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彻带了两瓶酒过来，但她自己却滴酒不沾，就连夏雨舒推过来的一杯可乐也回绝了。
宴席结束之后，一个人喝了一瓶半晕晕乎乎的导演，几乎是被副导演和编剧拖进车里的，进去的前一秒，还差点吐旁边的保姆车上。
人都散尽之后，夏雨舒和妘彻并排走在绿荫小道上，夏雨舒说：“您不喝酒吗？”
“曾经是喝的，后来年纪大了，就不喝了。”
“唔，那两瓶酒是专门为导演准备的吗？她好像很喜欢那个，我在剧组的时候压根没发现她还好这口。”
“那是因为你根本没怎么注意过她，她不止一次把酒带到了剧组来喝，有一次还不慎撒到了剧本上，被编剧指着鼻子骂。”
妘彻温和地说，“你只关心你关心的东西，当然，这并非是批评。”
好吧。夏雨舒承认这一点。她确实对一些事情不甚关心，比如，她甚至连导演是不是一个有名字的npc都没有注意过。
有风吹来，妘彻将自己的绿色围脖裹紧了一些，围巾的尾部塞进羽绒服里，拉链拉到最上方，她含笑说：“你邀请我一起来散步，该不会真的只是为了和我在寒风里闲聊吧？我这样的老年人可不怎么抗冻，你做好为我付医药费的准备了吗？”
“说实话，完全没有，”夏雨舒拉开路边的咖啡店的门，待妘彻进入后才接着说道，“被您看出来了，我是有问题想请教您。”
夏雨舒对游戏里的绝大多数角色都很随意，她会在电话里骂皇帝，却也会对妘彻使用尊称。
她对这类博学的长者有着天然的滤镜，年纪越大的人越容易获得她的尊敬，她没必要向一个游戏里的程序请教，但如果那是个年长的程序的话，就没问题。
“是这样的，有一个人，她有我想要看的两本书，一本古代历史，一本现代纪实。我想看古的，但是总是被她阻止，我对现的不感兴趣，但是她只同意我看这本，所以我很烦。”
妘彻拉开座位的同时问道：“你还记得那两本书的名字吗？我在好几所大学里都就职过，拥有它们的电子借阅证，或许我可以帮你找找看。”
“呃……不用了，因为这两本书是她写的，还没出版，应该查不到。”夏雨舒随意找了个理由。
“那本书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吗？”
“……也许？”
毕竟是为了笔试，这个笔试对她来说挺重要的，如果没有通过的话……
夏雨舒一愣，毕业在即，她没有考研的打算，打算直接找工作，但她现在发现，自己好像没有除了秋柠公司以外的备选。
她连论文都没写，全程只为这一个公司的一个笔试做准备，非常的孤注一掷。
“好吧，相当重要。”
如果没通过，她就真的要失业了。
“书的主人和你是什么关系呢？是点头之交还是挚友，或者是有矛盾的人？”
游戏和玩家……“我应该算是它的甲方？”
“那她可能对现代纪实更满意，更希望你看那本，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我更建议你能和对方好好谈一下。”
这个不太可能，游戏制造商不理玩家很久了，她们可能并不乐意和她谈。
“我再尝试一下吧，如果只有现代纪实也不是不行。”
收集什么设定不是收集呢？虽然她对新周的历史更感兴趣。
她想要追溯过去，并不是对它的“现在”有所不满，而是想要知道她们是怎么做的。
一部有艺术加工的电视剧还远远不够满足她的好奇心。
周一上午，夏雨舒准时去了于霈所在的高中，再次蹭了一节于霈的历史课。
不出意料，一无所获。
虽然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但夏雨舒说话算话，还是决定前往校长室一趟，帮她把评教改一下。
但于霈听说她要去，极力阻止：“你来真的？我就是开个玩笑！”
“你不想全改成优？”
“想，非常想，我自己都想钻进校长室把资料偷出来改了。”于霈诚实地说，但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
“要尊重学生们真正的想法，无论她们对我的评价是什么样的，我都应该接受。”
“所以？”
“所以你去校长室帮我把所有学生的评教都拍个照片，发给我就可以了，我完全接受她们的评价和建议，并进行改正，作为回报，她们也应该接受我课上的提问和抽背。”
“……”夏雨舒，“我差点就要以为你是个热爱学生的好老师了。”
回报？报复吧。
“课上提问和抽背还不够热爱吗？如果她们需要，我还可以牺牲课下时间去热爱她们。”
“可别了，我最讨厌拖堂的老师了，给其她老师一个热爱学生的机会吧。”夏雨舒说着，往身后的教室里看了一眼，里面空空如也。
于霈解释道：“下节课是体育，都去体育场了吧……这节体育课应该是那个姓温的新老师带的，你真应该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热爱学生’。”
夏雨舒挑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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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校里，女生们一律穿着宽松轻便的运动款校服，男生则可以穿自己买来的精美短裙，色彩艳丽夺目。
温铮给她们带体育课的时候，夏雨舒趴在教学楼的栏杆上眺望体育场，高二（3）的学生们被排成一个方阵，进行运动前的拉伸，之后绕着操场跑道开始跑步。
一条乌压压灰扑扑的长龙在跑道上，坠在队伍最后面的几个鲜艳的小点，就显得格外醒目。
学校对他们极尽优待，每天早上要跑早操，女生迟到一分钟要多跑十分钟，男生不跑也没关系。
男孩子身体弱，学校也心疼，担心起不到锻炼作用，反而会把他们累出个好歹。
体育课也是这样。按理说他们不用参与的，可是夏雨舒算了算时间，温铮已经要求所有学生沿着跑道跑十几分钟了。
看温铮那样子，估计还要再跑十几分钟。
果然“热爱学生”啊。
夏雨舒给她打了个电话，“你知道你像什么动物吗？”
边陪学生跑步边接电话的温铮：“闭嘴，我不想听。”
夏雨舒趴在栏杆上，悠哉地说：“牧羊犬，尤其是你在队伍前后来回循环跑的样子，真的好像怕小绵羊掉队的牧羊犬。”
温铮：“……”
温铮：“滚！就知道你嘴里吐不出来好话！”
“夸你呢，不过说真的，不让男生跑步，他们不掉队，你不就不用牧羊了吗？让他们跑步，真亏你想得出来。”
“他们不用跑吗？”温铮一边下意识反问，然后停顿了好几秒，不确定地说：“好像是这样，他们穿的都是裙子和带跟的小靴子，其她人都是运动鞋。不过我看他们跑得慢，也不怎么累，应该没事吧。”
不经常跑步的人跑两圈就会累得不行，大口喘粗气，可是她看那些男生口罩都没什么起伏。
大口喘气，口罩会随之起伏，没有起伏，就是没喘气，就是不累。温铮的推导逻辑非常简单粗暴。
夏雨舒轻易从她身上获得了优越感，真不愧是军队里出来的啊，比她还不了解情况。
平时他们都是用极轻的气音说话，如果说话时张大嘴，肯定会使口罩颤动，这也太不知廉耻了。
“我说，该自由活动就活动吧，别跑了，这都快放学了，学生们估计都饿了，你还让人家跑。”
温铮接纳了她的建议，并感谢她的提醒，但由于夏雨舒犯贱，说了句“不用太感谢，给我磕一个就行”，惨遭拉黑。
所以午饭她是和于霈一起去食堂吃的，蹭于霈的饭卡。
学校食堂不分老师和学生，夏雨舒混迹在一群学生之间，感觉自己比她们更像个学生——这届高中生都这么高的吗？
平时学生上课都是坐着，她也没仔细观察过，现在一看，几乎人人比她高个十厘米，夏雨舒都开始怀疑，平均身高178是不是用来安慰她这个小矮子的了。
于霈正在排队取餐，听她说起这个，就随口说，“那你去五楼吧，五楼都是不到160厘米的，你妥妥鹤立鸡群。”
夏雨舒怒：“别以为我不知道，五楼是男生食堂！”
学校食堂划分成了两部分，一二三四楼层是女食堂，五楼是男食堂，室外有直达五楼的楼梯。
室内四层和五层之间的楼梯在被水泥堵死了，据说因为前几年有个女生拿着从一楼买的肉夹馍前往四楼，爬楼梯时埋头干饭，不小心到了五楼。
事后女生非常愧疚自责，学校不得不花大价钱，给她请了个心理辅导，并给男生们秘密开展了一场拒绝性羞耻的讲座。
校长心疼钱心疼得不行，从那之后，楼梯封死，楼层标识也变得格外的大。
“不过他们确实好矮。”
于霈：“男孩子天生要矮一些嘛，这是基因里的东西，没办法的。”
“我还以为是因为女人喜欢矮个男人，他们才拼命微缩自己呢。”
于霈正在打饭，两只眼睛都盯着前面的鸡腿，“怎么会？你去配子库看看，几乎每个女人都要求高个基因，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是个小矮子。”
身高是由基因和后天因素造就的。
“他们长得迷你可爱呢，一半是因为高个基因在男性身上难以表达出来，另一半是他们后天努力，男孩子都是可爱灵巧的小鹿，谁会想要变成大笨熊呢？”
夏雨舒隐约觉得于霈提到的生物学概念，和自己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但她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来哪里不对，于是愉快地接受了。
于霈努努嘴，“听说男食堂的菜都是沙拉，肉类就更少了，高中男生处于发育期，想要拥有完美的身高，必须在这个阶段上下功夫。”
学校每个学期做一次问卷，学生们把自己喜欢吃的菜系菜品写上去，学校会根据反馈的结果，对食堂里的菜品进行调整。
现在她们就身处女食堂中，放眼望去全是肉食和碳水，几乎看不到什么蔬菜，夏雨舒一边往自己盘子里夹肉，一边操心学生们会不会便秘，并幸灾乐祸于自己不用担心这个。
于霈往夏雨舒盘子里放了杯饮料，“果蔬汁，这个必须在食堂喝完，不能带出去。”
女食堂赠送一份果蔬沙拉，男食堂赠送一只小鸡腿，学校为了学生的营养均衡操碎了心。
但她们很快发现，女生会把蔬菜沙拉带出去，转手塞给班上的男生当晚餐，男生也会把自己不想吃的鸡腿送给女生当零食。
所以蔬菜沙拉被撤除了，现在那个窗口只有果蔬汁。
果蔬汁好啊，好就好在可以挡住学生们“我吃撑了实在吃不下”的话——吃不下那就喝，喝不完不准走。
夏雨舒不太乐意喝，却也没拒绝，打算到时候放在座位上，直接走掉，她不是这里的学生，校规管不到她。
她已经坐下吃饭了，于霈还在挑选座位。
老师和学生们同处一个食堂中，当老师开始用目光寻找座位的时候，几乎所有学生都会低下头，小心翼翼地细嚼慢咽。
于霈有个恶趣味，她不会立刻去空位上坐着，非要仔细挑选一番，哪里的学生头低得最狠，她就去哪里，还要再装模作样地来一句“不介意老师坐在这里吧”。
夏雨舒坐在她的邻桌，听到有两个学生小声嘀咕，“还是男生过的爽。”
的确，男生就不用担心会有老师要和他们坐在一起。
因为学校里根本就没有男教师。
夏雨舒也是刚知道，她在师范大学看到的那一半男生，其中的99%都是要去抚养院工作的，虽然他们学的也是教育。
但工作和专业不对口嘛，多正常，她的专业还是“皇帝”呢，到最后不还是只能在电视剧里过过皇帝瘾？
她想到了仁教授，他怎么会留在教育行业并成为了周师的教授呢？
这也太不合理了。
难道就因为“剧情需要”？
果然和那几个男的沾边的剧情bug都非常多，像这种既不是主线剧情也不是支线剧情的，就比较正常。
中午休息时，她问于霈：“既然都有男食堂，为什么没有男教室呢？反正学校里也没有几个男生，随便腾出一两个教室就够用了吧。”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本来女男智商就有差距，你看提高分数线之后，都没有几个考上高中的，再让他们和女生同班，成绩还搞排名，我都担心他们厌学崩溃。”于霈叹了口气，“万一再来个跳楼，我实习转正的事肯定泡汤。”
她又转向夏雨舒，“要不你自己拟一个分班通知，然后去校长办公室，摁着她的手逼她把章盖了？”
夏雨舒：……
就不能梦个大的吗？比如写个全国分班通知，去皇帝的书房，摁着她的手逼她把章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