他的脚踝,沈澜汀未动。

    “疼吗?”她声音黯哑,好似在压抑着什么。

    沈澜汀实话实说,“其实不太疼,大概因为太冷的缘故,已经麻木了。”

    话音落,便看到一个水珠儿砸了下来,落在了他的脚腕上,沈澜汀眸子一沉,伸出手去勾住了梁韵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只见原本冷漠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眼泪濡湿了一片。

    “哭什么?”他审视着她的眸子,“不想见到我?”

    梁韵只是哭着,却没有回答他的话。

    沈澜汀哼笑了声,手松开,将裤腿放下来盖住伤处,“确认了你的安全就好,我先走了。”

    他作势起身,梁韵却在这时忽然扑进了他的怀里,狠狠的搂住了他的肩膀,将脸埋在了他的颈窝儿里。

    “沈澜汀,你是来要我的命的吗?”梁韵声音因为啜泣而颤抖着。

    沈澜汀将下巴贴在她的头发上,闭了眼睛,“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我是怕你的命被老天收回去罢了。”

    第58章 chapter58相处

    冷风呼啸而过,吹着一排矮小又单薄的平房,甚至能感受到墙壁被风带动的摇晃。

    梁韵被沈澜汀紧紧压在怀中。

    他抱的很牢固,甚至有种胆战心惊的后怕,来之前预想过很多种情况,最好的最坏的,但如今想来,只有梁韵好好活着,他也才能安心的继续活下去。

    梁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时机下扑进他的怀中,想做就做了,甚至不需要那些无端的揣测,是感动也好,是深陷也罢,她伏在他的胸前,听着他苍劲有力的心跳声,嗅着他带着冬日雪冽的独特气息,像是劫后余生般,缓缓地将一直以来的坚持收了起来。

    时间才不过四、五点,因着平山的天气状况,已经全然黑了下来,刚刚有些见晴的迹象,转瞬又飘起了小雪,外面不知是谁经过,骂了一句老天,感慨糟糕的天气增加了救援的难度。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梁韵一惊,她下意识往沈澜汀的怀里又靠了靠,等意识到那人只是经过,又红着脸从他的怀中挣扎着要离开。

    沈澜汀却没有松手。

    “放开我。”她声音很轻,更像是在撒娇。

    他抚顺她的头发,“不是自己扑过来的,现在倒像是我耍流氓了。”

    “本来就是,我只是有些心疼,这个拥抱是安慰,你不要想太多。”

    “哦?”沈澜汀笑的有些痞,“是我给你安慰,还是你给我?”

    他明明听懂了,还要和她一字一句的刨开来细细商讨,梁韵哪里肯依。

    “赶紧松开我。”她提高了一些音量,“你的脚伤要抓紧处理,久了怕落下病根的。”

    沈澜汀贴着她的耳朵,“等一等,一会儿就好。”

    他只是贴着她,紧紧地,不肯放开,感受着她鲜活的热烈和美好,这是他的珍宝,是他梦寐以求的天上月。

    沈澜汀的脚伤在一段时间之后,已经恢复了疼痛的知觉,尤其是他就被安置在炉子旁边,经过热气的烘烤,此刻除了疼之外,还有些痒,像是一种嗜血的虫子在他的皮肉里来回穿梭,恼人的很。

    梁韵用跌打药喷向他的患处,一阵冰冰凉凉的舒缓感蔓延过后,便是浓烈刺鼻的中药味道。

    沈澜汀身体后仰,妄图远离

    这股有些难以接受的冲击感。

    “现在知道嫌弃了?当初为什么一意孤行?”梁韵没抬头,她挽起袖子,将两只手合在一起猛烈的搓了几下,然后捂在了他的伤患处,开始小心翼翼的揉搓,让药可以吸收的更快一些。

    她的手又柔又软,这样热气腾腾的触碰到他的皮肤时,有一种久违的悸动在慢慢浮了起来。

    “怕再也见不到你了。”沈澜汀垂着眸子,看着她的发心,那一缕缕从发心而向外延伸的发丝,缠缠绕绕,像是拴住了他的心思。

    他和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比起来,都还是干净整洁的,一丝不苟的,可只有梁韵知道,他被湿糯糯的衣服贴着身体该有多烦躁,也只有梁韵知道,他让自己受伤又该惹多少人心疼。

    周肆如果是周家的宝贝,那沈澜汀便是整个沈家的擎天柱。当初咬了他的虎口,孙少荣都差一点撕了她的皮,若是如今知道她的宝贝儿子为了来找她把脚扭了,岂不是要拆了她的骨吞进腹中才解气?

    “值得吗?”梁韵视线模糊了些,“我万一真的死了,你就空跑一趟,又或者,我还活着,但不想见你的话,你要怎么办?”

    “没关系。”

    梁韵动作一怔,慢慢仰起头来,看向他,眉心的微蹙表示了她的不相信。

    沈澜汀笑了笑,斩钉截铁的确认道:“是真的,没关系。”

    他知道她的疑惑在哪里,甚至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思奔赴而来,其实没有,他只想看看她,如果她不愿意见他的话,那刚刚就是离别。

    他会原路返回,不给她任何困扰。

    “梁韵。”沈澜汀时隔许久,叫出她的名字,真挚且认真的望进她的眼眸中,捕捉到那似懂非懂的一抹疑虑,坦然道:“你不用因此而有任何负担,我不希望我的到来成为你的累赘,我只是想不,确切的说,我来之前,什么都没有想过。”

    没有想过自己的安危,没有想过见到她时的场景,没有想过以此作为要挟,更没有想过,用这样的微不足道来换取她的回心转意,都没有,通通都没有。

    他将手放在她的脸颊边,轻轻捏了捏,“相信吗?”

    “不相信!”梁韵偏开一些,快速的将头低了下去,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

    沈澜汀眉梢微微一挑,到底没有戳穿她的小心思。

    伤口处理的差不多了,因为条件有限,甚至没办法拍片子确认骨头有没有伤到,她只能一遍遍叮嘱,“不能乱动,一定不可以,如果你还想保住这条腿的话。”

    沈澜汀点头,唇角噙着笑意,被她唬人的模样可爱到了。

    这时,有人敲门,梁韵和沈澜汀回头看去,门被人推开,一个挺括的身影逆着光,带着一身凉意,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周肆站在门里,身后是雪夜风疏,即便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也知道此刻的男人肯定不算开心,周身散放的气息甚至比外面的风雪还要冷了几分。

    沈澜汀静静地,与他对望,过了几秒,他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无恙便好。”

    梁韵抿着唇,越过沈澜汀,往周肆面前靠了一步,“进来暖和暖和,外面冷。”

    明明是剑拔弩张的气势,因着梁韵的参与,让这种莫名的气势消弭了一些。

    周肆回身关上了门,“刚才听人说你下午一直没出来,还以为你不舒服。”

    梁韵提了炉子上的水,倒了一杯递给周肆,“没有不舒服,沈澜汀受伤了,我替他处理脚伤来着。”

    她说着,回头看向挺拔直立的男人,抬手一指,命令道:“赶紧坐回去啊,脚不想要了吗?”

    他,也愿意在她面前俯首称臣。

    “知道了。”男人微微侧目,声音在她耳边缠绕。

    沈澜汀的表情很冷,明明是一脸桀骜不驯的模样,却在梁韵的命令里生生收敛了这样的气势,让人觉得他仅存的一丝温暖,尽数给了梁韵。并且对她的命令百依百顺,心甘情愿的纵着她。

    不过须臾,便乖乖的支撑着身体,慢慢移动到她指定的位置,坐了下去。

    周肆的心,瞬间被冻得结结实实,一种冲动的怒气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压抑只是暂时的。

    “他为什么会来?”周肆明明什么都了然,却还是不死心的问了出来,外面冰天雪地,早就和外界切断了一切联络,这个男人出现在这里能是什么原因呢?

    他知道,沈澜汀知道,但周肆就是想确认,梁韵知不知道,又或者知道了,是否如当初一样,愿意装傻。

    气氛瞬间被这个问题冰冻住,连时间都仿佛在这个瞬间静止下来,三个人在不同的方位,安静的沉默着。

    良久,沈澜汀笑了声,像是一只手,撕开了沉默的封条,让周围的空气再一次流动起来。

    “我来这里,梁韵并不知道。”沈澜汀淡淡的说道。

    他身上有种天生的气度,明明在这样的环境里,坐在木板拼凑的简易床上,却仍旧让人觉得是不容人置喙的上位者,他的解释,已经是来之不易。

    偏偏对方是周肆,“没有她的同意,你凭什么来?”

    沈澜汀忽的一笑,低垂了眉目,片刻后再抬起时,已经收起了那少的可怜的耐心和容忍,冷冷地宣判:“小周总,不要越界。”

    越界?呵,周肆一嘲,看向梁韵,她至始至终蹙着眉心,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之间你来我往,却没有想要来他的身边,为他撑腰。

    “好,是我不好,你们收拾一下,准备吃饭了。我先走了。”周肆转身,拉开木门,一头钻进了风雪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屋子。

    门没关,风卷着雪渣子一直往里钻,梁韵快走几步,到了门边,没看沈澜汀,只是轻轻的说道:“我去打饭,你在屋里等我,哪里都不要去。”

    灾区是临时搭建的一个伙房,有工作人员专门负责每日的伙食,资源有限,运送进来也不容易,因此大家一致默认将更有营养也养力气的肉留给救援人员。

    梁韵平日里吃的少,今天突然多要了一些饭菜,厨师便打趣:“呦,今儿我听说有个男人来灾区找人,看来这是找到了?”

    “嗯。是来找我的。”梁韵对这样的玩笑也不计较,大家的情绪都太沉重了,偶尔能有个这样放松的时刻,也是一种馈赠。

    厨师又多夹了一些炖牛肉放她碗里,“是男朋友?”

    梁韵笑了声,没说话。

    “我一直以为你和小周是一对,原来竟是我看错了。不过我可听说了,你这个男朋友了不得,出手就是一架直升飞机,直接留给救援队派遣,这下好了,咱们物资运送不是问题了。”

    梁韵顿了下,这件事,他没有和自己讲过。

    “您忙着,我先回去了。”

    “好嘞姑娘,替咱们谢谢人家!”

    梁韵回头看了眼,朴实的民众脸上的笑容不是作假,而这样的笑容,是为了感谢那个不近人情的沈澜汀。

    她转回小木房时,沈澜汀确实很听话的等在原处,见她进来了,那张清冷的面容上才有了些笑意。

    “忙了一天,是不是没吃过东西?”梁韵走到他面前,将碗摆在了不远处的小桌上,“趁热吃一些。”

    蓝白花的瓷碗连边角都掉了一块儿,破旧的快要失去原本的模样。

    梁韵端了碗,递到他面前,“拿着。”

    沈澜汀沉静的眸子停留在她的手上,眉心不自觉蹙了起来,眼看她都亲自将碗递了过来,他却在此时偏了偏头,“我其实不饿。”

    不饿?整整一天都用来赶路,不得歇,又因为不知道她的情况而食不下咽,梁韵可不会这么轻易相信他的说辞。

    “嫌弃?”梁韵扯了下唇角,“既然嫌弃,就卷铺盖走人吧。”

    沈澜汀一口气堵在胸腔里,“你说什么?”

    “我说  ,你来不就是确认我的安全吗?现在知道了,我还活着,你也就可以打道回府了。省的在这里嫌弃这嫌弃那,回京都去当少爷吧,这里不养闲人。”

    梁韵说着,手已经往回退了一些,那碗饭眼看要离开沈澜汀的面前,却在半路被他抓住了手腕。

    男人即便坐在那里,依旧可以轻而易举的掣肘梁韵,随着他的扯动,梁韵和碗一起裹进了沈澜汀的怀中。

    她为了稳住手中的碗,双手捧着,连挣扎都不敢。

    直到她的后背贴在了他的胸前,沈澜汀顺便收紧了手臂,缠住她的腰肢。

    “妹妹好狠的心。”沈澜汀的温热气息就扑在她的耳边。

    “谁是你妹妹”梁韵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一点气势也没有。

    “以前不是会叫我哥哥,怎么,时间太久,怕不是忘了?”沈澜汀轻声说着,“要我提醒你一下吗?”

    沈澜汀在那件事情上也是随心所欲,梁韵有时候实在挨不住,知道求饶也不管用,只好一声声“哥哥”的叫着,叫的又娇又软时,他就能早些结束。

    这个人,金絮其外,禽兽其中。

    “这里条件有限,你将就一些吧。”梁韵扭了下身体,他却没有放开的意思。

    沈澜汀确实嫌弃,“不想吃这个,想吃些别的。”

    梁韵气不过,扭回头去看他,想骂的话刚到嘴边,便撞进他欲望不掩的视线中,后知后觉,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男人素了这么久,梁韵不知道他会不会在这里强行做些什么,下意识想逃,却忽然瞥见他抬起的手来。

    “沈澜汀!”

    梁韵的声音里带着颤抖和警告,好像在表明自己绝不纵容姑息的态度。

    男人好笑的看着她,那双手没有停住,继而抽出她手中紧握的筷子,拿在手中,筷子顶端在她的唇瓣上轻轻一点,哂笑道:“梁韵,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呢?”

    梁韵觉得一股燥热自耳朵根儿那处升腾起来,想什么!想拆了他!

    第59章 chapter59接吻吗……

    救援工作不分昼夜,但对梁韵来说,她只是一个编外帮忙的,只要不给大家添乱,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在允许的范围内。

    眼看救援已经持续了多日,很多人都筋疲力竭,梁韵跟着忙了许久,可是越到后期,人员生还的希望便是越渺茫。到了这样的时刻,没有心里承受能力的梁韵几人,也就被强令排除在外了。

    一般夜里,梁韵和周肆就回到这边的小木屋里休息。

    只是今晚,多了沈澜汀。

    这个男人的眼睛就像长在了她的身上,无论她做什么,亦或者是走到哪里,都会紧紧跟随,让梁韵觉得自己好像被他的视线强硬的侵占着。

    “那天电话突然断了,我很担心。”沈澜汀淡淡的开口,用最浅的语气,诉说着最重的情意。

    梁韵手里拿着件睡衣,是她的,穿着有些大,套在沈澜汀身上,勉强可用。她拿在手中,就着炉子里的火,将衣服的布料烤的又暖又软。

    她闻言,想到那日的情景,说不害怕是假的。

    “那天,我在户外。”

    所以才能幸免于难。

    梁韵在去村子的路上,正巧看到了那场灾难,而她一个渺小的人类,在大自然面前,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提醒人们小心的时机都没有,眼睁睁的看着山上无数的石头滚落下来,瀑布似的瞬间淹没了整个村子。

    所幸周肆他们所在的这处小木屋在崩塌山体的另一边。

    梁韵不敢再想那日的情景,屏息片刻,调整好情绪,站起身来,往沈澜汀的面前走过去。

    “你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今晚先凑合着穿我这件,我帮你烤干。”

    梁韵将衣服放到他的手中,温热的气息瞬间缠绕在他的手上,沈澜汀在指尖摩挲了片刻,开始抬手去脱自己的衣服。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似乎有意,眼神睨着她,慢条斯理的去掉大衣,然后开始剥衬衣扣子。

    每一粒扣子都被他在指尖轻轻撵过,然后轻巧的,穿过扣眼,解脱出来。

    他的动作令人面红耳赤,梁韵无端便想到他触摸她时,也是这般拿捏着轻轻揉捻。

    梁韵怔了几秒,想躲开。

    他却似有先见般,提前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脚,挡住了梁韵的去路。

    她莫名其妙的看向他时,就被男人用扔过来的衬衣盖在了头上,遮住了视线。

    她慌乱的去扯衣服时,被沈澜汀抓住时机,长臂一揽,将梁韵扯进了怀中。

    梁韵扯掉他的衣服,一张白净的小脸露了出来,和沈澜汀距离极近,呼吸可闻。

    她懵懂的眨了几下眼睛,睫毛浓密的仿若一把小刷子,在她的眼下撑起一片阴影,连带着她的情绪也被很好的隐藏。

    沈澜汀上身去掉了衣服,劲瘦的胸膛贴着她,汲取着那久违的温暖,眸中欲望又深又重的看着她,继而下移,瞥向她的唇。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抱起她,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梁韵想起他的伤来。

    沈澜汀沉声道:“没关系。”

    他将她放在未受伤的那条腿上,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侧,刮起一层细密的颤栗。

    梁韵坐在他的腿上,和他咫尺之间的距离,就这样不退不让的互相对望着,粉嫩的唇瓣轻轻的抿起,手也老实的不敢乱动。

    她可太清楚了,他这样看她,意味着什么。

    “别走。”沈澜汀音质黯哑,似乎压抑着什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梁韵垂了下眼睫。

    “脚受伤了,没办法脱衣服,帮我好不好?”他请求的态度极其诚恳,可很难让人不做他想。

    屋里只有一根蜡烛,光线微弱,他那双眼睛却好似天上的明月一般,钓着她的魂魄,勾去了她的意识。

    “我要是不愿意呢?”

    梁韵说话的时候,快要贴上他的唇。

    “好不好?”他又向她压了几分,鼻尖相触。

    这个好不好的主语似乎已经换了,不像是衣服,倒像是接吻。

    彼此间呼吸纠缠,就像是缠缠绵绵的山涧晨雾,朦胧不清,却心知肚明。

    她看着他的唇,笑了下,“不行。”

    沈澜汀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强迫梁韵将头仰的更直白一些,“接吻吗?”

    这个男人,用最蛊惑的语气,妄图引诱她迷途深陷。

    梁韵眸色沉了下去,心底一个躁动不安的情绪一直在高涨,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泄露了她此刻的忐忑。

    明明应该拒绝,狠话却说不出口,身体里仿佛两个恶魔在叫嚣拉扯,明知不该的事情,但显然更邪恶的一方快要占据上风。

    沈澜汀眸色晦暗,手慢慢扶住了她的后脑,“接吻吧。”

    “沈澜汀。”梁韵语气平静,“刚不是还说,来这一趟,不求什么结果,那你如今又是在做什么?”

    他笑的不显山不露水,但却能让人明显感觉到那其中的势在必得。

    “我后悔了。”

    话语毕,他按住她的力道加深,将她的唇瓣送进了自己的口中。

    “我想和你接吻,梁韵。”沈澜汀含着她,沉着声音,“我想要你。”

    那层冰封在她心底的寒冰,砰的一声,轰然倒塌。

    梁韵偏开头,躲避他的狂肆,却被他不留余地的追逐了过来,虎口掐着她的下巴,强硬的禁锢住她的动作,迫不及待的将这个吻加深。

    分别以来的种种情绪,皆在此时此刻,讨了回来。

    梁韵的唇瓣又软又糯,带着独有的馨香和甜蜜,被沈澜汀反复的吮吸着,犹自不够,他的舌灵巧的抵过她的唇,探进她的口中,席卷了所过之处的所有甜津。

    梁韵被迫仰着头,迎接着他带来的狂风骤雨,牙关原本紧闭,却在他的手探进衣服时,松懈了力道,让他趁机滑了进去。

    梁韵掐他的手腕,男人却好似没有知觉,只管重重的去啃噬她的情欲。

    她的手,慢慢的,覆在了他的肩膀。

    沉沦吧,就在此刻。

    梁韵那双灵巧的手,上游至他的脸颊边,捧住他,转而配合着加深了这个亲吻。

    沈澜汀能明显感觉到她的抗拒倏然消散,笑了声,揽住她的腰身,让她跨坐在了他的腿上。

    他的味道,也让她食髓知味。

    自分开以来,梁韵何尝不是寡淡素净,因为之

    前尝过他的甜头,突然没了,身体里的渴望不像作假。

    梁韵勾住他越界的舌,轻柔的裹缠着,好像百炼钢上的绕指柔,搅得沈澜汀不自觉一声喘息。

    比起他在商场上的游刃有余,梁韵更喜欢他在这件事上的强硬和痞气。

    矮小的房屋里,破旧的硬板床上,两个紧紧相拥的人,贪婪的汲取着彼此的温度,让这段原本消亡的火焰再一次有了熊熊燃起的趋势。

    这场生离死别的作用是什么,梁韵不得而知,但在死亡面前,她经历过,也亲眼目睹过,原本对生的希望都已经看淡看轻的她,在沈澜汀的突然来到时,再次被呵护着看管了起来。

    他来了,来救她!

    梁韵说过的,沈澜汀的手是引诱人犯罪的祸首,如今被那双手掐住,又痛又痒,梁韵心里难过,咬了下他的唇,想让他松开自己。

    沈澜汀却在她咬过来的时候,绕到她的背后,动作娴熟。

    接着一阵天旋地转,梁韵被他放在了床上。

    沈澜汀强势的压了下来,捉住她的手,转而让吻她的力道轻缓了下来。

    “小心你的伤。”梁韵喃喃提醒,话说不完全,又被吞进了腹中。

    厚重的冲锋衣解开了粘扣,沈澜汀扯着将她剥了出来,白皙雪腻在昏暗的灯光下耀眼且刺目。

    梁韵惊呼一声,推开他,将衣服又拉了回来。小心谨慎,决绝坦然。

    沈澜汀不解,眉心深深蹙着,看着她的眼睛,似乎在找寻她拒绝继续下去的原因答案。

    找不到的,梁韵自己都不知道,但就是很害怕,不敢让这样的事情继续发展下去。

    单纯的接吻根本满足不了他这么多个日夜以来的念想,要她的心思那么明了,沈澜汀握住她的手腕,拇指在她的皮肤上轻轻点了两下。

    仿佛点燃了一把火,让整间屋子里瞬间燥热起来。

    “够了,我不想。”

    “撒谎。”

    “没有!”

    “梁韵。”

    “不要,起码不要在这里”

    梁韵的脸偏开,透过窗户,看向外面,不可以在这里,床会有声响,隔壁住的人,是周肆,她不想让他难堪。

    沈澜汀笑了声,自然明白了她的顾虑,这种屋子,几乎不隔音,他若是真的就这样要了她,她恐怕面皮薄的不敢见人了。

    他掐着她腰的力道由深至浅,然后慢慢垂下头,去轻吻她的唇角,比之以往,要更虔诚,更体贴。

    “宝贝儿,想我吗。”

    梁韵摇头,死死咬住嘴唇,他冰冷的手指远比他说的话要更狂妄一些。

    “小骗子,都快要把我淹了。”

    她仰头,看着那雪花被风吹落的模样,觉得自己更像是在海洋中迎风而立的一叶孤舟,承受着,遨游着,明明刺激又冒险,却要屏息静气,不让那种骄傲和肆意被窥探。

    沈澜汀忍耐着,将他的姑娘送往了彼岸。

    第60章 chapter60你不愿负责?……

    血液在猛烈冲向脑海的一瞬间,梁韵觉得眼前一片雪白,仿佛置身在冰天雪地中,用她仅存的那些热度炙烤着生命的长度。

    屋外风雪交加,甚至还有不少人来人往,她很快回过神来,去推还压在她身上的人。

    他没穿上衣,下身却衣冠楚楚,看上去有种和谐的诱惑力。

    “你你先放开我。”

    沈澜汀笑看着她,“又想跑?”

    “呵,有什么好跑的,又没发生什么事情。”梁韵勾着一双媚眼,刚刚被他伺候过,水光潋滟的模样格外的娇。

    可这话听在沈澜汀的耳朵里,却觉得有些刺耳。

    “没发生什么事情?”他忽然坐起来,直起身子的同时箍住了梁韵的肩,将她从床上提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怎么了,难道不是吗?”

    沈澜汀从容的,一点一点的,逼近到她的面前,“解释给我,什么叫什么都没有发生。”

    梁韵被他逼得退无可退,又不想面对这个问题,只好避重就轻:“你先放开我,我们慢慢聊。”

    慢慢聊?他是傻了不成,难道听不出她话中的意思?一句什么都没有发生,就能将刚刚的浓情蜜意通通抹杀,他们亲密无间也被定义为不过如此。

    “解释给我听,梁韵。”沈澜汀又往前逼近了一步。

    梁韵其实没想惹怒他,只是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些,他们说好了此生不再出现在彼此身边的那些话还在耳边徘徊,可是转头呢,她却被他压在身下,他们做了情人才会做的事情,梁韵若是真的承认了,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他肯定会要她身边的位置。

    “澜汀,我们不”

    他知道这句话根本不是他想要听到的字句,不由分说上前,封住了她不老实的嘴唇。

    梁韵身体一僵,第一反应是自己应该推开他,但不争气的,她竟然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手,眼泪便是这个时候滚落下来的,气自己没定力,也气他,怎么能又吻她。

    可沈澜汀已经将耐心尽数收了起来,这个吻霸道又强硬,几乎就是在宣誓他的主权,舌所过之处,像是被狂风席卷过一般,侵占城池领地。

    这一次,他不仅要攻占她的身体,更要降服她的心意。

    梁韵的呜咽被尽数吞掉,快要招架不住他的攻势,梁韵娇喘着唤他的名字:“沈澜汀。”

    “沈澜汀”

    他迷离着一双眸子,肆意的看着她,忍住气息,沉声问她:“想好要说什么,不然,我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

    她若是一直将自己藏在铜墙铁壁中也就算了,沈澜汀找不到入口,可以慢慢去发现,总归他不着急,可以有一辈子慢慢陪着她耗。

    甚至在那一天夜里,答应了放过她。

    那些违心的话说到最后,每一句都像是在剜他的肉,就算血肉模糊,后悔也没用了。

    今天来之前,他甚至以为她不会希望见到他。

    但是,是她自己扑进他的领域中来,他能感受到她的情意,沈澜汀就像是闻到了猎物的猎人,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想让他放过她,很抱歉,除非是他死。

    “你先冷静!冷静一些。”梁韵听着他沉重的喘息声,甚至能看到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沈澜汀忽然笑了起来,邪气魅惑,让人摸不透他的路数。

    “冷静下来,然后等你用漂亮的话说服我,放过你吗?”

    他知道她的想法!

    梁韵觉得自己像是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瞬间身体冰凉。

    “我没有我只是”

    “只是不想承担责任。”沈澜汀自然而然接过了她的话,“你害怕,害怕离开这个地方,回归到我们的现实生活中,会再次面对以前的那些问题,你不敢相信我。”

    “我们在一起过,可是最后却不幸福,你应该找一个更好的女人,陪着你一起终老”梁韵被他说中心事,反而口不择言,想到什么便往外扔什么。

    沈澜汀忽然抬起手,掐住了她的下颚,然后将拇指按在了她的唇上,看似笑的温凉无害,可是眼神却狠厉又狂妄。

    对,这才像他!

    “终老?你难道不知,和不爱的人终老,那叫孤独终老吗?”沈澜汀一再容忍,终于在梁韵面前分崩离析,“你怎么敢呢梁韵,居然在这个时候,在我同你亲亲热热时,劝我找别的女人一起终老,你没有心?”

    他声音很低,更是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但却不妨碍她在这样的低声环绕中,感受到他的冰冷的破碎。

    “你不是要推我入深渊吗?”他勾着唇笑了起来,“那好啊,我们一起。”

    梁韵终于觉出了一丝恐惧,他是什么样的人她可再清楚不过了,能纵容她至此已是万幸,今天不该惹他的。

    她感到无法应对也已经晚了,梁韵妄图从他的口中将自己的

    唇瓣解救出来,但显然此刻做什么都是徒劳。

    梁韵的手被沈澜汀掐住反剪至身后,强硬的含住她的唇舌,贪婪无谓的吮吸着她的馨甜,与刚刚的隐忍相比,这次是彻底不计后果的放纵了自己,心之所向,一往无畏。

    “沈澜汀,你冷静一些好不好”语言破碎,稀稀拉拉不成调,慢慢变成一种娇柔的喘息声,她被迫仰起了头来,承受着他给予的一切狂肆。

    “我很冷静,我起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含着她,话却说的明白又坦荡。

    梁韵不成调儿,眼神里却汪着一潭水波儿,里面甚至有些讨饶的情绪酝酿着。

    沈澜汀却好似看不到,另一只手从冲锋衣中伸进去,掐住了她的腰。

    虽然赤着上身良久,沈澜汀的手却是火热的,这般箍在她的腰上时,仿佛一个熨帖似的抚平了她内心的褶皱。

    沈澜汀的理智就是在碰到她时,彻底坍塌了,他可真是鬼迷了心窍,刚刚才会听她说什么屋子隔音不好。

    记忆中的那些情景就像海水一般倒灌了回来,溢满了沈澜汀的心和眼,手中的触感和记忆中完完全全吻合在一起,细腻白皙纤细的枝条,因他变换成更浓烈的色彩。

    相比起腰线,他更钟情于她的臀线,丰盈也饱满,仿佛是比照着他的掌衡量着长成。

    梁韵是真的怕了,她知道他什么都做的出来,但今晚真的不行,她忍着他带给她的悸动,去推他的胸膛,可这男人好似一堵沉重的墙体,奈何她力气用尽,也不能撼动他分毫。

    梁韵觉得自己快要被他吸干了水分的时候,他终于肯稍稍放开她一些。

    “还爱吗?”他咬着她的耳垂,轻声问她。

    梁韵闭了眼睛,偏开头不肯看他,唇被她贝齿咬住,一副倔强的模样,显然不可能回答他的问题。

    沈澜汀的手上用力一握,梁韵被他捏痛,一双漆黑的葡萄眸子瞬间盯上他的脸。

    气性竟然比以前还要大上许多。

    “回答我,还爱吗?”

    梁韵不语,含了泪,一直看着他。

    “不敢承认?”沈澜汀轻笑一声,“没关系,答案我已经知道了。”

    梁韵拿不准他的态度和他的话,正因他的话而心里琢磨着的时候,沈澜汀突然用手掌盖住了她的唇,然后毫不留情的完完全全将她霸占。

    那一瞬间,久违的痛感和满足感由下而上,瞬间席卷了她的整个身体,梁韵大脑一片空白,甚至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好像更疯了,不管不顾的,一味占有着她,似乎想让她也明白,他们彼此之间的契合从来没有变过。

    “这就是答案,梁韵,你是我的,从来没有变过。”

    “你!你滚出去我不舒服。”

    大概是太久了,太久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她的身体已经自动将这些记忆封存,然后回归到最原始的状态,他这样一股脑儿的不管不顾,梁韵根本经受不住。

    窗外风呼啸着,夹杂着梁韵破碎的声调儿,她迷离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眉心微蹙,咬住了唇不肯让声音溢出来。

    忽然,梁韵按住沈澜汀的肩,然后用力推着他,转了方位,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男人眉目舒朗,带着浓浓的欲望,那双眸子中,尽是对她的深深眷恋,甚至不想隐瞒,直白的抒发出来。

    分开后的种种,梁韵看在眼中。

    他虽然依旧又狠又厉,却也愿意为了她,学会退步,学会放手,学会付出,学会爱她。

    这般危险的境况,他不管后果如何便一头栽了进来,就算沈澜汀于她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会心生动容,何况是曾经,现在,她依旧没有放下的人。

    她的手慢慢覆上他的眼睛,盖住那浓墨的情绪,“沈澜汀,你不是要答案么。”

    她俯下身子,贴近他,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角,“取悦我,我就告诉你。”

    男人虽然被盖住了眼睛,但唇角勾起的笑却让人移不开视线。

    天旋地转,梁韵被他扔在了床板上,夜已深,情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