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玄甲卫大成欲入咸阳+命硬的第二位臣子^^……
在尉迟敬德也被拉下去给军医做检查的间隙,秦小政从怀中掏出一个本子递给李世民:“你看。”
李世民接过本子一看,笑了:“这不是跟你一起冒出来的无名天书。”
李世民的话停在他拿过书的这一刻。
无他,天书不再无字。
封面上,硕大的四个金色隶书被写在正中间
——《华夏通史》。
李世民:“这是怎么回事?”他连忙问秦小政。
秦小政摇头:“不清楚。”
这东西一直放在他身上,明明没什么
变化,却突然出现了字。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李世民也不恼,先翻开书看了下去。
看第一张。
“嗯?什么?直立猿人?”
第二张
“人和猴竟然相似?”
李世民露出见识被冲击到的崩溃。
秦小政:他刚刚也是这样子。
三张,四张,五张……
终于,李世民松了一口气:“终于见到眼熟的三皇五帝了。”
继续往下看,李世民发现这不愧名为《华夏通史》,确实是按照时间顺序来写的。
他现在就翻到了描写夏商周的内容了。
就是这些内容……
李世民越看越觉惊奇:“这里面的内容好不一样。”
他们唐朝自然留有祖宗留下来的史料,但是这些史料和这本书中记载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东西。
秦小政看的比李世民早,也认识到了其中的不一样:“是,这里面记载的多是那个朝代君臣民的发现,这些发现能够促进当下社会的发展就会被记录下来。”
不能说只记载这些,应该说它在讲述历史发展的同时,主要记载这些。
“嗯。”李世民肯定,“就比如相里先生讲解的冶铁技术,这本书就有提到。”甚至比相里殷说的更多。
比如李世民只知道秦朝的刀剑是‘脆皮刀’,相里殷也只能说出他们制造的刀剑质地又脆又硬容易崩裂。
但在这里却讲解的很仔细。
讲到之所以存在这种情况是因为这时候的铁都是高碳低硅的白口铁。
碳在铁中以碳化铁的形式存在,所以秦朝的刀剑才是脆皮刀。
而想改变这种情况就是增加韧性,进行脱碳处理。
“碳。”李世民细细咀嚼着这个字,“和煤炭有关嘛?”
秦小政明显不能解答他们这个问题,不过没关系,李世民已经让人过去请相里殷过来了。
李世民越看这些越觉得神异,趁着相里殷没来的这段时间把这些东西抄录下来,没有一刻比这一刻更希望相里殷这种专业之人能够快点过来!
后面秦小政就没有看过,探头和李世民一起看。
秦小政期待:后面要写到他的秦朝万世永昌,传到秦万世了吗?
李世民虽知晓后续发展并且也急着看唐朝的部分,但还是尊重一起看书的老爹意见,一起看秦朝的内容。
然后看到一大串属于始皇的彩虹屁,开头就是德兼三皇,功过五帝。
后面更是把始皇六王毕,四海一,设郡县,确集权等功绩一一列举猛夸。
直把秦小政夸得觉得后世人眼光极佳,有眼光。
秦小政眼眶发红继续往下翻翻……
“?”
“就写到始皇去世?”
李世民遗憾,他还想看看他的唐朝发展的怎么样呢!
秦始皇:也遗憾,他还想看看儿子登基后的秦朝发展怎么样呢。
一时间,两人觉得收获颇丰,又深觉遗憾。
秦小政遗憾地收起书。
这是本神奇的书,比如他们看了那么多页,但这本书合起来还没他们半个小拇指指甲厚。
李世民问道:“政,能大致猜到这书什么时候产生的变化吗?”
秦小政道:“无甚异样,但是在章邯和敬德打斗时,就如心有灵犀一般发现了它产生变化。”
李世民挑眉:“与章邯、敬德有关,那就与人才有关。”
难道他只要找到臣子,这书就能出现一个后世的事情?
每找到一个臣子就能出现一阶段的历史?
李世民脑中灵光一闪:“孤明悟了。”
那是不是代表着他会找到非常多的臣子!知道非常多后世的技艺!
秦小政也隐隐有所感:“看来是和你所碰到的人才有关。”
李世民点头,这人才可能得是历史有点儿名气的人才,他家尉迟敬德是他们唐朝的名将,章邯也是秦末出名的名将。
所以,李世民就只能等登基后再去收集些名将才能验证这些了。
“长公子。”
相里殷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思路。
看到来人,李世民连忙招呼:“相里先生快来,孤方才发现了一种新的冶铁之法,说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冶铁法,里面的内容属实神奇,故请相里先生一观。”
说完,等相里殷上前,就把抄录好的冶铁发展递给了相里殷。
李世民眼中怀着一丝期待,虽然这些东西只写到春秋战国,但他把原理都写出来了,万一相里先生能够从中得到启发加快冶铁速度也好啊!
相里殷也不推脱,接过竹简就看起来了。
但只看到了第一页,他就从淡定地看,变成了如饥似渴,时不时还发出谓叹:“原来如此,原来都是为了碳!”
相里殷两眼放光:“原来这些处理都是为脱碳处理。”
李世民、秦小政:“!”不明觉厉。
相里殷确实觉得收获颇大,他激动道:“公子,臣知道为何冶铁要搅拌了,原来是为了更快脱碳!”
相里殷的眼中竟有癫狂之色。
他一把子把竹简抱在怀中,冲李世民喊道:“公子,臣从此书中知道怎么加快冶铁速度的法子了!!”
李世民这下子比相里殷更激动:“!!!”
“怎么做!”
秦小政也呼吸急促,通过以前的东西竟然能发展后物?
李世民的激动让相里殷有种发现同道中人的喜悦,一点也没有方才的冷酷,而是拉着李世民就开始叭叭:“你看!春秋战国时期除了我们秦墨和齐墨常常使用的块炼法,实际上楚墨也有自己的冶铁法!”
“这个法子就叫做焖铁法!”
相里殷激动得手一时间有些颤抖:“楚墨多在楚地,靠近百越。臣对他的冶铁之法,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知道有加东西,不知这个东西竟然就是渗碳剂和催化剂!”
李世民和秦小政思维卡壳,眼中迷茫顿现。
什么渗碳剂和催化剂?
相里殷并不介意李世民的迷茫,他现在只是很激动的想和人分享而已,他护着怀中的竹简起身,边呢喃道:“把熟铁块放在陶制或铁制容器中,再加入含有磷质的骨粉作为催化剂,再加入一些渗碳剂,密封加热之后就可以加快冶铁速度了,就可以了!”「1」
不用十日,六天后他就能加班加点把这些刀具干出来!
他可以的!!
秦小政站在李世民背面,探头看相里殷狂奔去墨坊的姿势,道:“这些墨家总有些癫狂在。”
实际上秦小政不只想说墨家,他想说诸子百家都有点为自己学派的东西癫狂的样子在。
李世民没有经历百家争鸣的时光,但他看相里殷的状态也有点想象出来其他百家是什么样子的,他叹息:“可能这就是术业有专攻,专攻而专精,精到癫狂吧。”
不过相里殷的话倒是给李世民提了个醒:“楚墨的冶铁技术也不错?还靠近百越?”
依据他对历史的了解,在便宜爹去世之后,百越可是拥兵自重划地为王,那百越的实力就得斟酌下了。
秦小政自然听到这个,但他毫不在意:“百越早在秦始皇登基时就已经解决,还有任嚣、赵陀率领五十万大军镇压,没问题。”
秦小政信誓旦旦,很有自信。
李世民:“……”
如若他没记错,那个拥五十万兵自重,划地自称百越王的人就是赵陀……
李世民的视线看向便宜爹怀中的那本书、
一时间,他有些期待这本书出现秦始皇仙去之后的场景了。
那时候便宜爹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李世民恶趣味的想。
而不知李世民所想的秦小政还对臣子们的忠心怀抱着极大的期待。
觉得他们会如蒙氏兄弟一样
忠心于他,只要他一声令下,百越五十万大军随时可以返回中原。
嗯,是的没错!-
“我这一天天的都觉得在做梦。”将士们窃窃私语。
但这私语即使声音再小也能让人听到里面的谓叹。
“对呀,近些日子,长公子经常来指导我等武技,与我等同饭而食,同榻而眠!”
“就连这饭菜。”
有人在后面听到了,举起饭菜道:“对对对,我分布在各大军区的亲戚朋友们伙食都没有这么好。”
“别说其他军营了,就连我们营中的其他队伍,伙食都没有我们好。”
说完,他们再次啃了一口碗中的鸡腿,面上露出幸福的表情:“啊,真香。”
他身边其他人表情也很幸福:“跟着长公子,真的有肉吃。”
他们昨天发的例钱也涨了,涨了一倍。
他们还不解为何发的与别人不同,等听了其他有门道之人所言才知道,这多出来的一倍是长公子给的,说是亲卫钱。
长公子真的,他们哭死。
他们才进近卫营两天时间,过几天的筛选还没过呢,钱就来了。
“如此这般的长公子怎么不让那壮士落泪哀嚎着追随呢?”
他们都可以想象出之后的筛选没过他们哀嚎的声音一定比那壮士大的多。
待在这里是家的感觉。
正如秦小政感受到的,每个人看向李世民的眼神中都透露着喜爱。
高位者的以诚待人,总能让底下的臣誓死相随。
秦小政不得不感叹,他儿子现在有种集百家之所长的聪明,适合当大秦之主的那种聪慧。
而那头,尉迟敬德与史书中记载的蒙将军、王将军等人认识了个遍,终于有空去找秦小政了,这个长得和主上很像的小娃娃。
尉迟敬德盯着秦小政越看越惊讶,道:“你是公子的儿子吗?”
这人的长相和主上长得不能说是一模一样,但真可以说是缩小版。
本来还对尉迟敬德怀抱善意的秦小政闻言立刻把笑容藏回去,一个眼刀射过去。
尉迟敬德被用眼神刀中了,只觉得……
更像了!这不就是朝堂上会用眼刀威慑别人的陛下吗!
他还想问,李世民笑着介绍道:“他姓秦名小政,其余的你别问。”
老大发话,尉迟敬德自然不会问,他只是满头问号,姓秦名政,
这个世界竟然有人敢取这个名字,不要命了吗!胆子真大!
尉迟敬德:陛下身边的人真刺激。
他不敢问,但眼神赤裸裸地流露出他的震惊,秦小政眼刀再射过去:“你对我的名字有疑义?”
尉迟敬德猛地摇头,但他内心知道了,看来不是陛下的儿子了,好可惜啊,要不然就又有小主子了。
酒足饭饱之后,李世民就拉着章邯和尉迟敬德他们开小会了。
将和兵不同,古代为何有将军能带领将士们谋反,就是因为兵人数多,常常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何事,只知道自己跟着带领他们的将军走就行。
但将不一样,他们是指挥者,他们得知道自己干嘛。
要不然在战场上得知情况临阵脱逃,或害怕到脚软,那就糟糕了。
李世民需要把事情原本的面目告诉尉迟敬德和章邯。
早告诉不如晚告知,也不能前后告知,同批次进来的最好是一起告知。
要不然……
臣子间也会拈酸吃醋这件事,李世民深有感触。
“前天,电闪雷鸣……”
李世民的声音带着尉迟敬德和章邯回到那个雨夜。
听到李世民被威胁着自刎时,尉迟敬德拍案而起:“好啊,这个赵高,之前只听说他是大奸臣,没想到竟胆大包天到谋害大秦长公子!”
写在史书上的记载,让他们只会感叹一句扶苏死的可怜,但当这个扶苏是他家主上时,尉迟敬德心境就不一样了。
此刻他只想打到赵高面前把对方大卸八块!抛尸荒野,被雷劈,被狗咬!
啊!
那破使者竟然敢威胁他的主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章邯也道:“长公子,不知这个赵成可还在,若还在的话,邯替公子除掉他,必不让他的死因沾惹公子分毫。”
尉迟敬德见此,道:“敬德也可以!”举刀。
此话说得其他人对他们投以震惊不解的目光。
蒙恬不可置信道:“这可是始皇陛下的使者!你们怎么敢说出这种话!”
章邯被说的不好意思,他道:“长公子为陛下喜爱的长子,蒙将军举世荣宠,为陛下所喜,常能与陛下抵足而眠,秉烛夜谈,得陛下信任,手握三十万长城军。”
“陛下自然不可能下此等荒唐命令。”
此话真可谓是官方解释,可以放进史书的那种。
李世民笑:“邯所言,也是孤所想。”
被肯定了说法,章邯眼睛亮闪闪的。
尉迟敬德就不一样了,他想不出官方的回答,只能大大咧咧说道:“既然追随主上,主上之事就是敬德的事,主上不愿和不敢做的事我都能上。”
尉迟敬德拍着自己的胸脯:“食君之禄,奉君之忧,无外乎如此。”
尉迟敬德的话虽然充满了叛逆之言,但却让李世民眼底浮现出浓烈笑意。
因为尉迟敬德上辈子就在他政变时不断冲锋陷阵,打下政变首功。
敬德的真挚从未变过。
蒙恬对李世民新收的两员猛将佩服了:“还好他们只是两人,人要是多点,怕不是长公子不上位,这些人制造机会也会拉着长公子上位。”
声音不大,但尉迟敬德他们都能听得仔细,尉迟敬德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还真别说,当年的他们就是这样子做的。
当了他尉迟敬德的主子还不做最后的赢家?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拉着也得当上最后的赢家,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李世民继续往下说,章邯震惊于强大的陛下竟有可能仙去,尉迟敬德虽然知道秦始皇就是在近期去世的,但还是深觉遗憾。
虽是暴君,但也是能一统中原大地的厉害君主。
“所以……”
李世民看向新加入队伍的两人:“情况就是如此,二位猛将若有顾虑,孤不勉强。”
身为主君,利弊还是得和人说清楚的。
尤其是……
李世民说是看着两人,本质上还是关注章邯的态度。
不说尉迟敬德乃是和他政变过一次的尉迟敬德。单说他的家底,就是那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人。
所以李世民话音一落,尉迟敬德就毫不在意道:“干干干!我就跟着主上干!”
陛下去世后尉迟敬德就深刻的感受到,和主上一起共事是世界上最让人愉快欢喜的事情。
他上一辈子大半的峥嵘岁月都是和主上一起经历的。
就连最后一场战役,也是站在主上身边。
重回青春,没有主上的岁月,不再峥嵘。
最后,尉迟敬德又郑重的加了一句:“主上叫咱往东我绝不往西!”政变也好,谋反也罢,他尉迟敬德跟定了!
尉迟敬德的话利落得一旁的秦小政等人侧目。
利落得李世民快憋不住脸上的郑重,想笑。
更想泛泪花。
章邯在一开始就想清楚了,章邯道:“公子,我昨日就已与家弟商讨完毕,家弟支持臣的一切行动。”
富贵险中求,求中就是他们的,求不中,也不过是两条人命罢了。
章邯目光坚毅,一看便知不是无的放矢说谎之辈。
李世民信他。
他眼中满是欣然,拍了拍尉迟敬德和章邯的肩膀,举起手边的酒杯,真挚的目光对二人道:
“咸阳之行有二位猛将相助定是如有神助!孤就在此谢过两位将军了!”
酒水一饮而尽,一滴不落。
章邯眼神动容,举起酒杯。
尉迟敬德也放下大鸡腿,一起举起酒杯。
二人目光坚毅,同声道:“君若不弃,我等定当誓死相随!”
时间不等人,既然一切准备就绪,自然就得投入紧张又刺激的拉练工作当
中。
早上还打得热火朝天的两人下午就变成队友。
一万人的队伍直接被分成两队,尉迟敬德和章邯各领一队去训练,互相帮助又暗中竞争,训练别提有多积极了。
李世民在一旁看着,与秦小政笑道:“总觉得这两人在较着劲呢。”
但为帝者就是如此,讲究平衡的同时激发手下的积极性-
“嗬!哈!”
“嗬!哈!”
阳光明媚,宽阔的演武场上,一群将士穿戴着崭新的铠甲,挥舞着手中锋利的大刀。
声音震天,气势磅礴。
虽只有三千人,却打出了十万人的气场。
他们每个人眼中都散发着灼灼光芒,那是对生活充满希望的光芒。
在上郡的这几日,李世民率领他们学习骑射、武艺、刀法,最后亲自以一套严谨的流程进行面试,中者赏赐弓刀、金银,落者也有赠礼。
精心挑选,终成玄甲精锐部队。
比大唐玄甲卫更加恐怖的部队——大秦玄甲卫。
锋利的新式长刀能劈开这片土地上的每一把刀剑;崭新的新盔甲能抵挡住这片土地上任何一把刀剑的袭击;便捷的马具能够撑起他们充满力量的身体,确保他们能快速斩首每一个阻挡他们前进的敌人。
大秦玄甲卫,他们有勇猛的将军带领,有温和有礼、真挚爱臣、赏罚分明,可敌百万军的主上统领!
他们,拥有一眼就能看到头的光明未来。
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让自己这个队伍成为主上无论现在还是未来都最卓越和看重的近卫军。
他们只要努力展示自己就好。
“嗬!哈!!”
章邯队伍里的士兵声音越发孔武有力。
尉迟敬德所统领的将士们一听,那还得了。
“嗬!哈!嘿!”
两队相互促进,好不快活。
李世民站在高台就看到这一副生机勃勃的场面。
蒙恬等几个将军站在他身旁,蒙恬问:“你确定是现在?”
李世民坚定:“自然。”
蒙恬和王离等人眼中有烦躁之色,王离深吸一口气,道:“他们只是兵,自古以来,将军起义无需和将士言明情况,因为兵只会听命于将,将军一声令下,他们自然会为公子你冲锋陷阵。”
他们熟读史书,加之自己也是将军,更是了解这些兵。
很多起兵造反的将领所率领的兵都是只知道随波逐流之辈,将军叫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无需和他们说得详细。
春秋战国时期有时候将军造反成功了士兵们都不知道。
这种情况下还有必要和他们解释这么多吗?
自然有必要。
李世民想。
“他们总得知道自己在做的是一不小心就会掉人头、诛三族的事情。”
现在告诉他们,总比在战场上被人一声大喊他们所做的是掉脑袋的事,临阵脱逃,降低士气的好
虽然他挑选的将士们已孤寡到没有三族了。
但并不妨碍李世民得让他们知道自己所做的,是会掉人头的事情。
李世民有这份底气,他这几日所做的事情让他有底气知道,这群人是一定会追随他的。
嗯,底气。
李世民一边有底气一边给自己的底气补气。
如果有人跑了……
呸,不会的,他李世民有自信。
秦小政一直待在李世民身边,什么话都没说。
因为他心中也没底。
故而秦小政本人很好奇,明日不会看到空无一人的演武场吧?
秦小政看了一眼蒙恬:“你怎么不去劝?”
蒙恬窝在角落,他平日对这个日渐‘始皇化’的崽是无有不应的,但这件事情吧……
他不是应和不应的问题,是他觉得这两个人所言的都有理的问题。
蒙恬痛苦:“王将和长公子的理由我都信服。”都有理。
午时的宴席上。
繁杂的思想与嘈杂的声音在李世民踏上高台的第一时间就安静下来。
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他们的眼耳全部集中注意力去听,去看他们的最喜爱的主上。
李世民环视四周,为每一双亮闪闪看着他的将士们停留目光。
这些人忠诚与他。
李世民想,他笃定。
本来还有些虚的心缓缓落回它的归处。
李世民眼睛酸涩,扬声道:“今日召集诸君而来,是有一事告知诸位。”
底下人目光灼灼,布满好奇,等候他们敬爱的主上发号施令。
是有什么事情与他们说吗?主上。
李世民郑重:“明日,孤将会带领你们去做一件成则封官加爵,败则身首异处的事。”
“孤已做好万重准备,与诸君齐头并行。”
‘万重准备’一词,让底下的众人想到了新出现的马具,新鲜出炉的铠甲,锋利天下无刀能比的大刀,和长公子最近教导他们的箭术、刀法与阵法。
李世民话音刚落,尉迟敬德和章邯从李世民下首站出来,昂扬合声道:“我愿与长公子前往,誓死追随长公子!”
尉迟敬德的和章邯的表现给了底下的将士们一剂强心剂。
富贵险中求,他们来自秦朝各地,他们身无长物,他们三族皆无,他们没有后顾之忧之人。
他们有何惧之。
底下有人大喊:“长公子!我们相信你!”
“新马具、新刀剑、新开铠甲还有您日常的教导就是最好的证明!”
“对!我们相信长公子,跟着长公子有肉吃,有酒喝!活着也是活着,还不如跟随长公子!”
“誓死追随长公子!”
一人胆大高喊,十人有胆应和,百人、千人……
面对这个宛如再生父母,父神降世的长公子,他们有且只有一句话,万人合声:
“誓死追随长公子!”
虽然早就猜到会是这个场面,但李世民仍旧觉得眼底酸涩无比。
底下的声音越来越大,李世民伸手做下压的手势,声音立刻随之消失
底下士兵的目光比之前的更灼亮,盯着李世民,一副长公子一声令下他们就可以为长公子肝脑涂地的样子。
此刻下面这些人已经不是平常的人,而是属于李世民的死士,李世民要他们往东就不会往西的忠诚之士。
他们表现出来的热切与忠诚让秦小政侧目。
士为知己者死。
他看向李世民,以前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儿子最会的竟然是收拢人心。
在众人灼热的视线下,李世民最后道:“诸位第一次追随孤,孤设宴款待之,今日也赠诸位以宴,共行之人同享富贵荣华,同生共死!不愿同行之人去留自如。”
此刻,没人说话,但从他们的眼神中已能看出他们的抉择。
李世民举起酒杯,静待片刻。
士兵们磕磕绊绊,有样学样的高举酒杯。
李世民一杯饮尽,笑道:“若有愿追随者,明早酉时孤在此恭候,扫榻相迎!”
明日酉时,太阳东升时分。
随后他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席。
给足了这些士兵选择的余地,留下一群人眼巴巴地看着他的背影。
章邯看着李世民的背影,眼中满是欣赏:“长公子真是个有魄力的人。”
始皇已死,赵高当权,本没必要和士兵们说此行之险会身首异处,但是他的主上还是说了。
章邯觉得自己真的是越来越喜欢主上了。
尉迟敬德看着自家陛下,笑道:“反其所有,背水一战。”方能激发潜能。
军事大佬韩信就是这么做的。
章邯惊叹尉迟敬德用词,点头应和:“妙哉!就是这样!”
就是……怎么说呢,尉迟敬德沉默。
依据他对主上的了解,他的主上可不是这么果绝的人。
他嘴角勾起一抹看好戏的笑,现在指不定抱着政紧张呢。
记得当年他们要玄武门政变之前,他家陛下还紧张到想要借助龟甲来占卜呢,他不信陛下现在不会
紧张,哈哈哈!
只能说不愧是陪伴了李世民几十年之久的尉迟敬德。
李世民拉着秦小政回到内堂之后就立刻抱紧小家伙,在小家伙惊讶的目光中小声哀嚎:“政!你说这些将士今日会不会都被吓着,明日全都不来了!”
秦小政:“???”
嗯?
他惊讶并嫌弃:“合着你方才的笃定都是在溜我玩儿?”
李世民捂脸:“也不能说一点底气都没有,这不是刚说完,挺慌。”
万一他们今天回去睡了一觉,又觉得还是保护好人头比较好呢?
虽然即使他一人去咸阳他也有法子,但总归得带些人过去。
秦小政冷漠脸,呵道:“你看方才他们一副跟定你的样子你就应该知道,你就算和他们说你想干掉秦始皇他们都会跟你去。”
这大逆不道的话听着让李世民笑了,他打趣道:“政,到咸阳你要是再这么口无遮拦,被人听到可是诛九族的~”
秦小政死鱼眼,诛九族?我要是被诛九族第一个杀的就是你,蠢儿子。
不过在外能担大事的长子语气突然的软和、脆弱,想寻求老父亲的安慰,嬴。老父亲本人。政摸着并没有很多的良心讲,这个蠢儿子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
“你会成功的。”秦小政笃定道。
“你在有限的条件之下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秦小政,“你就安心等待明日的答案吧。”
看那些人的眼神就知道。
“他们不会让你失望的。”
道理李世民都懂,希望是吧。
他不是大秦人,不是扶苏,更不是秦始皇,他自然可以不介意大秦的掌权者是谁。
张三李四胡五胡六登基都可以,他甚至觉得汉朝的统治也不错,一连五六代的明君,打出汉朝的威名,是一个不逊于他们唐朝的大一统王朝。
但……
他是中原人,是华夏人,他不想看到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好不容易熬过始皇帝高强度大兴土木后再次陷入黑暗。
他更不允许有可能出现在这片土地的臣子和观音婢在这片土地上受苦。
万一他在意的人真的全部复活在这片土地上了怎么办?
流离失所的会不会是他们?生死别离的会不会是他们?路有冻死骨的会不会是他们?
他们是有佐国之才,但马有失蹄。
李世民不敢想,他现在只想上咸阳,拿下大秦的皇位。
望大秦和大唐的老祖宗们保佑。
想着李世民又抱了抱面前的小家伙。
便宜爹保佑。
而此时的咸阳,有一个人却端坐在咸阳宫的丞相之位,他手中拿着毛笔,手久久没有动弹。
他在思考一件事情。
那就是他复活到这个即将变成乱世的世界,下一步该怎么走?
他想了很久,久到毛笔已经滴落在桌案上,滴了一大团墨汁了,还是没有想出答案。
“呵。”
许久,这人嗤笑出声:“就老夫这个性子能追随谁?”
“追随一个死一个。”
他能追随的有且只有一个人。
他那个有容天下之量的陛下。
第17章 魏征:政变首功,我的了!出击咸阳,……
“嗡嗡嗡……”
“嘿!”
“我先来!”
“公子第一眼定是先看到我!”
李世民半梦半醒间觉得耳边似有什么东西在嗡嗡叫,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秦小政的脸。
迷蒙的脑子瞬间清醒。
昨夜他并没有真正入睡,与秦小政、蒙恬等人聊咸阳的事情到很晚才在床上眯会儿。
而后他也发现外面传来的声音到底是什么。
时辰快到了?
欣赏着李世民少有的惊慌,秦小政慢悠悠道:“距离酉时还有半个时辰,没超。”
超了时辰,大儿子的面子往哪里搁?
听到没超时间,李世民悬到嗓子眼的心才慢慢放下去:“那就好那就好。”
但外面嘈杂的人声,直灌双耳,明明白白告诉李世民外头已经有人了。
他快速梳洗穿骑装,给自己垫了口吃。
玄甲卫手下人手一套的骑装穿上去之后显得李世民更加英姿飒爽,利落极了。
一切整理完毕后,他问:“政,还算整齐吧?”
秦小政赠送对方一个眼神。
好的,李世民知道挺整齐的了,他深吸一口气,带着小家伙就走。
打开门的一瞬间,外间的嘈杂声直接向李世民耳朵袭来。
旭日掩藏在群山当中,还未上升,但夏日天光亮的早,天光已经亮到能看清外面的情况了。
李世民望向回廊的尽头,那头人影憧憧,他昨日和秦小政他们就是在他们平常训练的地方聊到很晚,直接歇息的。
走出这个回廊他就可以看到到底有多少将士返回来了。
李世民站得笔直。
秦小政一下子就看透他家情绪充沛的儿子本质上是在踌躇。
直接拉着李世民的大手往回廊尽头走:“走吧,都到这一步了,伸一头缩一头都是一刀。”
蠢儿子,现在知道怕了,昨日干嘛去了,那么猛。
旭日缓缓上升,光芒洒落大地,布上金黄的颜色。
李世民觉得旭日洒下的光很像他们大唐军旗的颜色,他们大唐军旗的底色就是金黄色。
走近回廊尽头,旭日的光芒越盛。
李世民眼中的光亮也越盛,那是瞳孔在折射正对着他的旭日之光。
踏出回廊。
李世民一眼望过去就知道在场有多少人。
队伍排列整齐,没有一丝缺漏,不多不少,昨日这里有多少人,今日就有多少人。
旭日升起至高点,驱散所有妄图遮蔽它光辉的云雾,倾尽所有散发着璀璨光辉。
光芒照耀旗杆上的秦字黑旗上。
熠熠生辉。
场中寂静一片,唯余黑旗照耀着晨曦,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李世民嘴角扬起发自内心的笑。
尉迟敬德和章邯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他们身姿挺拔,神采奕奕。
看到李世民,章邯和尉迟敬德率先举手高呼。
尉迟敬德:“启禀长公子,玄甲一军全到,无一掉队!”
章邯:“启禀长公子,玄甲二军全到,无一掉队!”
众人的视线集中在李世民身上,目光坚毅,眼中精光闪闪,细细瞧来,是因为被他们注视的李世民正被晨曦照耀。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他们可能不是千里马,但被他们注视的主上一定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伯乐。
富贵险中求,既然都身无长物了,那还不入跟着聪慧的主上,勇猛的将领搏一搏,让茅草屋变青砖瓦房,让草鞋变牛马车。
李世民在众人的瞩目中站上高台,他一一看过下面的将士。
这几日的相处中,他眼熟下面的每一名士兵。他们不仅仅会随着他只过咸阳政变这一关,他们会与他李世民一起按下每个有异心的六国余孽,踏遍匈奴百越。
士兵面容肃穆,满眼忠诚。
李世民庄重郑重,他高声:
“诸君效忠于孤,孤必刨心相待。”
“孤所有,诸君皆同享!”
晨起的旭日缓慢东升,照射在李世民身上,也照在演武场中间的那排列得非常齐整的队伍身上。
熠熠生辉。
充满生机。
章邯、尉迟敬德高喊:“玄甲军,誓死效忠长公子!”
其他士兵齐声喊道:“誓死效忠长公子!”
声音昂扬,气势磅礴。
李世民高声:“玄甲军听令!”
“到!”
李世民:“上马!”
“是!”
李世民率先跨上自己的坐骑。
其他人紧随其后,跟着尉迟敬德和章邯也纷纷骑上坐骑。
带着马镫马鞍的坐骑不像以往的马匹一样需要人艰难上马,只需要轻轻一踩,人就能飞上去。
场
上所有人的上马姿势帅到飞起。
即使看了那么多遍,蒙恬和王离和相里殷等人他们也不得不感慨,长公子精挑细选的这群玄甲军精神气实在好到令人发指。
尤其是这些人还身穿长公子亲自设计出来的骑装,更是显得他们身姿挺拔,这走出去啊……
“不知道得迷死多少女娃子。”王离酸溜溜道。
真别说,他也想穿。
这么想着,王离的目光瞟向身旁的相里殷。
相里殷白了对方一眼:“那么想穿也得去墨坊排队。”
每匹马的前面都放着一个包裹,这是将士们的轻装铠甲,也有他们水和干粮。
轻骑兵就是这样子,抛弃一切无用的东西,保证安全,轻装上阵,力求最快速度抵达终点。
战时是敌人有粮我有刀,敌人就是我粮仓。这种时候,是百姓有粮我有钱,大秦处处有水粮。
李世民骑着高头大马,转头走到高台处,给蒙将军等人行了个大唐骑兵礼。
他直起身后,第一时间看向蒙恬和王离他们,道:“扶苏先行一步,几位将军在上郡一切小心行事。”
王离他们脸上的担忧都快溢出来了,他们道:“公子,此行路途遥远,您一切小心。”
蒙恬今日却反常的什么都没说。
李世民继而转身看向一旁的相里殷,道:“这几日辛苦相里先生了,请代孤向墨者们问好。”
相里殷嘿嘿一笑,摆手道:“不会不会!”
虽然他们墨坊这几天连轴转确实累,他真的是把整个上郡大大小小的墨者们全部用上才把这些玩意赶完。
但是嘛……
相里殷摸着胸口处,昨夜长公子塞给他的钱票感叹。谁叫长公子的感谢每次都很有诚意,是他见过最有诚意的下单者了,他这辈子都要做长公子的单!
相里殷心中美滋滋的想。
李世民一一道别完,秦小政从李世民身前的披风遮挡中挤出来,朝蒙恬他们一个点头道:“下次见。”
李世民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就准备转马走人。
然后!就看到一直很异常的蒙恬突然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裹。
李世民:“?”
“嗯?蒙将军?”
蒙恬面色中带着释然:“不用下次见了。”赵高要杀的人也有他,他合该一起去的。
他也应当一起去,而不是在上郡当个缩头乌龟,静待长公子的喜讯。
但最主要的是……
蒙恬看向李世民,从手中拿出一块竹片递给对方,小声道:“毅回信了,赵高确实有派遣人追杀他。”
陛下终归是遭遇不测了。
李世民接过蒙恬手中的竹片,上面的回复正如蒙恬所言。
李世民看出蒙恬的决心,也没推辞再多说什么。
蒙恬转身看向身后的王离,王离他们自昨晚就已经有所预料了,他们没有阻止,只是眼中满含不舍。
王离踟蹰:“将军……”
蒙恬笑:“前短时间说诏书赐蒙死,王离任之。”
说着,他从胸口处拿出一个小东西塞进王离手心,道:“陛下生死一日未昭告天下,那封诏令就一日是陛下所下。”
感受手中布袋里的硬物弧度,王离虎目发红:“将军,那道诏令是假的。”
“陛下爱重将军天下皆知,绝不会发出这种诏令的。”
其他几个副将虽然没有明说,但用眼神表达王离的话也是他们想说的。
蒙恬不再言语,只是拍了拍几个人的肩膀,道:“我不在的这几日,你们和王将一起带着长城军好好督造长城,抵御匈奴,绝不让匈奴踏入我中原大地!”
几个副将重重点头。
蒙恬转身上马,一转头就是这几个副将依依不舍的眼神。
蒙恬仰头大笑:“去吧,别磨磨唧唧,带着长城军护好我大秦北方门户!”
被蒙恬的豪气所感染,几个副将也不再情绪低沉,打起精神道:“定不负将军所托!”
声音震耳,足见这些人说此话是心中之气足。
李世民等待蒙将军他们告别完,正准备颔首再次别过……
“公子。”
王离叫住李世民,李世民不解回头。
就看到王离面色纠结了会儿,走到他面前,拿着一个布条裹着的东西塞进他手中。
王离小声道:“公子,此乃我王家信物,公子带着他去寻咸阳禁军,他会听你的。”
布袋里明显是个硬物。
李世民谨慎地当着王离的面把东西放入胸口暗袋。
坚定道:“某定不负将军。”
王离没有再多说什么,向李世民一挥手。
前段日子那次的比武他就知道,长公子是个值得追随的人。
他不能在蒙恬将军走了之后也离开上郡,能带给长公子的只有一片心意了。
李世民没有再多说,众人的殷殷期盼他李世民收到了,不会负他们所托。
他转马回到队伍最前面,一马当先,迎着晨曦:“出发!”
“是!”
一声声震天响的回声后,是玄甲卫的骏马成列在军营的大道上飞奔骑行。
目标,直冲咸阳。
但在李世民行进方向的相反边,却有人在向他的方向袭来。
他们目标相同,是咸阳,但不一样的是他们的队伍如长龙一般,在缓慢摆尾行进。
军势森严,庄严肃穆。
外围将士铠甲闪亮,戒备左右环顾四周。
一环叠一环,簇拥着最中间的六架马车,而马车的身后四周,更是有无数的小马车环绕着他。
人潮涌动,但井然有序,每个人都各司其职,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期待之色,因为距离咸阳越来越近,再过不久他们就可以回到咸阳,各回各家了!
不用忍受这个臭烘烘的东巡车队了!
是的,仔细看可以看出来,无论是士兵还是小吏,亦或者是侍者,越靠近最中间的马车,他们的面色就越痛苦。
没法子,因为辒凉车上的始皇陛下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然让小吏往车里装了许多咸鱼,那腥臭气冲天,直让随侍左右的人快熏晕了。
但在这些兴奋的人中,却有这么几个人的面色阴沉的很。
在车队中间的一个车驾里,一群在坐在一起不知道在商量着些什么。
二十出头的青年坐在上首,从他捂着鼻子做出来的嫌恶表情和不耐烦神色,能够看出来他情绪很差。
而他的下首,几个中年加一个老年人正拿着一张帛书在争执着什么。
老年人第一个起身,他面色焦灼,手指不住搓着掌心,焦急踱步,最后,他似乎是忍无可忍,冲上首坐着的中年人喊道:“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你不是说你弟去什么都可以解决吗?那扶苏和蒙恬已死的消息为何还没传来?为何我们的东巡车队已经过九原了,你弟所率领的使者队伍一直没有来汇报情况?”
老者的胸膛起伏不定,一看就是内心极为激荡,他鹰目狠戾地望向中年人:“赵高,既然你应承下了这件事情,你就得把这件事做完整,要不然后患无穷!”
为首的中年人,也就是赵高深吸一口气,按下心中的不耐和焦躁,安抚道:“李相,赵成的性子我知晓,我出行前承诺若他办成此事当有高官俸禄,与他利益相关,他定然会好好办的。”
“指不定只是办成事后在路上贪杯了而已。”
弟弟赵成的性子赵高还是知道几分的,路上玩得忘了时间还是有可能的。
就是……
即使这样说了,赵高的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慌乱,此事干系过大,他不得不焦虑!
一个连自己都安慰不了的理由怎么可能安慰得了其他人。
眼见着,赵高身边的其他皇帝宠臣开始窃窃私语,就连李斯都愈发焦躁了。
李斯鹰目直视赵高:“那万一赵成失手了,被抓了呢?”
赵高揉揉眉心,疲倦道:“失手了也没事,使者团没一人能靠近陛下车驾,即使是赵成,他也不知陛下早已仙逝的消息,李相放心。”
“我已派人去击杀蒙毅,甚至同时派遣人手告知守在咸阳城门的闫乐照应,应该是没事的。”
李斯还是觉得不对劲,他冲赵高呵斥道:
“我只需要万无一失!不需要可能。”
赵高攥紧拳头,本就焦躁的心更是烦躁,他道:“我们原先让车队走得那么慢是为了确保蒙恬和扶苏死了,既然赵成的消息没到,你们也担心意外,那车队就全速前进,回咸阳!”掌控咸阳。
实际上这也是赵高自己的想法,他内心有强烈的预感,应该是出意外了。
李斯听此还是不放心,其他秦始皇近臣见状更不放心,他们开始叽叽喳喳说道:“放不了心!赵高,你当初要是知道你弟不够靠谱就不应当让他去,什么贪玩贪杯所以没来九原汇报消息,这是什么荒唐的理由?”
“对!我们被你哄着上了你的贼船,你现在却如此不靠谱,你对得起我们吗?”
“早知道,早知道就不上你的贼船了!”终于,有人说出了他们集体的心声。
此话一出,其他人皆沉默了。
可不是贼船嘛,什么都不确定会不会翻船的船。
赵高面色阴沉,眼中阴孳闪动。
李斯见压迫如他所料朝着赵高而去,也没再逼迫他,已经上了船下不来了,预备来打个圆场,他叹了一口气,对赵高道:“赵高,你接下去……”
“啊!”
李斯话音未落,身侧就传来凄厉地惨叫声。
伴随而来的是血液喷溅而出的声音。
动脉的血液总是能喷得很远,桌案上,还有……李斯等在场臣子的脸上和衣服上。
随即一个充满不耐的男声响起:“吵吵吵,吵什么吵,你们干嘛为难高。”
方才还坐在上首的胡亥不知何时已经走下来,站在赵高身前了。
但显眼的,是他手中在滑落鲜血的长剑。
鲜血滴滴滑落,而方才那个说出‘早知不上贼船’的中年人却已经捂着脖子倒在地上抽搐。
他挣扎着,眼睛因为太过震惊而突出,手再怎么捂也捂不住鲜血喷涌的速度,中年人伸出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探向李斯的方向。
李斯没有动,他只是看着这只不知道是求救,还是想一起把他拉入地狱的手颤颤巍巍地举着,直到手的主人因失血过多而无力垂下。
李斯目光转向赵高,刚刚还凶恶的胡亥正用干净的袖子擦拭着赵高脸上被喷溅的血迹,只是另一直手还是捂住鼻子和嘴巴,瓮声瓮气地道:“高,他们方才的声音好大,都吓着我了,他们怎么能冲你大声叫喊,委屈高了。”
赵高也不复方才面对铮铮回应时的强硬,脸上的笑容柔和,目光像慈父一样就看着面前的青年:“谢小公子,高没事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小公子您走上那至高无上之位,累些也没事的,就是委屈这几位大人了,终还是赵成办事不力,才让几位大人怀疑。”
说着,赵高脸上露出愧疚之色:“赵成是我弟弟,几位大人责怪高也是正常。”
看着平常慈爱的高愧疚委屈的样子,胡亥更不爽了,他转头看向李斯等人,再次狠狠放话:“你们这些人不要再为难高了,他也很难的好不好,你等当思考下自己的问题,若是觉得不对的地方不会自己去做嘛?在此处为难高做甚!”
等看到李斯等人垂首敛目,似在悔过的样子,他才心满意足地转头继续哄赵高。
李斯就看着他们,被血液喷溅到的脸上无波无喜,但鹰目早已失去了方才质问赵高的狠戾风采。
他转头看地上方才还在挣扎的人,看着他经过了挣扎,抽搐,最终无力。
走得悄无声息。
死了。
李斯最后再看一眼胡亥遮掩着口鼻的手和父慈子孝的画面。
耳边隐约听到胡亥在道:“高,这里实在是太臭了,即使是咸鱼都掩盖不住辒凉车那死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臭味。”
“高,你就让我的车驾离辒凉车远点吧,我实在不想跟死人呆一块儿,我晚上会做噩梦的!”
李斯拖着沉重的身子慢慢往车驾外走,只是赵高的回话还是不可控地传入了他的耳朵:
“好好好,今天为了一起商讨才聚集在这里,是特殊情况,我们待会儿就驾马车去后面,不再闻这死人的臭味!”
“很快的,我们的车队不会像现在一样慢了,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咸阳了,到时候小公子您就可以登基做皇帝了!”
“好!”胡亥的欢呼声远远飘来,还有最后的……
“亥最喜爱高了……”
狂风大作,大树在风雨中飘摇,李斯佝偻着身子下了马车,本就苍老的面庞恍若更加苍老了。
他婉拒了小厮想搀扶他的动作,独自一人颤巍巍地走向车驾。
只是这能遮风挡雨,让他放松休息的车驾啊,不知为何怎么也走不到。
李斯眼前一阵发黑,最后的记忆是身后小厮急切地呼唤:“李公!”
“嘭!”
这是人体倒地的声音。
稚童维护赵高,嫌恶父亲尸臭的画面历历在目。
最后的最后,李斯在想,他是不是错了。
和奸人合作的他可能并不能得到他想要的,更为可能的是亲手把自己和大秦拉入深渊。
陛下,咸阳,大秦
完了……
李斯觉得大秦要完,但在他心心念念的咸阳,魏征却觉得此刻的大秦风华正茂,正是抛弃累赘,走向光明治世的好时候!
魏征翻来覆去地看着手中的竹片,冲面前的大汉道:“这就是赵高传给你的消息?”
在他面前,一个大汉被五花大绑地仍在地上。
听到面前的丞相之言,大汉,也就是闫乐瑟瑟发抖,猛点头道:“对对对!这就是我岳父让人飞鹰带给我的,说是上郡情况有变,长公子扶苏和蒙将军可能会入咸阳政变,让我守好咸阳大门,抓捕长公子!”
苍天呐,闫乐也不知道此刻的自己为何会被五花大绑。
遥想一开始他只是在城门口快乐执勤,突然收到来自岳父的飞鹰传信后变成在城门口焦急执勤。
试问他为何焦急,因为岳父赵高说的赵成消息没来,扶苏蒙恬也没来,统统没人过来,他焦急啊!
岳父赵高传来的命令模棱两可,只说始皇赐长公子和蒙恬二人死,让赵成去颁令。
但现在出了变故,赵成没去九原找岳父汇报情况,直接不见踪影,猜测可能是上郡出了问题,故而传信上面附赠了一份时间表。
是长公子可能会回咸阳的时间段。
但最后就是什么也没有,没人来咸阳!
他甚至怕在不是他执勤的时候长公子和扶苏混进来了,还带了二人画像给值守的将士看,就怕哪个不长眼的没认出长公子,把人放进来了。
然后,就变成现在的局面了。
天知道掉地上的画像为何会被刚好出宫门的右丞相看到,右丞相面露惊讶后,问了一下他的名字就把他逮了。
怎么?他闫乐的名字是犯了秦朝哪条律法吗?
魏征也想知道为何大秦长公子的画像和他家陛下长得这么像,不能说很像,只能说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更想知道的是,为何赵高他女婿闫乐会得到赵高的传信说赵成矫诏或许出事,长公子扶苏和蒙恬并没有死。
魏征:“这不符合历史。”
《秦始皇本纪》不是这么写的。
这其中定然有什么事情错了或者被人忽略了。
魏征思索良久。
但……
魏征摸索着手中来自赵高的传信,眼睛看着大秦长公子的画像。
他这个来自千年后大唐的魏。谏议大夫。尚书左丞。秘书监。左光禄大夫。太子太师。郑国公。征,变成大秦右丞相就符合历史发展了?
魏征再看一眼那张和他家陛下一模一样的画像,再看一眼赵成的传令。
他笑了
不符合《秦始皇本纪》的发展,但符合
他们《贞观史》的发展。
魏征心中豪气顿生,他魏征能得上天庇佑拥有一次复生的机会,陛下复生的可能性定然更大!
想着,魏征起身看向闫乐,毒舌道:“既然上天给你们赵闫两家机会鸡犬升天,你们还如此不中用,那就继续做阴沟中的臭虫吧。”
闫乐瑟瑟发抖,想说什么,但什么也不敢说。
魏征却没有理会对方,他此刻心中有一抹连他都不想承认的隐秘心思。
上一次政变征没有追随陛下,这次政变首功……
咳咳。
魏征按住想要上翘的嘴角。
有且只能是他魏征的了。
清晨,一道来自咸阳宫的命令传遍了咸阳城东、西、南、北四扇大门的守将处:
陛下车队将至咸阳,特召长公子扶苏、将军蒙恬来咸阳汇报上郡情况。
四方守将需慎而待之,大开城门,切勿惊扰公子。
发布这条命令的时候魏征甚至在想,既然想成政变首功,那总得在政变时出没。他该怎么做才能在咸阳城门口就与陛下相见呢?
随后他又想,咸阳城的守将他能解决,那赵高手中的十几万东巡军他好像没法解决。
魏征咬牙,打战他真不会。
政变首功不会又是尉迟敬德那厮的吧?
尉迟敬德自然不知道有人在惦记着他上辈子就拥有,这辈子也以为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会拥有的政变首功。
此刻他们还在赶路。
因为按照时间赵高应该已经知晓上郡的结果了,而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赶在赵高之前控制咸阳。
咸阳,他们要到了。
第18章 君见魏征殊妩媚+传位诏书“传位诏书……
李世民他们出了营地就开始奔驰。
赵高杀长公子的指令没人知道,更不敢声扬,李世民靠着蒙恬的令牌和刷脸,在奔向咸阳的一路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数百里路程,缩减到了一天半。
咸阳城与李世民沿途所见的小城池都不一样。
晨曦照耀在咸阳黝黑的城墙上,显得城墙直入云霄般巍峨高耸
李世民摩挲着腰间的符令,这是蒙恬的符令。蒙恬此时并不在他身边,他带着王家的符令和他这张只要是武将都认识的脸去和咸阳禁军‘聊天’了。
在李世民脑海中的都城城门应该没那么好进的,或许有赵高的人在守株待兔。
李世民就这样保持着怀疑接近城门口。
是赵高的人又如何?
今日就是赵高亲自守在城门口他李世民都有把握拿下这座咸阳城。
就是他家玄甲军的第一刃血不是杀向赵高有点可惜罢了。
然后
当李世民顺利用蒙恬令牌进入咸阳城门,却什么也没发生时他有一丝没有反应过来。
更别提他们的队伍直接抵达咸阳宫门口了。
“唰——”尉迟敬德把大刀送回刀鞘。
他还以为能再和上辈子的玄武门之变不同,演一出杀开城门呢。
白激动了!
这一份意外截止到李世民看到咸阳宫门口立着的一面旗帜。
那是一面长相奇特的旗帜。
大秦尚黑,无论是军旗还是牌匾都喜欢用黑底白字,从后世角度自然觉得瘆得慌,但不得不说形成统一后确实威严。
但这一面旗帜却不一样,它凸显于整个咸阳的风格之外。
正红色的边,金黄色的底。更为瞩目的是它正中间大大的篆体字
——“唐”。「1」
庄严,贵气。
这面旗帜李世民极为眼熟。
如此耀眼的东西自然不仅李世民一人看到
尉迟敬德藏不住全部事的,他惊呼:“公子……”
藏了一半。
其他人顺着尉迟敬德的视线也看到了那面旗帜,但他们只觉得对方耀眼夺目,就像昨日映射在长公子眼中的光一样亮眼。
秦小政也一起看过去,没看出什么,或许就是家族旗帜罢了。
李世民视线却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停下前进,骑着骏马靠近旗帜。
旗帜的下面挂着一个金色的鱼状物品。
大唐鱼符分左右。
面前这个明显是左符,一般放在内庭,作为‘底根’而存在。
李世民拿下这个鱼符,果然发现里头暗藏有“同”字形榫卯,可做与右符相契合之用。
金色鱼符是三品以上官员才能佩戴的。
谁在大唐拥有金色鱼符?谁还能把它带到秦朝。
符令最中间一个楷体字映入李世民眼帘。
——“魏”。
李世民笑了,这字如虬龙附树,金凤栖梧。
字如其人,是他家镜子的性格——临终前不顾病情上言,批评他言行不一。
结构清朗,刚劲有力中流淌着凛然正气。「3」
魏征自是不知道有人在调侃他为镜子,他坐在咸阳宫自己的位置上批阅最近积累下来的事务。
眉头紧蹙,面容肃穆,一副面对的不是大秦的事务,而是一团乱麻。
千年前政体下的大秦事务,对魏征这个千年后的门下省侍中而言可不是一团乱麻吗?
魏征一边做事一边憋气:“若是主上登基,我定要让他把这些乱事都改了!”
他脑子里都已经把大秦版本的十渐终疏梳理好,甚至起好了名字,就叫《十事要说》!
这一次可得从一开始就监督陛下从一而终,践行要说,不能临老再来上奏一次《十渐不克终疏》。
魏征继续批阅要务。当然,如果不是他时常瞄向宫门口的眼神,或许能被夸赞一句丞相真认真了。
似在期待着什么,他时不时摸向桌上的金色半鱼符。
“禀丞相!长公子入咸阳了!”
一声禀告,带来了魏征期盼许久的消息。
已经想好面对面时应该怎么批评主上迟回咸阳的魏征,突然不动了。
陛下真来了……
历史真的走向不一样,大秦长公子回咸阳了。
突然的,魏征有种近乡情怯之感。
虽然这丝毫不妨碍他攥紧鱼半符往外走的步伐。
然后,直面同样走进来的人。
来人身穿一身修身骑装,但魏征不会去注意这些,他关注的是这个人……
“陛下。”
望着面前人熟悉的面庞,魏征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气音。
长得果然和年轻时的陛下一模一样。
李世民听到声音心中似有尘埃落定之感:“孤现在可还未登基,丞相这声陛下可得避着人叫。”
他慢慢走近,拿起手中的半片鱼符,对魏征笑道:“方才在宫门口看到一鱼符,像我家良臣的东西,特带来与丞相一观,不知他可在这里?”
熟悉的调侃,即使面容严肃如魏征也不由得被逗笑。
他曾对李世民说:良臣使己身获美名,君受显号,子孙传世,福禄无疆;忠臣身受诛夷,家国并丧,空有其名。「4」
魏征从来都不是李世民的忠臣,而是良臣,是李世民得之能正己身之人。
魏征拿出一直攥在手中的半片鱼符,与李世民手中的半片鱼符放置在一起。
“同”字形榫卯很容易就把本来就是一块的鱼符合在一起。
严丝合缝,没有一丝空隙和隔阂。
就如他们二人,虽许久未见但仍旧非常熟稔。
确认这人就是自己的臣子,李世民直接用力拥住对方,声音沙哑道:“好你个家伙,你知道你不在的这些年,朕是怎么过过来的吗!”
不同于比李世民晚去世的尉迟敬德,李世民在位二十三年,魏征在贞观十七年去世了。
魏征去世当年,李世民痛哭流涕,为他废朝五天,亲临丧礼撰写碑文挽词;太子举哀,晋王致祭,百官同泣;赐正一品,陪葬昭陵。可谓是极尽哀荣。「5」
更别提之后奉魏征为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第四,思念魏征到各种赏赐其家人。竭尽哀思。「5」
魏征不知道他去世后的情景,尚且一丝惊讶。
然后他就听到:
“天下万机唯孤一人决断,自不能尽善尽美,孤登基后朝堂里敢献纳忠谠,匡帝王之违者只有你一人,你可知道你殂后逝,孤过得多痛苦?如同亡一镜啊!”
魏征虽然嘴毒,但李世民最是知道魏征是多么的妩媚动人。
随事谏正,中帝王之失,如明鉴照形,美恶毕见。「3」
没有魏征的日子李世民过得别提多么提心吊胆了。
贞观十七年去世的,他贞观十九年征完高丽后都能懊悔这个世界上没有了魏征这个人!
可想而知,李世民现在看到魏征是多么开心啊!
魏征没想到理由竟然是这个,他原以为陛下会嫌他烦……
魏征失笑:“或许是陛下您的殷殷期盼使臣又在大秦复生,做您的臣子。”
“就望未来臣再犯颜正谏时,陛下能知臣谏诤之心,一心为国。”
曾经因为魏征火力全开,被怼到喘不上气的李世民:“……”
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但朝臣忠謇,无逾魏徵,这个世界真的不能没有魏征啊!
李世民用眼神表示自己的知晓。
但来的人可不仅仅李世民。
魏征刚脱开李世民的怀抱,迎面就被尉迟敬德抱了个满怀:“大兄弟!”
许久没见魏征的尉迟敬德开心道!“我太想你了!好久不见!”
尉迟敬德和魏征的关系就还行,但主要是许久没见了。
听到耳边的声音魏征也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了。
除了尉迟恭不做他想。
但尉迟敬德可不会像李世民一样说得文艺,他直接问道:“我们入咸阳之时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可是你的功劳?”
李世民闻言表示同问。
魏征点头,拿出怀中的长公子画像和竹片,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道:“看到这张像您的画像后,我就觉得赵高说的矫诏失败可能与陛下您有关,直接疏通了整个咸阳城门守备。”
原来如此,李世民原本做好在城门口有阻挠的准备,没想到一切都没发生的原因在这里。
“看来泄露消息的果然都是小人物。”
魏征认同,不过他有一点不明,他看向李世民空无一人的背后,问道:“陛下,从上郡到咸阳就您一个人吗?”
这不符合陛下的行事,他家陛下最喜武功,去哪儿都爱带着他的玄甲军。
虽然在大秦没有玄甲军,但他相信陛下是不会放过在大秦建立属于自己的军队的。
李世民笑得肆意:“知我者玄成也。”
人自然带了,但人带来咸阳自然有他们的事情做。
比如把赵高和李斯的府邸、亲信都控制起来。
东巡队伍入咸阳近在眼前,他可不能让充作后方的咸阳有危险存在。自然要让最信任的人把那些危险的存在全控制起来。
不过……
说到这里李世民倒是想到一件事,那就是他的老父亲脱离他到底去干吗了?
咸阳宫帝王寝宫
这个除了李世民谁都看不到的隐身功能很方便,方便到秦小政一入咸阳宫脱离队伍,就能大摇大摆地走进秦始皇寝宫,没人发现。
进入寝宫后的秦小政怀念地环视一圈寝宫。
随后走到床边上一顿摸索,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就从一个地方拿出一枚小钥匙。用钥匙打开角落的一秘处。
“咔。”
一个盒子露了出来。
秦小政看着这个盒子,久久没有言语。
终于,他伸手打开了盒子,拿出了一个李世民一看就会觉得很熟悉的东西。
传召使者手中的诏书。
打开卷轴,最耀眼的当属上面盖的八个虫鸟篆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当然,还有关于秦二世人选的阐述。
盖在秦二世人选上的传国玉玺印红得刺眼,刺眼到当年的秦始皇凭借理智把这份诏书写出来后,又扔到密盒里不让任何人知晓。
许久,秦小政终于叹出这口气。
“扶苏,传位诏书,你应得的。”
第19章 隆重又神秘的仪式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李世民再次见到秦小政就觉得对方有哪里不同,直到对方打开了放置在手边的盒子。
此时无论是蒙恬所代表投诚李世民的武将,还是魏征所代表的忠诚于长公子名正言顺名头的文官们,都已聚集在咸阳宫正殿。
只是知道内情的他们,皆双眼通红,明显已经哭过一场。
当听到长公子和那个和公子、陛下长相都很相似的小娃娃拿出东西时,他们好奇抬眼看去,然后皆如遭雷击。
李世民觉得这个东西在意料之外,但也是意料之内。
在老父亲选择自己一人隐身往寝宫走时,同样做过皇帝的他就有所觉,只是他没想到是在这一刻拿出来。
看到这个东西的蒙恬,脑子就像被人敲了一样,呆楞原地。
等秦小政打开诏书,他发现上面竟然有印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几个字,更是惊恐。
“你你你,这是什么,为何你手中会有陛下的诏书?这是哪来的?”蒙恬浑身颤抖,其他人也不可置信。
但诏书的威力就在于此,震撼得他们不敢直视诏书,更别提上前验真假了。
但是就一眼,这些天子近臣就知道,这真的是印着玉玺的传位长公子诏书,看笔迹还是陛下亲手所写。
“你,你是何人……”蒙恬声音明显嘶哑
秦小政看了蒙恬一眼,没有说话。这个决定是以前的他写的,更是现在的他决定拿出来的。
诏书上印字红得刺眼,但他无悔。
在众目睽睽之中,秦小政双手捧着手中的盒子,把诏书递给李世民:“这是你父皇让我转交给你的。”
李世民这一次看着秦小政的目光尤其认真,他道:“确定?”
似乎是被李世民的目光扰乱了心神,秦小政深吸一口气,目光沉着,握着盒子的手紧了紧。
但最后,他笑了,目光直视李世民道:“这天下间没有比你更加合适的人选。”
“给你,你的父皇不悔。”
至少不会像之前一样犹疑不决
两个人的对话像是加了密,看得在场的所有人不明所以,只知道本应该由秦始皇或者使者亲手交给长公子的诏书,突然出现在这个一直跟在公子身边小孩儿身上,由他亲自交给长公子。
就像是一种隆重又神秘的仪式,而他们所有人都是这次仪式的见证者。
历史的见证这者。
就等待着明日那场最后流血的盛宴,来告诉他们陛下最终消息和大秦可能会有的结局。
但东巡队伍近在咫尺,明日一早就会抵达咸阳,由不得他们再深思这场仪式交接。
他们在最后一次探讨,面对这庞大的东巡队伍和数十万咸阳百姓,他们该如何以最小的损失让大秦权利顺利交接。
面对这点,李世民深有感触,他道:“要想以少胜多,唯有多方下手击溃敌人心神,打得对方措手不及。”
具体方式,早已在他的心中。
不过在这之前他们需要做一件事情。
李世民道:“父皇尸骨一日在赵高手中,赵高就一日手掌十几万东巡军,占据权势与人心。”
“故而拿回父皇尸身刻不容缓。”
挟天子尸身以令天下兵马为攻?不可能。
就是魏征有一事得提前说明,毕竟他可以说是和这身体合一,拥有了全部记忆,他道:“始皇陛下身高九尺,棺椁近乎两米,要想在十数万东巡军眼皮子底下把它偷出来无异于痴人说梦。”
李世民笑得肆意,道:“孤既然敢提出这个问题,自然知道解决之法。”
他看着蒙恬道:“蒙将军,明日就辛苦你了。”
蒙恬得令。
他今日出去外面找人‘聊天’可不是真聊天。
总得有所获不是吗?
随后,李世民手中拿出一个细长带孔的竹节对众人神秘道:“也是时候给东巡军们看一个有趣的东西了。”
这东西别说在大秦,在他们大唐都是稀罕物,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和相里先生研制出来的。
此话,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而知道内情的人却面露看
好戏的表情。
那将会是一场盛大而美丽的东西,相信定能给东巡军们带来其他的双眼盛宴。
但李世民也不是所有事情都那么笃定,在人都各回各家后,他在犹豫一件事。
那就是……明晚要带老父亲吗?
看过秦史的人都知道,始皇暑日病逝,伴随着车架东巡的还有一种东西。
秦小政在惆怅中敏锐地感受到李世民的视线。
“唰!”地一抬头,抓住了李世民还来不及收起来的复杂视线,问:“怎么?”
一不小心被抓包的李世民本能地摇头道:“没事!”
就是想到一种有点咸的东西而已。
秦小政蹙眉,然后转头就对上了像脑子秀逗了的尉迟敬德。
尉迟敬德嘴唇紧抿,腮帮子鼓起。
一副蟾蜍样。
“?”
秦始皇莫名其妙:“你在干嘛?”
被问到的尉迟敬德一个激灵放下手,喘着大气道:“没事,没事,夏日炎热,我想等此事了了之后去游水,好久没游了,提前练下。”
大老粗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容真挚。
秦小政将信将疑地看了眼李世民和尉迟敬德,总觉得双方瞒着他在说什么东西-
虽然犹豫着,但是到要去夺回始皇尸身的时候李世民还是带上秦小政。
因为对方眼底是抑制不住的渴望,在表达着对方也想去看看曾经的自己。
真实的自己。
就像许多人都好奇自己死后会是什么样子一样。
然后小家伙就在蒙恬和尉迟敬德面洽暴露了自己会隐身的事实。
长公子被雷劈都还能活着,蒙恬觉得自己什么都能接受了。嗯,长公子身边的人果然神奇。
蒙恬都能接受更别说自己都从大唐穿越进秦的尉迟敬德,还有什么不能接受呢?
人皆聚齐,骑马飞奔,几人向着两百里之外而去。
东巡军数十万人走两百里抵达咸阳得到明日,但是拥有新马具的李世民他们骑马百里也不过是一个时辰的功夫。
等快到位置时夜幕已低垂,他们飞身下马,徒步隐藏,然后顺利在接应中,穿着军士铠甲服混入进去,成为东巡守卫军纪严明,守卫森严的一员。
由东巡军主将所率领的巡逻队。
“好久不见,蒙将军。”
低沉的声音从为首的大将身上传出。
蒙恬目光和对方相对,视线逐渐模糊。
“哈。”蒙恬先受不住地用袖子擦拭眼角,“老伙计,你应该知道那个消息了吧?”
大将沉默了许久。
“嗯。”他声音越发嘶哑,“原先已有所猜测,王家和你的来信,肯定了这个猜测罢了。”
只是这个猜想还不如不想。
想到士兵中传的那些话,他就心疼他的陛下了。
那些人怎么敢……
李信目光幽暗:“只是没想到他们二人竟胆大包天到敢矫诏让你与长公子自缢,还想让胡亥即位。”
胡亥那玩意儿登基指不定把大秦糟蹋成什么样子呢。
他看向李世民,恭敬垂首。
这群公子中,也只有长公子能担当天下重任
蒙恬打过招呼就同李世民介绍道:“此为东巡军的主将李信。”
是他的老友了,当初一起随陛下南征北战的老友。
李世民自然知晓这人,毕竟李信也是秦国名将,强壮勇敢,在秦一统大业的灭赵、攻燕、伐楚、定燕齐。
他露出看到贤才的眼神,同对方打招呼。
秦小政趴在李世民怀中,看向来人:好久不见,李将军。
随着愈加靠近始皇车驾,灯火愈加明亮。
守卫也愈加森严。
酸臭味也愈发重。
重到李世民微微蹙眉,重到秦小因脑中的猜测而脸越发黑红。
秦小政咬牙道:“这些混蛋不知道在车上放满冰块吗?怎么能够放任,放任……”
秦小政气到颤抖。
暑气重,如此酸臭的味道,让秦小政怎么受得了,这尸身……
秦小政无法想象那个画面。
李世民更心疼了,因为真相更加残忍。
车架的守卫确实森严,就连李信都只能站在外处,看着面前的车架道:“赵高、胡亥、李斯今日在后面的车架处理事情,前头的禁军并不归我管,我只能带你们到这里了。”
他看向李世民,遗憾道:“剩下的,难。”
往日这里的守卫更加严密,今日虽有疏忽,但也守卫森严。
当事情尚未尘埃落定之时,他能做的不多。
李世民看懂了对方的情绪,他自不会让对方为难,道:“将军,你说孤要是能造出如天崩地裂般大动静,这些人会如何?”
这话就吸引了李信的目光,他转头:“嗯?”
环视四周,前面是密布的禁军,身后也有巡逻卫经过。
更别说这里是精挑细选的暂时停歇处,一片平地,没有山湾,连块脑袋大的石头都没有,哪里能天崩地裂?
李信疑惑不解道:“公子,这里除了人,可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吗?
李世民看向身后的尉迟敬德和蒙恬,蒙恬和尉迟敬德在众人莫名的视线中朝李世民颔首,退出巡逻队伍,快速行动。
李世民看着对方疑惑的眼神,自信道:“那李将军可看好了!”
李信听此有种心跳加速之感,他目光紧盯李世民。
李世民手臂微抬,伸出三根手指。
几人盯着这三根手指,一种刺激的感觉油然而生。
李世民轻声:
“三。”
“二。”
众人脚步分开站好,已经做好了奔驰地准备了。
“一!”
随着李世民最后一根手指的落下。
“咻——”
“咻咻——”
“咻咻咻——”
在李信视线中就是一道道金黄色的火光不仅从尉迟敬德和章邯的藏身之处射出,还从四面八方袭向被禁卫军围在中间的车驾。
然后……
“嘭!”
“嘭嘭!”
“嘭嘭嘭!”
接连的轰炸声在禁卫军队伍中震天响,炸出火花。
“天降大火!”
“啊!”
整个禁卫军乱了起来,拿水的拿水,慌乱的慌乱。
车架的战马受惊也开始乱跑。
有人怀疑是刺客,但是没有任何一个刺客能造成如此大的威势。
“火光!”
李信目眦俱裂,真情实感喊道:“陛下的车驾!!!”
他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就想冲上去救火
李世民拉住他示意他冷静点。
冷静下来的李信果然看到这火花就是雷声大雨点小,根本烧不了本就做了防火防水的车驾。
他目光瞬间清明,仰天大笑:“好!”
身手一挥:“兄弟们,跟着老子来救火!”
“救陛下!”
今儿个,他们就要把始皇陛下的车驾抢回去!不让那什劳子赵高玩挟棺椁的把戏!
焰火通天,为了防止禁军们注意混杂其中的李世民等人,蒙恬和尉迟敬德放焰火的对象不仅朝着秦始皇的车架,其他地方的假火更大。
雷声极大,吓得从未见过焰火的秦朝士兵们心惊担颤。
有吓得瑟瑟发抖的,有忙于各种地方救火的。
那些套着车架的战马,更是被吓的乱跑!乱窜,加剧了场面的混乱。
李世民他们跳进一路飞驰的始皇车架,李信身为整个东巡军的总将却没有立刻进去,留在外面指挥了一通,把禁军们分配到其他地方,把自己的人换过来。
最后甚至追上马车,把那几个控制始皇车架战马的马夫踢下来,踢晕了对方,换上自己:“你懂什么!如此弄不好车架,我来!”
其他人见是东巡军的大将军在控制始皇车架,也不敢说什么,在李信的指导下去弄其他车架。
尉迟敬德见状上去替换李信架着马车假装马车失控,被李信手下护持着冲了出去。
四处散开的火花点燃了方才李世民他们巡逻时放放在各个角落的烟火。
在护持中冲出重围的尉迟敬德笑出一口大白牙,道:“嘿,就给咱秦朝的老祖宗欣赏什么叫做大唐烟火盛宴!”
今夜,整个营地里咻咻咻声就没停过。
人与战马火光乱成一团。
外面顺利,里面却不怎么顺利,因为李世民刚进去,
拳脚便呼啸而来。
蒙恬暴喝:“哪来的小贼!”
“纳命来!”
李世民的刀就要灭了对方的姓名,他道:“将军,速战速决!”
蒙恬接受指示,也加快了进度
就是来人听到李世民的话不知为何动作停滞了下。
李世民长刀直出,将对方武器损坏,头盔打落,乘胜追击。
这就是在刀要对准对方的脖颈时,秦小政连忙喊道:“蒙毅!”
突然响起的名字让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蒙恬惊恐:“蒙毅?蒙毅在哪里?”
然后看到被打落头盔的人,就知道大水冲了自家龙王庙。
看清眉眼,蒙恬的眼眶立刻红了
蒙毅一片浆糊的脑子也反应过来,面容上的冷峻溶解,眼眶泛红,声音沙哑道:“阿兄。”
两个彪形大汉直接抱着痛哭起来了。
陛下……
在死人堆里混久了,他们还没靠近这个车架就已经知道真相了。
蒙毅哭道:“我走时陛下只是身体不舒服,派遣我去山川为他祈福,怎么我还在路上就听到如此惨事!”
他在听到蒙恬传来的消息后就飞奔追随东巡车队,就是为了找到事情的真相。
蒙家兄弟的反应让秦小政和李世民齐齐叹了口气。
君臣能同塌而眠的感情不是假的,李世民觉得,他懂蒙家兄弟此刻的情绪。
蒙家兄弟在马车的飞速前进的颠簸中很快就平复了情绪,往里面走。
只是往里面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车架外面的气味还属于人能活着忍受的味道。
车架里待客厅的味道属于人在里面不要待一个小时就好。
但是车架最里面,也就是主人室的味道……
秦小政看着落在地板上的咸鱼沉思,然后越走脸色越铁青。
暑气炎热,人体的尸身闷在车架里容易发臭。
臭味只能用味道更大的东西来掩盖,整个队伍散发着咸鱼的气息,那皇帝尸身腐朽的味道就没有那么明显了。
放置床的位置被拆掉,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两米长的棺椁。
即使已经做好心里准备,但是看到秦始皇沙丘仙逝后一路与咸鱼相伴回到秦朝的历史真实场景,李世民还是不自觉地身体发毛。
这可是秦始皇,结束春秋战国四五百年乱世的秦始皇。
李世民无法想象,若是死后遭受这一切的是自己,那该多失望啊。
由此可见小家伙得多难受啊。
李世民看着小家伙阴沉的面色和想要毁灭一切的眼神想着。
可能不难受,但是想杀人。
跟随李世民进来的蒙家兄弟和李信面色比秦始皇更难看。
没有人遮掩口鼻,他们个个眼眶发红,虎目含泪。趴在秦始皇棺椁上大声哭嚎:“陛下!赵高和李斯怎敢如此对陛下!”
“明明可让臣等收集沿途城镇的冰窖送至车架保存尸身,为何放任陛下尸身腐烂至发臭,最后还落得用咸鱼覆棺椁的境地!”
哭声中,秦小政却少见的没有动静。
感受到秦小政的不对劲,李世民走近对方。
但这丝毫阻止不了秦小政内心的情绪,从复生到现在,没有一刻比现在这一刻让秦小政感受到一件事:他真的死了。
他是大秦的主心骨,他更是臣子们的主心骨。没有了他,大秦怎么办啊?
“你说,始皇帝是不是做错了,宠幸奸臣,未立储君,属意扶苏做继任者,却迟迟不立太子。”秦始皇道。
没有那道天雷,扶苏的生死会如何?
在这个只有他在位才放心的大秦,他连长子都不放心,怎么可能放心让稚子登基。
他真的无法想象,大秦稚子上位,奸臣当道,百废待兴的大秦会变得如何。
大秦会变成什么样子史书上记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李世民不能说,因为现在的大秦的长公子是不可能知道大秦的未来走向的。
李世民只能抱着小家伙安慰道:“你所想的都是尚未发生之事。”
“天降白雷,天也降生你与《华夏通史》于大秦,那就意味着秦的气运未绝,天不绝秦路,天不忍百姓再受战乱之苦。”
许久的,李世民才听到来自小家伙的回应:
“嗯。”
“你父皇不在了,你能做好大秦的皇帝吗?”
父皇不在了他能做好一个皇帝吗?
李世民想了下在大唐做皇帝的那二十年的岁月,再想了想他死前大唐呈现出来的治世局面。
很有底气道:“自然,父皇不在,孤会继承他的意志,做一个不逊于父皇的皇帝。”
他笑:“父皇统一华夏建立大秦,那孤就要让这个大秦民生安乐,万世永昌!”
大话谁都能说,秦始皇看着面前人坚定的眼神,笃定的语气,突然觉得对方这话可能并不是大话,而是他确实会这么做。
秦始皇嘴角勾起一抹笑,轻声道:“那朕就看你怎么带着大秦万世永昌。”
小娃娃的声音太细腻,在两个成年人的哭嚎声中并不明显,李世民侧耳,问:“什么?”
秦始皇赠送蠢儿子一个毫无情绪的眼神:“没什么。”
李世民见状也没在追问,拍了拍小家伙的背后:“一切都会好的。”
“相信我的本领。”
在马车里的一片哭喊声中,车架直奔咸阳城。
终于到了咸阳城门下。
和李世民从上郡到咸阳看到咸阳城门只开了副门不同。
“嗡——”
暗夜,万籁寂静。
咸阳中门大开。
城门下出现上万将士,有咸阳宫的禁军,有在野军,更有李世民从上郡带过来的玄甲军。
他们个个手持火把,面容肃穆,站立在道路两侧。
此刻,没有人说一句话,对于中门打开也没任何异议。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他们知道发生了事情,要不然大秦长公子、大秦右垂相、执掌三十万长城军的大将军、咸阳城守卫军首领等大人物不会在这里。
蒙恬、蒙毅、等人立在马车两侧。
在只剩火把噼啪响声和人类的呼吸声中,李世民牵着车架过了中门,看着已经微微泛白的东方。
昨夜已过,象征着希望的黎明即将到来。
距离天光大亮还有两个时辰,距离东巡军进入咸阳也仅有两个时辰。
政变打的就是时间战
这两个时辰,你选择用什么法子来应战呢,赵高。
结束了今晚的纷乱,李信要回东巡军了,李世民看着对方道:“你可能护好自己?”
李信虎目不再含泪,恢复了之前的冷静,他点头,声音微哑道:“公子,你无须担心,早些回去休息养精蓄锐吧。”
李世民点头,轻声道:“你也是,明日可是一场大战。”
李信点头,拜别李世民,飞身上马。
以一种几乎奔出残影的速度向东巡军驻扎地奔去。
明日的大战,他要协助长公子解决一切。
大秦,不能乱。
而此时李信想解决的人却正在惶惶不安。
“噼里啪啦!”
马车里,桌案上的东西被一扫而下,落到马车的各个角落。
伺候的人跪满一地,瑟瑟发抖。
他们真怕啊,因为他们上首的主子真表现得一副想吃人的样子啊!
“啊啊啊!”
这还不够,那身着中衣,头发凌乱的人还发出一阵猛兽发狂般的嘶叫声。
吓得下面的人更加惶恐了。
但侍从们害怕不代表刚踏进这个车架的老者会害怕。
“啪嗒!”
李斯一进来就踢到一个铁制品上,但现在他已经无暇管那么多了。
他沉声道:“在车架里装癫装给谁看 ?有本事就出去癫给李信那厮看,再厉害点把李信杀了,把东巡军掌握在手中!”
李斯说出这话的时候根本就没有顾忌房间里还有谁,直接让一群侍从吓得心惊担颤,简直就是连爬带滚地滚下去。
李斯也不管他们了,反正事已至此,他们和李信已经撕破脸了,不是生就是死。
没有中间选项。
赵高从捂住脸的手掌缝隙处露出他的双眼。
不复一开始只余下轻松愉快的眼。
从缝隙中李斯也可以看出这双眼睛已经被阴霾覆盖,里面只有无尽的杀意,一种想拖整个大秦下水的杀意。
“嗬嗬……嗬嗬嗬……”
笑声从赵高捂脸地手掌出传出,嘶哑又阴狠。
吓得跟着李斯进来的小官和胡亥打了个机灵。
不由自主地往李斯身后躲。
许久,赵高终于冷静下来了,但他的冷静还不如不冷静。
“嗬嗬……哈哈哈哈……”
“天绝我赵氏啊!天绝我赵氏啊!”赵高扬天高呼。
“扶苏,一定是扶苏!”
“赵成那边果然出意外了,扶苏到咸阳联合李信抢夺了陛下的尸身!”
“昨夜李信巡逻到车架试探之时我就应该发现了!”
“扶苏和蒙恬一定就在那里!还有蒙毅,蒙毅的长刀在陛下车架中发现了,蒙毅也在!”
赵高癫狂了,他目光直盯李斯背后的胡亥,跑下来,猛然按住胡亥的肩膀,癫狂道:“亥儿,他们就在我们身边!就在我们身边!”
胡亥瑟缩身体,他呼吸急促,惶恐地想要躲避赵高直视的目光,更想要挣脱赵高的桎皓:“高,我知道,我知道,你先放开我,你先放开我。”
李斯面色阴沉目光直视发癫地赵高,终于还是站起身强势地掰落赵高的双手。
胡亥挣脱了桎皓,吓得往李斯背后又躲了躲。
没有人可以一起承担此刻的慌张,赵高更痛苦了。
他只觉得恍惚极了。
就在上一刻,他能真切地知道自己可以掌握大秦的江山,甚至有把握掌握胡亥和那个蠢子让大秦改朝换代
但这一刻,一切都化为飞烟。
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
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梦没有了。
他欲改朝换代的梦也消失了。
他什么都没有。
有的只有明日的羊入虎口。
他会死。
他赵家满门也会死。
赵高觉得脑子要炸了。
“啪啦!”
放置了一夜的凉水迎赵高的淋下。
赵高被凉得一激灵。
抬眼看去,李斯手中高举的茶壶正要放下。
李斯低声呵斥道:“蠢货,你冷静下来了吗?”
被淋了一头凉水,换谁谁都要冷静下来。
赵高如丧考批,一副大势已去的颓然姿态:“清醒了又如何,还不如不清醒,一直活在昨日就不用看到今早的乱像了。”
天知道,昨晚了他听到外面着火的动静就扔下胡亥往陛下所在的车架跑,但晚了,一切都晚了。
不知从哪而来的火焰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
一个还好,但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
阻挡了他的脚步,也直接让他昏迷到了一切结束。
一切都晚了。
李斯强迫自己不要被赵高带到沟子里。
既然上了贼船,那就只能坐着一路上岸。
李斯冷静道:“我们未必没有一线生机。”
赵高颓然:“哦?什么生机?”依靠在椅子上的他已经没力气回应了。
李斯望着咸阳的方向:“陛下尸骨在有在的法子,现在尸骨被抢,也有被抢的法子。”
“唰!”
此话一出,包括赵高在内的所有人都看向了李斯。
“什么方法?”赵高等不及李斯慢悠悠地说话方法,连忙上前抓住李斯的手问道。
李斯睁开赵高的手,在袖子上擦了擦,才道:“尸骨被抢又如何,死人是不会讲话的,但是诏书可以讲话,传国玉玺可以讲话。”
“盖了传国玉玺的诏书就是活着的陛下。”
这话在赵高听来简直就是仙乐。
他脸上终于不是惶恐的笑容:“对,对,对对对!”
“玉玺,玉玺,传国玉玺,见此如见陛下的玉玺!”
赵高连滚带爬地走回到方才的桌案边:
“玉玺一定还在,一定还在,它是我藏的它一定还在!”
在桌案上摸索了许久,他拿出一把钥匙。
再在地板上摸索了许久,终于打开了孔门,插进钥匙,旋转。
“咔哒!”
此刻众人也无暇感叹这玉玺藏着的隐秘,他们探头,看到里面一个绣着玄鸟纹的木盒子出现。
赵高呼吸放缓,手轻轻地把木盒子拿起来,目光灼灼,小心翼翼地带着木盒子走下来。
其他人的呼吸也放缓了。
李斯想接过盒子,赵高一扭头,直接坐到位置上,口中碎碎念:“有重量,这是传国玉玺的重量,我不会感觉错的,玉玺没丢,玉玺没丢。”
但碎碎念还不如早点打开盒子来得实在。
李斯喝道:“赵高,快些打开盒子!”
赵高再次被吓得一激灵,他把盒子小心地放在桌子上,双手轻轻地打开盖子。
“玉玺!”
“真的玉玺!”
此起彼伏的感叹声对着盒子中精雕细琢的物件而去。
李斯喝赵高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一点点了。
李斯接着道:“玉玺在,那今早就变成了扶苏、蒙恬抗陛下赐其自缢的圣旨不尊在前,刺杀陛下在后。”
“意图谋反的罪名扣上。”
“传国玉玺可以调动三万禁军,另外数十万东巡军却不敢对我们下手。”
“三万禁军一拥而上,何愁扶苏不死!”
“哈哈哈,对对对,我们仍旧可以成功!”
赵高也抱着玉玺盒子宝贝地说:“对对,我们可以成功!”
“抛开李信,我直接去说服东巡军中将和我们一起灭杀扶苏,从龙之功,我不信他们不动心!”
胡亥虽未真懂他们在开心什么,但是他知道他们开心自己就能开心,自己就能坐上父皇曾经坐的位置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此时此刻,每个人都开心了。
李斯嘴角也勾起一抹微笑,就是他这个笑容不达眼底。
皮笑肉不笑。
一切真能如他们所想的那样开心吗?
李斯不知道,他只知道一个时辰后一切就会尘埃落定了。
第20章 四面丧歌丧钟四起
晨曦照耀大地,照在如长龙一样的队伍上。
长龙盘旋,缓慢前进,庄严肃穆。
玄鸟军旗在杆上烈烈作响。
六架式马车被簇拥在队伍的最中间,只不过这里面已没有了秦始皇。
李斯苍老下垂的双眼眯起,和赵高、胡亥一起望着远处的咸阳城墙。
咸阳城高大的城门近在眼前,但任谁都能感受到此刻氛围的不对劲。
没有中门大开,没有咸阳城守卫于两侧列队维持秩序,没有驻守咸阳城官吏居中相迎。
有的是城门紧闭,庄严肃穆,没有一丝东巡陛下终于回朝的喜庆。
赵高目光闪烁,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边、眼前的所有人内心的剧烈活动。
这不对劲。
是的,这不对劲。
胡亥望了望四周,再看向咸阳城门,气愤道:“高,东巡军回咸阳,为何咸阳城的人敢拒我们于门外?”
是呀,怎么敢,他们怎么敢,他们可是十几万的东巡军。
即使兵马都不会进入咸阳城,只是停留在咸阳城门口,但陛下的六架马车和官吏们还是要进咸阳啊,他们怎么敢紧闭中门呢?
浮动的人心不再藏于东巡军的每个人心底,而是在每个人的脸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是怎么回事?中门紧闭?谁给守卫狗胆敢拒陛下的车架于城门口?”
“冯相呢?怎么不见他带人来迎接?怎么回事啊这是?”
并不是每个一起东巡的臣子都知道始皇已死的消息,他们就是一块程序上的砖,做好手头上的事情就好。
节外生枝,赵高不会告诉他们多余的事情。
最后,他们齐齐看向
在场地位最高的陛下近臣赵高和丞相李斯,问道:“李相,你们知道怎么回事吗?”
知道,怎么不知道?
李斯的心开始慌了。
赵高望着咸阳城门口,问李斯:“李相,你说他们是不是怕了?”
李斯不敢回答,但是有限的经验告诉他:“自古能号令强兵者人人惧之,我们手中有精挑细选而来的东巡军。”
“玉玺在手,无人能敌,无人能挡。”
赵高摸索着手中的玄鸟纹盒子,道:“对,玉玺在手,此天下无人能敌,无人能挡。”
他已经做足了准备,已策反了所有副将,长公子那群人无论做出什么事情,他都有本事接应着。
只要他赵高一声令下,东巡军就能随他而动。
李斯望着咸阳城,冷静道:“永远不要低估别人,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不知道输赢。”
赵高不置可否,他握紧手中的玉玺。
胡亥面容阴沉,骑着骏马咬牙切齿道:“他们竟然敢拒本公子于城外,等本公子登基就把这群人全活埋了!”
说着就想来抢赵高手中的玉玺:“高,快给本公子,我要用玉玺,命令李将军大军强攻,把咸阳城给本公子打下来!”
这自然不符合常规,但符合赵高心中的想法。
闹吧,闹得越大越好。打吧,就把咸阳打下来!
赵高正要把玉玺递给胡亥,但下一秒。
“嘭!”
“嘭!”
“嘭!”
咸阳城里传来三声钟响。
皇庭三声钟响意味着什么溢于言表,但正是因为知道意味着什么才让人不知所措:
“三声丧钟是帝王去世才会响的。”
“陛下不是在我们车上吗?为什么皇庭丧钟就出来了。”众人更加躁动。
赵高正想安抚人心,然后,他们就看到整个咸阳城墙上突然出现了一批士兵。
与他们不一样的事将士们手中的长抢不再是红带,而是一片白。
将士们身上不仅穿戴秦朝特色黑甲,腰间系上了白布。
城墙上白帆飘扬。
结合方才的三声钟,清晰明了地告诉他们咸阳城中有人仙逝。
而能以这种规格广告天下的——唯有陛下。
对,就是那个本应该被他们护持十几万东巡军中央的陛下。
所有人都呆住了。
陛下仙去?
多小众的一个词汇啊。
活这么大就没听过。
赵高面色发白。
后头的李斯握紧双拳,疲倦地闭上双眼,头上又瞬间增加了几丝白色。
“最坏的结果出现了。”李斯喃喃。
大风吹过,乌云飘来,遮蔽了晨曦。
风吹过,还带来了一张张东西。
它们随着风飘扬在半空,最后齐齐洒落在东巡军队伍里。
城外十几万人捡起飘到他们头上、肩膀上、脸上、脚下的东西。
银杏叶,在大秦代表着家中有死人才会撒的东西。
心中的猜测一步步被证实的惶恐感让整个东巡军人心动荡。
“怎么了?为什么搞得我们像是谋逆?”
“陛下呢?陛下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出来?”
突然出现的一切让每一个只知道行军打战的将士们惶恐。
这不是闹着玩的,一着不慎满盘皆输,那是三族更甚至是九族的输。
“呜!”
巨大的呜哀声传遍旷野,直接迫去众人的心神。
大秦哀乐,大秦丧歌,从四面八方向他们袭来。
此刻有人怂了。
此刻有非常多人惶恐害怕了。
他们习惯性的把目光投向东巡队伍里最大的文官武将,最后所有人的视线几乎凝聚在李信与李斯身上。
这两个文官和武将的最高统领者。
赵高的面色几近崩溃:“他们是无法对抗我手中的东巡军才搞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吗?”
赵高惶恐笃定。
胡亥早就在赵高身后瑟瑟发抖。
惶恐中,咸阳丧歌在众人的耳中变了个调。
不知何时,阵阵雄厚男声从城墙上传来:
“始皇东巡,沙丘仙去,赵高矫诏,意图谋反。”
“始皇棺木已回咸阳,赵高私用玉玺矫诏乃死罪,其党羽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丧歌加上这雄厚男声委实有洗脑作用,将士们看向赵高手中的玉玺,这就是赵高藏匿起来的玉玺?
四面丧歌让赵高发不出一丝话,整个东巡队伍都被这丧歌和里头包含的声音洗脑。
脑袋中慢慢的都是“赵高矫诏,意图谋反,党羽投降不杀。”这几句话。
李世民站在城墙上往下望去,一眼就看到那长长队伍在动荡不安。
尉迟敬德站在李世民身边小声感叹道:“这就是四面楚歌的兵法魅力吗?”
李世民笑:“是的。”
不一样的是,楚歌利用的是人的思乡之情,他利用的是将士们对始皇陛下的崇敬,是对前路的渺茫,是对信息的茫然。
一步一步击溃人心。
赵高不能任由这种情绪蔓延,你会扬声他也会!
他大声喊道:“诏令乃陛下所下,千真万确。长公子违抗陛下赐死诏令在前,今日凌晨刺杀陛下在后。”
“长公子,十四万东巡军在城门口看着呢!”
赵高的话像是给己方的人吃了一整瓶的强心丸。
李世民在上面看着赵高的嘴形笑了:“哦?到现在还在执迷不悟,他敢对着父皇的灵堂再说一遍吗?”
“咯吱!”
“嗡!”
随着李世民话落,那拥有八米厚十米高城墙的咸阳城,打开了它唯一的弱点——城门。
赵高呼吸急促,如饿狼看到肉骨头一样眼睛发亮。
赵高发出低沉的笑声,目光阴狠:“城门大开,十万士兵定然能踏平咸阳,把你扶苏碎尸万段!”
赵高转头,对着东巡军将领们举起手中的玉玺和符节!
“众将听令!”
“反贼扶苏已开城门,众将携兵突击入城,谁能得扶苏首级谁,等胡亥公子登基,定然封他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
赵高看着面前的人,兴奋嘶喊。
但他叫了半晌却没人敢动,每个人都目光窒窒地看着他的背后。
背后?
赵高压下心中的不安,转身。
高耸的城墙下是能容纳数百人同时而进的城门。
但此刻,城门大开所看到的不是宽阔的咸阳大道,而是……
“这是灵堂。”
所有人都看清了那被摆在中间的大东西。
但更多的人注意到了灵堂上的字。
但此刻他们宁愿自己瞎了,因为他们清清楚楚的看清那些字
“这是陛下的灵堂……”
不知道是谁,直接说出来这句话。
赵高见此目眦欲裂,手中高举的玉玺就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
陛下的灵堂就望着你,谁敢冲?谁敢冲下一刻那个人就会被剩余的所有人碎尸万段!
下一刻,从灵堂的侧面出来了一群骑着高头骏马的人。
李世民在前,蒙恬、尉迟敬德、章邯在后,一群穿着黑衣黑甲的将士,分为左右队骑马跟在李世民身后,奔驰而出。
这是一群从马至身,都装备了许多精密武器的将士
站定后,李世民望着面前乌压压的一群人,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许久不见,赵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