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另类31
这趟突如其来的星城之旅,到此结束了。
短短五天,却遇见了好多人,发生了好多事,如果写成小说的话,大概能写十万字。
这趟旅程最大的收获,当然是李如深——虽然还没完全收获,但是他有种强烈的预感,他和李如深之间,只剩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了,就看谁先忍不住捅-破它——只是想想都觉得心潮澎湃呢。
“嘀嘀!”
指纹解锁,推开门,听到呻喑声,祝星禾又赶紧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
把行李箱和两个手提袋放在门口,乘电梯下楼,走到小区中央的小花园,挑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掏出手机一看,竟然还关着机呢。
开机后弹出许多消息,他不忙着看,先给祝女士打电话。那边很快接了,祝星禾声音带笑:“妈,我回来啦。”
“飞机这会儿才落地吗?”祝佳音在那边说,“我十分钟前给你打电话还关着机呢。”
“下飞机后忘了开机了,”祝星禾老实交代,“到家才想起来。”
“这也能忘,”祝佳音嗔怪,“不是叮嘱过你下飞机后要第一时间打电话报平安吗?”
祝星禾心说,都怪李如深,只要和李如深在一起,他整个人的状态就很奇怪,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就是很奇怪。
“下次不会了。”祝星禾换个话题,“妈,店里这几天很忙吗?你都没怎么给我打电话。”
“这不是刚招了个临时工么,我一边顾店一边还要培训他,当然忙了。”祝佳音说,“你呢,这几天玩得开不开心?”
“超开心,星城特别漂亮,有种古典和现代相融合的美,而且好吃的也很多,等有时间了我们一起去。”祝星禾兴致勃勃地说,“我还给你和干妈买了礼物,等周末我给你们带回去。”
“好,我等你回来。”
挂了电话,祝星禾开始查看各种信息,先从微信看起。
纪松沉:[我借了我妈的车,去机场接露露。]
纪松沉:[你几点到?不是太晚的话我可以等等你。]
纪松沉:[我们先走了,你自己打车吧。]
露露的全名是张蘩露,是纪松沉的另一个女朋友。
纪松沉和常舒是在高二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在一起的,一年后因为高考分隔两地,纪松沉留在了西城,常舒则去了燕城。
异地恋只坚持了半年,纪松沉就坚持不下去了——他正处于一个男人一生中性-慾最强的年纪,再加上又是游泳运动员,荷-尔-蒙分-泌旺-盛,性-慾要比普通人强得多,只靠自-慰根本无法获得满-足。
于是纪松沉给了常舒两个选择,要么分手,要么变成开放式关系,他可以和别的女生上-床,常舒也可以和别的男生发生关系——常舒纠结了一段时间,选择了开放式关系,她在燕城也交了个男朋友,只有在寒暑假的时候,她和纪松沉才是只属于彼此的。
祝星禾不理解但尊重,只要二位当事人两厢情愿,他这个外人无权置喙。
纪松沉总说体育生没几个好东西,他自己就是最直观的例子,所以祝星禾对体育生向来都是避而远之,喜欢不了一点。
纪松沉这会儿正忙着,祝星禾不好打扰,转而点开了梁姵琪的聊天界面。
梁姵琪:[小禾苗,你回来了没有?]
梁姵琪:[陪我一起吃晚饭好不好?]
梁姵琪:[怎么不接我电话?]
梁姵琪:[我真的要生气了!]
梁姵琪:[理理我理理我理理我!]
祝星禾莞尔一笑,打了语音电话过去,梁姵琪秒接。
“你终于出现了!”梁姵琪是个大嗓门,不用开免提都听得很清楚,“给你发微信不回,给纪松沉发微信也不回,你们一个两个的是想急死我吗?”
“我这不是刚开机就给你回电话了嘛,你在学校吗?”
“嗯,在宿舍躺着追剧呢。”
“我刚到家,收拾收拾就去找你。”
“还是我去找你吧,我想早点儿见到你。”
“……”祝星禾有些犹豫,因为不知道纪松沉什么时候能完事,他和张蘩露一个暑假没见了,说不定会折腾得久一点,“还是我去找你吧,我骑上我的小摩托,一溜烟就到了。”
“行吧,那你快着点儿,别让我等太久喔。”
“知道啦,拜拜。”
继续点开下一位好友,发现萧婧婷莫名其妙地给他转了两万块钱,也没个说明。
祝星禾发了个“?”过去,萧婧婷很快回了条长长的语音过来。
萧婧婷:“你前两天不是上了个热搜么,网友把你的微博、抖音都扒了一遍,顺藤摸瓜把《闪闪》也扒出来了,然后这两天《闪闪》在猫耳的播放量暴增,马上要破千万了。这都是你带来的流量,所以这两万块钱是我个人给你的奖励,等拿到这个季度的分成,另有奖金。哎,我这几天一直憋着没问你,你和路直真谈上了吗?”
祝星禾:[没谈,我跟他不熟,那就是个乌龙。]
萧婧婷:[好可惜,我还觉得你们俩挺配呢。]
萧婧婷:[快跟我说说,你的破处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
祝星禾都快忘记这茬了。
说起来他还是因为想破处才和李如深相亲的,他的动机如此邪恶,他的行动却过于纯洁,才刚进行到酝酿感情的阶段,还从未触及过性愛,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破处啊?
祝星禾:[还在原地踏步……]
萧婧婷:[ -_-|| ]
萧婧婷:[小禾同学,你要抓紧时间啊,你是这部剧的灵魂,只有你行了这部剧才会行。]
萧婧婷:[看到喜欢的就大胆地往上扑呗,你长得跟仙女似的,就算是钢铁直男也能被你掰成蚊香,我只恨自己没长Dior,否则我早就把你OOXX了。]
萧婧婷:[只是让你跟男人做愛,又没让你跟他结婚,别矜持,别犹豫,犹豫就会败北。]
萧婧婷:[/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祝星禾:[姐,你就别给我上压力了,我会努力的/皱眉]
萧婧婷:[好好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看完微信,接着点开微博,惊讶地发现大号涨了十几万粉,显然也是那次热搜带来的。
流量果然是个好东西,怪不得人人都想要流量。
前两天发的那条Vlog居然破万转了,评论也有大几千,点进评论区,前排全都是彩虹屁。
[从热搜来的,我嘴脏我先……算了,这个颜值我喷不了。]
[我宣布,全世界最可爱的男孩子出现了!]
[老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忠诚的舔狗。]
[老实说,是路直高攀了。]
[我的宝藏太太被发现了555~所有人都去听《闪闪发光的你》,我今年的广播剧TOP1,小禾配得炒鸡好!]
[妈粉+1]
……
被夸夸真的好开心,祝星禾对着手机笑得像个傻子。
他蓦地想到Flow,评论区如此和谐,Flow功不可没。
他今天说的那些话,也不知道会不会惹Flow生气。
祝星禾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多想。
因为惦记着9月3号品牌活动的门票,他又切到小号,看到私信提醒,就顺手点了进去。
一秋之鹤:[我抢到品牌活动的门票啦!]
一秋之鹤:[两张,我们一人一张。]
一秋之鹤:[图片]
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祝星禾忍不住欢呼了一声。
是禾不是河:[太好了!你真棒!]
是禾不是河:[多少钱?我转给你。]
等了等,一秋之鹤没有回复他,估计不在线。
犹豫片刻,祝星禾又发了几条。
是禾不是河:[秋秋,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是禾不是河:[虽然微博资料显示我是女孩子,其实我不是,我是个男孩子,一个女性化的男孩子,我喜欢化妆,喜欢穿裙子,喜欢和女孩子一起玩。]
是禾不是河:[虽然不是有意的,但还是很对不起,隐瞒了你这么久/鞠躬]
刚退出微博,屏幕上方弹出一条微信提醒。
纪松沉:[回来吧。]
第32章
另类32
祝星禾回到家的时候,放在门口的行李已经被拿进去了。家里只有纪松沉一个人,他刚洗完澡出来,只穿了一条阿罗裤,属于运动员的健美身材一览无遗,宛如米开朗基罗的雕塑。
在一个家里生活了这么多年,祝星禾早就对纪松沉不爱穿衣服这件事习以为常,再好的身材看上好几年也看腻了,哪怕纪松沉赤-身裸-体当着他的面遛鸟他都不会多看一眼。但他刚刚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声音,难免会产生一些不该有的联想,有种小孩撞见父母亲热的羞恥感。
“纪松沉,我已经跟你说过一万遍了,洗完澡擦干了再出来,”祝星禾一脸嫌弃,“你看看,地板上都是水渍。”
纪松沉甩甩湿漉漉的头发,口气不善:“一回来就挑我的刺,我看你是欠收拾了。”
祝星禾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想干嘛,拔腿就往主卧的方向跑,纪松沉预判了他的预判,凭借大长腿的优势,轻而易举地截住了他的去路,祝星禾直接撞到了他身上,羊入虎口。
纪松沉一只手箍住他的腰,一只手打他屁-股:“我今儿个非得给你点Color see see,让你知道谁是这个家的老大。”
“多少年前的老梗了你还在用。”祝星禾被纪松沉薅了起来,只有脚尖点着地,他双手扶着纪松沉的太平洋宽肩,也不挣扎,因为他越挣扎纪松沉就越来劲,他太了解他了,“你快放开我,你把我衣服都弄湿了。”
“湿了就湿了呗,反正你一会儿就脫了。”祝星禾每次从外面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纪松沉再清楚不过了,“求求我我就放过你。”
祝星禾不经意看见纪松沉脖子上有块吻-痕,一垂眼,胸口也有,他偏头看向别处,软声说:“别闹了,我洗个澡还得出去呢。”
“出去干嘛?”
“去学校找梁姵琪吃饭。”
“带上我呗,我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不要。”
“那你今天别想出门了。”
“……”
祝星禾气得想咬他一口,可又下不去嘴,只能忍气吞声:“好好好,带你带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箍在腰上的手臂一松,祝星禾立刻和纪松沉拉开距离,绕过他回房去,走了几步,到底不甘心,飞快地在纪松沉后背上拍了一巴掌,然后迅速跑回房间,躲在门后听纪松沉在外面愤怒地叫嚣。
祝佳音当初买房子是为了把父母从老家接过来养老,所以在蓝桥大学城附近买了这套小三居,这样祝星禾大学四年就不用住宿舍了,他不适合集体生活。
可惜两位老人家不肯配合,好好的计划全泡汤了,倒让祝星禾和纪松沉提前过上了没有家长管束的自由生活,外卖随便点,夜随便熬,女朋友随便带回家。
祝星禾住的是主卧,带独立卫浴——幸好不用和纪松沉共用一个卫生间,否则他们俩每天都会因为“站着尿尿or坐着尿尿”大吵三百回合,纪松沉真的是一点耳性都没有,祝星禾最烦他这点。
快速洗个澡,穿好衣服,祝星禾想偷偷溜出去都不行,因为小摩托的钥匙在纪松沉那儿,他只能喊上纪松沉一块儿出门。
纪松沉骑着小摩托载着他,五分钟就到学校了。纪松沉虽然是隔壁体院的,对西音的校园却熟得跟自己家一样,轻车熟路就到了梁姵琪的宿舍楼下。
祝星禾给梁姵琪发微信说他到了,不出两分钟,梁姵琪就从宿舍楼飞奔出来,像只花蝴蝶一样扑进祝星禾怀里。
“我好想你啊啊啊!”
“我也想你。”
“你变漂亮了!”
“你也是。”
两个好朋友激动地抱在一起,纪松沉冷眼旁观,忍不住嘴欠:“你们俩好像《老友记》里瑞秋那几个一见面就尖叫的塑料闺蜜。”
梁姵琪赏他一个白眼:“你来干嘛?”
纪松沉嬉皮笑脸:“来蹭饭。”
梁姵琪横眉冷对:“你能不能上别地儿蹭去?我跟小禾有很多私房话要说,你在这儿很碍眼。”
“你们说你们的呗,我不听就是了。”
“你又不是聋子怎么可能不听?”
“怕被人听见你别说啊。”
“你——”
“好了好了,别吵了。”祝星禾出来打圆场,“你们俩怎么回事儿,一见面就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有什么爱恨情仇呢。”
梁姵琪:“嘁,像他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直男,白给我我都不要。”
纪松沉:“呵,追我的人从这里排到了法国,根本轮不到你。”
祝星禾:“……”
你们还能再幼稚一点吗?
祝星禾让纪松沉骑着小摩托先去店里点菜,他和梁姵琪走着过去,顺便说说话。
梁姵琪从包里掏出两个巴掌大小的Hello Kitty挂件:“一只花仙子Kitty,一只紫蝴蝶Kitty,你挑一个吧。”
祝星禾笑问:“你想让我挑哪个?”
梁姵琪把紫蝴蝶Kitty递过来,祝星禾故作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这俩都是中古限量款,”梁姵琪说,“我和邱一弦在东京跑了好多家三丽鸥商店才买到的。”
祝星禾没有问价钱,他和梁姵琪之间互送礼物从来不在乎价钱。他直接把挂件挂到包上,而后从包里掏出一只长方形小盒:“我也有礼物,在星城一家文创店买的。”
梁姵琪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海棠花流苏发簪:“好漂亮!喜欢喜欢!”
祝星禾说:“这支簪子的名字叫‘海棠春色’。”
他学的琵琶,梁姵琪学的古筝,他们俩都是汉服爱好者,他拍视频时的古装造型都是梁姵琪帮他做的,他一个人可弄不来。
正说着话,看见一个认识的人迎面走来,祝星禾和对方相视一笑,梁姵琪却只当没看见。
等走远一点,祝星禾低声问:“你和春雨真的绝交了?”
梁姵琪满不在乎地点点头:“嗯。”
春雨是梁姵琪在西音交的第一个朋友,两个人关系一直很好,可自从春雨交了个才华横溢却长相欠奉的男朋友,梁姵琪就对春雨越来越冷淡了。
梁姵琪曾经和祝星禾吐槽过:“以前春雨在我眼里是个闪闪发光的大美女,可现在我一看到她就会想到她和那个丑男接-吻做-愛的画面,我就觉得膈应。我实在理解不了智性恋这种生物,智慧和才华又不会通过性-传-播。”
“找男朋友一定要找长得帅身材好的,他说的话可能是假的,他对你好也可能是装的,但是颜值和身材是装不了的。”梁姵琪突然一本正经地说,“小禾苗,你要是找个丑男做男朋友,我也和你绝交。”
祝星禾想到李如深那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帅脸,笑着摇摇头:“你放一百个心,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第33章
另类33
他们在南门外常去的那家店吃部队锅,纪松沉吃到一半被同学一个电话叫走了,祝星禾和梁姵琪攒了一个暑假的话,边吃边聊,在店里待到九点多才回学校。
他们去了田径场,一边散步一边聊,又聊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把话匣子掏空了,祝星禾把梁姵琪送回宿舍,自己骑着小摩托回家。
快到小区的时候,祝星禾看到人行道上四仰八叉躺着个人,有路人从旁边经过,也只当没看见,绕过去就走了。
祝星禾却没办法视而不见,万一这人有个三长两短,他会良心不安。
把小摩托停在路边,祝星禾刚走近就闻到了浓重的酒气。
原来是喝醉了,只要不是突发疾病就好。
但醉酒也有死亡风险。之前还在老家的时候,有位姓徐的邻家叔叔就是死于饮酒过量,他老婆以为他就是喝多了,睡一觉就好了,没想到这一睡再也没能醒来。和徐叔叔一起喝酒的几个人里就有庄承,徐叔叔的老婆让他们赔钱,否则就告到法院去,庄承是个软饭硬吃的穷光蛋,这笔账还是落到了祝佳音头上,最后到底赔了多少钱祝星禾也不清楚,反正从那之后家里好长时间都没吃过肉。
祝星禾在那人旁边蹲下来,凑近一看,是个年轻英俊的男生,应该是附近哪所大学的学生,看他健壮的体格,大概率是纪松沉的校友。
而且祝星禾觉得这人有些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喂,同学,醒醒,同学……”
祝星禾一边喊一边拍他的肩,可男生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来醉得很严重。
没办法,祝星禾只能从男生的短裤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然而手机没电了,完全开不了机,成了一块毫无用处的板砖。他又把手伸进另一边口袋,想看看有没有学生卡之类的证件,可惜什么也没有。
祝星禾把男生的手机收进自己包里,免得丢了,然后掏出自己的手机,在打给警察叔叔还是纪松沉之间犹豫了几秒,选择了后者。
好在纪松沉很快就接了,祝星禾问:“你在家吗?”
“我刚回来,你不会还跟梁姵琪在一块儿呢吧?”
“没有,我快到小区门口了,看见人行道上倒着一个人,醉得不省人事了,看样子多半是你们体院的学生。我一个人弄不动他,你过来帮个忙,把他送回学校去。”
“别是碰瓷的吧?万一等他醒过来说身上的钱丢了,一口咬定是你拿的,你上哪儿说理去?你直接打个110,让警察叔叔把他拉派出所去得了。”
“警察叔叔挺忙的,这点小事儿就别麻烦他们了,而且我觉得他不是碰瓷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
“因为他长得很帅。”
“……”纪松沉无语片刻,淡声唾弃:“颜狗。”
“好意思说我,难道你不是?”
“……”
“别废话了,快点过来,从北门出来往左拐,就在你常去的那家理发店对面。”
挂了电话,祝星禾又试着把人叫醒,依旧毫无反应。
酒气熏人,祝星禾起身走开,坐在小摩托上看手机。他点开微博,查看私信,一秋之鹤在两个小时前就发来了回复。
一秋之鹤:[小禾,我也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一秋之鹤:[其实我也不是女孩子,而是一个50+的老阿姨,我儿子都快奔三了。]
一秋之鹤:[不管你是女孩子还是男孩子,不管你是什么样的男孩子,都不会影响我对你的喜欢。]
祝星禾先是惊讶,后是感动。他好幸运,总是能遇到很好很好的人。
网上冲浪,身份都是自己给的,真真假假没必要分得太清楚。如果不是要线下见面,他和一秋之鹤也不会互相坦白,他们都只会活在对方的想象里,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是禾不是河:[秋秋你真好~(^_^)~]
是禾不是河:[就算你比我年长得多,我也依旧很喜欢你,以后我们还是一对快乐的追星搭子!]
是禾不是河:[无比期待三天后的见面/HO亲亲]
一秋之鹤没有回复他,以她的年纪,这个点儿应该已经睡了。
路边的很多店铺都打烊了,行人也没几个。
那个男生纹丝不动地躺在那里,祝星禾不放心,又回到他身边,伸出食指去探他的鼻息,幸好呼吸还在。
祝星禾忽然想到一个叫醒他的办法,于是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他的鼻子,而后在心里默数:一,二,三,四,五……
刚数到“七”,男生发出一声类似猪叫的声音,祝星禾急忙松开他的鼻子,见他的眼睛半睁半阖,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同学,你醒了吗?”
男生张了张嘴,发出一点含混的声音,祝星禾没听清,俯身凑近些:“你说什么?”
没成想男生突然抬手勾住他的脖子,用力往下一带,把祝星禾摁进了他怀里,随即用两只手紧紧抱住。
祝星禾使劲挣扎,竟然挣不脱,男生的力气实在太大,符合祝星禾对他的直观判断。
男生一边死死地抱着他,一边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老婆……你别跟我分手,你别不要我……我会改的……你嫌我器太大活不好,嫌我太粗-暴,嫌我太黏人,我都可以改……老婆,别不要我,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对付醉鬼,祝星禾有经验,他顺着男生的话说:“好,不分手,我不会不要你的。你先放开我好不好?我这样趴着很难受。”
男生却抱得更紧了:“不行,我放开你你就跑了。”
祝星禾耐着性子说:“我不会跑的,我还要带你回家呢。”
“这是在干什么?”
头顶忽然响起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祝星禾大喜:“你终于来了,我的腰快被他勒断了,快救救我!”
纪松沉绕到另一边,把箍在祝星禾腰上的手臂掰开,祝星禾终于自由了,赶紧撑着地爬了起来。
“何宜谦?”
听见纪松沉念了个名字,祝星禾忙问:“你认识他?”
纪松沉反问:“你不认识他?”
祝星禾一头雾水:“我应该认识他吗?”
纪松沉站起来,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的男生:“我们体院的校草,在蓝桥还蛮有名的,追他的女生超多,不过我听说他被富婆包养了。”
听见“校草”两个字,祝星禾猛地想起来了,萧婧婷前几天给他看过这个男生的照片,就是那个只穿了一条短裤的肌肉男,好像是个篮球运动员。
看着眼前这个醉得坐都坐不起来的男生,祝星禾实在很难把他和“校草”两个字联系起来。
第34章
另类34
看在同为体院学子又有过一点交集的份儿上,纪松沉把醉成一滩烂泥的校草背回了家。
何宜谦身高一米九几,一身腱子肉,重得跟头猪似的,把纪松沉累够呛,中途好几次都想撂挑子,可要真撂了不就意味着他体力不行吗,就算为了面子他也要坚持到底。
祝星禾骑着小摩托先到单元楼下,等纪松沉背着何宜谦过来,帮他们开门、摁电梯。
见纪松沉汗如雨下,祝星禾从包里掏出纸巾,给他擦脸。纪松沉闭着眼,气喘吁吁地说:“让你打110你不打,就会坑我……我的命也是命啊。”
祝星禾也有点过意不去,毕竟闲事是他管的,出力的却是纪松沉,还把纪松沉累成了狗。
“好啦,不让你白出力,”祝星禾说,“待会儿我帮你按摩行了吧?”
从初中到高中,纪松沉为了保护他做了很多事,他也很想为纪松沉做点什么,就跟游泳队里的按摩师学习了一整套按摩手法,只为纪松沉一个人服务,帮他缓解运动疲劳、预防运动损伤。
不过自从上大学以后他就越来越忙,已经很少再帮纪松沉按摩了,纪松沉求他都没用。
纪松沉闻言大喜,顿时又有劲了:“你得把我按睡着了才行。”
祝星禾的手又嫩又软,被他按摩是一种享受,不像队里五大三粗的按摩师,总是把人往死里按,你叫得越惨他下手越狠。
进了家门,纪松沉像扔麻袋一样把何宜谦扔到沙发上,一时直不起腰来。T恤被汗水湿透了,黏在他的前胸和后背上。
“辛苦你了,”祝星禾赔着笑说,“快去洗个澡吧。”
纪松沉横他一眼,扶着腰回房去了。
祝星禾把何宜谦的球鞋脫了,把他的双腿搬到沙发上,让他躺平,又把他的脑袋抬起来,在下面垫个抱枕,最后把沙发毯展开,盖到他身上。
何宜谦睡得很安详,在灯光下看,他的脸更帅了,完全当得起“校草”的称号,不过和李如深比还是略逊一筹,李如深不止皮相和骨相一流,那种清冷沉静的气质也超级迷人。
一想到李如深,祝星禾就想到了那两件衣服,他特意留下这两件衣服,就是为了给下次见面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那么多偶像剧可不是白看的,总得从中学到点什么。
回到房间,打开行李箱,找出那两件衣服,拿着去了书房,洗衣机在书房的阳台上。他查看了衣服上的标签,确定可水洗之后才放进洗衣机里。
他该去洗澡的,可待会儿还要给纪松沉按摩,等按摩完再洗也不迟,不如先把行李收拾了。
刚收拾了一会儿,就听见纪松沉喊:“我洗完了!过来按摩!”
祝星禾:“……”
连五分钟都不到也叫洗澡?顶多算是涮了涮。
从客厅路过,祝星禾看了看沙发上的校草,依旧沉睡着,没有丝毫要醒的迹象。
进了纪松沉的房间,纪松沉已经乖乖趴在床上,翘首以待了。祝星禾也上了床,跪坐在纪松沉身侧,边按边说:“你跟校草熟吗?”
“不熟,”纪松沉的脸埋在枕头里,瓮声瓮气的,“只是一起打过几次球,话都没说过几句。”
“那你怎么知道他被包养了?”
“之前在学校论坛上看过一个帖子,发帖的楼主说他亲眼看见何宜谦和一个中年大姐搂搂抱抱,然后一起上了一辆豪车,楼主还拍了照片,画面看起来确实挺暧昧的。”
“看图说故事,这是最低级的造谣手段,我在粉圈见得多了。”
“主要是找金主这种事在我们学校还挺常见的——你知道包养一个长相普通的体育生需要多少钱一个月吗?”
“一万?”
“两千。”
“……”
“既可以满-足性-慾又有钱赚,何乐而不为呢?像我这种洁身自好的男孩儿在我们学校绝对是一股清流。”
“……”
“怎么不说话了?”
“我无话可说……以后这种毁三观的事别跟我说了,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祝星禾总觉得纪松沉有夸大其词的嫌疑,但“体育生”在他心里的形象还是越来越糟糕了。
“哎,你觉得我帅还是何宜谦帅?”纪松沉忽然问。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我哪儿比他差了?”
“你去照照镜子就知道了。”
“祝星禾——”
“你再乱动我不给你按了。”
纪松沉老实趴好,又问:“你该不会是看上何宜谦了吧,所以才把他捡回家?”
祝星禾无语:“我才没那么肤浅,随随便便就能看上什么人。而且我明明让你把他送回学校,是你嫌折腾,才把他带回家的。”
纪松沉一本正经地说:“虽然我跟你说过一万遍了但还是要再强调一次,别靠近体育生,会变得不幸。”
祝星禾的双手离开他的身体:“好,我现在就离你远远的。”
纪松沉忙说:“别呀,我不说话了,你好好按。”
纪松沉真的闭嘴了,安静了不到五分钟就打起轻鼾——他还真快,洗澡也快,睡觉也快。
祝星禾停下来,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帮他盖好夏凉被,关上灯,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来到客厅,看看何宜谦,见他没有异样,祝星禾转去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两瓶矿泉水,放在沙发旁的茶几上,等何宜谦半夜醒来可以喝。
接着去了书房,把洗好的两件衣服晾起来。
祝星禾回到房间,收拾了一半的行李也懒得再继续,他实在太疲惫了,有种精疲力尽的感觉。
直接去洗澡,洗完出来已经过了零点,平时肯定要把微信、微博、抖音都刷一遍才舍得睡,今天只是看看有没有漏掉李如深的微信,然后定好闹钟,就关灯睡觉了,明天还得早起呢。
一夜沉眠。
临近起床时间,祝星禾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意识朦胧。
好奇怪,他的杰拉多尼怎么变得这么硬,而且还有温度?
什么东西在压着他?
是不是纪松沉又溜到他床上来了?
别看纪松沉的外表是个猛男,却害怕打雷,每到雷雨天就非要和他一起睡。
“纪松沉,你压到我了……”
小声咕哝了一句,祝星禾缓缓睁开眼睛,对着近在咫尺的陌生面孔愣了须臾,他没像偶像剧里演的那样发出尖叫,只是倒抽一口凉气,猛地坐起身来,抬脚就朝对方踹过去。
也不知道踢到了什么部位,男生猝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
纪松沉闻声赶来,看看一脸懵逼的祝星禾,再看看床上的另一个人,怒吼一声:“何宜谦!我杀了你!”
第35章
另类35
根本不用纪松沉动手,何宜谦已经痛得死去活来。
祝星禾看着他咬牙切齿、五官扭曲的样子,既疑惑又担心,疑惑的是自己刚才那一脚并没用多大力,何宜谦怎么会痛成这样,担心的是如果把何宜谦踹出个好歹,他难逃责任。
纪松沉掀开被子,见何宜谦衣裤整齐,先是松了口气,又见何宜谦双手捂裆,只觉下腹一紧,顿时生出几分同情。他用谴责的目光看着祝星禾:“这大早上的,你怎么能往那儿踢呢?是真的会断的。”
祝星禾一脸无辜,低声下气:“我……我就是随便一踢,不是特意要踢那里的……”
这种情况,纪松沉和祝星禾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等着何宜谦自己熬过去。
“他怎么会在你房间?”纪松沉问。
“我哪儿知道,我一觉醒来就看见他在我床上,大概是昨天晚上稀里糊涂摸进来的吧。”
“你怎么不锁门?”
“你这是受害者有罪论,我平时也没锁门的习惯啊。”
纪松沉摸了摸鼻子,又问:“这家伙没对你做什么吧?”
祝星禾低头看看自己,衣服穿得好好的,身上也没感到任何不适,显然什么都没发生。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何宜谦忍痛开口:“纪松沉,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纪松沉意味深长地吐出两个字:“男人。”
何宜谦挣扎着坐起来,尽可能让扭曲的五官恢复原本的模样,而后冲祝星禾伸出手:“你好,我是何宜谦。”
祝星禾看着那只修长的手,犹豫要不要握,因为那只手刚刚摸过何宜谦的隐-私部-位。
祝星禾和何宜谦坐在一张床上的画面实在太扎眼了,纪松沉代替祝星禾握住那只手,没好气地说:“好什么好,有话到外面说去。”
说着就要拉何宜谦下床,何宜谦立刻倒抽一口凉气:“你别动我!我自己来!”
何宜谦忍着疼,慢吞吞地走去客厅,小心翼翼地坐在沙发上,拿起茶几上喝剩的半瓶水,一口气全灌下去。
不等纪松沉质问,何宜谦主动交代:“我在这个小区租了间房子,格局跟这儿一模一样,我昨晚迷迷糊糊醒过来,还以为在自己家呢,去了趟卫生间就摸回房间睡觉了。”
纪松沉说:“你就没发现床上躺着个大活人?”
何宜谦说:“当然发现了,我以为床上躺的是我老婆,就抱着他……”
何宜谦及时收声,目光停落在站在不远处旁听的祝星禾身上。
虽然才刚睡醒,头发有些凌乱,神情有些呆滞,但丝毫不会减损他的美貌,反而让他像一只毛绒绒的小动物,可爱又迷人,让人有种Rua一Rua的冲动。
何宜谦轻咳两声,表情和语气都变得郑重起来:“对不起啊,我昨晚喝多了,虽然我在不清醒的状态下进了你的房间,但我敢用人格担保,我就是纯睡觉,绝对没有对你做过任何不该做的事。 ”
祝星禾轻轻点头:“我相信你。”
他的行为举止再女性化,他也是个男孩子,两个男孩子睡在一张床上没什么好在意的,他在意的是他踹何宜谦那一脚,何宜谦刚才疼成那样子,应该伤得不轻,可受伤的部位太特殊,他又不好意思问。
“谢谢你。”何宜谦微微一笑,环顾一圈,问:“你们也在这个小区租了房子?”
纪松沉“嗯”了一声。
何宜谦看看祝星禾,又看看纪松沉:“你们是……”
他没问完,但纪松沉知道他想问什么,口气生硬地说:“我是直男。”
何宜谦点点头,笑着说:“那挺好的。”
纪松沉皱了皱眉,总觉得何宜谦话里有话。
何宜谦又问:“我怎么会在这儿?”
纪松沉用下巴点了点祝星禾:“我朋友发现你倒在小区附近的人行道上,就给我打了个电话,是我把你扛回来的。”
何宜谦注视着祝星禾,眉眼含笑,嗓音和煦:“谢谢你啊,现在像你这么有爱心的人不多了。”
祝星禾摇了摇头:“不客气。”
纪松沉:“……”
我呢?
老子辛辛苦苦把你背回家,难道连句“谢谢”都不配得到吗?
操。
纪松沉冷着脸下逐客令:“你是不是该走了?”
何宜谦闻言起身,那个地方还在一阵一阵地发疼,导致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他走到祝星禾面前,笑着说:“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何宜谦,宜室宜家的宜,谦谦君子的谦,在体院读大三,是一名篮球运动员。”
从昨晚到现在,何宜谦第一次在祝星禾面前直立起来,他比纪松沉还要高一些,既挺拔又健壮,无形之中就让祝星禾感到些许压迫感,不由地想要离他远一点。
祝星禾站着没动,礼貌而简短地回应:“我叫祝星禾,在音乐学院读大二。”
何宜谦轻不可闻地重复了一遍祝星禾的名字,笑着说:“那我今天就先走了,拜拜。”
他的笑容比阳光还灿烂,晃了下祝星禾的眼。
何宜谦刚走,祝星禾的闹钟就响起来,他赶紧回房间洗漱。
开学第一天,当然得收拾得漂亮点,花了二十分钟精心打扮,等他出门的时候纪松沉早走了。
下楼的时候给梁姵琪打个电话:“我现在去学校,你要吃什么早餐吗,我给你带。”
梁姵琪说:“我想吃麦当劳新出的那个蛋沙拉叠叠卷,再加两份薯饼和一杯咖啡。”
祝星禾一口答应,然后问:“你晚上有空吗?”
“你先说干嘛。”
“逛街。”
“那我可太有空了。”
“行,待会儿见面再说。”
去学校的路上正好经过一个不怎么繁华的商圈,商圈里各种快餐店都有。
停好车,祝星禾走进麦当劳,在没人用的自助点餐机上点了两份叠叠卷套餐、两份薯饼和两只奶黄派,付款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包里有两部手机,愣了两秒,想起另外一部手机是何宜谦的。
都怪他太粗心,只能中午的时候送到体院去,让纪松沉转交了。
第36章
另类36
大一新生在一周前就开学了,祝星禾骑着小摩托进入学校的时候,校园里遍地都是穿着迷彩服的学弟学妹,打今儿起他就荣升学长了。
到了梁姵琪宿舍楼下,发微信喊她下来,等待的几分钟里,每个从他身边路过的女生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他没穿什么奇装异服,发型和妆容也都正常,纯粹是因为脸蛋长得太漂亮,漂亮得分不清男女。
在见到梁姵琪之前,祝星禾先见到了春雨,春雨和梁姵琪同班,也住这栋宿舍楼。
祝星禾是通过梁姵琪认识的春雨,现在梁姵琪和春雨不再来往,祝星禾和春雨自然也就没了交集,但他对春雨没有恶感,他认为春雨和梁姵琪都没有错,春雨想和什么样的人交往是她的自由,梁姵琪想不想和春雨继续做朋友也是她的自由,正如罗素所说:须知参次多态,乃是幸福本源。
“嗨。”祝星禾主动跟春雨打招呼。
春雨在他面前驻足:“在等琪琪吗?”
祝星禾点点头:“嗯,给她带了早餐。”
春雨看了看他抱在怀里的纸袋,淡淡的笑容里掺杂着些许苦涩:“她超爱吃麦当劳的薯饼,却又懒得早起,我每次上早八都会提前一个小时起床,去麦当劳给她买个套餐加两份薯饼,让她在去教室的路上吃。”
逝去的友情有时候比爱情更值得惋惜,祝星禾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回以浅笑。
顿了顿,春雨话锋一转:“我和余憾分手了。”
祝星禾有些惊讶,“这么快”三个字险些脱口而出,被他及时咽了回去,改口问:“是因为琪琪吗?”
春雨摇了摇头,等两个女同学从旁边走过去才低声说:“余憾在卧室里安装了隐藏摄像头,偷拍了我和他上床的全过程,被我发现了。”
祝星禾霎时又惊又怒,从来不会骂脏话的他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正想问春雨有没有让余憾把偷拍视频删掉,梁姵琪恰好在这个时候出来了,春雨丢下一句“别跟琪琪说”,就匆匆离开了。
“你跟她聊什么呢?”梁姵琪问。
“没、没聊什么,”祝星禾挤出个生硬的笑,“就是打个招呼。”
梁姵琪也没多问,打开纸袋,先拿出一块薯饼,边吃边说:“你不是最讨厌逛街了么,十次有八次都喊不动你,今天怎么会主动约我逛街?”
祝星禾说:“纪松沉快过生日了,我要给他准备生日礼物。”
但其实这份礼物是给李如深准备的,用来抵偿李如深在星城给他花的那些钱。
他之所以没跟梁姵琪说实话,是因为想等他和李如深确定关系之后再告诉她,给她个惊喜。
“纪松沉哪天生日?”
“9月5号。”
“原来是处女座,怪不得那么讨厌。”
“他到底哪儿惹你了,你这么不待见他?”
“我对你是生理性喜欢,对他就是生理性讨厌,看见他就烦,跟他有没有惹我没有关系。”
“好吧。”
祝星禾蓦地沉默下来,他在犹豫要不要跟梁姵琪说春雨的事——虽然春雨没来得及跟他说清楚,但他稍微想一想就能知道,不是春雨想分手就能轻易分得掉的。万一余憾把偷拍视频发到网上,势必会对春雨造成致命打击,只要余憾用视频做要挟,春雨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春雨和梁姵琪是因为余憾才闹掰的,如今春雨在余憾身上栽了这么大一跟头,不想让梁姵琪知道也很正常,她大约是怕梁姵琪笑她活该,但祝星禾了解梁姵琪的为人,她绝对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
思来想去,祝星禾还是决定尊重春雨的意愿,暂时对梁姵琪保密。
开学第一天不用上课,领完教材再开个班会,一个上午基本就过去了。
在班会上,班长说新生军训结束后要举办迎新晚会,每个系必须出两个节目,他们民乐一班要出个合奏,有意者自愿报名。
作为一个I人,祝星禾通常是不喜欢凑这种热闹的,但这次例外——他可以邀请李如深来学校观看表演,不就又多了一次见面的机会吗?之前都是李如深想方设法地释放魅力,现在轮到他了。
散会之后,祝星禾给纪松沉发微信:[十分钟后到体院北门见我。]
纪松沉:[干嘛?]
祝星禾:[校草的手机落我这儿了,你替我转交给他。]
纪松沉:[校门太远,天气太热,我不想动。]
纪松沉:[你也别跑了,我让何宜谦去你们学校找你。]
祝星禾:[懒死你得了/翻白眼]
祝星禾:[你待会儿去哪个食堂吃饭?我直接给你送到食堂总行了吧?]
纪松沉:[二食堂。]
刚骑上小摩托,手机又响了,掏出来一看,是春雨发来的微信:[小禾,方便见个面吗?]
就算春雨不联系他,他也要联系春雨的,祝星禾回复:[方便。]
春雨:[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祝星禾:[二十分钟后,在北门的潇湘小馆见吧。]
春雨:[好。]
祝星禾戴上耳机,不到两首歌的时间就到了体院,可巧就在校门口看到了何宜谦。
他把小摩托停在校门东边的林荫道上,先给纪松沉发条微信:[我在校门口看见校草了,用不着你了。]
校门西边的林荫道上,何宜谦穿着一身白色篮球服,对面站着一个穿着粉色上衣的男生。
离得有点远,祝星禾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看两个人的表情,像是在吵架,这个时候不宜凑上去,还是等他们聊完再说。
没想到何宜谦很快就发现了他,大声叫他的名字:“祝星禾!”
祝星禾看见何宜谦跟粉衣男生说了句什么,紧接着就朝他这边跑过来。
何宜谦跑到祝星禾面前,笑容满面地问:“你是来找纪松沉的吗?”
祝星禾说:“我是来找你的。”
何宜谦愣了愣,流露出几分受宠若惊的神情:“找我?”
祝星禾从包里掏出不属于自己的那部手机:“昨天晚上在小区附近看见你的时候,我想用你的手机联系你的朋友来着,可你的手机没电了,我就顺手收进了我的包里,免得弄丢了,今早你离开的时候我忘了给你,所以现在给你送过来。”
祝星禾说话的时候,何宜谦就肆无忌惮地盯着他,只觉得他的皮肤好白好嫩,五官好精致,声音也好好听,有种在给耳朵做马杀鸡的感觉。
等祝星禾说完了,何宜谦才回过神来,伸手接过手机,笑着说:“我还以为手机丢了呢,虽然手机不值几个钱,但里面的东西还挺重要的。你帮我这么大忙,我该怎么感谢你?”
“不用……”祝星禾刚说了两个字,忽然从何宜谦身后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我说怎么昨天还在求复合,今天就对我爱答不理了,敢情是无缝衔接上了。何宜谦,你跟这个抢别人老公的贱货早就勾搭上了吧?”
第37章
另类37
“周小舟!你别在这里发癫!”
何宜谦陡地怒吼一声,吓没吓到别人不知道,倒把祝星禾吓得一激灵。
“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是吧?”周小舟反唇相讥,转而看着祝星禾,眼里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惊艳,“长得还挺漂亮,难怪何宜谦要跟我分手。”
“分手明明是你提的,”何宜谦满脸无奈,“每次分手都是你提的,你别倒打一耙。”
周小舟置若罔闻,目不转睛地看着祝星禾:“姐妹,你跟他在一起多久了?”
这么快就从“抢别人老公的贱货”变成了“姐妹”,让祝星禾见识到了什么叫“翻脸如翻书”,他刚开口说了个“我”字就被何宜谦打断了。
“我跟他今天早上才认识,他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何宜谦强忍怒火,不想在祝星禾面前失态,“你有气尽管冲我撒,别牵连无辜的人。”
周小舟不理他,只管对着祝星禾输出:“姐妹,作为过来人,我真诚地奉劝你一句——快跑。这个男的除了脸和身材一无是处,床-技烂得一逼,除了打-桩什么都不会,跟他做-愛就是一种折-磨,你还得装出一副很-爽的样子,给他提供情绪价值。而且从来只有我-口-他的份儿,他一次都没给我-口-过,甚至连亲都没亲过我几次,因为他说他讨厌舌-吻。”
祝星禾:“……”
这是他能听的吗?
他都不敢去看何宜谦,甚至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合适。
幸好周小舟很快就将矛头转向了何宜谦:“何宜谦,你不仁也别怪我不义,实话告诉你,我已经给你戴过绿帽子了,他也是你们学校的,但是他比你活好一万倍,他甚至愿意像条狗一样跪在地上舔-我的脚,你不能给我的快乐他都能给我,我对你早就没有一丝留恋了。”
祝星禾:“……”
他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这里。
“反正已经分手了,你爱跟谁睡就跟谁睡去,我不在乎。”何宜谦的语气意外得平静,“我也真诚地奉劝你一句——记得戴-套。”
说完,何宜谦抓住祝星禾的手腕,拉着他往校门的方向走。
周小舟气急败坏地骂:“何宜谦!我-日-你八辈祖宗!”
何宜谦潇洒地回了两个字:“随便!”
祝星禾跟着何宜谦往前走了一段,扭头见周小舟走了,便停住脚步:“何宜谦,他走了。”
何宜谦往回看看,随即松开了祝星禾的手,苦笑着说:“对不起啊,连累你挨骂了。”
祝星禾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没关系,我知道他是冲你不是冲我。”
“你脾气真好,”何宜谦流露出几分赞赏的神色,“你是不是从来不会生气?”
“怎么可能,我只是情绪比较稳定而已。”祝星禾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生气是一种对身体危害很大的负面情绪,我不擅长发火,一生气就会憋在心里,不停地内耗,所以我尽量不为无关紧要的人和事生气。”
成为一个拥有几十万粉丝的小网红之后,祝星禾在网上遇见了形-形色-色的奇葩,深刻了解了人类的多样性,他的心性得到了极大的磨炼,越来越趋近于一个情绪稳定的大人。
他现在的人生信条是远离一切争吵,就算有人说1+1=3,他也没有任何异议。
“我请你吃午饭吧,”何宜谦说,“谢谢你昨晚把我捡回家,谢谢你今天给我送手机,也为刚才的事向你赔罪。”
“不用,我有约了,现在就得过去,拜拜。”祝星禾朝他挥挥手,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又退了回来,目光闪烁,欲言又止,“那个……早上的时候,我不是故意的……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去医院看看,医药费我出。”
“没那么严重,”何宜谦说,“我试过了,功能一切正常。”
祝星禾:“……”
试、试过了?
怎么试的?
祝星禾把少儿不宜的画面赶出脑海,丢下一句“那就好”,大步流星地走了。
何宜谦想喊住他加个微信,转念又想起自己的手机没电了,只能傻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
祝星禾很快就到了潇湘小馆,刚进去就听见春雨叫他:“小禾,这里!”
祝星禾走到最里面的位置坐下,叫来服务员点了两菜一汤,足够他俩吃了。
正值饭点,店里人满为患,基本都是附近的学生。
祝星禾睃了一圈,没看到熟悉的面孔,但他还是压低了声音,直截了当地问:“你是怎么发现摄像头的?”
春雨说:“前阵子有个民宿偷拍的新闻闹得很大,连上了几天热搜,我看到之后就很担心,因为我和余憾租的房子隔音不太好,我跟他偶尔也会去外面开房,所以我就在应用商店下载了摄像头检测软件,在研究软件怎么用的时候,意外发现了藏在玩偶眼睛里的摄像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当时的感受……”
事情已经过去一周了,春雨还是能感受到当时那种震惊、愤怒、难过、恐慌交织的情绪,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祝星禾急忙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春雨擦擦眼泪,竭力平复心情,接着往下说:“等余憾回来,我跟他对质,他说他拍视频只是为了收藏留念,绝对没给任何人看过,也没往网上发过。我让他把保存在笔记本电脑里的视频删掉,甚至让他把硬盘格式化了,还检查了他的手机和平板电脑,确定云端和网盘里没有备份,才跟他提了分手。”
祝星禾面色凝重:“我猜他不会轻易同意分手。”
春雨说:“从事发到现在,他一直在求我原谅,保证绝不会再犯,可信任一旦崩塌,就很难再建立起来,我再也不会相信他了。”
祝星禾说:“你做得对,这种触犯底线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
春雨决绝地说:“我死都不会原谅他。”
听到“死”字,祝星禾心里猛地打了个突,生怕春雨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因为这种事对一个女孩子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还没来得及说出安慰的话,只听春雨又说:“虽然我把能检查的电子设备都仔细检查过了,但我不能确定他还有没有别的备份。这些天我一直在做噩梦,梦到余憾把视频发到了网上,我的家人、老师、同学,还有千千万万的网友,都在对我进行荡-妇羞-辱……”
祝星禾握住春雨放在桌上的手,柔声问:“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春雨红着眼看着他,嗓音哽咽:“小禾,你是梅笑寒老师的关门弟子,梅老师虽然只是西音的客座教授,但他在国乐界是泰斗级的人物,他的话比校长还有分量。所以我想拜托你,请梅老师通过余憾的导师给余憾施压,让余憾给我写一份具有法律效力的保证书,这样我才能彻底安心。”
祝星禾蓦然想到在星城的时候李如深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只要抓住一个人的弱点,就能让他屈服。
余憾现在是作曲系的博士生,他能不能顺利拿到博士学位、毕业之后能不能留在西音任教,都取决于他的导师——这显然就是余憾最大的弱点。
这件事攸关春雨的人生,祝星禾并未思考太久就点头答应了:“好,我会去跟师父说,但他会不会帮这个忙我就不能保证了。”
春雨喜极而泣:“小禾,谢谢你,谢谢你……”
第38章
另类38
和春雨吃完饭,祝星禾没回学校,直接去找梅笑寒。
梅笑寒住得不算远,骑着小摩托十几分钟就到了,祝星禾每个月要来两三次,可谓轻车熟路。
虽然是开学日,但今天是周六,不仅梅笑寒在家,他的妻子、女儿、女婿、孙女全都在,一番寒暄之后,梅笑寒带着祝星禾进了琴房,例行开小灶。
“最近在练哪首曲子?”梅笑寒边倒茶边问。
“在练秦文琛老师的《琵琶辞》。”祝星禾整个暑假都在利用碎片时间练习这首巨难无比的独奏曲,主要是为了强化泛音的弹奏技巧。
“弹来听听。”梅笑寒说。
“好。”祝星禾从挂在墙上的十几把琵琶中挑了常用的那把花开富贵黄檀琵琶,先试了几个音,就开始全神贯注地弹奏起来。
长达十一分钟的曲子,一气呵成。
梅笑寒睁开眼,面前的茶已凉了,他喝两口润润喉,指出两点不足,告诉祝星禾如何改进,最后说:“今年的‘敦煌杯’弹拨乐演奏比赛会在燕城举行,月中开始报名,初赛、复赛的曲子你自己定,决赛就用这首《琵琶辞》吧。”
他这么说,就说明对祝星禾刚才的表现很满意,祝星禾克制着喜色,应了声“好”。
将琵琶归位,祝星禾回到梅笑寒面前,终于表明来意:“师父,我有件事想求您帮忙。”
梅笑寒问:“什么事?”
祝星禾把春雨对他说的那些话一五一十地说给梅笑寒听,梅笑寒听完之后沉吟片刻,问:“这个余憾的导师是谁?”
“作曲系的肖振亮肖教授。”
“你去客厅把我的手机拿过来。”
等祝星禾拿来手机,梅笑寒当着他的面打给余憾的导师,以第三视角的口吻转述了春雨的遭遇和诉求,全程都没提到祝星禾。
通话结束后,梅笑寒说:“让你的朋友去找老肖吧,他会从中调停的。”
对春雨来说天大的事,梅笑寒只用几句话就解决了。祝星禾无端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眉开眼笑地说:“谢谢师父!”
梅笑寒说:“但是有一点,你要叮嘱你的朋友,让她别对任何人提起你在这件事里起到的作用,以免惹来麻烦。”
姜还是老的辣,祝星禾就完全没想到这一层,他不禁有些感动,轻轻点头:“好,我会跟她说的。”
从梅笑寒家出来,祝星禾立即给春雨打电话,对她说:“春雨,我师父已经和肖教授打好招呼,你直接去找肖教授就行了。”
春雨自然很高兴,连声道谢,祝星禾说:“别这么客气,就算是陌生人遇到这种事情,我也会伸出援手的,更何况我们还是朋友。”
“小禾,你太好了……我现在就去找肖教授。”
“你别跟肖教授提到我,免得余憾知道了记恨我。”
春雨沉默了几秒,语声含混:“余憾已经知道了……”
祝星禾没听清:“你说什么?”
春雨说:“余憾在跟踪我,我跟你刚分开,他就出现了。虽然我什么都没告诉他,但……但他应该能想到是你帮了我。”
祝星禾怔了怔,随即安慰春雨:“他知道就知道吧,我又没做错任何事,不怕他知道,该怕的是他。”
春雨又反过来安慰他:“你放心,余憾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就算他真的怀恨在心,也绝对不敢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
祝星禾很想问“你怎么会喜欢上一个这样的人”,但这个问题显然会刺伤春雨,他没有问出口,转而说:“你不用为我担心,你只要保护好自己就够了。”
挂了电话,祝星禾点开淘宝,下单了防狼神器,有备无患。
回到学校,祝星禾响应群里的号召,去了广播剧社,和几个社员一起为即将开始的招新活动做准备。
萧社长财大气粗,广播剧社独占一间宽敞明亮的活动室,墙面装饰得很漂亮,空调、沙发、冰箱、电脑、投影仪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台街机,零食饮料不限量供应,小说漫画随便看,实在是个杀时间的好地方。
在广播剧社待到下午四点多,祝星禾收到了春雨的微信,说她拿到了余憾的保证书,还附了照片。
祝星禾回复她:[从今天起忘掉余憾这个烂人,好好学习,好好生活吧/加油]
春雨:[谢谢你,我会的/微笑]
从广播剧社出来,祝星禾去找梁姵琪,一起去逛街。
学校附近那个商圈不够繁华,两个人打车去了位于市中心的商业街,这里商场云集,遍地都是奢侈品店,梁姵琪一到这儿就成了“世界上最快乐的女孩”,根本停不下来。
逛到九点多,祝星禾实在走不动了,拉着流连忘返的梁姵琪打道回府。
半个小时后,他们在西音南门下车。
南门外面是小吃一条街,快十点了还是很热闹,从南门进去则是一大片教职工家属楼,祝星禾的小摩托就停在楼下。
他想把梁姵琪送回宿舍,梁姵琪说她要坐校车,他就直接骑着小摩托回家了。
进了家门,客厅亮着灯,却没有人。
纪松沉的房间关着门,游戏音却清晰地传进祝星禾的耳朵。
“我回来啦!”
祝星禾喊一嗓子,径直回房,把今天的战利品藏进衣柜里,然后去洗澡。
正在洗头,搁在置物架上放歌的手机响了一声——是微信专属的提示音——他莫名地有种强烈的预感,一定是李如深!
急忙冲干净手上的泡沫,用浴巾擦擦手,拿起手机,果然在屏幕上看到了李如深的名字,笑容立刻就爬上了他的眼角眉梢。
李如深:[我的耳机分你一半,和我一起听歌吧~]
是一条分享自网易云音乐的链接,点击之后,自动跳转到网易云,紧接着又自动播放歌曲。
“Hey,
跟我谈场恋爱吧,
无论寒冬或盛夏。
在这个浪漫的城下,
美好正在发芽……”
这赤-裸裸的歌词,完全就是明示了。
祝星禾听着歌,一边傻笑,一边心脏怦怦跳。
第39章
另类39
李如深用的是网易云的“一起听”功能,祝星禾接受邀请之后,李如深那边是能收到提示的。
很快,祝星禾又收到两条信息。
李如深:[今天是开学日,我猜你应该很忙,就没打扰你。]
李如深:[这会儿在做什么?]
祝星禾:[在洗澡。]
祝星禾:[你等我五分钟。]
李如深:[你慢慢洗,不着急。]
不能慢慢洗,祝星禾即刻开启二倍速模式,在第二首歌结束之前,拿着手机出了卫生间。
在穿衣服前先打了一串文字给李如深发过去:[我也喜欢银河快递的歌,主唱的声线和曲风都很温柔,你刚才放的那两首歌都在我的歌单里。]
等他穿好衣服却没收到李如深的回复,屏幕上方也没有“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
该不会睡着了吧?
捧着手机等了一会儿,终于弹出一条信息。
是一张图片,点开,是迷笛音乐节的宣传图,表演嘉宾里的“银河快递”四个字被李如深用红笔圈了起来。
李如深:[10月2日,在禹城,要不要一起去看?]
虽然是国庆假期,但祝星禾不一定有时间。
广播剧还有一大半没录,师父今天提到的“敦煌杯”比赛日程也还没确定,他现在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
祝星禾:[如果到时候有时间的话!]
李如深:[好。]
李如深:[今天都做了什么?]
祝星禾:[上午领教材开班会,下午去见了我师父,晚上和闺蜜一起去市中心逛街了。]
李如深:[市中心哪里?]
祝星禾:[大悦城那块儿。]
李如深:[我今天晚上也在那儿,陪我妈逛街。]
祝星禾:[这么巧!]
祝星禾:[说不定我们在人群里擦肩而过了。]
李如深:[不会擦肩而过。]
祝星禾:[/疑问]
李如深:[我会一眼认出你。]
祝星禾瞬间被击中了,抱着杰拉多尼在床上滚了几圈。
李如深这句话让他想到《我的阿勒泰》里的一句台词,大致意思是:在哈萨克语中,“我清楚地看见你”,就是“我喜欢你”的意思。
或许是他脑补过度的缘故,他觉得今天的李如深和之前不太一样,变得没那么克制了,有种按捺不住想要捅破那层窗户纸的感觉。
李如深:[阮郁后天要来西城参加活动,你知道吗?]
祝星禾:[知道知道!]
祝星禾:[你是怎么知道的?]
祝星禾:[喔喔,你妈妈告诉你的吧。]
祝星禾:[差点忘了,我和阿姨是同担。]
李如深:[我妈抢到了入场券,后天要盛装出席,所以才让我陪她逛街。]
李如深:[你会去吗?]
祝星禾:[我没抢到票,就算去了也只会淹没在人山人海里,不如不去/委屈]
显而易见,祝星禾撒谎了。
他还没做好和未来男朋友的妈妈见面的准备,更何况场合也不合适,哪有在追星现场见家长的,而且这位家长还是他的同担,那画面太美他都不敢想。
李如深:[我或许可以帮你弄到票。]
祝星禾:[不用麻烦了,我那天满课,有票也去不成。]
祝星禾:[我是从来不会逃课的好学生。]
李如深:[那你很棒棒哦.jpg]
祝星禾被逗笑了。
李如深就适合一板一眼地发文字,他每次发表情包都让祝星禾有种OOC的感觉。
祝星禾:[我可以问你一个比较严肃的问题吗?]
李如深:[你问。]
祝星禾:[你之前喜欢女生,现在喜欢男生,你爸妈知道吗?]
李如深:[我还没跟他们说过,说不说都没什么影响。]
李如深:[我是成年人,我可以替自己做任何决定,就算他们不认同,也会尊重我,从来不会指手画脚。]
祝星禾:[那你爸妈好好喔,大部分东亚父母都做不到不插手孩子的人生。]
祝星禾:[但不是说插手孩子人生的父母就不好,我妈就是典型的东亚父母,但我依旧觉得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李如深:[大概是因为我小时候痼疾缠身,虽然不致命但也折磨了我和他们很多年,所以他们对我没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健康、自由地活着就够了。]
祝星禾的心轻轻地揪了一下。
虽然那段灰黯的人生已经过去很久,虽然李如深现在长成了一个近乎完美无缺的大人,但他还是有点心疼少年时代的李如深。
祝星禾:[如果有时光机就好了。]
李如深:[嗯?]
祝星禾:[我就可以穿越到你小时候,和你做朋友。]
李如深:[不要。]
祝星禾:[为什么?]
李如深:[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糟糕的样子。]
祝星禾被这句话弄得眼眶发酸。
将心比心,他也不想让李如深看到过去那个灰扑扑的自己,他只想让喜欢的人看到他闪闪发光的样子。
祝星禾:[你明天什么时候有空?]
祝星禾:[我把衣服还给你。]
李如深:[上午要去趟医院,下午和晚上都有空。]
祝星禾:[医院?!]
祝星禾:[你又病了吗?]
李如深:[我只是去探病。]
祝星禾:[喔喔,吓我一跳。]
李如深:[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病秧子?]
额……祝星禾还真没法否认。
不怪他这么想,在星城那几天,李如深先是发高烧,后是吃坏肚子,给他留下了身娇体弱的印象。
李如深:[其实我身体很好。]
李如深:[从初中以后,我就很少生病了,在星城的时候是特殊情况。]
祝星禾:[嗯嗯,你看起来是挺健康的。]
李如深:[不是“看起来”,我是真的很健康。]
李如深:[需要我把体检报告发给你看吗?]
祝星禾:[不用不用!]
祝星禾:[是我措辞不当。]
祝星禾:[你很健康,特别健康/强]
李如深:[口说无凭,以后我会用行动向你证明的。]
行动……什么行动?
该不会是那种污污的行动吧?
祝星禾你快住脑!
祝星禾:[我下午有课,只能晚上去找你了。]
李如深:[好,顺便一起吃晚饭吧?]
祝星禾:[可以,但是必须我请客。]
祝星禾:[我刚发了一笔横财/偷笑]
李如深:[好。]
祝星禾:[你想吃什么?]
李如深:[吃你想吃的。]
祝星禾:[你这个回答和“随便”有什么区别/撇嘴]
李如深:[我不挑食,除了不能吃辣,吃什么都行。]
祝星禾:[好吧,那我看着安排。]
李如深:[我去学校接你?]
祝星禾:[OK,明天见。]
李如深:[明天见,晚安。]
祝星禾:[晚安/月亮]
在他们聊天的过程中,BGM一直在响。
现在放的是旅行新蜜蜂的《金风玉露》,这首歌也在他的歌单里,他们俩的歌单重合度好高啊。
一边听歌,一边翻看刚才的聊天记录,祝星禾忽然发现,他和李如深通过微信聊天比面对面聊天顺畅得多,自然而然地从一个话题转到另一个话题,根本不会冷场。
他想,或许李如深只是不擅长用语言去表达,因为童年阴影让他养成了不爱开口的习惯,但他完全可以通过文字正常地与人交流。
翻着翻着,祝星禾猝然又想到Flow——虽然文字没有语气,但和李如深聊天的感觉跟Flow有点像,他也说不清像在哪里,只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退出微信,点开好几天没碰过的抖音,查看消息,他和Flow的聊天记录停在了8月29号,自从加上微信之后,Flow就再也没给他丢过“鹅卵石”了。
Flow应该在生他的气吧?他们是不是连“普通网友”都没得做了?
算了,别想了,人不能既要又要。
随手点开主页,想看看新发的那条Vlog的评论,却蓦地吃了一惊——他的粉丝数竟然破百万了!
三天时间,他涨了五十多万粉丝,感谢路直,这波流量属实被他蹭到了。
骂他的人肯定更多了,为了不给自己添堵,他退出抖音,刚点开微博,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怎么还不睡?”纪松沉走进来,“都快十二点了。”
“你管我。”祝星禾眼也不抬,随口敷衍。
纪松沉走到床边,递过来一个东西:“喏。”
祝星禾这才抬起眼帘,先看到了纪松沉手中的U盘,紧接着注意到他穿的衣服,旋即大喊一声:“纪松沉!”
纪松沉吓了一跳,更大声地喊回去:“干嘛!”
“谁让你乱穿我的衣服!快脱掉!”祝星禾恨不得亲手帮他脱,又担心把衣服扯坏了,只能让他自己动手。
“谁穿你的衣服了,你的尺码我怎么可能穿得上。”纪松沉低头看看上身穿的T恤,胸口的印花很陌生,“咦,好像确实不是我的衣服……肯定也不是你的,那是谁的?”
纪松沉用狐疑的目光审视着祝星禾,沉声说:“老实交代,这到底是哪个野男人的衣服?”
祝星禾红着脸,弱弱地说:“你先脱掉。”
纪松沉双手抱胸:“你不说我就不脱。”
祝星禾拿他没办法,只好如实说:“是李如深的。”
纪松沉蹙眉:“谁?”
祝星禾小声说:“就是那个相亲男。”
“你怎么会有他的衣服?”纪松沉的眉头越蹙越紧,能夹死一只蚊子,“难道你跟他上-床了?”
“没有。”祝星禾矢口否认,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因为这件衣服的来历实在有点复杂。
纪松沉居高临下地盯着他,耐心地等他解释。
祝星禾心虚地觑他一眼,知道这回糊弄不过去了,于是从路直约他庆生说起,略过他被醉汉骚扰那段不提,只说李如深来KTV接他,他发现李如深病了,却无人照料,这才跟着李如深回了家。
“……我只是在他家的客房里睡了一觉,我和他什么都没发生,真的。”
“既然什么都没发生,第二天你怎么会误机?”
“我睡过头了。”
“你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家里睡过头了?祝星禾,你心够大的。”
纪松沉喊他全名,就意味着他真的生气了。
他很少对他生气,一旦生气就超级难哄,祝星禾不禁有些慌了,语气变得急切起来。
“路直去找我的时候正好零点,又在KTV耽搁了很久,到李如深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两三点了,而且我那天特别累,所以才会睡得格外沉。”
“你在李如深家里吃过或者喝过什么没有?”
“喝过一杯牛奶,怎么了?”
“怎么了?!”纪松沉勃然大怒,口不择言起来,“祝星禾,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你就不怕他在牛奶里下药,然后趁你神志不清的时候迷-奸你吗?”
“他不是你说的那种人,”祝星禾也被激起些许怒意,“你为什么总把别人想得那么坏?”
“是你把人想得太好了!”纪松沉险些被气笑了,“你知不知道‘人心险恶’四个字怎么写?我实在想不通,你明明经历过那么多坏事,为什么你还能这么单纯,这么天真?祝星禾,你已经长大了,你要学会保护自己,我总不能保护你一辈子。”
不知道被哪句话刺伤了,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祝星禾随手抓起杰拉多尼砸到纪松沉身上,难得发回脾气:“我才不稀罕你的保护!你又不是我的谁!你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从小到大,纪松沉最怕祝星禾哭,他一哭纪松沉就没招了。
怒火迅速被眼泪浇灭,徒留一腔懊悔,刚才那番话确实说得太重了,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
纪松沉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杰拉多尼,拍了拍,扔回床上,伸手想给祝星禾擦泪,却被祝星禾扭头躲开了。
纪松沉无奈,动手脫掉T恤,放在床边:“衣服还你,我洗完澡才穿上的,没弄脏。”他又伸出一只手,手心里躺着一只猫爪形状的U盘,“你要的小-黄-片,我花钱从网上买的资源。”
祝星禾打开他的手:“我不要!”
U盘从纪松沉手中飞出去,滚到了桌子底下,纪松沉也不恼,趴在地上把U盘扒拉出来,搁在桌子上,默默地出去了,省得待在这里碍眼。
因为李如深生出的好心情被纪松沉毁得一干二净。
祝星禾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关灯睡觉,可是怀着一肚子委屈,怎么可能睡得着,他越想越难过,眼泪又止不住地往外流。
第二天早上,祝星禾七点就背着书包出门了,他不想看到纪松沉,更不想跟纪松沉说话。
去麦当劳点了杯咖啡,待到八点,去学校上了两节视唱练耳课,就回家了——不是学校附近的这个家,而是另一个家,他要回去拿点东西——烈日灼人,他骑着小摩托到了校门口,而后步行前往附近的地铁站。
意料之中的,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ROOM节假日也要营业,只有过年那几天祝佳音才可以休息,而纪灵慧是个工作狂,节假日对她来说根本不存在。
昨晚没睡好,祝星禾困得精神恍惚,决定补个觉再回学校,反正离下午的课还有三四个小时。
他简单地冲个澡,换上香香软软的睡衣,几乎是刚沾枕头就睡着了。
祝星禾是被饿醒的,看看手机,快十二点半了。
早上没胃口,就喝了杯咖啡提神,这会儿饿得肚子直叫。
外卖太耽误时间,他打算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垫巴两口就行。
换好衣服,刚走出房间,就听见楼下有说话声。
是祝女士的声音!
他蹑手蹑脚地下楼,想给祝女士一个惊喜,却在听见另一道男声的时候愣在了原地——他好像听见了李如深的声音。
不可能,一定是他听错了。
然而须臾之后,他就看到了在客厅沙发上正襟危坐的李如深。
李如深也看到了他,不慌不忙地起身,冷静地唤他:“小禾。”
祝佳音是背对着楼梯的,闻言回头,看到站在楼梯口的祝星禾,她的脸上有藏不住的慌乱:“小禾,你、你怎么会在家?”
祝星禾走到近前,怔怔地看着李如深:“你不是说今天上午要去医院探病吗,怎么会来我家?”
倏地意识到什么,他立刻看向祝佳音,看到她瘦到微微凹陷的脸颊,答案已经不言而喻——难怪他在星城那几天祝女士很少联系他,原来是瞒着他住院去了。如果是小病,根本没必要处心积虑地瞒着他,难道……
祝星禾的脸唰地白了,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祝佳音急忙过来拉住他的手,笑着说:“别担心,就是个小手术,我现在已经没事了——要是大手术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出院,你说对不对?”
祝星禾的心还是揪成一团,涩声问:“是什么病?”
祝佳音说:“子宫肌瘤,是一种特别常见的良性肿瘤,发病率很高,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女人,我忘了医生说的是50%还是80%了,反正就是很普遍的一种妇科病,切了就没事了,既没有后遗症也不会复发。”
祝星禾又问:“什么时候查出来的?”
祝佳音说:“半个多月前。我不想让你担心,就没跟你说。”
祝星禾露出微末的笑意:“我明白。”
他越是表现得若无其事,祝佳音心里越不是滋味,她宁愿他又哭又闹,可他从小就不是个喜欢哭闹的孩子,就算被自己的亲生父亲虐待也闷不吭声。
“你吃饭了吗?”祝星禾问。
“我和小李在外面吃过了。”祝佳音说。
“那你好好休息,我得回学校了,下午还有课。”他看向李如深,“可以麻烦你送我吗?”
李如深当然不会拒绝:“好。”
祝星禾回到楼上,拎上书包,下楼,抱抱祝佳音,和李如深一起离开。
李如深的车就停在家门口,祝星禾上了副驾,关上车门的瞬间,隐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祝星禾没有哭出声,但李如深还是很快就发现了,那些眼泪仿佛砸在他心上,一抽一抽地疼。
李如深倾身过去,把祝星禾搂进怀里,紧紧抱住,祝星禾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任由眼泪肆意流淌。
片刻后,祝星禾平复下来,推开了李如深,李如深递给他两张纸巾,说:“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我问过医生了,阿姨确实已经痊愈,休养两天就无碍了,你不用担心。”
祝星禾低着头不看他,哑声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李如深实话实说:“我们在星城偶遇那天晚上,你妈妈打给我,说她要做个小手术,不想让你知道了担心,她让我想个办法拖住你,拖到31号再让你回西城。”
祝星禾仔细回想那两天的经历,李如深似乎并没有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来挽留他。
电光石火间,他想起了那杯睡前牛奶,以及昨晚吵架的时候纪松沉对他说的那句话:“你就不怕他在牛奶里下药……”
[你有没有在那杯牛奶里下药?]
祝星禾很想这么问,但他问不出口——如果李如深真的这么做了,那也是为了帮祝女士的忙,他没有理由责怪他;如果李如深没有这么做,却被他如此质疑,对李如深来说无疑是种伤害。
李如深窥探着他的神色,继续说:“为了拖住你,我用了苦肉计。”
祝星禾抬起头看着他:“苦肉计?”
李如深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我用反复洗冷水澡加吹冷气的办法,成功让自己发烧了,你那么心软,看我孤身在外没人照顾,肯定不会不管我的。”
“你——”祝星禾无语凝噎,眼里又泛起潋滟的泪光。
“所以我那两天生病都是有原因的,”李如深趁机给自己洗白,“绝不是我身体不好。”
祝星禾简直哭笑不得,伸手在李如深肩上捶了一下,算是对他的一点惩罚。
李如深顺势抓住他的手,柔声说:“别生我的气,好吗?”
祝星禾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生气,他浸泡在李如深温柔如水的目光里,那些复杂的心绪霎那间冰消雪融,只剩下心尖上的一抹甜。
第40章
另类40
回学校的路上,祝星禾一直在看手机,他在浏览器里搜索“子宫肌瘤的发病原因”、“子宫肌瘤是良性还是恶性”、“子宫肌瘤切除后会不会复发”……祝女士又骗了他,她说不会复发,可网上说,除非将子宫完全切除,否则复发率在50%左右。
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是人就会生病,谁都无法避免。
他只能尽可能往好处想,他相信吸引力法则——宇宙中存在一种无形的力量,会回应你的意念,引领你获得内心所向往的东西。
车停在校门口,李如深今天开的不是那辆拉风的劳斯莱斯,而是一辆墨绿色路虎,低调了很多。
“我几点来接你?”李如深问。
祝星禾流露出些许难色:“对不起,我可能要食言了……”
李如深说:“你想回家去陪妈妈?”
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看透他的心思,祝星禾已经不再为此感到惊讶,他点了点头:“她刚出院,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
“她现在确实需要你的陪伴。”顿了顿,李如深轻笑着说:“什么时候想见我,就给我发微信。”
祝星禾心里有个声音说:我每天都想见到你。
他们还不是恋人,而且又不是要分开多久,他心里竟然蓦地生出几分离愁别绪。祝星禾暗骂自己矫情,刻意笑得灿烂:“好,那我走啦,拜拜!”
祝星禾下了车,没走几步又折回来,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印着阮郁头像的购物袋放在副驾上,扒着车门对李如深说:“差点忘了,我回家就是拿这个的——里面有应援棒、头箍、手幅,还有几张小卡和贴纸,你帮我送给阿姨吧,她明天去参加活动或许用得到。”
李如深说:“我替我妈谢谢你。”
祝星禾笑着说:“都是同担,不客气。”
他挥挥手,这回是真走了,李如深目送他进了校门,才发动车子。
上午两节视唱练耳,下午两节艺术概论,上完之后今天就没事了。
祝星禾回到家,简单收拾了几样生活用品和几件衣服,纪松沉昨晚给他的U盘也顺手塞进了包里。出门之前,他写了张便利贴,贴在了纪松沉的房门上:[我回翼庄住几天。]
蓝桥在东五环,翼庄在南四环,离得还挺远的,路上花费的时间足够祝星禾听完一集广播剧了。
当初祝女士在蓝桥买房,就是为了方便他在家和学校之间往返,省时省心又省力。
祝星禾回到家的时候,祝佳音正在院子里侍弄她那些花花草草——住院这几天,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满院子的花,让纪灵慧帮她浇浇水还行,稍微精细点儿的活就指望不上她了。
看见祝星禾推着小摩托进来,祝佳音惊讶:“你怎么又回来了?”
“跟纪松沉吵架了,不想看见他,回来住两天。”
“为什么吵架?”
“他老是管东管西的,烦人得很。”
“他管你是因为在乎你,换作别人你看他管不管?”
“我知道,过两天消气了我就回去。”
祝星禾停好车,走到凉亭里,先去瞧瞧小五和小九,然后帮着祝佳音沤花肥——原料是从ROOM带回来的咖啡渣,加水和酵母,密封发酵,一两个月后就成了有机肥——他戴上劳保手套,用手把结块的咖啡渣捏成碎末,他特别喜欢做这个,就像捏方便面一样解压。
祝星禾低着头,静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妈,刚知道自己生病的时候,你害怕吗?”
“怕,怎么可能不怕。”祝佳音轻不可闻地笑了一声,“肿瘤,即便是良性的,听起来也很吓人。”
“那你当时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外婆——我是你的妈妈,但我也是我妈妈的女儿。人在脆弱无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通常都是自己的妈妈。”
“即便她是一个坏妈妈?”
祝佳音嗔怪:“不许这么说你外婆。”
祝星禾在上小学以前是跟着外公外婆生活的,他是他们唯一的孙子,自然无比疼爱,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
对他来说,外婆绝对是个好外婆,可对他的妈妈来说,外婆却不是个好妈妈——如果不是因为外婆,妈妈不会回闽南老家,不会嫁给庄承,更不会在这段糟糕透顶的婚姻里磋磨了十几年,险些把命都搭进去。
“年轻的时候我也怨过恨过,但是当我成为一个妈妈以后,我就什么都理解了。”祝佳音说,“‘母女关系是世界上最纠结最复杂的关系’——这是我在一本心理学书籍上看到的话,我觉得很有道理。亲人之间的是非对错,很多时候都说不清,也没必要去说清。”
祝星禾沉思片刻,说:“再过半个月就是中秋节了,有三天假期,我回老家把外公外婆接过来,等国庆的时候再把他们送回去,好不好?”
祝佳音失笑:“你外公外婆身体好着呢,火车飞机也都会坐,用不着你接来送去的。”
“我不是怕他们不来嘛,所以才想着亲自去请他们。”
“人越老就越恋家,去哪儿都不如待在自己家里舒服。过几天我给你外婆打个电话,她想来就来,不想来就算了。”
“我猜她十有八-九不会来。”
“那就等过年再说。”祝佳音觑着祝星禾的神色,话锋一转:“我听小李说,你们在星城玩得挺开心的,你对他的想法有没有发生改变?”
祝星禾低眉顺眼,不答反问:“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也没说什么,就说你们去古镇玩了一天,玩得很开心。从星城回来以后,小李连着三天都去医院看我,今天还是他帮忙办的出院手续。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什么?”
“爱屋及乌。因为他喜欢你,才会对我这么好。”
“……我也喜欢他。”
“你说什么?”
祝星禾抬起头看着祝佳音,羞涩又坦然:“我也喜欢李如深。”
祝佳音先是怔了怔,随即喜笑颜开,还有点难以置信:“真的假的?前几天你不还说你跟他门不当户不对,要跟他‘到底为止’吗?”
“人的想法是会变的嘛。”祝星禾垂眸一笑,努力自圆其说,“第一次见面那天,我只是因为他英俊的外表对他产生了一点浅薄的好感,这点好感当然不足以让我打消因为地位悬殊产生的顾虑。在星城偶遇后,我对他的了解越来越多,对他的好感就越来越强烈,最终量变引起质变,我发自真心地喜欢上了他,也就不在乎他的身份地位了,天大地大喜欢最大。”
他说得有理有据,祝佳音丝毫不怀疑这番话的真实性,试探着问:“那你们现在是……”
祝星禾知道她想问什么,如实回答:“喜欢归喜欢,可我跟他满打满算也才认识一周,现在就确定关系有点太快了,我要把暧昧期拉长一点——妈,你知道谈恋爱最甜的是哪个阶段吗?”
“哪个阶段?”祝佳音配合地问。
“就是暧昧期呀。”祝星禾说,“很多人看小说和追剧就只看暧昧期的试探和拉扯,两个主角一旦确定关系就弃文弃剧了。”
祝佳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行,你自己把握吧,我相信小李不会让你失望,也不会让我失望的。”
装咖啡渣的袋子见底了,祝星禾摘掉手套,搬着小板凳坐到祝佳音身边,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笑嘻嘻地说:“别说我了,说说你吧。”
“我怎么了?”
“最近有没有遇见让你心动的人呀?”
“你妈我已经到了断情绝爱的年纪,”祝佳音自嘲一笑,“对某个人心动的概率比被雷劈还要低,就算李连杰来向我求婚我都不为所动。”
李连杰是祝佳音最喜欢的男演员,祝星禾小时候跟着她看了好多李连杰的电影,比如《精武英雄》、《新少林五祖》、《给爸爸的信》……他小时候做梦都想要一个像李连杰那么厉害的爸爸。
“你明明还很年轻,干嘛说得好像七老八十了一样。”祝星禾不以为然,“再说爱情又不分年龄,就算真的七老八十了,照样可以为爱心动,我们去年看的那部叫《我爱你》的电影,讲的不就是四个老年人的爱情故事吗?”
“电影是电影,现实是现实,”祝佳音轻叹一声,“不一样的。”
“我明白。”祝星禾歪靠在她肩上,语调缓慢地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支持你谈恋爱,不管是和男人还是女人,不管是年轻的还是年长的,我都无条件支持,我希望你能像那首诗里写的那样:去爱吧,就像从来没有受过伤一样。”
“好,”祝佳音答应他,“我会的。”
“但是,”祝星禾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谈恋爱可以,结婚不行。”
祝星禾还没说完,祝佳音屈起手指在他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没好气地说:“臭小子,还教起你妈来了,你以为我傻吗?好不容易从火坑里爬出来我再跳回去?你放心,就算我脑子坏掉了,也绝对不可能结婚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祝星禾立马吹起彩虹屁:“祝女士才貌双全秀外慧中,我祝你遇见一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男人,早日脱单。”
晚饭是两个人一起做的,饭后一起去散步,散步回来就依偎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影,看的是他们去年在电影院看过的那部《我爱你》,比第一次看的时候哭得还凶。
纪灵慧带着一身酒气回来的时候,电影刚好结束,祝星禾把她扶回房间,陪她说会儿话,就上楼去了。
从包里掏衣服的时候,他想到了顺手塞进来的U盘,把它找出来,又从抽屉里找到一只OTG转接头,把U盘连接到手机上,用文件助手打开,里面有两个文件夹,一个是“SILK女性向系列”,另一个是“经典情-色电影合集”。
他点开了“经典情-色电影合集”,共有二十几部,《甜性涩愛》、《人间中毒》、《色戒》、《娼年》、《为人民服务》……欸?为人民服务?这么正经的名字,怎么会是情-色电影?
他怀着好奇的心情点开,然后被硬控了半小时。
幸好第二天不是早八,祝星禾不用起得太早,优哉悠哉地陪祝佳音吃完早饭,他才骑着小摩托往学校去。
中午和梁姵琪一起吃食堂,饭后他去了广播剧社,窝在沙发上睡午觉——平时都是回家睡的,但他和纪松沉正在冷战,他不想回去。
下午满课,他只上了两节,剩下的两节他逃了,因为要参加阮郁的品牌活动,不逃不行。
回到学校附近的家,花了一个小时精心打扮,而后打车前往市中心,在和一秋之鹤约定的地点下车。
他站在路边给一秋之鹤发私信:[我到了。]
一秋之鹤很快回复:[等我五分钟!]
百米之外就是地铁口,人流量很大。
每个从旁经过的路人都对祝星禾投以热烈的目光,有几个女孩求合照,他都同意了,有几个男孩要微信,他都拒绝了,拒绝的理由是:“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了。”
几分钟后,一辆墨绿色的越野车停在了祝星禾面前。
他觉得眼熟,转瞬就想起来,李如深昨天送他回学校开的就是这款车,一模一样。
副驾的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穿着法式绣花连衣裙的女人,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
这个美丽的女人一下车就被祝星禾吸引了视线,她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祝星禾面前,不太确定地问:“你是……小禾?”
祝星禾也是一脸不敢置信:“你是秋秋?”
对方笑着点点头,上下打量祝星禾:“你好漂亮,像是从少女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你真的是男孩子吗?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祝星禾今天打扮得像是去参加漫展的Coser,不说彰显身材的紧身上衣和超短裙,单是扎着双马尾的粉色假发就足以吸引眼球——如果活动流程里有请粉丝上台互动的环节,保准主持人一眼就能看到他。
祝星禾刚要回答,就看到了从驾驶席下来的男人,他正从车前绕过来。
竟然是李如深!
怎么回事……李如深怎么会和一秋之鹤从一辆车上下来?
等等!李如深的妈妈,不会就是一秋之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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