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白雪之前 > 62、故事、故事与故事
    44年8月17日

    亲爱的日记,我是德米安。

    神圣帝国和白金汉国已经打了四个月了,打得乌烟瘴气。

    我跟着我爹搬到了卡尔帕诺山区,在此处跟着大部队安营扎寨。

    对了,忘了跟你说了,我爹调到了陆军部,本来他的秘书也要跟着换,但我爹问我想不想跟他走——这有什么好说的,父子一生一起走啊。

    陆军部的氛围和我原来那个部门真是相当不一样,这里全是主战派,白金汉那边刚一开打,陆军部马上就开始陈兵边境,名义上说是“必要的防御措施”,但我看这里每个家伙对打仗都显得迫不及待。

    不是哥们儿,战争是什么好东西吗,要我说还是叶尼涅的文化氛围太薄弱,又冷得要死,才会养出这么一群彪悍的好战分子,你看看人家慕德兰,人家那艺术氛围——

    好吧,写到这儿我才发现艺术氛围好的正是这次战争的发起者,我收回前言。

    卡尔帕诺山区是边境,这里西北边是白金汉,西南边是神圣帝国,再往南走点甚至能衔接到查理曼那边,总之是个毫无疑问的敏感地带。

    神圣帝国和白金汉打得正热闹,我和我爹两个月前就进山了,跟着大部队往太阳底下一坐,非常适合隔岸观火。

    我特有先见之明地带了野餐篮子和酒精炉,每天下午桌布一铺,点心一摆,再看两本从我弟那顺来的爱情小说,啧啧啧,远离官场斗争的生活真不错。

    我爹第一次看见我这架势的时候脸色微妙了很久,我知道他是想教训我铺张浪费军容不整,但是我送了一块小蛋糕贿赂他,他吃完之后建议我想晒太阳最好找个人少的地方,我问是因为这么闲散招人恨吗,他说蛋糕挺好吃的,大庭广众之下容易被抢。

    世上还是我爹好啊。

    可惜最终没等我的野餐篮子被抢,我们这儿也开始打了,悠闲吃喝晒太阳的时光一去不复返,老子现在每天风里来雨里去,裤|裆里都巴不得塞两把枪,昨天我还差点被流弹崩了,再这么说不定下去我也能混个军功章。

    唉,我不想要军功章,我想晒太阳。

    至于我们这儿为什么也开始打了,事情的经过是这样——之前莱赫战争的时候,神圣帝国就和查理曼帝国私相授受,啊不,签订了合作条约,然后它们就这么搞到了一处,现在神圣帝国和白金汉在打仗,估计查理曼也是想趁火打劫地参与一下(毕竟莱赫的时候它们好像就捞了不少油水),所以查理曼也派出了军队,打算从东部入侵白金汉。

    从查理曼和白金汉的接壤情况来看,如果他们想要实现入侵,翻越卡尔帕诺山区是最快的办法,翻过山之后就是白金汉东部,这一带全部是一马平川的平原。

    白金汉的大部队现在被神圣帝国牵制在西部,查理曼这波如果操作得好,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来个神兵天降。

    但是查理曼这个憨批!鬼知道他们的指挥官怎么领的路——你猜怎么着?他们在卡尔帕诺山区迷路了!迷路了!

    大哥!这可是国家级别的项目!你这个带队的居然能迷路?生化危机爆发了僵尸打开你的头盖骨都要哭着跑路——因为你没有脑子!倒是旁边的屎壳郎眼前一亮——因为你脑子里全是翔!

    我服了,反正他们就这么上演了一出《迷失卡尔帕诺》,最后直接撞到了晒了数个月太阳的我军阵营门口。

    一个天天盼着打仗的和一个走路都能走丢的,两方打起来,你说这不纯纯送菜吗。

    但有句话叫做人菜瘾大,这话说的就是查理曼,这孙子估计有点受虐倾向,被我方打得屁股开花还百折不挠,甚至越挨打越上头,一开始双方只是互有摩擦,很快他爷爷的就变成了钻木取火,至于现在,哈哈,现在是火势熏天。

    这是字面意义上的火势熏天——我写这篇日记的时候两边还在大炮对轰(你们他爷爷的是在大炮传情吗?!)山区有好多植被,天天烧得人分不清白天黑夜。

    大哥们,还有谁记得我们一开始只是隔岸观火过来晒太阳的?还有谁记得你们一开始是要去打劫白金汉的?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啊!怎么你们就突然开始互扯头花了啊!这哪哪也不挨着啊!

    唉,反正叶尼涅和查理曼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陷入了交战状态,我爹估计对此也很无语,那天他沉默很久之后说了一句话——现在西大陆再次陷入了全面战争状态。

    我本来想说这不是只有四国在打吗,还剩一个呢,然后突然想起来,莱赫早就不在了。

    唉,莱赫啊莱赫。

    我的野餐篮子死于一场轰炸,说实话,我有点怀念它。

    “我真是有点怀念莱赫了。”军部里,黑尔佳冷笑着说出了这句话。

    会议桌上摊着一张卡尔帕诺山区的地图,地图上摆放着各种军队模型,一方是查理曼,一方是叶尼涅。

    “在莱赫的时候查理曼虽然要分一杯羹,至少知道安分守己,不会蠢得自己跑上去送人头。”她说着点了点地图上的战场形势,“再这么打下去,不出十天,叶尼涅就能直接打到查理曼境内,到时候这帮查理曼人就会像被人抢走了玩具的小男孩一样发出尖叫。”

    “他们已经发出尖叫了,黑尔佳上校。”有人感到十分好笑,“查理曼的求援信已经送来了,否则我们也用不着大晚上的过来开会。”

    说到这里,又有人道:“上将呢?上将怎么没来?”

    “今天城堡剧院有新的神话剧要开演,上将去观看首演了。”黑尔佳挥了挥手,“目前我军的重心在白金汉方面,至于查理曼要怎么处理,上将的意思是让我们看着办,今夜拟个方案给她过目。”

    此话一出,气氛立刻放松下来,很多人都把踹在兜里的烟盒放在了桌子上,众人纷纷开口:

    “那要怎么处理?放着不管行吗?大部队差不多都押在白金汉了,分身乏术啊。”

    “好歹是书面上的合作关系,至少走个过场。”

    “叶尼涅不是神谕信仰国,圣廷肯定会支持查理曼,考虑到圣廷的立场,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管。”

    “事到如今圣廷怎么想真的还重要吗?”

    “毕竟我们现在和白金汉打仗,两边都是新谕信仰国,圣廷已经颇有微词了,查理曼这边多少还是要意思一下。”

    “帝国与查理曼之间的国境线很长,万一叶尼涅打进查理曼,帝国国土也会受牵连……”

    “总之要应付一下查理曼那边,但是帝国目前的资源有限。”有人总结道,说着看向黑尔佳,“上校,您有什么看法?”

    以黑尔佳的性格,最理想的情况当然是她亲自去一趟卡尔帕诺山区跟叶尼涅干一架,但她下周就要赶赴白金汉前线,实在是分身乏术。

    黑尔佳突然笑了起来,眼神中有一种乌光闪烁,“帝国最近不是刚刚训练出了一批新兵吗?”

    “新兵?”有人奇怪,“是帕特雷西亚少校带队的那一□□支队伍不是在白金汉吗?”

    “我可不会抢我们少校的风头。”黑尔佳道,“诸位忘了么?帝国刚刚出炉了一支新兵,成色好得很。”

    有人想起来了,“您说的是——新一批的新型部队?”

    “没错!”黑尔佳冷笑着说,“白金汉那边已经有足够的兵力了,新人们闲得发慌,训练场的清洁工们每天都在抱怨要擦拭太多的血,卡尔帕诺山区是个度假的好地方,想必山里的野兽都已被炮火炸死,正是适合观光的时候。”

    众人议论纷纷,最后一锤定音道:“那就这么办吧。”

    44年9月10日

    亲爱的日记,我是德米安。

    最近的日子真是一团乱麻。

    闲话少叙,我写这篇日记的根本目的也是为了捋一捋自己的思路,太乱了——最近的局势真是太乱了。

    真应了我爹的那句话,现在西大陆所有国家都陷入了战争。

    这是一场巨大的混战。

    原本是神圣帝国和白金汉打仗,叶尼涅和查理曼局部摩擦,但是查理曼这个不要脸的回家告状,把神圣帝国也扯进了卡尔帕诺山区。

    神圣帝国和查理曼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从莱赫战争就能看出来了,这个坐拥艺术之城慕德兰的帝国本质上完全是个铁血国家,感觉前些年很多人都被她营造出来的艺术氛围蒙蔽了双眼。

    唉,现在想想也真是,经济基础不强大到一定程度怎么可能搞出来这么非凡的上层建筑,神圣帝国的经济基础无疑和钢铁一样强悍,她信奉美,真正的美必然与力量结合。

    总之神圣帝国派了一支部队进入卡尔帕诺山区,他们的指挥官和查理曼那种蠢货完全不在一个境界,叶尼涅和查理曼的战线拉得太长了,我们之前打得猛,战线一路从卡尔帕诺山区拉到了查理曼境内,神圣帝国的人一来,直接像一把尖刀似的把我们的战线从中截断,然后一路向北碾过去,我们的人招架不住,一退再退。

    八月末的时候我爹回首都述职,我也跟着回去了,等我们爷俩再赶回前线,我们的人差不多已经被神圣帝国打回叶尼涅境内了。

    真是落花流水啊朋友们,这才几天,不到半个月吧,战局直接掉了个个儿。

    我原本以为叶尼涅人就是西大陆最彪悍的民族了,想不到山外有山,神圣帝国的军人是真的强,强得简直已经不像人类了。

    陆军部连夜开大会讨论对策,说什么的都有,最离谱的是有人说神圣帝国是新谕信仰国,他们有什么神之力可以庇护——不是哥们儿,打仗呢,你当写小说啊,这种三流情节在小说里都已经过时了好吗。

    我感觉我爹好像知道点什么,但他没有说。

    我爹现在在陆军部也算有发言权的人了,但他提了个很奇怪的主张——让整个部队化整为零,不要和神圣帝国硬碰硬。

    说实话我爹这个建议说出来的时候我都为他捏了把汗,现在虽然我方形势不太好,但毕竟已经退到了国境线上,现在完全是退无可退的状态,这个时候再不强硬,难道等着神圣帝国的人打进来吗。

    虽然会上的人因为各种原因没有驳我爹的面子,但很显然,我爹这个主张完全被无视了。

    最后陆军部制定的作战计划非常强硬。

    ——计划不能说无效,毕竟确实守住了国境线,但是现在我方几乎是在拿人命往里填,相较于神圣帝国,我方的境况确实不容乐观。

    不过还是有别的希望的,毕竟神圣帝国是在东西双线作战,再加上查理曼这个脑子灌水的猪队友,迟早要出问题。

    但这个“迟早”是多久,谁也说不出来。

    我感觉我爹最近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他好像在思考什么东西,我今天听见他吩咐亲兵队,最好想办法活捉一个神圣帝国的俘虏。

    他睡得越来越少了,虽然他之前睡得也很少……我最近甚至在琢磨,我爹是不是有点害怕睡觉。

    他应该不怕做噩梦,我觉得他可能是害怕做好梦。

    我一直没有和他提过我娘的事,他们在枫丹公馆跳的那支舞说明了很多东西……我甚至有点理解他。

    说实在的,我爹被隔离审查的时候我差点都要以为他出不来了,但他居然出来了,还洗掉了嫌疑,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深切地怀疑过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我的一场意|淫……本来也是,像我爹这样的性格真的很难想象他会有心上人。

    但是……谁知道呢。

    已经是凌晨两点了,我爹帐篷里的灯还亮着。

    看来今晚又是个不眠之夜。

    “看来今晚又是个不眠之夜呢。”帕特雷西亚看着头顶的神像,笑了笑。

    她现在身处一间圣堂,这座圣堂建于沃克沃斯,是古建筑,旅游业兴盛的时候,此处是非常有名的观光景点。

    帕特雷西亚原本是前线指挥官,麾下的大部队已经深入白金汉腹地,她现在之所以在沃克沃斯,是因为一封信。

    信是沃克沃斯的驻军将领寄来的,言辞间多有愧疚——因为她不慎搞丢了帕特雷西亚的女儿明斯特。

    帕特雷西亚没有丈夫,又是孤儿出身,身边没有可以帮忙照看孩子的亲属,她的朋友都是军部的人,大家差不多都是像带枪那样把孩子随身带着,出身她们这样的行伍家庭,早点接触战场没什么不好,真正的知识在学校里是学不来的。

    帕特雷西亚负责推进大前线,周身环境过于不安定,因此她就把女儿明斯特留在了沃克沃斯,交给同事代为照看。

    同事寄来的信里详细写明了前因后果:她已经查到了线索,这个孩子是被沃克沃斯当地的一家权贵拐走了,这家权贵和白金汉上层有些关系,借来了几名特工,想办法骗过帝国驻军,拐走了明斯特。

    她不能确定对方拐走明斯特是何用意,派去交涉的人带回口信说,对方只有一个条件——要见一见明斯特的母亲。

    “现在我来了。”帕特雷西亚温柔地看着对面的男人,“想不到您居然已经如此高龄。”

    会面地点定在这座教堂,计划绑架明斯特的权贵家主亲自到场,对方是个上了年纪的男性,鬓角花白,双手交握在拐杖上。

    男人同样打量着她,“我也没有想到,当初指挥攻占沃克沃斯的人居然个如此年轻的女人。”

    帕特雷西亚笑了,“我毕竟是一个母亲。”

    “本来我很好奇,什么样的人抓了明斯特,却不拿她做威胁,只要求见一见我。”她悠悠道,“现在我理解了。”

    她柔和地说,“因为您是一位父亲。”

    “没错。”老人道,“我是一位父亲,而我的孩子死在了沃克沃斯保卫战里。”

    “是个好孩子呢。”帕特雷西亚道,“为国捐躯是军人的荣誉。”

    “是,我的孩子终归是死得其所。”老人道,“我祝福明斯特小姐未来也能获得同样的荣誉。”

    帕特雷西亚笑了,“那同样是我这个母亲的愿望。”

    “孩子是无辜的,我没有对明斯特小姐做什么,你可以放心。”老人道,“我之所以要求见你,是因为我要为我的孩子复仇。”

    帕特雷西亚道:“您请放心,贵国的军队每天都在尝试同样的事。”

    “不,那是国与国的战争。”老人一字一顿,“我要做的,是父母对父母的复仇!”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左轮手枪,“这是我特地命人准备的,这把枪的弹巢里有六个弹仓,其中一个弹仓已经填了一枚子弹。

    “我们的帝国和神圣帝国都是新谕信仰国,所以我将会面地点选在圣堂,让神决定这一切。”男人将枪推到桌子对面,“以神为证——如果神选择宽恕你,那么我会保证明斯特小姐平安无事地长大,如果神判定你有罪,那么我会命人把她扔到世上最肮脏的地方去。”

    “哦。”帕特雷西亚看着面前的手枪,了然,“但是我为什么要和您玩这个?”她笑了,“我现在就可以命令卫兵杀了您。”

    男人威严地看着她,“如果你杀了我,你将永远见不到明斯特,我已经派家臣把她送到了足够远的地方,只要不是我亲自下令,她永远不会回来。”

    “我明白了。”帕特雷西亚拿起枪,说:“六个弹槽,一颗子弹?”

    “一颗子弹。”男人道,“我不要求你对着自己开五枪,明斯特小姐今年只有三岁,你开三枪就够了。”

    帕特雷西亚听完,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脸上依然带着那副母亲独有的温柔神情,面不改色地扣下扳机。

    无事发生。

    她笑了一下,抬手拨弄着手枪的转轮,悠悠地说:“其实,有几件事您安排得不妥当。”

    “第一件事。”帕特雷西亚说,“是您搞错了一件事——明斯特的年龄不止三岁。”

    说完,她又一次朝自己扣动扳机。

    无事发生。

    “第二件事。”帕特雷西亚温柔至极地笑了笑,“我并不信神。”

    说完,她再次朝自己扣动扳机。

    无事发生。

    男人的脸色迅速灰败下去,他咬着牙问帕特雷西亚,“你说……你不信神?”

    “是的,我不信神。”帕特雷西亚轻声细语,“但是我想,无论我信不信神,神都不会惩罚我,因为祂永远不会回应你的祈祷。”

    男人:“为什么?!”

    “因为你是个懦夫。”帕特雷西亚温柔地看着他。

    她轻声细语,像母亲为孩子唱起童谣:“你想要为孩子报仇,当然可以,用你自己的手向我开枪,让你自己的手沾上杀死你孩子的仇人的血,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这是理所当然之事——可你为什么不这么做?因为你不敢。”

    “虽然我不信神,但我记得新谕信仰里说——杀人者将会下地狱。”

    “你是一个虔诚之人,一个虔诚的懦夫,一个被信仰规训的奴隶,你不想、或者说不敢杀人,因为你恐惧地狱,所以才如此大费周章地搞了这么一出滑稽戏。”

    男人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冒犯,怒声道:“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你怎么敢对我发出这样的邀请?”帕特雷西亚突然站了起来,一把将手枪拍在桌子上,“你的孩子已经下地狱了,你却连下地狱陪他的决心都没有,居然胆敢开口说‘复仇’?”

    “你知道真正复仇是什么样的吗?你知道一个母亲真正的怒火是什么样的吗?”她和颜悦色地俯视着眼前的男人,“她会不远千里找到那个仇人,亲手杀死他,从里到外,扒皮拆骨地将他撕碎——”

    “首先,我会将你的信仰彻底粉碎。”她微笑着宣布,“我会让你看看,你用一生侍奉的那个所谓的神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祂不会惩罚我,祂对世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说完,她将枪口对准自己,一口气开了三枪。

    依然无事发生。

    老人的眼神浮现出一丝震惊,“这不可能!”

    “这当然可能,因为事情永远不是由神所决定,而是事在人为。”帕特雷西亚道,“只要是有人的地方,你所信仰的那个神永远也不可能掌握一切,因为人就是如此的贪婪、难以揣测又喜怒无常——”

    “比如你派去看守明斯特的那些家臣。”帕特雷西亚笑着说,“他们就是典型的人类,见风使舵、首鼠两端、为了活下去不择一切手段,但他们坦然承认自己的卑贱和欲望,所以他们比你更可贵,因此我尊重他们,在他们带着明斯特向我投诚的时候,我留下了他们的性命。”

    “这把枪也是家臣为你准备的,不是吗?”帕特雷西亚温柔地抚摸着枪膛,“神可以决定哪个弹槽中有子弹,但人可以将弹槽全部清空。”

    “你比他们卑贱得多。”帕特雷西亚掏出自己的配枪,用枪口指着对面的男人,“所以你理应受尽世间的一切苦难。”

    她说完,扣动扳机,毫不犹豫地打断了男人的四肢。

    接着她吩咐旁边的卫兵,“把他拖下去。”

    44年10月5日

    亲爱的日记,我是德米安。

    目前的状况不太乐观。

    事情超出了我的预料,这也充分证明了我在军事上确实没有什么才华(不过这怪我吗,我本来就是做文职的),神圣帝国已经双线作战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她的进攻势头并没有减缓的迹象。

    再说回我们这边,哈,我那些一向以炫耀体魄为荣的、强健的叶尼涅兄弟们简直是被打得抱头鼠窜。

    上边一直压着消息,只说我军与神圣帝国在卡尔帕诺山区“英勇交战以保证国内的安全”“坚守住了国境线”……怎么说,卡尔帕诺山区严格来说确实不完全算叶尼涅国境内——但神圣帝国的人根本不深入叶尼涅,就是在山脉上追狗打狗,真是把我方诸位骄傲的战士们打得一溜够……

    陆军部的人已经有点开始想要甩锅了,甩锅当然要找个傻子来。

    我不想说。

    唉。

    还是得说,再不找个东西说说我得憋死。

    我爹就是那个傻子!

    阿纳托利!大傻子!

    形势已经烂成这样了,他!居然!主动请缨!接过了指挥权!

    拜托我美丽但实在愚蠢的上司!你也不想想你原来是干啥的!你是个搞灰色产业的啊!后来又是个纸上谈兵的学院派!你上过战场吗?知道怎么行军打仗吗?虽说富贵险中求但你也得先把命留着啊!是不是我那个权高位重的爷又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就天晴了雨停了你又觉你行了?!他难道是要把女儿嫁给你吗?我爷也没有女儿啊!不都说你是他的私生子吗?你要娶她的女儿这就是乱|伦了!

    烦死了,毁灭吧。

    我真的不想管了,我想辞职了,回老家收拾收拾我弟和我妈的那堆爱情小说差不多能开个二手书店,加上这些年攒的钱,混吃等死一辈子应该还可以。

    但是,唉。

    唉,气死我了。

    你说这人发烧都能差点把自己烧死,我要不管他真的没问题吗?

    他爷爷的气死我了!在这样下去我自己都要小命不保了为什么还要管上司?我是什么天生牛马圣体吗?我难道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我本来都已经把辞职信交上去了,收拾好了行礼准备被当成逃兵扫地出门,结果来将我扫地出门的居然是阿纳托利,他给了我一个信封,他爷爷的,我扫一眼就知道里边是钱。

    他爷爷的,他爷爷的,他居然给了我一大笔离职费用,还给我写了封情真意切的推荐信。

    真是气死我了。

    搞得我一晚没睡,第二天我把信和钱寄回家,留下来当个天生牛马,啊不,当个贱人。

    真是气死我了!!!要是能活着回去我一定要把我弟打一顿!

    阿纳托利估计是看我脸色比屎还难看,虽然我们在打游击,他还是从不知道什么地方给我搞了块小蛋糕,他说吃甜的心情好。

    小蛋糕挺好吃,嚼嚼嚼。

    哦对了,我们现在在打游击。

    我正在不知道哪个山沟沟里和你聊天,我亲爱的日记。我已经好多天没洗澡了,整个人现在就是想死,非常想死。

    我爹好像之前当黑手党的时候在这片山脉混过很久,对地形很熟,他还联系了一些当地的土匪(大概是土匪吧,现在也是正规军编外人员了),化整为零,开始和神圣帝国的人兜圈子打游击——我称之为死神来了版躲猫猫。

    神圣帝国派来的部队单兵作战能力太强,一对一或者多对多我们都不占优势,只能想办法将他们逐个击破。

    这办法确实有效,就是对个人卫生不太友好。我这辈子第一次知道跳蚤长什么样,刚开始我尖叫着把它们都扔进了阿纳托利的茶杯里,现在我已经在给它们排序起小名了。

    我爹抓到了一个他一直想要的神圣帝国俘虏,活的,我提醒过他了,俘虏也有人权,他听完没什么反应,然后说了句我没听懂的话。

    他说,人权是对人而言的。

    怎么,俘虏就不是人了?阿纳托利我告诉你你这个思想很危险啊。

    搞不懂,阿纳托利这人就是一神经病,肯定是我娘不要他让他精神失常了,反正这人脑子时灵时不灵的,本来游击打得好好的,虽然不说大获全胜,至少损失没有之前那么惨重了,结果前天我和阿纳托利聊天,不知道哪句话又刺激了他。

    前天我照例在给我身上的跳蚤起名字,新的这只我决定叫它十一月。阿纳托利听到之后好像有些疑惑,问我为什么起这个名字。

    我说十一月就要下雪了,叶尼涅只要下雪就冷得不行,到时候它肯定就活不了了,很多东西都受不了叶尼涅的雪天,最多活到下雪之前。

    结果就这么一句话,啊,就这么一句话。

    阿纳托利不知道怎么了,就跟机器卡死了一样,突然变得一动不动。

    然后他突然就站了起来,发疯似的往外边跑。

    那我得赶紧跟啊,结果就看见阿纳托利跑到关押那个俘虏的地方,拽着他的衣领用帝国语问了他一大堆问题,阿纳托利的语速太快,我没怎么听懂。

    不过有个句子我大概听明白了,他说的是——你是不是怕冷?

    什么意思?人不都怕冷吗?

    那个俘虏完全不理他,说实在的我觉得神圣帝国的军人确实不是什么正常人……感觉有点像狼人,或者德古拉,反正不正常。

    唉,感觉在战场待了这么久,我脑子也不太正常了。

    但是最不正常的肯定是阿纳托利,鬼知道我爹想到了啥,从昨天起他正式不睡觉了,他不知道从哪搞来一大堆实验器材,从那个俘虏身上抽了一管血,开始搞一些我看不懂但直觉很恐怖的实验……

    同时阿纳托利下令让我们全体休整,我说爹你这是消极怠工,至少上边问下来你得有个说法。

    没有说法——这是我爹的回答。

    我感觉问题有点严重了,我从没见过他用那种语气神态说话——好像谁准备要他的命似的。

    不过最后他还是给了我一个理由,他说如果他的判断没错,下雪之前,神圣帝国就会退兵了。

    ……不是爹,你要忽悠上边也选个靠谱的理由好吗。

    “这个理由确实很靠谱。”纳尔齐斯微笑着说。

    他现在在慕德兰城郊的一座建筑中,这里离军工厂很近,但是更隐蔽,在此之前他从没听说过这个研究所。

    不消说,这个研究所的的成立目的,是为了推进“朱庇特计划”。

    纳尔齐斯前几日收到了圣廷的召回令,目前西大陆的战争形势完全是一团乱麻,圣廷看起来也举棋不定,因此选择将他召回,打算听听他的意见。纳尔齐斯在神圣帝国待了很多年,对慕德兰内部的了解当然更深刻。

    在他返回之前,上将遵守承诺,带他来参观那个传说中的实验体。

    或者说,“神”。

    研究所的主体建在地下,整座建筑深而悠长,纳尔齐斯跟着领路的实验员穿过玻璃走廊,最终抵达最深处的房间。

    那个房间是完全透明的,一个人正坐在房间里读书。

    “人”背对着玻璃,从纳尔齐斯的方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但是仅仅是一个背影,就让纳尔齐斯产生了一种非常奇异的感觉。

    像一种磁场——有时候圣堂中会有这种磁场,通过光照的角度、高挑的拱顶、花窗的色彩等等营造一种特殊的空间感,这种空间磁场会给人来带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

    神谕信仰中,这种感觉被称为“神圣”。

    而此时四面八方都是玻璃,房间里的陈设非常简单,只有一套桌椅一张床,以及简单的洗漱设施,所有的东西全部都是白色。

    那个“人”穿着白色的衣裤,光脚坐在椅子上,正在低头看书。

    只是这样简单的动作,纳尔齐斯却感到了一种至少有百年历史的圣堂才会有的神圣感。

    “这是我们目前得到的最完美的成品。”实验员对纳尔齐斯说,“你可以试着和他对话。”

    纳尔齐斯:“话题有限制吗?”

    “没有限制。”玻璃里边的人回答了他。

    纳尔齐斯看向玻璃之内,发现看书的“人”不知何时抬起了头,正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

    看到对方的脸的瞬间,纳尔齐斯的身上鸡皮疙瘩立刻炸了起来。

    那个“人”端详了纳尔齐斯片刻,对他说:“节哀。”

    纳尔齐斯:“……节哀什么?”

    “你自己懂得,你已经选定了道路。”“人”重新低头去看书,“一切发生都早已注定。”

    随后,“人”不再说话。

    实验员很感兴趣地看着纳尔齐斯,“平时它很少和我们交流,是因为你神甫的身份吗?你们之间或许有一些共鸣。”

    参观时限只有十分钟,纳尔齐斯和实验员离开玻璃房间,进入一间会议室,上将正坐在里面。

    她微笑着看向纳尔齐斯,“感觉如何?”

    “很奇异。”纳尔齐斯道,“但是圣廷自古以来接待过诸多能人异士,您如何证明自己真的制造了大能者,而不是一个有奇异本领的‘人’?”

    “神是由人定义的。”上将道,“人创造新神,也审判伪神——只要圣廷能够接受它是‘神’的定义,又有谁会否认呢?”

    纳尔齐斯脑子里有各种各样的念头闪过,最后他微笑道:“这个理由确实很靠谱。”

    “明天会有专人负责送你前往圣廷。”上将点头,“很荣幸能和你成为同僚,纳尔齐斯神甫。”

    “我也同样感到荣幸。”纳尔齐斯看着眼前的女人,“即使以神的眼光评判,您也是个非常难得的存在,上将阁下。”

    44年11月21日

    亲爱的日记,我是德米安。

    我爹居然说对了——神圣帝国真的退兵了。

    就在神圣帝国退兵的第二天,卡尔帕诺山区迎来了第一场雪。

    我不知道该喜该忧,喜的是看来我爹真的有军事这方面的才能,这次他力挽狂澜,在陆军部的名声又上了一个台阶。

    忧的是,我感觉我爹疯了。

    真的,虽然我爹看着很正常,说话做汇报指挥下属没有一丝破绽,但我知道他不正常。

    亲爱的日记,这件事我只偷偷告诉你,也实在是因为我没有可以说的人了。

    卡尔帕诺山区下雪之后,气温下降得特别快,但这里还不是很冷,更冷的地方在叶尼涅的北边,那里应该是整个西大陆最冷的地带。

    神圣帝国真的退兵后,我爹给上边做完汇报,接着请了个短假,说有事要外出。他一开始应该没想带上我,但我是谁啊,首席秘书头号牛皮糖,非常死皮赖脸地跟着我爹,然后我爹做了一件让我想不到的事——

    他把那个活捉的神圣帝国俘虏,偷走了。

    对你没看错,虽然偷走的时间不长,之后我爹又把人送了回去,但这确实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他没有任何理由地,偷走了那个人。

    气温下降之后那个人的行动力下降了很多,我一开始以为他是感冒了,毕竟叶尼涅的冬天非常难熬,但是随着我爹带着我们一路向北,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家伙,死了。

    我很确定他真的死了,我检查了他的瞳孔和脉搏,和死人没有任何区别,但是前一天明明这人还没啥事,只是有点感冒。

    我有点懵,但是我爹看起来并不意外,他很镇定,或者说那是某种疯狂的镇定。

    他又带着我、还有一个疑似尸体的俘虏重新往南走,随着我们不断向南,那个俘虏,或者说那个尸体——你猜怎么着,他又有心跳了。

    等我们重返卡尔帕诺山区的时候,那个俘虏、尸体、或者说鬼知道什么东西,基本上已经能够进行一些日常活动,但是战斗力肯定比不上九月时那么强悍,现在他看起来就是个有点虚弱的普通人。

    我想到了我爹当初的那句——人权是对于人而言的。

    神圣帝国究竟在搞什么?这种士兵……真的还是“人”吗?

    总而言之,那个俘虏“死过去又活过来”之后,估计是鬼门关前走一遭,很多事都想开了,他开始和我爹有一些交流——鬼知道他们都聊了什么,我爹不让我听,神神秘秘的。

    不过我还是偷听到了一耳朵,大概意思就是,好像他们这批士兵都有这种诡异的怕冷体质,气温冷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会“死”,所以下雪之前神圣帝国必然退兵。

    我听完心说这是好事啊,这我们不就有了必杀技了吗。

    但鬼知道我爹想到了什么,反正他从帐篷里出来的时候,我感觉他的脸色比死人还难看。

    ……

    唉,亲爱的日记,反正到今天为止,我真的不清楚我爹有多久没有睡觉了。

    我说的是好好睡个觉,人长期不睡觉肯定会死,从我知道的我爹的工作时间来看,他差不多每次都是把自己忙到昏厥,晕过去醒过来,然后接着工作。

    不是爹,你到底想到了啥,有啥事需要你这样逃避吗,连觉都不敢睡。

    我说不好,但是某种程度上,我感觉我爹像是在搞一种很新的慢性自|杀。

    然后就在前几天晚上,还是在卡尔帕诺山区,我爹突然开了一辆军用越野跑出去——接着一连几天我都没有见到他的人影,我想办法替他瞒了瞒,上边暂时还没发现。

    不过说真的,那几天我经常觉得我爹说不定不会回来了。

    他可能真的发疯了,可能去流浪了,也可能真的是去慢性自杀了,有时我会幻想他一个人开着一辆破破烂烂的越野车,前往太阳之西月之东,进行一场谁也不知道终点的旅程。

    我的妈,我又读了一遍上边这段话,看来写日记能锻炼文笔是真的。

    但是就在昨天晚上,我爹又回来了。

    他把车停在门口,鬼知道他去了哪,整辆车上全是泥还有草皮。

    这几天雪下得可大了,我赶紧打伞跑出去接,我爹看见我,说:这几天,你辛苦了。

    我赶紧说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应该的,接着我爹又说,上边传来了消息。

    我赶紧问什么消息。

    亚历山大城要举行一场和谈,针对现在各国的混战。我爹说:现在这个局势太乱了,各国都很难从中获利,圣廷举办和谈,目的在于给各国递个台阶,叶尼涅也在受邀之列。

    他又说:时间已经定了,就在明年一月一日。

    说完这些,我爹把车钥匙给我,我知道这个意思就是他不会再突然玩消失了,刚松了一口气,准备跟他交代一下最近的工作,结果我爹让我先进去,外边冷。

    我说爹你不冷吗,最近可是天天下雪。

    我爹嗯了一声,说他想在外边抽会儿烟。

    我爹不是那种搞形式主义的上司,基本上他说啥就是啥,所以我也不矫情,拿了钥匙就进屋了,房间里是真暖和,我沏了一壶茶继续写报告,写着写着就睡着了。

    等我睡过去又醒过来,突然发现我爹还在外边站着。

    从我留在桌子上的口水印来看,他应该在门外站了很久。

    我不知道如何描述那个场面,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爹变得很陌生,他不像是我爹,也不像是那个从叶尼涅底层杀上来的铁腕人物,但他究竟是谁,我也不知道。

    所以我只好叫他阿纳托利了——

    窗外,大雪暂时停了下来。阿纳托利一根接一根地吸烟,他穿着黑色的大衣,几乎被烟雾笼罩成了一个雪地中的幻影,在他的身后,惨白色的车灯照亮了雪地的每一个角落。

    我突然想到之前听过的一个说法,据说火焰的最深处其实是白色。

    不知过了多久,大雪又落了下来,雪下得非常大的时候其实是有声音的,那声音很轰然,不逊于一场大火。

    阿纳托利整个人被铺天盖地的白色淹没,我不知道那是白雪的中心还是火焰的中心,他就那么孤身一人站在至冷至烈的风暴中,好像一个快要冻死的人。

    但依然在寂静地燃烧着。

    香烟寂静地燃烧着。

    夏德里安吐出一口烟,从容地走出帝大。

    他化了妆,此时没人认得出他。

    以他的本事,如果不愿意待在帝大,想走随时都能走,但他最终留了下来。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

    比如帝大独一无二的图书馆,比如食堂地窖里库存的好酒,比如选帝侯大街按时送来的定制裁衣,比如纳尔齐斯有时会从萨赫咖啡馆给他捎来的咖啡……

    比如。

    夏德里安有段时间没变装,有点手痒,他给自己化成了个小姑娘似的人物,非常符合男作家笔下对少女的想象,双马尾,唇红齿白,腰细腿长,他还恶趣味地搞了一件帝大的校服穿上,出校门的时候好几个守卫都盯着他看,夏德里安娴熟地拨了拨发辫,做出一副俏皮姿态,守卫们眼都快看直了,愣是没认出来这货就是他们监视的那个大老爷们儿。

    他非常从容地搭车去了城郊,一路走走停停,最后找到了纳尔齐斯跟他说的那个地点。

    “哦,原来在这里。”他看着那个极其隐蔽的建筑,恍然大悟地笑了笑。

    怪不得他一直找不到,原来在这里。

    这个建筑,距离他和弗拉基米尔曾经的家非常近。

    人往往会对“家”这个概念产生一种安全感,从而降低警戒,所以夏德里安在这附近的时候,敏锐程度并不高。

    他一直在找这个建筑,这个传说中的研究所,如果不是纳尔齐斯亲口告诉他,他可能真的永远也找不到了。

    纳尔齐斯已经将简单的路线图告诉了他,这就够了,对于夏德里安而言,只要找到了门,门里的一切对他而言都如入无人之境。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在门口转了两圈,轻而易举地找到了进门的办法。

    接着,长驱直入。

    他很快找到了那条玻璃走廊,走到尽头的房间。

    房间里的“人”放下书,抬头和他对视。

    它开口:“你来了。”

    “嗯哼。”夏德里安道,“我来啦——你应该知道我要来吧?”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会来,但我不确定具体的时间。”它说,“直到今天下午,我突然有了一种预感,你今天会来。”

    “我这一路都没遇到什么守卫。”夏德里安笑笑,“是你干的?”

    “我只是简单地清了一下场,用某种暗示,这并不难。”它看着夏德里安,眼神突然闪烁了一下,喃喃道:“您教过我的,老师。”

    “别串戏。”夏德里安懒洋洋地说,“弗拉基米尔在十九岁的时候可不会这么乖地叫我老师,那个时候他天天就想着怎么搞我,一肚子坏水儿。”

    “抱歉,我接受的记忆还比较混乱。”它理了理脸上的鬓发,“这张脸怎么样,像吗?”

    夏德里安隔着玻璃端详它。

    房间里,它有着一张和十九时的艾西礼非常相似的脸。

    “还行。”片刻后,夏德里安道,“给你个九十分吧。”

    “接受基因之后,人的容貌会发生改变,同时会获得本体的一部分记忆。”它说,“看来我接受的记忆没有错。”

    它看着夏德里安,道:“你真的来了,看来我对你确实很重要。”

    “啊对,你是我的心肝宝贝。”夏德里安张口就来,接着踮起脚尖,像跳芭蕾那样在玻璃前转了个圈,“为了见你我还特意打扮了一下,好看吧?”

    它端详了片刻,道:“很不错的装扮,非常男性化。”

    夏德里安:“你怎么做出这个评价的?”

    它想了想,仿佛正在从脑海中提取信息:“大部分男性对少女的幻想完全不符合正常女性的身体发育结构,女性身体的脂肪含量更丰富,因此少女天生就更丰腴、更强壮,至于如今的男性审美偏好的细腰细腿,那是十几岁的少男才会具备的身材特点,由于脂肪含量少,男性在十几岁的时候身体构造往往比同龄女性更纤薄。因此,这种偏好纤细少女的男性审美其实是一种暗恋少男的投射——它是男性的自恋,或者说同性恋。”

    它看着夏德里安,又道:“所以你这种打扮,从审美的角度出发,是男性的自恋,从身材的角度出发,是十几岁少男的映射——因此我说你非常的男性化,有什么不对?”

    夏德里安听完拍了两下巴掌,笑了。

    它说:“看来你对我的回答很满意。”

    “是啊,弗拉基米尔是我教出来的,我们的思想一脉相承,如果他在这里,大概也会这么回答。”夏德里安道,“现在我可以放心了,真的很像。”

    它看着夏德里安,问:“你会杀了我吗?”

    “当然。”夏德里安笑了笑,“但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