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入禁地
比起其他的, 祝遥栀只想先去找司空玉和朝璃报仇。
真是岂有此理,敢这么暗算她。
所以她问系统:“司空玉在哪?”
系统有点瑟瑟发抖:“你找他想干什么?”
当然是干死他啦。
不过祝遥栀知道这狗系统肯定是护着司空玉,要是她实话实说系统就不会告诉她了, 所以她搓了搓手臂,环顾了一下四周说:“你看这里多可怕啊,全是这些孽物, 我这不是担心司空玉在禁地里出什么意外嘛, 得去保护他。”
事实上, 禁地中的这些诡丽奇绝的生命没有对她展现任何的攻击性, 在她的视线看过去时会欣然绽放,还会悄悄把开出的花放到她的裙摆上。
系统:“……也是,你现在的修为确实能够保护好他。”
然后系统就跟她说了司空玉现在的位置。
“这小子进了禁地?”祝遥栀有些意外, 她抬头一看, 才发现天色已晚,快要入夜了。
祝遥栀实在是太想收拾司空玉和朝璃了,所以她很快就御剑赶了过去。
她的五感更加敏锐了,隔着很远她就听到了琉璃塔那些修士的谈话声。
他们的吐息混乱了也许, 还有隐隐的血腥味传来。
祝遥栀略一推知就知道了,他们在踏入禁地之前还要从那些孽物当中杀出一条路来, 不少人应该都受伤了。
等等, 那要是她就这样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就解释不清楚了。
祝遥栀想了想, 御剑落在一个硕大的蘑菇上, 只是她一踩上去, 蘑菇啪的一下从中间裂开, 然后柔软纤长的蕊丝接住了她。
哦,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蘑菇, 是一朵花。
她拍了拍这朵花,轻声说:“不要让他们发现我。”
一片花瓣蜷起,软软地蹭了蹭她的手心。
祝遥栀于是透过花与叶的间隙往下看,琉璃塔的那些修士看上去已经有些疲惫了,不少人是相互搀扶着的。
“这鬼地方还不能御剑,也不能用灵力,不然就会被这些藤蔓逮着抽。”
“知足吧,至少这些东西你不主动招惹就不会搭理你,我们一大早就从菱镇出来,路上那些孽物跟闻到肉的野狗一样扑上来,杀都杀不完。”
“这还只是禁地外围,越往里走越危险,大家都提高警惕!”
祝遥栀看到了曲涟和应泊川,还好他们身上伤势不重,不过她有些意外,竟然没有看到李眉砂。
不过她想起曲涟说过,他们大师兄习惯独来独往。
她的视线移开,很快就看到了司空玉,倒是只有他一人,朝璃和其他剑阁弟子都没有看到。
也是,若不是为了所谓的机缘,这种人绝无可能冒着生命危险来禁地。
祝遥栀冷冷地盯着司空玉。
虽然她很想冲上去把人暴打一顿,但是这么多人看着,下不了黑手,只好先忍耐一下。
不过,颇为反常的是,这些踏入禁地的修士,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只有司空玉一席白衣干净得一尘不染。
奇怪,连曲涟和应泊川都受了伤,这小子不过区区筑基期,是怎么做到安然无恙的?
很快,祝遥栀就知道为什么了——
一名受伤颇重的女修紧紧跟在司空玉身边,她身上染血的道裙残破,但看形制还能辨认出是试剑台的剑修。
司空玉唇边挂着一抹浅笑,低头对那女修说了些什么。
祝遥栀全听到了,这贱男人说的是:“多谢方姐姐一路的照顾,在下感激不尽。”
那位女修有些愣怔地盯着他唇边笑意,缓缓点了点头,“没什么,你没有受伤就好。”
祝遥栀:“啧。”
她也是服气,这才过去多久,司空玉就勾搭上了试剑台的女修,还让人家心甘情愿受了一身伤也要护送他来禁地。
不过这个情形有些似曾相识。
上一次,这些正道修士混进魔教招新大会时,在第一关的抢青灯环节,司空玉也是不劳而获,莫名其妙就有一对双生姐妹花把青灯送给他。
祝遥栀是真的想不明白,她强忍恶心去打量司空玉的相貌,这人的长相其实也就中等偏上,到底是怎么把这些女人迷得死去活来的?
还是说她被邪神那张伟大的脸拉高了审美标准?也很有可能,小怪物那张脸看多了,再看其他人就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了。
接下来,司空玉的脚步慢了下来,渐渐与前面那些修士拉开了距离,试剑台那名女修也跟着他落后了很多。
白衣青年眉眼温柔,对那名女修说:“我看方姐姐刚才用的剑诀飘飘若仙,想请教一下。”
女修说:“是我们襄兰方家的归鸿剑诀,从第一式到第九式,手中长剑会越来越轻,犹如一片鸿羽,借风而起,瞬息之间杀敌万千。虽然我钻研剑谱多年,但现在也只参透了第三式。”
司空玉眼中闪过暗色,言笑晏晏:“原是如此,真是令我叹为观止。”
谈话间,他们两人已经被其他修士远远抛在后面。
女修还在温声介绍归鸿剑诀。
司空玉忽然温文尔雅地笑了:“你知道吗,在这种地方尤为方便,因为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可以推给禁地的邪神。”
他说着,忽然召出长剑,向旁边的女修一刺。
长剑距离女修心口仅有半寸距离,一片雪花在剑上凝结,灵力荡开,挡下了司空玉这一剑。
祝遥栀旋身落地,转腕将手中木剑抛起,再抬腿踢剑,于是那把木剑飞了过去,穿过司空玉的胸膛,将他钉在巨大的藤蔓上。
司空玉发出了一声痛吟,当即咳出血来,痛苦的喘息声传来,“师姐……”
系统又开始叫了起来,“你不能杀他!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他在哪了。”
祝遥栀:“我哪里杀他了?这不是还能喘气吗?”
系统:“可你重伤了他!禁地本就危险,你怎么可以让原著男主在这里受重伤!”
祝遥栀:“危险就对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看那些修仙文,主角受重伤掉下悬崖然后发现了绝世秘籍,司空玉冒险来禁地不就是为了机缘,说不定他一受伤就能遇上什么天材地宝了,我这是在成全他啊!”
系统:“……真的吗?”
祝遥栀没再搭理系统,她出了一口恶气,就不急着继续收拾司空玉了,转身对那名女修说:“如何,你可看清了这人的真面目?”
“……”女修沉默,面上浮现几丝惊讶的神色,但她很安静,安静得有些逆来顺受。
祝遥栀皱眉,“你看不出来吗?他想要你的归鸿剑诀,甚至不惜杀了你。”
杀人夺宝,这不会就是系统所说的,司空玉的机缘吧。
“……”女修还是不言不语,看上去一点都不生气。
祝遥栀气得额角青筋暴跳,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
算了,不听劝也没用,她转身去收拾司空玉这害人精了。
司空玉狼狈地喘息着,胸口剧痛,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流下来,浸湿了他白得像纸的脸。
口鼻之中尽是血腥味,他的视线也有些模糊,夜色幽蓝,身姿清纤的少女缓步向他走来,百蝶织金流花裙款款摆动。
地上那些形状奇异的生命争先恐后地在她缀了明珠的绣鞋旁盛开,像是希望她能踩上去。
祝遥栀双手抱臂,唇角扯出一抹讽笑,“怎么,嫉妒我突破金丹期,嫉妒得给我下九转鸳鸯梦。”
司空玉只是幽幽盯着她,喉结滚动咽下口中鲜血,急剧地喘息了几下,“师姐,你的鸳鸯梦,是谁给你解的?”
“关你什么事?”祝遥栀弯了弯眉眼,天生上翘的唇角显得她的笑容纯真无邪,“这么喜欢废我的修为,不如你自己来试试?”
她指尖微动,一根黑羽就飞了出去,径直扎进了司空玉的丹田中,被腐蚀的声音清晰可闻。
是上次她击杀一名魔修后获得的箭毒羽。
“啊!”司空玉痛得弓起了身子,鬓发被冷汗浸湿。
“炼气期,恭喜你掉了一个大境界。”祝遥栀眨了眨眼睛,“喜欢吗?”
“……”司空玉无法回答她,只是痛苦地喘息着。
而她识海里的系统尖锐地叫了起来:“你在干什么?你怎么能废他修为!”
祝遥栀很想反问这狗系统,那司空玉怎么就能给她下九转鸳鸯梦了?而且很有可能之前她好几次结丹失败也都和司空玉有关。
不过她只是对系统说:“你急什么?我结丹之前也失败了好几次,这次一成功就大有突破,司空玉跌了修为,重新修炼上去也会有收获,我这是在帮他啊!”
系统:“我不会再相信你了,你就是蓄意报复。”
祝遥栀:“我如果真想要蓄意报复,刚才那一剑就该捅穿他的心脏,干嘛费劲留着他的命,我明明是在磨砺他,你不懂。”
系统:“……我不管你的动机如何,你已经对原著男主造成了伤害,如果你再继续下去,我会强制把你的魂魄从这副躯体上抽离。”
祝遥栀:“……”
气!死!她!了!
这本垃圾的厕品小说!厕品男主!
祝遥栀还在想着能怎样瞒过这个狗系统,暗戳戳给司空玉下黑手。
却不成想,趁着她沉思的片刻,冰冷的剑光忽然朝她逼近了过来!
祝遥栀闪身避过这一剑,却见提剑的人是那个差点被司空玉杀了的试剑台女修。
“你疯了?刚才可是我救了你!”祝遥栀觉得自己都要心梗了。
司空玉到底给这些女人下了什么迷魂汤?
“……”女修无言,那身道袍上的血迹更多了,金莲十三瓣的宗门徽印浸满鲜血,看上去触目惊心。
她本就为了保护司空玉身受重伤,但她拼着这样伤痕累累的身体,也要来砍祝遥栀一剑。
祝遥栀刚想说什么,女修又提着剑冲了上来,她只好避开。
她并非不能反手,但女修已经重伤至此,她再出手恐怕会直接让这人当场命殒。
祝遥栀一边躲避着剑招一边思考,有没有什么手段能够在不伤害这名女修的情况下将其制服。
不过她还没想出来,女修忽然倒在地上,两眼一闭陷入了昏迷。
祝遥栀立刻回过头,果然,司空玉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顺走了她的木剑!天杀的!
祝遥栀脑门突突直跳,觉得自己的低血压都要被治好了。
不生气,不生气,气坏自己无人替。
她长舒了一口气,蹲下去查看那个女修的状况,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命在旦夕。
“看吧,男人就是害人精。”祝遥栀嘟囔了一声,拿出丹药喂给女修。
虽然这个女修提剑砍她,但状态不太正常,像是被司空玉控制了心神一样。
她做不到见死不救。
当然,如果这个女修醒来还想继续砍她,她也不会客气。
片刻后,女修缓缓睁开了双眼,眼中一片茫然,看着自己一身伤,睁大了双眼,“我身上怎么……好疼。”
她又看见了旁边的祝遥栀,就说:“这位道友,是你救了我吗?谢谢你。”
看来确实是被蛊惑了。
祝遥栀很想弄清楚司空玉这跟男魅魔一样的路数,就问女修:“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我一出菱镇,就遇到了剑阁的一位道友,跟他说了几句话……”女修皱了皱眉,“奇怪,他跟我说了什么,我怎么全都想不起来了。”
不但蛊惑人心,还包失忆的。
祝遥栀就伸手往前指了指,“你往这个方向走,其他人在那边。”
“好,多谢道友,我是试剑台的方轻萝,今日恩情谨记于心。”方轻萝说着,还从纳物戒指中拿出一个金锁递给她,“这个如意锁是我的信物,道友若是有需要,随时到襄兰方家找我。”
祝遥栀不好推拒,索性收下了,然后她略一点头,“就此别过,方小姐。”
方轻萝走后,祝遥栀放出神识,但禁地偌大,她神识能够覆盖的范围实在有限,一时半会找不到司空玉逃去了哪。
脚边羽毛状的藻叶冒出花芽,匍匐下去蹭了蹭她的裙摆。
祝遥栀垂眸,漫不经心地瞥了过去。
一触及她的视线,这朵小小的白花噼啪绽放,蕊芯透着浅浅的红,像是有些害羞。
很难想象,这些在她面前又乖又软的东西在外面凶残得能吃人。
而那朵花扇动花瓣,化作了一只蝴蝶绕着她飞了几圈,洒下的细碎光芒照亮了周围。
祝遥栀这才意识到已经入夜了。
那只为她照亮的蝴蝶停在她的眉心,像是一个吻。
一次呼吸后,眉心的轻盈触感发生变化,温凉柔软的唇代替蝶翼落在她眉心。
她的脸也被一双手捧住,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下颌角。
“栀栀,我的栀栀。”少年邪神微微弯起双眼,这双漂亮的眼睛一眯起来就显得狭长。
祝遥栀抬头一看,不由得怔了一下。
黑曜石一样的外骨骼、还有与情绪完全协调的面部表情。
让她立刻回想起昨晚感受到的血腥雪夜,残暴、嗜杀、危险的邪神,沦为废墟的仙盟和鲜血横流的雪地。
她的脖颈仿佛在隐隐作痛。
第一反应仍是恐惧。
祝遥栀不生声色地垂下眼睫遮挡眼中神情,缓声问:“你,成年了?”
虽然成年了,不过看上去还是少年身形。
“是。”邪神牵着她的手去摸头上的外骨骼。
光滑而致密,摸起来像是上好的玉石。
因为身高差,所以邪神低着头给她摸,那圈外骨骼太像王冠了,就像一位高高在上的王为她俯首。
邪神鬓角的碎发卷起,想要去勾缠她的手,像支起来的猫猫耳朵。
祝遥栀这么想着,没忍住摸了摸邪神毛绒绒的头发,手感好到不行,像是在摸一只长毛大白猫,手指轻松就陷了进去。
少年双眼弯起,像小月牙一样,唇角也翘起来。
祝遥栀习惯了邪神的面部表情,这是第一次看到祂笑。
像是晴光照山雪,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骨节修长的手指轻轻挠了挠她的手心,见她没有抗拒,就缓缓挤进指缝,与她十指相扣,掌心相抵。
祝遥栀回过神,“你身上怎么不冷了?”
“因为栀栀喜欢温暖的。”邪神说。
话语流畅,听起来和正常人并没有任何区别。
“嗯?我有说过吗?”祝遥栀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昨晚,栀栀说我冰到你了。”邪神上挑的眼尾微微浮红,“可是栀栀好烫,烫得我控制不了体温。”
“……”祝遥栀面上一烫。
不要、提昨晚!
“栀栀现在感觉如何?你的病可是好了?”邪神手臂一伸,熟练地将她抱了起来。
“……”祝遥栀两眼一闭,“好了,不要再说我生病了。”
她根本就没有那种病!
邪神:“那我就可以亲栀栀了?”
祝遥栀:“……那我还是病了吧。”
她又瞥了一眼邪神的少年相,看上去很……血气方刚。
不了,那她还是性冷淡吧。
而邪神忽然说了一句,“栀栀还留着。”
“留着什么?”祝遥栀没反应过来。
然后她就被邪神单手抱在怀里,另一只手轻轻覆在她的小腹上。
祝遥栀下意识伸手环住了邪神的颈项,她还是没懂,“怎么?”
“按照你们的说话应该是,”少年略带沙哑的声音钻进她的耳孔,“我的元阳。”
祝遥栀当场怔住。 ???!!!
她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伸手指着邪神,话语颤抖着问:“你、你不弄干净的吗?”
少年低头,温软的双唇含住了她的指尖,“太里面,栀栀会醒。”
祝遥栀:“……”
希望她下一次秒懂是在看那些通篇文盲文的仙法剑诀。
邪神顺着她的指节舔吻,舌尖勾了一下她的指缝,“现在回去弄干净?我会蒙住眼。”
两扇银睫后,少年的瞳孔一片灼灼瑰色,像是深海里千万朵玫瑰的盛放。
祝遥栀手一颤,赶紧缩了回来,开始顾左右而言其他,“不了不了,这些花开得真不错,还是别回去了。”
那些花开得更加热烈了,周围全是绽放的声音。
邪神不满地一瞥,那些花就全都缩到地下去。
“不对,”她忽然一激灵,一脸认真地问邪神,“你吃药了吗?”
邪神:?
“栀栀觉得,我需要吃药?”
“不,不是那种药,你果然在弄香楼学坏了,”祝遥栀面上又开始泛起热意,强行把话题扭转回来,“我是说,避孕的药。”
“只要栀栀不想要,就不会有子嗣。”
祝遥栀放心了。
她又问:“不过,这是为什么?”
邪神:“我们的契约,我永远都不会忤逆栀栀,包括我的身体和我的意志。”
这实在是……难怪这种契约会是纯粹的依附关系。
祝遥栀还有些感叹,她的脸忽然被亲了一口。
“嗯?”
邪神说:“栀栀,有别的人来了,要我处理掉吗?”
处理……
祝遥栀心头一跳,邪神说的当然是琉璃塔那些修士,而且,还是抱着杀掉邪神的决心来的。
“不,别伤害他们。”她连忙说。
邪神点了点头,虽然有些不情不愿,“我不喜欢别人闯进来。”
祝遥栀顿了一下,有些后怕地问:“你一开始就知道他们进来了?”
那邪神完全有可能在一瞬间把那些人都杀了,并且不会让她知道。
但邪神说:“当然知道,不过他们没有栀栀重要,所以现在才跟栀栀说。”
祝遥栀沉默了好一会,才轻轻“嗯”了一声。
“栀栀好像不开心?”邪神用指尖轻轻挠了挠她的手心,带着些试探的意味,“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不是你的问题。”祝遥栀移开了视线,隔着夜色与群怪看向菱镇的方向,轻声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把外面那些孽物都处理掉?”
“可以,只要我下令让它们死亡。”邪神说。
祝遥栀眉眼轻扬,“那就好。”
“不过,我的命令会让所有事物都遵从,无一例外,除了栀栀。”
“什么意思?”祝遥栀理解了一下,“就是说,连带着榴花汀的所有人也会死亡?”
“是。”邪神眼中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平静得可怕。
一切皆如蝼蚁啊。
这一刻祝遥栀又不受控制地回想起那个冰冷彻骨的雪夜,那时的雪仿佛落了现在的她一身,慢慢地遍体生寒。
“那还是算了。”祝遥栀连忙让邪神放弃这个做法。
邪神:“我都听栀栀的。”
第42章 欲簪发
“那些人现在到哪了?”祝遥栀问邪神。
“那边。”苍白手指往一个方向指了指。
当然, 祝遥栀的视觉还没有那么夸张,她只看到一片幽蓝。
“……”祝遥栀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把那些修士的意图告诉邪神。
她害怕这会激怒邪神。
祝遥栀下意识看向邪神, 少年刚好与她对视,眉眼弯弯温和一笑,笑容纯澈无瑕。
看上去像那种很好骗的傻白甜。
但她又很快想起在触手下沦为废墟的仙盟。
现在的仙盟还好好的, 那些是未来的景象吗?
感觉那个时候的邪神已经黑化了, 还一副要把她吃掉的样子。
所以她难免怀疑, 邪神的偏爱, 会持续多久呢?
如果邪神发现她不过是为了解合欢蛊才接近祂的,会是什么反应呢?会生气吗?会对她做什么?
虽然有所谓的契约,但她始终没有什么实感, 她不了解, 也无从证实,这不像修真界道侣结契一样有天道约束,往坏处想,邪神根本没有人的道德感和礼义廉耻, 如果祂毁约呢?
所以根本没有办法保证她的安全,一开始就是她动机不纯, 就是她蓄意哄骗。但重来一次她依旧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因为她必须活下去。
毕竟出过车祸, 祝遥栀对自己的生命很珍视, 她真的很想圆满完成这本书的剧情, 然后回家继续去当爸爸妈妈的宝贝。
一想到能够回家, 就算司空玉再恶心, 她都会捏着鼻子走完剧情, 只不过会趁系统不注意下黑手罢了。
“栀栀, ”邪神轻轻戳了戳她的脸,犹豫了片刻才说,“我可不可以把那些人都赶走,你在想他们,注意力都不放在我身上了。”
赶走的话,禁地里的孽物暂时还没有表现出什么攻击性,但禁地外面那些孽物简直是饿虎扑食,有不少修士还是负了伤的,这无异于羊入虎口。
所以祝遥栀说:“先别,反正他们会自己离开的。”
——如果他们完成任务的话。
邪神追问:“他们什么时候离开?如果他们不走,栀栀就会一直想他们的事情。”
当他们找到你的时候。
当然,祝遥栀不可能这么说,她不想看着琉璃塔的修士送命,也绝不可能把邪神暴露在洛音长老的诛邪箭下。
不然她不但骗身子骗感情,还借刀杀神,太诈骗了,太混账了。
青春没有售价,渎神就在当下。
所以祝遥栀没有回答邪神,只是轻巧地岔开了话题:“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个人。”
把司空玉找来给她杀。而且,她那把木剑还被带走了!虽然说锦囊里也有别的武器,但她还没用过,一时用不惯。
邪神微微眯起了双眼,“栀栀要找谁?”
“一个白衣剑修,男的,长得还行……哦,他身上有伤。”祝遥栀描述了一下。
身上有伤,她捅的,呵呵。
“长得还行?”邪神却抓住了一个奇怪的重点,追问了一句,“那栀栀觉得,我长得如何?”
“啊?”祝遥栀有些意外,然后说,“你最好看,这世上没有比你更好看的了。”
听到她这么说的邪神满意了,甚至被她夸得发尾又绽出一串花芽。
是真的好哄,真的傻白甜。
邪神眼中闪过幽蓝瞳光,然后说:“栀栀说的人,今晚这里有不少。”
祝遥栀心想,也是,剑修太普遍了,修真界中一棵树砸下来,砸到的十个人里至少有七个是剑修,大多数剑修也喜欢穿白衣,今晚进了禁地的修士,也大多数受了伤。
“他的伤是在这里,”祝遥栀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接近心口,但恰好避开了要害,哦,丹田也有伤,除了这两处,就没有其他伤口了。”
邪神:“没有,我并没有看到。”
“怎么可能?”祝遥栀疑惑,司空玉现在只有炼气期修为,他有什么能耐能够躲起来不被邪神发现。
难道司空玉身上的伤口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愈合?
邪神却问:“栀栀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这不重要。”祝遥栀说。
“可是栀栀很急切地想要找到他。”少年垂下眼眸,轻声问,“栀栀很在意他?”
祝遥栀当然急着找司空玉了,她一想起来还是气得牙痒痒,这条贱狗不知道又要蛊惑哪个女修为他卖命。
她说:“不是那种在意,你不要多想。”
少年邪神感受着她强烈的情绪,轻轻耷拉下眼睫。
祝遥栀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算了,既然一时半会找不到司空玉,那就先处理别的事情。
她曲起手臂抵住邪神的胸膛,然后有些难为情地说:“我们先回去,我……要洗个澡。”
一踏进幽深寝殿,祝遥栀就闻到了残留的花香,甜腻又荼蘼,昨晚层将她彻底笼罩。
“我喜欢这里,到处都是栀栀的气息。”
祝遥栀从少年邪神身上感受到了类似安心的情绪,万千触手慢悠悠地舒展,像是春日屋顶上的白云一样柔软摊开。
当然,邪神说的这句话一旦细想下去,就让她有些尴尬。
青纱幽昙的罗帐重重垂下,细看就会发现最里边一层有着被揉乱的褶痕,祝遥栀几乎立刻就能回想起来,昨晚她把青纱帐用力地抓在手心,哪怕质地再细腻柔软,沁了薄汗的青纱还是有些粗粝,上边的昙花瓣瓣湿透,像是盈满雨露,不堪摧折。
骨节清修的手指抵上青昙沾露犹湿的重瓣,指节挺拔而有力,轻巧地绕了一圈拉开重重罗帐,然后邪神将祝遥栀抱到了榻上。
祝遥栀觉得腰腹又开始隐隐痉挛,连忙移开了视线。
但她还被邪神抱在怀里,又是在床榻上,视线飘忽着就落到了一片凌乱的被褥上,铺锦叠缎的织羽床褥绣了素色花纹,几朵白梅幽兰颜色要深很多,像是雨后吸饱了水分的花,一踩上去淋漓四溅,潮热而粘腻,从足尖滑至脚踝,再顺着玲珑线条蜿蜒而上,皮肉摩挲,直至酥润透骨,糜烂生香。
无法控制地触景生忆,祝遥栀越想自抑,那些缠绻回忆越是不由分说地翻涌而上将她包裹,像是要再一次将她拽下拉入欢海沉沦。她呼吸微乱,环在她身上的手臂,让她想起昨夜双眼被覆的少年,也是抱紧了她的腰臀,与她亲密厮缠,潮漉如春夜的话语扑洒在她耳畔,“栀栀,栀栀……”
“栀栀。”抱着她的邪神轻声唤她。
近在耳边的熟悉声音让祝遥栀轻轻一颤,有一瞬间以为回忆涌上来湮没了此时此刻,微微沙哑的少年声线,唇齿厮磨出她的名字,让她腰身一酸,两股也战栗发软。
人真是奇怪,可以无情而有欲,情感上没有回应,却有深刻进骨髓的身体记忆。
祝遥栀缓了缓,调整呼吸后问:“怎么了?”
邪神将温暖的手掌覆上她的丹田,缓声说:“我想起你们的双修之法,可以炼化元阳。”
“……”祝遥栀一哽。
都怪该死的弄香楼!
她有些尴尬地问:“要如何炼化你的……呃。”
她真的说不出口!
这小怪物是怎么张嘴就来的!
“我可以帮栀栀。”邪神低头凑近,亲了亲她的耳尖。
祝遥栀侧过脸看去,邪神上挑的眼尾泛着艳丽的红。
她发现,邪神在说元阳、双修之类的话语时,脸上几乎没有什么情绪,但一旦这些事情和她有关,少年面上就会浮起潮红。
换言之,邪神只对她有欲求。
邪神眼中的情和欲浓得化不开,祝遥栀头皮发麻,别过脸说:“嗯……还是等下次吧。”
反正她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就当做不知道吧。
“我听栀栀的。”邪神在她面前乖顺得像是家养的猫咪,少年温热的手指拨开她披散的长发,轻柔按上她的背脊,“栀栀还累吗?”
“还好。”祝遥栀嘴硬地说。
邪神的手指顺着她的脊柱一节节往下按,一按上她的腰,祝遥栀就倒吸了一口凉气,酸麻得她要半/身不遂。
按揉的手指力气轻了些许,“看来有时候栀栀的话也不能全信。”
祝遥栀:“……”
嘴硬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不过按揉一下还是颇为舒坦,祝遥栀半眯着眼,伸手把旁边一个绒羽软枕捞进怀里,当作抱枕抱着。
抱着抱着,她忽然回想起来,不对,这个枕头昨晚是垫在她腰后的。
祝遥栀双手一颤,怀里的枕头顿时变得像一个烫手山芋。
她绷着脸,把枕头放了回去。
一只触手勾住了她的尾指,轻轻晃了晃,像是在无声询问,能不能代替抱枕被她抱在怀里。
透明的触手看上去更加柔软,还为她改变了体温,变得暖融融的。
祝遥栀就伸手把它抱进怀里,手感很好,像糯米团子,而且捏不坏。
“栀栀,那些人在靠近这里。”邪神忽然说。
祝遥栀下意识浑身一僵,她的第一反应是担心被人看到她和邪神之间不清不楚。
所以她很快就说:“别让他们进来。”
“他们进不来,只有栀栀可以随意进出。”
祝遥栀暗自松了一口气。
那她和邪神这种隐秘而暧味的关系就不会被发现。
“栀栀,真的不可以把他们赶走吗?”邪神眼底有些烦躁,强行压下了对入侵者的杀戮本能,祂退了一步,“或者把他们送回去?”
祝遥栀摇了摇头。
这些人既然抱着必死的决心踏入禁地,岂会轻言放弃?哪怕将他们遣送回琉璃塔,他们还是会继续披荆斩棘地过来。
因为这是唯一的生路。
“为什么?”邪神环在她腰间的手臂缓缓收紧,像是不安,又像是毒蛇缠绕猎物,“我很嫉妒。是不是他们每少一人,栀栀就会把注意力一点点收回放在我身上。”
“栀栀,这个世界是一片将要枯萎的荒野,我眼中只看得到你,所以你也再多看我一点吧。”
祝遥栀后仰着头,弯着眉眼哄祂:“我现在就在看着你呀。”
她笑得眉眼弯弯,少年邪神眼中的不满与烦躁就倏然消散,也弯了弯眼睛,连笑容都与她相仿。
那双眼睛弯起来,就像冰川中流动的星空,瑰丽奇绝。
“不过,”邪神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栀栀一开始给我的印记,不见了。”
“什么?”祝遥栀一头雾水,她一开始哪有给过邪神什么印记?
“原本在这里。”
祝遥栀的手被牵起,覆在了邪神块垒分明的腹部,隔着衣袍她都能隐隐摸到流畅的人鱼线。
她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邪神说的是合欢蛊印。
当然不见了,毕竟昨晚合欢蛊已经彻底解除了。
她“嗯”了一声,扬了扬空荡荡的手心,“我的也不见了。”
“……”邪神沉默,看上去好像有些失落。
祝遥栀无法理解,“你在不开心什么?”
邪神:“有点可惜,毕竟是和栀栀一对的。”
祂扬起眼睫,有些期待地看着祝遥栀,“栀栀能再给我一个吗?”
祝遥栀唇边笑意险些挂不住。
这玩意儿可不兴给啊!弄不好可是会要了她的小命。
她忍不住说:“这又不是什么好——”
她本来想说合欢蛊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话到嘴边临时刹住了,改口说:“不是什么好留着的。”
“为什么不能留着?”邪神不解,“是有什么用途吗?用过了就不见了。”
宝宝,被用过然后就要不见了的是你啊。
当然,祝遥栀不可能这么说,也不可能暴露合欢蛊的用途,不然邪神就会意识到她只是用祂来解蛊而已。
她眨了眨眼睛,“这没什么的,你实在想要的话,我现在也没有。”
邪神这才没有继续缠着她要合欢蛊。
祝遥栀的心才放下去不到一会,邪神一句话又给提了起来:“栀栀,不要我的姻缘结么?”
静心编织的姻缘结还挂在床头的雕花玉栏上,像一簇烈火,几乎要灼到祝遥栀的视线。
她默默移开了眼。
“……”她无话可说。
喵了个咪的,这要她怎么说?
无论找什么借口,不要就是不要。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嗯……我再考虑一下。”
他们一起过的水灯节,自然都知道送出姻缘结和收下姻缘结代表着什么。
“好,没关系,我会一直等栀栀。”
这件事才算暂时揭了过去。
而邪神的手指轻轻抚过她鬓上的白玉簪,“栀栀既然收下了,怎么不戴上去?我本来想帮你簪上的,不过那时候你在睡觉,我就放在柜子上了。”
祝遥栀听得一头雾水。
她看了看床头柜,上面空空如也。
什么东西?
她刚才睡醒的时候倒是没有注意到床头柜有放了什么。
不会是类似姻缘结一样的定情信物吧?
而邪神微微垂下眼眸,泛红的眼尾带着几分不明显的羞涩,“栀栀喜欢吗?”
“……”祝遥栀汗流浃背。
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啊!
这话可不能说,太混帐了。
她垂下眼睫,沉默了片刻,然后转移了话题:“……我去沐浴。”
遇事不决,就转移话题。
“……”邪神似是不满她的逃避,下巴轻轻蹭了一下她头顶的发旋,但还是乖乖松开了抱着她的手,“偏殿有温泉。”
“好。”祝遥栀赶紧溜下床榻,三两步出了这间寝殿。
偏殿很是空旷,中央是一处汤泉,倒映着窗外的奇花异木,呈现温柔的烟蓝色。
洗不洗澡其实无关紧要,祝遥栀只是想把身上的衣裳换了。
她身上的裙裳是邪神给她换的,也不是说不好看,只是,和曲涟这些一身狼狈的修士相比,她穿得太体面了,体面得有些诡异。
毕竟她不可能直接摊牌说,她昨晚就是在禁地过的夜,还一觉睡到了今天傍晚。
祝遥栀三两下把一身锦绣华裳扒拉了下来,然后就不可避免地看到了自己身上不可描述的红痕。
其实邪神还算克制,毕竟蒙了眼睛。
要是一边看着她一边与她厮缠…祝遥栀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她目不斜视,快速换上了剑阁的道裙,因为她一直被当做外门弟子,所以这身白裙素得不能再素,唯一的花纹就是剑阁的宗门徽纹。
穷酸得令人宫寒。
相比起来,司空玉和朝璃身上的衣着才能体现出剑阁作为曾经的第一剑修门派的底蕴。
祝遥栀换好衣裳后并没有返回寝殿,而是从偏殿的另一边出去了。
合欢蛊都解了,她还是尽快和曲涟他们汇合,然后想办法离开榴花汀。
她还是没办法忽略那个鲜血横流的雪夜,邪神不好惹,她得跑。
这间宫殿覆地广阔,曲折回廊幽深得看不见尽头。
祝遥栀走着走着,忽然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是她的木剑!
这就意味着,司空玉在这附近!
怎么回事?司空玉是怎么进来的?
祝遥栀忽然反应过来,司空玉逃跑的时候顺走了她的木剑,而木剑上有她的气息,所以这座宫殿才把司空玉放了进来。
真是有够心塞的。
给他一剑还让他误打误撞地摸进来了。
第43章 诛邪箭
祝遥栀没想到自己送司空玉的那一剑, 竟然还把他给送进了这间宫殿。
虽然她急着从邪神身边逃走,并不想在这座宫殿里久留,但一想到司空玉她的拳头就硬得厉害, 更别说她的配剑还被顺走了。
于是祝遥栀感应了一下司空玉的位置,立刻赶了过去。
转过幽深回廊,她看见了一片莲花湖, 碧水濯青莲, 遥映一天星月, 楼阁水榭居于粼粼波光上。
倒是会挑地方。
祝遥栀想起来, 司空玉和她一样,是冰灵根。挑这座水榭应该是便于疗伤。
她掩了灵力,悄无声息地潜了进去。
万一司空玉一看到她就跑, 弄出什么动静把邪神引了过来, 那就难办了。
莲花琉璃灯幽幽照亮亭台楼阁,祝遥栀往里走,穿过圆月形拱门后,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司空玉浸在湖水里, 脸色惨白双目闭合,碧叶粉莲之中只露出上身, 染血的衣袍堆在岸边青石上。
还不穿衣服, 神金。
祝遥栀看了一圈, 并没有找到自己那把木剑。
奇怪, 被放到哪了?
岸边的衣物里还有司空玉的纳物戒指, 但是祝遥栀感应不到自己的木剑。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被司空玉带进湖水里了。
祝遥栀脸都要绿了, 她觉得她的佩剑脏了。
她忍不了了, 直接凝出灵力把整片湖冻了起来, 防止又被司空玉跑掉。
冰霜凝结, 湖中的莲花却依旧摇曳生姿,甚至更加清艳鲜妍,像是被她的灵力滋养了。
司空玉瞬间睁开了双眼,见到是她,似是松了一口气,然后语气无奈地说:“师姐还未消气?”
“你不会以为我是在同你打闹吧?”祝遥栀踏着冰面一步步走过去,笑了一下,“我是真的想杀了你。”
“可是刚才那一剑,师姐有意避开了我的要害。”司空玉仰头看着她,“若是要杀,师姐为何要留我一命?”
祝遥栀:“……”
当然是因为狗系统不让她杀。
她有些不爽,“你这是什么表情?你见到我应该害怕求饶才对,不怕我让你生不如死吗?”
“多亏了师姐的佩剑,我才能进来疗伤,师姐折磨我,又救了我……师姐,从前是我薄你,你这般心气,会怨我也在情理之中。”司空玉眸光微动,看着她缀了珠花的绣鞋,“师姐,我从来没有被女人打过,方才听着你的脚步声,我都要——”
祝遥栀听得恶心,伸手用灵力一扫,直接给了他一巴掌。
这男人真是越来越欠抽了。
司空玉被她扇得偏过脸去,他未束发,鬓边青丝掩了半边脸,眼睫上覆了霜雪,他低声笑着:“我的恐惧和痛苦,能取悦师姐吗?”
祝遥栀:?
她不明白,司空玉在笑什么?
她原以为扇他一下他能老实点,但现在看起来,好像给他爽到了。
她该明白的,她穿的这本小说就不是什么正常文,原著男主自然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她冷笑,“你如果能死一下,我确实开心。”
“师姐可不舍得我死,我要是死了,师姐还如何与我纠缠下去?”司空玉幽幽盯着她的手心,“师姐的合欢蛊已经解了,之前的合欢印是在手心里,师姐用这只手扇我,是在提醒我么?这几日我确实无比在意,师姐好手段。”
祝遥栀被震撼到了,“你吃菌了?说话这么癫?”
她直接抬起另一只手也扇了过去,“我扇你还要挑哪只手?”
祝遥栀发现系统没有吵她,所以这一下她没收着灵力,打得司空玉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一点点滴在冰雪上。
“师姐,我可以不计较你用别的男人来气我,”司空玉咽了咽血,轻声说,“可你也该消气了,其他女人不过是我的踏脚石,我不曾有什么兴趣,只有你让我如此在意。”
“踏脚石?”祝遥栀抬脚直接把他的头踩进了冰水里,“那你不妨先试试,被人踩在脚底下是什么滋味。”
她把控得很好,司空玉快要窒息时她就松开脚,青年狼狈上浮,大口喘着气,没喘几下就又被她踩进水里。
司空玉的脸被冰层割出血痕,像是瓷器上的裂缝。
祝遥栀玩几下就腻了,慢悠悠地踩着他的头发蹭了蹭鞋底,下三白的美人眼映着遍地冰雪,冷艳摄人,“我的佩剑在哪?”
“哈……”司空玉趴在冰面上喘着气,闻言抬起半张脸看她,面色更加惨白,眼角眉梢都往下滴着冰水,他居然还笑得出来,“自然是被我贴身携带,师姐,你的剑上都是我的血,要我帮你舔干净吗?”
祝遥栀:???
完了,真给这抖M虐爽了。
司空玉笑得眉眼张扬,温文尔雅的面容带了些许癫狂,“师姐的剑还留在我身体里呢。可惜这把木剑终究不是师姐的本命剑,没办法让师姐也感同身受。”
祝遥栀快要吐了。
她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精神创伤。
你赢了,抖M。
她抬手,用灵力召剑,那把木剑从冰下飞起,上面鲜血淋漓。
“这把剑我不要了,当然,毁掉也不会给你。”
祝遥栀五指收拢,灵力翻涌而出,把木剑碾碎成渣。
“……”司空玉有些怔然地看着她。
祝遥栀没看他,她往寝殿的方向看了一眼。
因为担心邪神被这里的动静吸引过来,她很快就离开了。
祝遥栀头也不回地出了往外走,提气轻身,像一只雪燕一样掠过垂花拱门与无数回廊。
然而,一出宫殿,她就听到了惨叫声。
是那些修士。
她立刻赶了过去。
砂砾中绽出幽蓝藻叶,群花摇曳羽瓣,那些修士正在四处逃窜,像是被恶鬼追赶。
祝遥栀很快找到曲涟和应泊川,他们握紧了手中长刀,戒备地四处张望。
祝遥栀想了想,用灵力在衣裳上划破了几道口子,然后就赶到了他们身边。
“怎么了?”她问。
“遥栀?快过来。”曲涟立刻把她拉到身后去,“小心些。”
应泊川说:“之前那些受伤的人,原本好好的,不知道怎么突然变成了孽物,甚至直接啃食自己的同门。因为受伤,照顾他们的同门离得最近。”
祝遥栀听得背脊发凉。
曲涟说:“还好遥栀你没有受伤,我和师弟身上的伤都愈合了,那些变成孽物的人,他们伤势太重,根本没办法用治疗。”
“我只是运气好。”祝遥栀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曲涟的目光。
就在这时,前面不远处传来了惨叫声:“啊!别吃我,别吃我……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他们很快就赶了过去,曲涟挡住了那只扑上来的孽物,祝遥栀和应泊川拿出治疗的丹药喂给受伤的修士,他的一只手臂已经被孽物咬断了,鲜血横流。
“道友,我是不是也会变成孽物?我不要,求求你救救我,我娘还在等我回去……”少年气若游丝,眼神也有些涣散,“阿娘,我好想再吃你做的藕粉……”
“别多想,你会好起来的。”祝遥栀有些心酸,妈宝女听不了这个。
这个修士已经吃不了丹药,她就把丹药碾碎了洒在他的伤口上,应泊川再用灵力把丹药化开,滋养他的灵脉。
等他们包扎完伤口,这个修士已经晕了过去,不过还好,气息已经稳定了下来。
曲涟也解决了那只孽物,提着刀甩开上面粘稠的黑血。
她脸色很苍白,手里紧紧握着一块物件,轻声说:“这只孽物,在变成这样之前,是我们摇光阙的师妹,我砍下她的头颅时,看到了她嘴里的弟子令,我杀了她……为什么会这样呢?”
应泊川说:“师姐,你杀的是孽物,它已经不是我们的师妹了,师妹最后可能是想把弟子令吞下去,这样我们就认不出她了。”
祝遥栀轻叹。
这些人又做错了什么呢?他们都是各个宗门的佼佼者,本该意气风发,但却只能在榴花汀埋骨,甚至失去自我沦为孽物。
这时,前面又传来了孱弱的求救声:“救救我……”
曲涟很快振作起来,她的眼神也更加坚定了,“师弟,你留下照顾这个修士,遥栀,我们去救人。”
“好。”祝遥栀跟了上去。
然而,当她们缩地成寸地疾掠而去,却看到一只长满血泡的孽物,没有五官,头顶的血泡里吐出舌头,说着和人一样的话语:“救救我,救救我……”
祝遥栀看到了不少被它的求救声吸引过来的修士,其中还有几个仙盟修士。
“该死,被骗了。”曲涟咬牙切齿。
这只孽物利用了他们的同情心。
周围其他的孽物围了过来,将他们围在中间,如同围困猎物。
祝遥栀从锦囊里抽出了一把剑,没时间给她精挑细选了,先凑合用着。
那只孽物一边说着“救救我”,一边朝一个女修扑了过去。
祝遥栀持剑挡了上去,剑上冰霜荡开冻结了那只孽物从血泡里喷出的腥臭液体。
但周围那些孽物也扑了上来。
“小心点,别被它们的血溅到!”
“如果被咬了及时处理。”
修士们相互提醒。
但大部分人本就受了伤,禁地里又没有天地灵气,灵力不断损耗,最后逐渐败退下来。
但周围全是孽物,他们退无可退。
祝遥栀手上的剑被一只孽物咬住,开始寸寸腐蚀,她只好扔掉了剑,但另一只孽物立刻扑了上来。
危急时刻曲涟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去。
祝遥栀才有时间拿出新的一把剑。
“曲姐姐,你还好吗?”祝遥栀有些担心,曲涟握着刀的手在细细发颤,虎口已经撕裂出血。
“没事。”曲涟还是挡在她身前。
但这些孽物越来越多,曲涟的刀卡在一只孽物的头颅之中,另一只孽物一甩尾巴,锋利的鳞片朝着她的脖颈削了过去。
“小心!”祝遥栀想去救她,但孽物咬住了她的剑。
关键时刻,木偶少女从天而降,砍断了孽物的尾巴。
一群傀儡雀迅疾如电,无惧孽物的血肉,直接飞进孽物身躯,从内部把它们着烂。
战况好转,祝遥栀抬头往上看,幽蓝群花为她的视线让步,她看到了一只巨大的飞舟,扬着仙盟的徽印,一道纤柔身影静立船头。
其他人也看到了,纷纷振奋起来:“太好了,是洛音长老!”“我们有救了。”
但很快,有人摇了摇头,“不,洛音长老会来这里,只能说明一件事——菱镇也沦为这些孽物的巢床。”
“是啊,这么大的飞舟,菱镇幸存的人应该都在上面。”
祝遥栀细看之下,才发现这座飞舟其实飞得很低,被上面的幽蓝水域给压了下来。
他们像是被困在了深海里。
“必须找到邪神,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可是,邪神在哪啊?我们在禁地找了这么久,根本就没有见过祂。”
“……”祝遥栀听到了自己凌乱的呼吸声。
她知道邪神在哪,可是……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识海中突然传来系统断断续续的话语:“快去、救男主……邪神要杀他……”
祝遥栀反应过来,司空玉没了她的木剑,也就失去了她的气息的掩护,邪神自然就发现他闯了进去。
她都能想象到,小怪物没找到她,却发现了擅闯的司空玉,估计气得要把司空玉撕了。
祝遥栀不敢赌,她好不容易在这个世界再活一次,不敢赌司空玉死了这个世界会不会崩塌。
所以她只好回去。
“曲姐姐,我得去找我的师弟。”祝遥栀对曲涟说。
曲涟说:“好,要不我跟你一块去?这样安全些。”
祝遥栀:“不用,曲姐姐先去看看泊川那边情况如何。”
“好,注意安全。”
祝遥栀对禁地很熟悉,很快就再次走进了最深处那座宫殿。
一踏进去,她就感受到了弥漫在四周的凛冽杀意,浓厚得几乎要凝成实质,如同一场酝酿的暴雨。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气息,杀意有所平息,像一场暴雨化作轻风拂过她脸颊。
祝遥栀循着记忆,返回了莲花湖上的水榭,不过,藕叶荷花和亭台楼阁已经消失不见,像是被原地蒸发,银白触手铺了满地,蓝金花纹快速闪动,暴躁地炸出尖刺。
祝遥栀还在找邪神的身影,但少年的手臂已经紧紧环住了她的腰肢,“栀栀,他是你带进来的?”
她看过去,差点惊叫出声。
司空玉跪在地上,原本的白袍已经被鲜血浸染成了一件血衣,他像是被解剖了,每一寸皮肉,每一节骨头,每一个脏器,都是破碎的,但又被黏合在一起,她可以透过血肉和白骨的间隙,看到他胸腔里还在跳动的心脏。
青年朝她的方向抬起头,血淋淋的眼眶中空无一物,撕裂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嘶哑难闻:“师姐……”
祝遥栀张嘴就要吐出来,但她太久没有吃东西了,腹中无物,变成了呛咳。
“栀栀,”邪神爱怜地轻抚她的背脊,“你需要进食。”
啊,怪物就是怪物,到底还是不通人情,祝遥栀都被眼前的血腥景象恶心得要吐了,邪神却要让她吃东西。
祝遥栀闭上双眼,声音无法控制地发颤,“你对他做了什么?”
一提到司空玉,环在她腰间的手臂立刻收紧,邪神从背后贴着她,话语低而沉冷:“他用那双眼睛看过栀栀,耳朵也听到了栀栀的声音,也嗅到了栀栀的气味,还有其他东西感受过栀栀,我绝不允许。看过栀栀的眼睛就挖掉,听过栀栀的耳朵也切掉,都切开、都毁掉……”
“……”祝遥栀听得全身泛冷。
如果邪神发现她的欺骗,她的下场会如何呢?会变得和眼前的司空玉一样吗?
而司空玉听不到他们的交谈,或者说他已经失去了听声的能力,只是说:“师姐,你还是来了……师姐,救救我……你还在生我的气,但你不能让我死,你一定会后悔的。”
祝遥栀心想,司空玉是感受到了她的灵力,所以才知道她来了。
“好吵。”邪神不满,一只触手伸过去,像是要剖出司空玉发声的喉咙。
“别!”祝遥栀扬声阻止了,那样司空玉恐怕会当场毙命。
触手听话的趴了回去,但邪神捏住祝遥栀的下颌,迫她转过脸与祂对视,那双星瞳充满暗色,“栀栀,他就是刚才你让我找的人。为什么,他身上有那么多你的气息?我好嫉妒。”
“我只是捅了他一剑。”祝遥栀简直无语,这有什么好嫉妒的?难道邪神也想被她捅一剑?
少年的指腹细细摩挲着她的下巴,邪神的关注点还是那么奇怪,“栀栀为什么要给他一剑?”
“因为我想。”祝遥栀有些头疼,邪神的认知和她不一样,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万一说了什么这小怪物不爱听的,就是在火上浇油了。
“情绪,”邪神低低地说,“栀栀一想到这个人,身上的情绪就变得强烈。”
不然呢?难道要她淡淡地原谅司空玉?那绝不可能,她恨不得能手刃这个贱人。
祝遥栀:“……这事一时半会跟你解释不清楚。”
“栀栀……”少年的眼瞳黯下去,“回避、拖延,这一直让我不安。”
被识破的祝遥栀:“……”
汗流浃背,犹如渣男被捉奸在床。
更让她想死的是,司空玉说:“师姐,我错了,你之前心悦我的时候,我不该负你……可哪怕如此,你还是屡次为我涉险,我们相伴数年,这份情意我一直无法割舍,师姐也一直喜欢我……”
谁喜欢他了?谁喜欢他了?谁会喜欢这么没品一男的!
如果不是被邪神抱在怀里,祝遥栀真的很想冲上去捂住这害人精的嘴。
血口喷人地污蔑她就算了,能不能不要挑在这个要命的节骨眼上啊!
果然,司空玉这话一说,周围顿时肃杀得一片死寂。
祝遥栀感觉邪神环在她腰间的那只手臂体温骤降,像是把她禁锢在一个冰冷囚牢。
少年瞳孔颤抖,眼中星芒四碎,转而变得凶戾狰狞,眼眶都泛着红。
“栀栀喜欢他?”邪神的声音很轻,一边摸着她的脸颊一边说,“心悦?栀栀,有了心,才能悦你?才能喜欢你?”
祝遥栀只觉一口老血涌上来哽在喉头。
普信男、害惨了她。
她连忙摇头否认:“不,是他在胡说八道,我根本就不——”
她的话还没说完,触手已经伸了过去,当着她的面剖开司空玉的胸膛,挖出了那颗鲜红跳动的心脏!
触手捏着那颗心脏,上面黏连的血肉也被牵扯了出来,有些掉在地上,发出滑腻声响。
“这就是心?”邪神垂下眼眸,“我,输给了这样的东西?”
祝遥栀作为一个成长在和谐社会的普通女生,哪里亲眼目睹过这样血腥的场面,登时脸色煞白,头脑嗡嗡作响,像是一瞬间丧失了反应能力,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该说什么话。
极度惊骇带来短暂的头脑空白,然后身体被恐惧这一本能占据。
如此轻易地开膛剖心,如果邪神发现她一直在愚弄神明,她的下场会是什么?
而邪神在下一刻捏碎了那颗心脏,鲜血喷溅,像是炸开的烟花。
司空玉……死了?
这一瞬间,祝遥栀识海里爆发出一阵尖锐的鸣叫,轰然像是金属相撞,又像鲸鸣一样亘古悠远。
她好像听到了系统断续模糊的声音:“警告……你将被剥夺神魂……回溯……”
然后祝遥栀感觉自己好像飘了起来,像是一尾在空中游动的鱼。
这种感觉很奇怪,她失去了对她自己身体的掌控,看着自己用了移形换影,变作一道影子从邪神的怀抱中滑落下去,在司空玉身前变回人形,然后凝出灵力,注入了司空玉腰间的追魔铃。
浩荡铃声响起,如同报丧的哀歌。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道箭矢疾射而来,破开一切,正中少年邪神的眉间,留下一点朱砂般的血印,而后爆开的凛冽金光削薄如刃,没入了邪神的身躯,密集得像是一群金色的游鱼。
血,幽蓝的血一大片一大片地从邪神身上喷涌而出,少年身形摇晃了一下,那些触手像是被无形的刀刃瞬间斩断,然后融化成一滩水。
祝遥栀心尖一颤,奇怪,她的意识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身躯,但她还是能感觉到心疼。
之前那些漆黑锁链和符篆都钉进邪神的身躯,穿骨切肉的声响清晰可闻。
但邪神像是感受不到痛一样,溢满血水的眼睛只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幽蓝水液不断淌下,祝遥栀有一瞬间分不清楚那是血还是泪水。
祂只是说:“栀栀,你为了他,要杀我?”
第44章 魔域
禁地里所有幽蓝色瞬间枯萎。
“栀栀……”邪神不甘地看着少女决绝的背影。
祝遥栀看着少年抽动的双唇, 知道祂还想说些什么,但细细的红色裂纹从眉心蜿蜒开来,爬满了祂的身躯。
祂像是要一片一片碎掉了, 裂隙蜿蜒到喉管,邪神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为什么……不肯回头看我一眼?”
一眼就好,一眼祂也许就, 原谅她了。
可是祂的栀栀没有回头。
遍地都是触目惊心的幽蓝血液, 只有少女一身白裙, 无垢得像美好的昨日。
祝遥栀还是无法夺回自己的身体, 也说不了话。
只能看着她自己面无表情地走向司空玉,手中闪过奇异的幽光,破碎的肉块蠕动生长, 竟然长成了一颗跳动着的心脏。
不, 祝遥栀意识到,那就是刚才司空玉被捏碎的心脏。
她的身体拿着这颗心脏,塞进了司空玉的胸腔里,青年破碎的肢体也随之被拼接完好, 眼睫颤动着恢复了呼吸。
死而复生。
这就是系统所说的“回溯”吗?
祝遥栀还没来得及再看一眼小怪物,她的身体已经带着司空玉离开了。
幽幽深殿里, 重伤濒死的怪物徒然地伸出想要挽留的手, 但那只手从指尖开始, 一寸一寸破碎成细细的星砂。
祝遥栀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 莫名却强烈的疲倦让她不受控制地想要沉睡。
她看到了曲涟他们, 幸存的修士被洛音长老接上了飞舟。
榴花汀的所有孽物开始成片死亡, 像是被抽取了生机, 禁地在攫取一切养分, 供给邪神。
于是飞舟撕开群怪, 穿过悬空的深海,终于浮出水面,无垠星空璀璨欲滴。
榴花汀逐渐被远远抛在后面,祝遥栀在失去意识前看了最后一眼,整个榴花汀被幽蓝流水包围,像是一滴眼泪。
小怪物……会死吗?
但她已经沉沉睡去。
被迫让司空玉死而复生,像是抽干了她身上的所有力气。
祝遥栀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了清脆的雀鸟啁啾声。
她缓缓睁开了双眼,明晃晃的天光刺进眼眶,她适应了片刻,才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她躺在硬得像石头的床板上,这是一间简陋的木屋,除了床之外就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这是哪儿?
祝遥栀慢慢坐起来,浑身经脉都在抽痛,四肢像是刚被驯服,抬手都有些吃力。
思绪慢慢清晰,榴花汀,追魔铃,诛邪箭……还有少年邪神破碎的目光。
啊,她都做了些什么。
不对,是被控制着身体做了什么。
祝遥栀立刻找系统算账:“你对我做了什么?”
“这个……”系统支支吾吾,“只是为了确保剧情顺利进行的必要手段,你也不想回不去原来的世界吧?”
祝遥栀最讨厌被威胁,不由得眯起双眼。
不过眼下她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邪神如何了?祂不会……”
她说不出那个字。
系统:“邪神前几日还在榴花汀,不过昨晚祂去了魔域。”
小怪物还活着,还活着就好。
祝遥栀松了一口气,但她很快又疑惑了起来,“魔域?这是什么地方?按照我之前的了解,十方魔教不是一直东躲西藏,还有魔域这么明目张胆的地方?不怕被仙盟露头就秒吗。”
系统沉默了一下才说:“本来确实没有,但就在昨晚邪神入主十方魔教之后,一夜之间攻下了南州二十七个宗门及其属地,就变成魔域了。”
祝遥栀:?
她有些茫然,“我到底睡了多久,怎么一觉醒来感觉时代变了。”
系统:“曲涟把你送回了剑阁,你昏迷了三天三夜。”
祝遥栀:“……”
天杀的。
被迫失去身体的掌控权真的很不爽。
祝遥栀头还有些晕,但她的房门已经被砰砰拍响,朝璃趾高气扬的声音传来:“祝遥栀!没死就快起来,师尊让你去打扫藏书阁。哼,你一个外门弟子也支配做这些扫洒杂事了。”
一回剑阁就要上班是吧,去他的。
祝遥栀走过去,一脚踹在门上,直接连门带着朝璃给踹飞出去。
“啊!”朝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流畅弧线,然后啪地一下嵌进了墙里。
祝遥栀装模作样地在门口张望了一下,“咦?人呢?怎么我一开门什么都没看到。”
其实朝璃还带了一群狗腿子过来,听到她这话顿时就怒了,但他们刚张开嘴,还没破口大骂就被禁言了。
祝遥栀斜倚在门框上,甩了甩手,眉眼一弯,“哎呀,睡了这么久,感觉法术都不会用了,用一个禁言术来试试。”
“……”那些修士恶狠狠地瞪着她,但被嵌墙里的朝璃痛得哼哼唧唧,这群人只好过去研究怎么把小师妹抠出来。
祝遥栀用灵力再把那扇门给拖回来装上,随手关了门。
她若有所思地对系统说:“你对司空玉倒是宝贝得紧,但对朝璃这个原著女主,好像不怎么关心。”
她刚才都把朝璃拍进墙里了,这狗系统一点反应都没有。
系统:“这本书的女主,又不止她一人。”
祝遥栀:“……恶臭。”
果然是厕品小说。
祝遥栀嫌弃地瞥了一眼简陋破败的桌椅,伸手摸进锦囊里,原本是想拿一张舒舒服服的美人榻,但她先是摸了满手的金锭。 ?
祝遥栀疑惑,她打开储物锦囊,发现里面放满了各种金银细软,灵石珠宝。
她好像、突然发财了。
然后她躺在铺了绒毯的美人榻上,本来想清点一下这些财物,数着数着发现根本数不完,只好作罢。
系统问她:“你不去藏书阁吗?”
刚才朝璃就是来指使她去藏书阁干活的。
“不去。”祝遥栀舒坦地躺平。
系统:“可是,你不怕你师尊怪罪吗?”
祝遥栀伸了个懒腰,“那又怎样?我就躺这儿了,有本事把我抬去藏书阁,倒是省了我过去的功夫。”
剑阁北阁,原本就是她这个霎雪剑传人的,哪里轮得到她这便宜师尊指手画脚?
祝遥栀只担心一件事,虽然她是被狗系统夺舍了,但邪神并不知道她是被迫的,还以为她为了司空玉才痛下杀手。
唉,小怪物现在一定恨死她了。
祝遥栀长叹一声,伸手揉了揉眉心。
“感觉要是再遇上邪神,祂会把我大卸八块。”她担忧地从美人榻上坐起来,“换做是我,哪怕再喜欢一个人,他要是差点杀了我,我肯定不会放过他。”
系统说:“剑阁在北州,而且中州还有玲珑七阙,魔教还在南州,没那么快找上来的。”
祝遥栀又躺了下去:“还有玲珑七阙啊,那我就放心了。”
毕竟还有李眉砂那尊杀神挡着。
她像条咸鱼一样躺到中午,因为饿了才出门觅食。
出门一看,不错,那些剑阁弟子已经把朝璃从墙上抠下来一半了。
她住的这间小破木屋在低矮的山脚下,走远几步才能看到几座云雾缭绕的仙山,白鹤轻灵飞过,飞入灿如云霞的花树中。
祝遥栀一路走过去剑阁的膳楼,少不了一些人对她指指点点。
她一边眉眼弯弯,掩在袖子里的手一边捏诀,把敢骂她的人都变成纸片人,听着此起彼伏的痛叫一路踩了过去。
膳楼很大,足足有九楼,毕竟剑阁四阁的弟子都在这用餐。
一楼坐着的都是外门弟子,因为是饭点,桌子四边的条凳上都坐满了人。
这些人一见她走进去,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哟,这不是霎雪剑的大小姐嘛,这下没得坐了。”
“怎么样大小姐,跪下来叫我一声爷,我就把位置让给你。”
“哎呀,怎么这么好笑呢,尊贵的大小姐要和我们一起挤在一楼唉。”
祝遥栀也不客气,往手心里贴了净尘诀,走过去一人一个巴掌。
她毕竟是金丹期修为,掌风刚劲,那些人被扇得吐血,弱一点的直接被扇飞了出去。
“你、你敢打我?你个没爹没娘的——”
祝遥栀一掌把他扇飞,笑着说:“我都大小姐了,你们就让让我吧。”
不得不说,有时候当恶毒女配也挺爽的。
其他人见她是真的敢骂就敢扇,顿时就老实了,纷纷低下头去,害怕和她对视也会被扇。
祝遥栀浑身畅快,敢骂她,打了。
不好意思,她穿书就是来做皇帝的。
因为那些被扇飞的人带倒了桌椅碗筷,噼里啪啦一通响,很快小二就下来了,“我滴个爷爷,这是什么情况?”
那些被扇的人捂着肿成馒头的脸,立刻说:“是她!是祝遥栀动手闹事的!”
小二压着一脸怒色,“祝小姐,你这……”
祝遥栀直接扔了一袋灵石过去,“急什么,我见这几张桌椅被衰人染了衰气,帮你们换些新的,怎么,不可以?”
小二见钱眼开,捧着沉甸甸的灵石,一张脸笑成一朵花,忙不迭地点头哈腰,“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大小姐给我们换桌椅,是我们的荣幸!”
其他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好多灵石,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灵石。”“我一年的月例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多!”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祝遥栀直接包了楼上的雅间,叫了一桌招牌菜,慢悠悠地品鉴起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现在钱多得数不清,根本没必要省着。
祝遥栀一边吃一盅佛跳墙,一边听着楼下的闲聊。
“怎么回事?祝遥栀发财了?她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而且她的修为拔高了好多!去榴花汀之前还是筑基期,现在我都看不透她的修为了!”
“听说几天前还是刀宗的两个内门弟子把她送回来的,她是怎么结实这些贵人的?那可是玲珑七阙摇光长老的女儿曲涟啊!”
“何止啊,听说襄兰方家的小姐,昨天还来看望祝遥栀。她还吵着要给祝遥栀换一个洞府,被雪尊者婉拒了。司空玉到现在还没醒,也不见得有什么人去看望他。”
“见鬼,反正现在我可不敢再跟着朝师妹乱嚼舌根了。有钱有实力有靠山的主儿,我可不敢惹。”
这话一说,众人识趣了地转移了话题,聊起了别的事情。
“哎,你们都听说了吗,一夜之间崛起的魔域。”
“嘶——这种大事谁不知道啊,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的,南州二十七个宗门,其中不乏踏云阁、龙吟山这样的庞然大物,居然一个晚上就沦陷了,现在那些逃出来的修士惶惶如丧家之犬啊。”
“真没想到,几天前十方魔教还跟过街老鼠一样躲躲藏藏,现在攻守之势异也。听说仙盟连夜邀请仙门百家的尊者前去商谈,也不知道谈出什么结果来。”
“现在人人自危,谁都说不定接下来魔域会不会继续北上扩张。”
“但是,你们不觉得奇怪吗?那些魔教怎么突然强悍如斯?别告诉我那些魔族始祖突然复活,可是当年的仙魔大战,已经把他们全都封印了啊。”
“我昨日接了世家大族的委托,听那些大人物说,好像魔教那边突然多了一位魔尊,各自为政的十方魔教居然团结了起来。”
“哦?靠谱吗?你接的什么委托?”
“给世家小姐提鞋,你满意了吧!”
“那难怪。”
祝遥栀喝汤的动作一顿,白瓷茶花勺停在镂花银盘上,敲出清脆声响。
魔尊?
该不会是邪神吧?
她有些汗流浃背。
不行,得找机会把方楹召出来问问。
但方楹虽然是一只鬼,但到底还是个魔修,她贸然召过来,要是被剑阁那些老登察觉出魔息就完了。
祝遥栀很快想起刚才听到的八卦,仙盟把各宗各派的尊者都召去商谈事宜,剑阁的四位尊者应该也都过去了。
那她倒是可以把方楹弄过来问话。
祝遥栀放下筷子,看了看还剩下一大半的饭菜,下意识想拿去投喂小怪物。
哦,不对,现在没得喂了。
她只好招呼小二帮她打包起来,晚上热一下就不用出门了。
保险起见,祝遥栀还是没有在剑阁直接召来方楹,她下山去了。
剑阁位于北州,大漠雪山中散落着几个小镇。
祝遥栀就近去了一个,御剑落地时还有些不习惯,又是一把用不惯的新剑。
现在那把趁手的木剑已经没了,看来还是得想办法尽早召出霎雪剑。
她信步走在石板路上,两边都是屋檐平直的瓦房,阳台种满了花,好几面墙壁都是翠绿的爬山虎,天空离得很近,层叠白云尽头是连绵雪山。
祝遥栀嗅着风中的花木香气,心想剑阁还挺宜居的,哪怕入夏也是不黏不热,就是贱人多了点。
她拐进一家客栈,要了一间房,热情的老板娘送了几碟特色小吃。
祝遥栀关紧了门窗,又下了禁制,才捏诀用出五鬼搬山。
很快,枫红纱衣的艳媚少年凭空出现,款款向她行礼,“参见圣女殿下。不出我所料,近日殿下果然会召见我。”
祝遥栀磕着椒盐瓜子,问:“你们最近空降的魔尊是怎么个事?”
最好别是她猜想的那样。宁愿是什么魔族始祖死而复生。
方楹说:“正是榴花汀的邪神。”
“……”
祝遥栀沉默。
祝遥栀放下了手里的瓜子。
她一副牙酸的表情,“你们的魔尊,倒是挺好当的哈。”
小怪物一夜上位。
“并非如此,圣女殿下有所不知,十方魔教因为各自信仰的神明不同,互相攻讦是常有之事,因此要统一魔教绝非易事。”方楹向她解释,“除了镇压一切的武力,还要掌控人心向背。”
“那祂是怎么……”祝遥栀有点难以想象,被她轻易哄骗的小怪物是怎么制衡人心的。
方楹说:“极致的武力,以及,极致的掌控。魔尊神力宏伟,能够轻易洞穿人心,控制神魂,所有人心之所思、目之所视、耳之所听,尊上都知道。”
好了,不用管什么人心向背,直接控制。
轻易洞穿人心……
现在的邪神已经恐怖如斯了吗?都能读心了。
祝遥栀汗流浃背,还好当初她遇上的是还没有成年的小怪物,不然甜言蜜语分分钟被看穿。
方楹还说:“不过我是唯一的例外。”
祝遥栀眉眼微弯,“因为你已经死了好几次了呀宝宝。”
方楹:“……”
然而他还得毕恭毕敬地对祝遥栀说:“多谢圣女殿下赐我新生。”
祝遥栀发现了一个盲点,“你是怎么知道,邪神无法读取你的想法?”
方楹:“因为尊上在找您。所有魔修的记忆中,像是梦惊鹊等人只见过戴着面纱的圣女殿下,只有我知道殿下是剑阁弟子。放心,属下绝不会透露一丝一毫。”
祝遥栀:“……”
汗、流、浃、背。
还好她好像没有向邪神透露过什么个人信息,那些接触过她的孽物也都死在了榴花汀。
不过,她之前穿的道裙上有剑阁的宗门徽印,虽然素淡了,不仔细看估计看不出来。
就是说,还是很危险。
“其实,”祝遥栀反应过来,“你们魔尊知道我的样貌,完全可以用画像什么的记录下来,然后再派人去找。”
那她很快就要大难临头了!
难道剑阁还是摆脱不了祭天的命运吗?
方楹却说:“梦惊鹊如此提议过,不过尊上拒绝了。”
“啊?”祝遥栀不是很懂,“那你们要怎么找?这不大海捞针吗?”
“也许,”方楹猜测,“尊上神识磅礴,哪怕接触一丝一毫,都会让我们陷入癫狂。”
祝遥栀理解了一下,十方魔教的一切信息可以向上传递给邪神,但这些魔修无法得知邪神在想什么。
“其实属下认为,还有一种可能。”方楹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犹豫。
祝遥栀:“什么?”
“尊上是为了保护您。”方楹缓声说,“如果魔教知道了圣女殿下的具体样貌,正道肯定也会知晓,会给殿下带来麻烦。”
魔教那些人被邪神控制,也许不会伤害她,但仙门百家呢?如果有一个能够牵制邪神的筹码,他们当然会想方设法牢牢捏在手心。那时候祝遥栀就不再是剑阁修士,只是一件物品。
“……”祝遥栀怔了一下。
片刻后她摆了摆手,“只是你的猜测罢了,你们尊上现在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才对。”
“……”方楹有些欲言又止。
但祝遥栀已经问起了另外一件事:“魔域,会继续北上吗?”
“应该会。”方楹说,“直到尊上找到您。”
“……”祝遥栀听得眼前发黑。
她揉了揉眉心,“还好剑阁在北州,下面还有玲珑七阙挡着。”
能再苟活一会是一会。
方楹提醒说:“魔教无孔不入,在仙门百家也多有渗透,而所有魔修都可以是尊上的眼睛,殿下您……注意隐蔽。”
“……”祝遥栀快要晕厥了。
好好好这么玩,只要被任意一名魔修发现,就等于被邪神发现。
她立刻拿出面纱戴上,“直接把面纱焊死在我脸上。”
别问,问就是社恐,不戴面纱不敢出门。
祝遥栀很惆怅。
提问,把道侣踹了后发现道侣上位魔尊,并且正在满世界找她报仇,甚至为了找她还要攻占修真界,她该如何是好,很急,在线等。
方楹见她一脸菜色,有些小心翼翼地说:“圣女殿下,要不您向尊上认个错?”
祝遥栀:“认错有什么用?何况那也不是我的错。唉,算了,都说君子论迹不论心,无论我是不是故意的,这个结果都已经酿成了,无法回头。”
方楹小小声说:“殿下是说诛邪箭一事?那是仙盟所为,所以现在尊上绝不会放过修真界。”
“不止,”祝遥栀瞥了他一眼,凉凉地说,“假如有人对你骗身骗心,把你用完就丢,后面还差点把你杀了,你待如何?”
方楹到底是个穷凶极恶的魔修,脑子都不拐弯一下的,直接冷笑着说:“千刀万剐都难解我心头之恨,我要把人抓起来,当着那人的面一点点凌迟她的血亲好友,再把她一点点玩死。”
祝遥栀:“……”
瑟瑟发抖。
救命,她不跑不行啊!
方楹还在滔滔不绝地向祝遥栀陈述他歹毒的复仇大计,忽然看到他尊敬的圣女殿下面露惊恐,终于回过味来。
他目瞪口呆,“殿下您、您把尊上……”
祝遥栀两眼一闭,惨痛地点了点头。
方楹倒吸一口凉气,“您这是在渎神啊!”
祝遥栀:“事到如今,先活着吧,其他的事情我再想想办法。”
渎都渎了,还能怎么样呢?熟饭又变不回生米。
只要不被邪神抓到,一切好说,反正任务完成她就美美回家。
她已经摆烂了,但方楹看上去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焦虑。
“殿下,”方楹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您不知道,昨夜我亲眼目睹尊上是如何攻下南州的,简直摧枯拉朽所向披靡,虽然我自诩无恶不作,但跟尊上的残暴无情比起来不过是跳梁小丑,您惹谁不好,怎么偏偏招惹这样的……”
祝遥栀:“你不用说,我知道。”
她睡过的,她能不知道吗?
而且听起来,小怪物伤好了之后好像更强悍了,更可怕了。
祝遥栀觉得前路一片黑暗。
她对方楹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我怕你待久了被人发现。”
方楹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她:“殿下千万注意隐蔽,躲过所有魔修的耳目。”
等他走后,祝遥栀立刻开始乔装打扮,衣饰和妆面都换了一种风格。
她一身银灰流云长裙,束袖短打,头上只用一根木簪绾了发髻,现在她也笑不出来了,三白眼冷而艳,俨然是一个人狠话不多的剑修。
很像是传说中的,甜妹爆改铁T。
祝遥栀面纱一戴谁都不爱,趁着夜色回了剑阁。
从现在开始,非必要不出门。
南州,魔域。
原先的缥缈仙山已经化为烟尘,被更加恢弘的宫阙殿宇覆盖,幽蓝奇花开在各处,诡异而艳绝。
梦惊鹊倚在玄玉长廊的雕花栏杆上,在方楹路过时抬起水袖将他拦下。
“有何指教?”方楹只好停下步伐。
“夜宴快要开始了,你去了何处,不怕耽搁了?”梦惊鹊笑笑,玉面粉黛在灯火下如同妖魅。
“只是随意走走,去修真界看一下几个线人是否存活,怎么,要向你一一汇报吗?”方楹也勾唇一笑,滴水不漏。
“不必,辛苦了。”梦惊鹊放下了手。
方楹不再多言,快步离去了,枫红衣角消失在长廊转角。
“倒是谨慎。”梦惊鹊低语,“一连去了好几个宗门,试剑台、万花谷、剑阁、拂霜楼、碧华宗……尊上要找的人,会在哪呢?”
他抬袖掩去唇边笑意,“哎呀,其实严刑拷打就好了,我们魔教最不缺折磨人的法子了,不过尊上说过不能打草惊蛇,算你走运了,方楹。”
白骨编钟的浑厚乐声响起,从魔宫正殿荡开,余音空灵回响。夜宴就要开始了。
梦惊鹊略整衣冠,前去赴宴了。
走过通往正殿的幽深长廊时,他不禁回想起昨夜在榴花汀的所见所闻。
暴雨倾颓,一片焦枯废墟中,那座开满幽蓝花木的宫殿尤其明显。
银发蓝瞳的少年神明浸在浮空的深海里,像是传说中的鲛人,但鲛人可不会有蜿蜒的万千触手,每一只都炸起尖刺,蓝金花纹暴闪,美丽却狰狞。
触手暴虐地将琉璃宫灯拍得粉碎,不消片刻又把碎片黏起来拼好,再挂回去。像是在固执地相信有人会回来似的。
梦惊鹊只是短暂一瞥,就双目灼痛,流下血泪来。
被杀死之前,他连忙跪下,前额触地,无比虔诚地说:“吾神在上,十方魔教会为您扫清前路的所有障碍。”
他的生命正在流失,鲜血迫不及待地从皮肤下挣脱出来,进献给高高在上的神明。
因此梦惊鹊不敢停下,快速说了下去:“您是【天演】,是演化进程中不朽的异变,甚至能吞噬【斗争】和【丰盛】的神明,仙盟倾尽所有,也不过换来您一时的困顿,恭请您离开此地,为我等降下神谕,向仙盟复仇,夺回失去的一切。”
他一身青衣水袖已经被鲜血染红,因为大量失血,身体迅速地枯瘦嶙峋。
一直无动于衷的神明在听到最后一句“夺回失去的一切”时,才终于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
“你们能帮我,找到栀栀?”
梦惊鹊连忙应下:“当然,我们会为您做任何事。”
当然,他并不知道邪神说的是什么,但是不答应的话他的命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梦惊鹊急切地证明价值:“十方魔教所有人,皆是您的耳目,您的刀剑……”
他还没说完,只感觉一张冰凉的巨网向他笼罩而来,他的所有记忆不受控制地从身体中喷涌而出,甚至凝成具体可见的影像。
与胞妹相依为命,在戏班子讨饭吃,青衣花旦唱念做打,最后代替妹妹被送往权贵的府邸。他在戏台上吞下了异种的血肉,然后水袖翩飞,如神女降世,红唇含着刀片一样的羽刃,每唱一句台词,就有一人死去,血肉和内脏跳出尸体,在他身边翩跹起舞……只要能保护妹妹,变成怪物也无所谓。
这些记忆如流水逝去,最后只定格在一个瞬间,是梦惊鹊在地下宫殿中见到那位白袍覆面的丰盛圣女。
梦惊鹊立刻明白了,“你要找我们的圣女殿下?”
“我的栀栀,我的。”神明冷声纠正他,触手炸起的尖刺划破了他的喉咙,像是对他说的话极为不满。
鲜血喷溅,但梦惊鹊没有死,他脖颈上的致命伤正在缓缓愈合。
大概是因为邪神还需要他们去找人。
后来他被剥夺了所有感官,只能跪伏在地。
所以他不知道,神明的记忆化作洪流,倾涌而出。
现在祂已经拥有更为完善的认知和理解能力。
所以祂看到了少女在与祂相拥时眼中闪过的漫不经心,听到了少女并非发自真心的甜言蜜语。
记忆回流至弄香楼,这一次祂听懂了那个白衣剑修对栀栀说的话:
“师姐心中一直有我。”
“若是真的喜欢……师姐的蛊毒怎会至今未解?师姐不过是拿他与我赌气罢了。”
“师姐身边跟着一个男人,也是一身白衣。师姐,你看着他的时候,心里在想谁呢?”
少年眼中森冷肃杀,触手在瞬间摧毁了禁地中的宫殿,一切都化作碎屑。
但记忆还在逆流溯源,回到最初,少女抬手,将合欢蛊打进了祂的体内。
祂已经从梦惊鹊的记忆中知道,合欢蛊是什么。
原来给祂下合欢蛊是为了和别人置气,原来祂不过是别人的替代品,是解蛊后就可以随意抛弃的物件。
痛苦、悲伤、愤怒、不甘……
明明已经封闭了痛觉,但所有触手都蜷缩了起来。
“栀栀……骗子。”
一片幽蓝废墟中,跪趴在地的梦惊鹊,与高高在上的少年邪神。
妄想变成怪物的人,以及妄想变成人的怪物。
【作者有话要说】
梦惊鹊:您是演化进程中不朽的异变balabala
邪神:→_→
祝遥栀:宝宝你是一只超级能吃的小猫咪
邪神:(*’▽’*)
第45章 寒英殿
夜黑风高, 祝遥栀御剑回了剑阁。
一落地看到她那间简陋的木屋,就不是很想进去了。
为了躲避邪神所以不敢出门,但想到接下来就要一直窝在这小破木屋里, 她就火大。
她受不了了,直接问系统:“我只有这里能住吗?这破房子小成这样,是担心我胖了转不过身吗?还有那张比我拳头还硬的床板, 我都不想说了。”
系统说:“是的, 你只有这间屋子。”
堂堂霎雪剑传人。
祝遥栀:“岂有此理, 我爹娘就没给我剩什么好东西吗?”
系统:“北阁有一座仙山, 名为问心山,里面是霎雪剑一脉千百年来的积蓄。”
祝遥栀立刻说:“在哪?”
系统说:“问心山需凭霎雪剑才能打开,除此之外, 就只有一把问心钥能打开仙山禁制, 不过问心钥在你师尊手上。”
“……”祝遥栀气得白眼一翻。
剑阁急需整顿,刻不容缓。
而系统说:“除了问心山,其实你娘还给你留了遗产。”
祝遥栀眼中又燃起了希望,“是什么?”
系统:“你的, 后爹。”
祝遥栀:???
“不是,什么玩意儿?”她睁大了双眼, “我还有个后爹?”
糟了, 她脑海里已经开始回放看过的烂俗文学, 什么“我将继承我娘的一切, 包括你, 我的小爹”。
系统:“是这样的, 你爹陨落之后, 你娘就成了北阁之主, 不少世家大族贪图问心山的宝物, 纷纷表露联姻之意。最后你娘挑了漠北燕家的小公子,不过成亲当天你娘就失踪了。”
“有些离奇了。”祝遥栀问,“那我都回剑阁多少天了,怎么没见着这位后爹,之前你给我看的记忆也没有。”
当然,她知道这狗系统给她看的记忆是不全面的。
系统说:“你后爹精神状况不太好,已经闭关十年了。”
祝遥栀谨慎追问:“什么叫做精神状态不太好?”
不会家暴她吧,害怕。
系统:“漠北燕家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燕霜客要不是疯了,也不会被送过来给你做后爹,你娘当时也需要燕家作为靠山。”
祝遥栀:“……”
行吧,这些世家大族之间的勾心斗角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不过她娘一失踪,问心山连同整个北阁都落入了她的师尊薛徊手中。
啧,真是令人宫寒。
她回过味来,“所以,我的后爹一直留在剑阁?这不是入赘吗。”
系统:“并非如此,其实他想走的话,北阁也没人拦得住他,但他不知为何一留就是十几年。”
行吧,陨落的爹,失踪的娘,发疯的后爹,被虐待的她,薛徊这北阁之主当得太轻松了。
她不允许。
剑阁急需整顿,刻不容缓。
祝遥栀直接问系统:“所以,北阁之主应该住哪?”
系统:“北阁最高的寒英殿。”
祝遥栀看向最为高耸的那座仙山,苍青万木之上是亘古冰川,冰川上矗立着一座白玉殿。
她说:“不错,我的了。”
系统:?
“容我提醒你,寒英殿是你师尊薛徊的住所。”
祝遥栀:“现在是我的了。我姓祝还是他姓祝?难不成他还能召出霎雪剑不成?”
一个趁虚而入的宵小而已。
祝遥栀直接御剑去了寒英殿。
寒英殿辉煌壮阔,处处金雕玉砌,而且汇聚了整个北阁的天地灵气,琼花碧树格外绚烂。
对比一下住了十几年的小破木屋,祝遥栀气得直咬牙。
薛徊这个贱人,偷了她多么美好的仙二代人生。
祝遥栀抬脚刚想进殿,门口的守卫就将她拦了下来,“没有雪尊者允许,外门弟子不准进入寒英殿。”
祝遥栀都快被气笑了,“这是我家,该滚出去的是你们。”
守卫嗤笑:“祝遥栀你在发什么疯?你爹都死了多少年了?你娘也丢下你跑了,现在剑阁北阁是雪尊者做主。”
“北阁是我霎雪剑一脉千百年的基业,只要我不允许,尔等皆是窃贼。”祝遥栀字字凌厉。
“信口雌黄!”两个守卫顿时怒不可遏,提着手中长剑就朝她扑了过来。
这两个守卫不过是筑基期修为,更何况祝遥栀是从成群的孽物中厮杀过来的,应付这两人当然轻轻松松。
她不出十剑,就把两个守卫打趴下了。
“给我滚出北阁。”祝遥栀唇角勾出一个散漫的笑容,“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们哪只脚哪只手敢进来,我就切下来。”
寒月照彻冰川,她眼中却比这遍地冰雪还要冷。
两个一身剑伤的守卫连滚带爬地跑了。
祝遥栀径直步入寒英殿正殿,路上再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因为薛怀带人去了仙盟,而就算寒英殿有什么禁制,也不会拦她这个原本的主人。
正殿削霜切玉,犹如月上仙宫,处处无垢如初雪,就显得那些重彩浮夸的陈设格外不搭调。
祝遥栀知道,这些都是薛徊的东西,和他本人一样骄奢淫逸。
她原本还想用储物袋装起来再扔出去,直到她忽然在镂彩金桌上看到了千丝草和化丹散。
祝遥栀瞬间握紧了手中剑,指节用力到泛白。
——原来她之前结丹失败那么多次,也和薛徊脱不了干系。
很好,很好。看来她还是不能太善良。
祝遥栀挥剑,把桌子劈得粉碎,庸彩俗金寸寸崩裂,发出清脆声响。
她看着一地残渣,回想起了薛徊对她的“教导”——
“你身为霎雪剑传人,要贤良淑德,今天这三十鞭子,是为了让你记住,要谦让师弟师妹。”
她挥剑,劈碎了正殿主座上的金银绒缎。
“你要吃苦耐劳,先从外门弟子做起……连端茶倒水都做不好,该罚。”
她轰碎了博古架上供薛徊赏玩的各种物件。
“你要慎独反思,结丹失败是你做得不够好。”
冰雪灵力倾涌而出,把一地的翡翠朱璃宫灯碾碎。
……
祝遥栀用力地挥剑,剑光如潮水涌动,将所有不属于寒英殿的东西轰碎成渣。
她由衷地感到一阵欣悦。
好像被辱骂、被鞭打的也是她,好像这样就能回到过去将害怕无助的自己紧紧抱住。
别怕,再没有人能欺负你了。
别怕,再没有人能欺负我了。
“哈,”祝遥栀畅快一笑,“去你大爷的贤良淑德!”
这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把朝璃吸引了过来,她和司空玉是薛徊的亲传弟子,住在寒英殿的偏殿。
“祝遥栀你发的什么疯?”朝璃站在正殿门口,看着遍地狼藉,惊得瞪大了双眼,而后又幸灾乐祸道,“你死定了,等师尊来看他怎么收拾你——唔!”
“小嘴挺能叭的,”祝遥栀单手捏着她的脸,掰来掰去,“看看这几面墙,有没有你喜欢的?我再把你一巴掌拍进去。”
刚从墙上被抠下来的朝璃立刻惊恐地摇了摇头。
祝遥栀嫌弃地松开手,朝璃一溜烟跑了,跑远了才敢跟她说:“我要告诉玉哥哥你欺负我!”
祝遥栀:“等我把你俩一块拍进墙里,你们就老实了。”
她阖上殿门,把手中长剑钉在门后,再走去高台上的主座。
祝遥栀用灵力荡开冰玉主座上的残渣,在上面盘坐修炼。
她忍不了,那就直接跟剑阁那群老登撕破脸算了。
所以要尽可能地提升自身实力。
寒英殿灵气纯厚,特别是这张冰玉座椅,似乎能够引动她体内的冰灵力加速运转周天,祝遥栀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真是白便宜薛徊这么多年了。
无语了,如果她能够正常修炼进阶,就不会被李眉砂拉开那么大的差距。
祝遥栀本来修炼得好好的,但朝璃又在门外叭叭叭说个没完,她只好不耐烦地睁开了双眼。
失算了,应该直接把这癫婆禁言。
祝遥栀推开殿门,隔着地上钉着的长剑,看到了朝璃和司空玉。
哦,司空玉这个废物,居然醒了。
祝遥栀一瞥过去,发现司空玉身上的伤都痊愈了,而且修为也回到了筑基期,甚至已经到了筑基后期,离结丹只有一步之遥。
她不由得疑惑,难道这小子真的在禁地寻得了什么机缘?
她一脸嫌恶和疑惑,但不妨碍司空玉欣然地对她说:“师姐没事就好,只有亲眼看到你,我才能放心。”
旁边的朝璃看着司空玉对祝遥栀的关怀,一脸不可置信,“玉哥哥?”
她抓住司空玉的袖角,撒娇似的拽了拽,“玉哥哥,刚才祝遥栀欺负我……”
司空玉抬了抬手,不轻不重地把袖角从她手里抽了出来。
“玉哥哥?”朝璃怔住,小脸一下子就白了。
祝遥栀不想掺和这两人的破事,皮笑肉不笑的说:“都给我滚,别逼我扇你们。”
她伸手想把殿门关上,司空玉却上前了一步,“师姐,从前是我错了,你几番涉险救我,我才看清了自己的心……”
祝遥栀听得想吐,不耐烦地打断他,“够了,我没空听。”
真是好笑,轻飘飘的一句我错了,有个锤子用。
司空玉还想再说什么,祝遥栀就说:“这些话你还是拿去哄你的小师妹吧,没看到她都快哭了?”
朝璃本就脸色难看,一听到司空玉刚才对祝遥栀说的话,身形都晃了晃,“玉哥哥,你在说什么?你怎会有错?”
她转而看向祝遥栀,话语立刻尖锐了起来,“错的是你!祝遥栀,你个贱人,竟然用了合欢蛊这样的狐媚手段!要不是你,玉哥哥怎么会这样对我——”
祝遥栀直接一巴掌抽了过去,顺便把她禁言,然后弯起唇角说:“我是个纯洁善良的小女孩,听不得脏东西。”
她其实更想抽司空玉,但是系统警告过她,再伤害司空玉就要夺舍她,只好作罢。
一想到这,祝遥栀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还不快滚?是想让我把你俩一块拍进墙里,赏你们个珠联壁合?”
珠联壁合,但是墙壁的壁。
司空玉并不理会一脸惊惶委屈的朝璃,只是看着祝遥栀说:“师姐,我很快就能追上你的修为,站在你身边的,一定是我——”
他还没说完,天地间忽然传来一声轰鸣,犹如石破天惊。
祝遥栀心头一跳,立刻在识海里问系统:“怎么了?魔教打过来了?”
那她就得立刻扛着正殿的冰玉主座跑了。
系统:“不是,是你的后爹,出关了。”
祝遥栀:?
她循声望过去,只见不远处的一座山峰上忽然霞光弥漫,即使是在黑夜里,也明媚灿烂。
系统说:“这是渡劫云霞,你后爹好像,突破合体期了。”
祝遥栀想了一下这个世界的修为等级划分,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渡劫,大乘。
合体期的修为,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概念,但一听上去就好厉害的样子。
只是一瞬间,白玉长廊尽头就出现了一道人影。
青年一身红衣,未束的长发披散下来,阴沉沉的,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祝遥栀有些怕了,这人的气场太恐怖了,大晚上的,瘆得慌。
“师姐……”司空玉还想再说什么,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司空玉整个被抽飞出去,砸进廊下的庭院里。
祝遥栀没有动手,动手的另有其人。
红衣青年挡在祝遥栀身前,冷声说:“哪来的贱人,敢勾引我霎雪剑正统!”
祝遥栀:?
她后爹好美丽的精神状态。
不过她爽了,她不能打的司空玉有人替她打了。
下一刻,阴暗疯批的后爹转过身来,立刻换了一副春暖花开的表情,温声说:“好孩子,都长这么高了。”
祝遥栀一看,她后爹长得比他的精神状态还要美丽,肤白貌美大长腿,深邃眉眼带了些异域感,就是死气沉沉犹如厉鬼。
她张了张嘴,叫了一声:“……小爹。”
好奇怪啊,她真没想过她有一天会叫出这个称呼。
她的小爹燕霜客温和点头,伸手似乎想摸她的头,但他想起这只手刚才扇过司空玉,就拿出一方丝帕细细擦干净,然后才摸了摸祝遥栀的头。
“好孩子。”
被摸头的祝遥栀:“……”
好怪、真的好怪。
而朝璃眼见司空玉被扇飞出去,怨恨地瞪着祝遥栀,“祝遥栀,都怪你!你怎么敢让人打玉哥哥!”
“你敢在我霎雪剑正统面前大呼小叫?”燕霜客立刻阴森着脸,一巴掌把朝璃也抽飞出去。
然后他转过头,又是一脸温和地对祝遥栀说:“我不在的时候,你受苦了,好孩子,你怎么都不扯我的头发玩了?”
“呃,扯头发听起来像是我小时候才会做的事情,我现在长大了。”祝遥栀不由得看了一下,燕霜客墨发如缎,看起来确实很好扯的样子。
“是呢,”燕霜客比划了一下,“之前你还是小小一只,我抱你的时候都不敢用力。”
祝遥栀算是看出来了,她这疯疯癫癫的小爹,对别人是超雄,对她是超雌。
“要不,小爹,我们先进来说话。”祝遥栀示意燕霜客进正殿。
“好。”燕霜客顺手阖上了殿门。
但是祝遥栀忘了正殿已经被她劈得稀巴烂,顿时尴尬了起来。
燕霜客又开始浑身冒冷气,“哪个小贼敢砸你的地方?”
祝遥栀:“……不是,是我砸的。”
燕霜客瞬间变脸,“只要你开心,把剑阁全砸了也没事。”
祝遥栀挠了挠头,“我们还是去偏殿吧,这里不用收拾。”
她还要留着故意气薛徊。
寒英殿空旷,有不少偏殿薛徊没有动过。
祝遥栀带燕霜客去了一座清幽偏殿,连着一处冰川湖,环境宜人。
殿中的圆月形落地窗刚好就对着湖光雪色,他们在窗前对坐,祝遥栀在中间的檀木桌上放了糕点。
不过燕霜客没有吃的意思,他好像只关心祝遥栀,“你怎么瘦成这样?”
“我……说来话长,不过现在没事了。”祝遥栀在思索是不是要泡一壶茶。
而燕霜客说:“好孩子,我给你号号脉。”
“哦。”祝遥栀伸手过去。
清癯的指尖隔着衣袖搭上她的手腕,燕霜客皱了皱眉,“你怎么会气血不足?还肾阴亏虚?好孩子,你都干了些什么?”
祝遥栀:“……”
也没干什么,就是干了邪神。
怎么狗系统都不说一下,她这小爹还精通医术啊。
祝遥栀强撑笑意,“……没事,我多喝点枸杞桂圆红枣茶就好了。”
燕霜客:“就算是找炉鼎,也在精不在多。”
祝遥栀:“……我没找。”
燕霜客:“好孩子,我不会干涉你,只是纵欲伤身。”
祝遥栀:“……我真的没找。”
她无奈扶额,又开始泡养生茶。
而燕霜客沉默一瞬,忽然说了一句:“可惜我灵根属火,不能助你修炼。”
祝遥栀大惊失色,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小爹你?”
该死,她的脑子又开始自动播放小爹文学了,之前就不该看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小说。
“怎么了?不急,慢慢喝,”燕霜客拿出丝帕轻柔地擦了擦她嘴边溢出的茶水,“如果我也是冰灵根,就能直接把灵力炼化给你了。”
“原来如此。”祝遥栀松了一口气。
看来是她看太多不三不四的小说,想歪了。
她顺势问:“小爹,你在剑阁这么多年,不想家吗?”
“不啊,剑阁有小遥栀。”燕霜客说完,阴森森地笑了,“我如果回去,会忍不住血洗漠北的。”
祝遥栀握着茶杯的手抖了抖。
看来这是个疯批美人。
她想了想,又问:“小爹,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燕霜客:“我也不知道。”
祝遥栀:?
盲婚哑嫁要不得。
燕霜客说:“我记得我只是修炼的时候出岔子晕了过去,醒来就在剑阁了。他们说你娘不见了,然后我听到了你的哭声。”
看来是包办婚姻。
“那没什么事的话,小爹你好好休息,我先去修炼了。”
祝遥栀对正殿那张主座座椅念念不忘,在上面修炼太爽了。
燕霜客:“好,别太辛苦了,注意休息。”
“嗯嗯。”祝遥栀急着修炼,几步走远。
而青年倚在桌上看着她的背影,浅色眼瞳泛出琉璃色泽,红衣铺开,像一株彼岸花,美艳,又血腥。
他低语:“合欢蛊,九转鸳鸯梦,好孩子,你的炉鼎,都有谁呢?”
另一处偏殿,司空玉在冰川玉石中盘坐修炼。
他刚被燕霜客一掌拍得吐血,但很快,他脸上的伤势就痊愈了。
司空玉睁开双眼,轻声道:“师姐,我很快也能结丹了,你再等我一会。”
他凝出灵力包裹在手上,才能捧起一物。
“从邪神的宫殿中得到的宝物就是非同凡响,不但能疗伤,还能快速提升修为。可惜就是不肯认主,若不是因为这些灵力,我都无法触碰。”
他手中的是一支精心打磨的发簪,通体漆黑,莹润如墨玉,缀了几朵细碎的白花,那些花像是有生命一样拢起花瓣,不愿为他开放,如果不是被灵力阻隔,还会狠狠割伤他的手。
魔域。
夜宴盛大,琉璃盏盛琥珀光,丝竹声绵柔如水,舞姬红袖扬起,半遮芙蓉面。
最高处的座位周边围了十二扇白骨屏风,只看得到一角玄黑暗金的衣袍。
下面靠得近的座位上空空如也,只有几滴血迹。
宴上的其他人都暗自心惊,他们尊上心情不佳,那些触手时不时就抓几个人吃了。
梦惊鹊抬手,示意那些极尽妖娆但毫无用处的舞姬退下,然后两排魔修押着一群人上前来,清一色的女修,不过这些少女一身狼狈,双手都缚着枷锁。
梦惊鹊起身行礼,“尊上,这些是南州二十七宗的女修,除却逃跑的,都在这里。”
屏风后的魔尊声音喜怒难辨:“栀栀不在这里。”
梦惊鹊立刻说:“属下会继续找。”
而魔尊语气肃杀:“你该庆幸,如果你敢这样对栀栀,你已经死了。”
——那些女修有的重伤,有的双目无神,但都是一身凄惨。
“属下知罪,属下万分庆幸。”梦惊鹊浑身颤抖了一下,粉黛也遮不住苍白面色,“我等谨记,绝不可伤害尊上要找的人。”
他们都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以为那名女修是魔尊的仇敌,但现在看来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屏风后传来衣袍错动的声音,魔尊已经离席而去。
方楹端着一杯酒晃悠了过来,“恭喜腥风血雨楼的副教主捡回一条命。”
梦惊鹊不疾不徐地起身,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你还能嚣张多久?”
“不劳你挂心,”方楹扬起唇角,“你还是多想想,怎么保住你这条命。”
梦惊鹊凤目一凝,“不知名姓,不知身份,你们丰盛竟然对自己的圣女殿下一无所知,真是可笑。”
“这有什么,”方楹耸肩,“尊上也不知道,你敢说尊上可笑?”
梦惊鹊一噎:“……”
他转而问:“那你可知,尊上和圣女殿下是什么关系?”
方楹奇道:“你问我?十方魔教都知道的啊,圣子圣女是孵化神明的容器。梦惊鹊,你不会是正道派来的卧底吧?”
梦惊鹊额头青筋暴跳,但还是冷静地说:“孵化神明之后,容器就会失去生命。丰盛母神之前已经在玉曲降世,但圣女殿下完好无损,你说这是为什么?”
方楹摸了摸下巴,“这确实离奇,恕我愚钝,不知副教主有何看法。”
梦惊鹊幽幽盯着他,“那只能说明,她并非真正的丰盛圣女,而是正道修士。”
方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确实在理,副教主英明神武。”
梦惊鹊:“……”
他看着方楹,轻声道:“百密一疏,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方楹唇边笑意无懈可击,“当然,尊上一定会找到圣女殿下的。”
第46章 流月弓
玲珑七阙, 玉衡阙。
李眉砂在洞府中睁开了双眼。
洞府中犹如另一方天地,时值岁暮天寒,远山淡如一笔墨色, 近处水枯石落,天有飞雪,简淡而寂寥。
冬水在山坳中汇成一汪寒泉, 李眉砂在泉水中盘坐。
少年向来淡漠的眉眼隐隐浮现绯色, 额上也出了一层薄汗, 他缓缓平复气息, 熟练地拿出灵符扔进泉水中。
原本就寒凉的泉水直接封冻起来,李眉砂连眼尾眉梢都凝了霜花。
但还是没用。
他一闭眼,甜腻甘美的梦中景象连同少女的双臂一样缠了上来, 小巧圆润的指甲深深嵌进他的肩背, 凌乱不成调的呼吸与柔吟像是丝绸拂过耳廓,酥雪漾雨,棠花溅露。
这一次他什么都看不清楚,眼前像是被绸缎遮覆, 视觉被剥夺后,其他感官敏锐得让他永世难忘。
明明周围都是黑山白水, 枯淡寂寥, 但他如见幽艳绮梦, 食髓知味。
冰雪濯骨, 也凉不了轰然而起的欲念。
李眉砂试着运转灵力强压下去, 但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竟然、元阳已失。
少年颤了颤眼睫, 几瓣霜花从他纤长眼睫上滑落下来, 落在冰面上, 悄无声息。
他下意识看了过去, 然后就在冰面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眼尾泛红,清冷面容像是被凿开裂缝,得以窥见一丝丝茫然与羞恼。
如此软弱的神情。
他双目一凝,冰面顿时破裂崩解,细碎如玉屑。
片刻后,他还是解下了身上的重重衣袍,透过水面的倒影,果不其然,后背与双肩一片深红的指痕与牙印,有些用力得见了血。
……简直荒唐。
他回过头,不欲再看,但在垂眸的一瞬间,就看到了自己腰侧的印记,一朵血红的栀子花。
李眉砂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那个频繁入梦的少女,不但让他失了元阳,还明目张胆地在他身上印下标记。
像是胜利者的宣言——你是我的。
又像是一个隐秘的蛊惑——来找我。
他几乎分辨不清,这些……真的只是梦境吗?
李眉砂沉下心神,这一次干脆将所有凝冰落雪的灵符都用上了,才堪堪用修为将可耻的悸动强压下去。
许久,他才走出洞府,衣冠齐整,一丝不苟。
玉衡殿正殿的风格和他的洞府一样极简素淡。
他在檀木桌后坐下,很快,一道传音越窗飞来。
他接下传音,“母亲。”
“你感觉如何?”
李眉砂一板一眼地回答:“无碍。重伤后闭关至今,才觉数日已过。”
流光中传出的声音顿了一下:“…重伤。”
李眉砂:“是我让您失望了,我不该在榴花汀成为累赘。”
他着手翻阅桌上的文书,越看神情越是冷肃。
“母亲,何不派我去夺回被魔教侵占的南州?”
仙盟盟主直截了当地说:“不必。”
李眉砂同样直截了当地说出原因:“母亲不信任我。”
“…兹事体大,需与各宗商榷,你不可轻举妄动。”
李眉砂:“明白。”
剑阁。
祝遥栀睁开双眼,透窗而来的日光暖融融地落了她一身,她才反应过来她修炼了一晚上。
神清气爽,遍体轻盈。
感觉能打十个司空玉。
当然,系统不让。
她脚步轻快地走过去推开殿门,冷不防地在走廊上看到了熟悉的阴暗身影。
“小爹,早。”
“早。”燕霜客的脸在白天看起来莫名颓艳,有点厌世的样子,但他的声音很温和,“我给你备了早膳。”
他的语气很自然,像是已经为她做过很多次。
祝遥栀:“啊,谢谢。”
也许她小时候燕霜客真的带过她,虽然她没什么印象。
“傻孩子,客气什么。”
阴暗的燕霜客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祝遥栀就坐在庭院里的石桌边,看着燕霜客面带微笑地端出了一大桶南瓜小米粥,甚至还下了红枣枸杞这些补身的东西。
但是,一大桶!
祝遥栀:?
燕霜客:“可怜孩子,你太瘦了。”
祝遥栀:“不是,我真的吃不下……嚼嚼嚼……真的太多了嚼嚼嚼……”
燕霜客一勺一勺地喂她,“你看看你这小身板,经不起那么多炉鼎!”
祝遥栀:“我没有嚼嚼嚼,我真的嚼嚼嚼……”
最后祝遥栀实在吃不下了,趴在桌上连连摆手,“不行,我再吃我就要去见我亲爹了。”
燕霜客这才罢休。
吃完了,燕霜客才说:“早上又见到昨晚那两人,我顺手给埋地里了。”
祝遥栀:“啊?你不会给他们活埋了吧。”
燕霜客:“好主意,我刚才怎么没想到。”
他站起来,看上去真的想去制造两具尸体。
祝遥栀不想再被系统夺舍去复活司空玉,赶紧拉住他,“别,活爹,你不能弄死他们。”
“为何?”燕霜客脸上阴恻恻的,“难道那小子是你的炉鼎?果然是狐媚玩意儿。”
祝遥栀:?
她连连摇头,“不是,我的眼光不至于差成这样。”
“那就好。”燕霜客坐下了,又说,“所以你果然还是有炉鼎。”
祝遥栀沉默:“……”
她这小爹,怎么疯了还这么逻辑清晰,这要是没疯得是什么样。
祝遥栀挣扎着说:“我真没有炉鼎。”
燕霜客:“那你的肾气是怎么亏虚的?”
“我,我……”祝遥栀只好转移了话题,“我继续去修炼了,小爹再见。”
燕霜客:“去吧去吧,只要别是和炉鼎一起修炼就好。”
祝遥栀:“……”
她回了正殿,就这样一直修炼,直到两位不速之客推开了殿门。
凌厉而威严的声音喝道:“祝遥栀!你好大的胆子!”“还不去执法堂领罚?”
祝遥栀端坐主座,睁开双眼,只见两个男人凶神恶煞地盯着她,看他们一身华贵法衣,是剑阁的两位长老。
看来她的师尊薛徊人在仙盟,但派了两个长老来收拾她。
薛徊的消息倒是快,估计是朝璃或者司空玉通风报信的。
祝遥栀四平八稳地坐在主座上,“本小姐何罪之有啊?”
一位长老吹胡子瞪眼,伸手指着她说:“你目无师长,擅闯寒英殿,还敢恶意损坏殿中物品,你就算被凌迟也不足以抵罪!”
另一位长老也说:“这地上每一件东西,都比你的命值钱多了,就算把你卖到山下的青楼,也赔不起!”
祝遥栀脑海中闪过与这两名长老相关的记忆。
他们和薛徊沆瀣一气,明明掌管执法堂但跟法盲一样,无论她有罪无罪,都会肆意惩罚她,像是因为去拜见薛徊的时候没有放轻脚步就被罚几十板子。
从来都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目无师长?”祝遥栀惊讶地抬手掩唇,“我师尊不是去仙盟了吗,那我肯定看不见他,难道你们能在寒英殿看见他?天哪,那不是跟见鬼一样,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咒我师尊死了变成鬼!该罚!”
她也不客气,直接伸手,十成十的灵力扫过去,一人扇了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旷的正殿中回荡。
两位长老没想到祝遥栀不仅不乖乖被他们押去执法堂受罚,还敢出手反抗,还直接打脸,被这两巴掌扇得有些发懵。
祝遥栀一本正经地说:“你们咒我师尊去死,简直罪大恶极,应该被我处罚至死。”
不好意思,她也可以是法盲,她大学读的又不是法。
其中一位长老反应过来,登时怒喝道:“祝遥栀,你敢打我?”
这时一道阴冷的声音飘进殿来:“我家遥栀敢打你,明日就敢打天下,剑阁就等着享福吧,你们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燕霜客像个红衣恶鬼一样走进来,浑身散发的寒气让两个长老冒了一头冷汗。
燕霜客垂眸,把祝遥栀昨晚钉在门后的长剑拿了起来,然后问她:“心肝宝贝,你这剑怎么放地上,不应该把这两人捅个对穿吗?”
祝遥栀单手撑着下颌,“这样可太便宜他们了。”
另一个长老怒极反笑,“你们是当剑阁没有人了吗?待四位尊者从仙盟回来,祝遥栀你就要被抽筋剥皮!”
“闭嘴!你这个贱人!”燕霜客可听不得这些,直接一掌劈在他喉咙上,给人当场劈哑巴了,还直接劈飞出去撞到墙上再掉下来。
剩下那个长老冷笑着说:“燕霜客,你不过一介外人,休要管我剑阁的内务,怎么,你是要代表漠北燕家向剑阁宣战吗?”
燕霜客:“我是遥栀的继父,再是其他身份。怎么,你有意见?”
长老不敢惹他,只得把矛盾转移到祝遥栀身上,他端着长者威严职责道:“祝遥栀,你身为外门弟子,竟敢不穿剑阁道服!你敢亵渎剑阁的衣冠之礼?”
祝遥栀还没说话,站在她旁边的燕霜客打量了长老一眼,嗤笑一声:“什么陋习?连穿个衣服都要管,见过裹小脚的,第一次见裹小吊的。”
“……”祝遥栀目瞪口呆。
“……”长老也目瞪口呆。
虽然话糙理不糙,但是这话也太糙了。
而你,我的小爹,你是真正的癫公。
“污言秽语!”长老脸都气红了,“放屁!这简直是危言耸听!”
“狗就是会乱吠。”燕霜客问祝遥栀,“心肝儿,你打算这么处理这两只乱吠的狗?”
祝遥栀:“就拿他们来杀鸡儆猴一下,这些年他们滥用刑罚,执法堂里关着不少仇人,把他们打残了扔进去,让他们尝尝自己种下的恶果。”
“好主意,我家遥栀就是聪慧。”燕霜客对她温柔笑笑,一转脸又是阴沉得吓人,“脏活还是我来干吧,别脏了你的手。”
红衣厉鬼扑了上去,长老嚎叫得撕心裂肺。
燕霜客:“该死!还敢还手!”
长老:“我手脚都被废了怎么还手?你个疯子!”
燕霜客:“还敢顶嘴!”
他打得更疯了。
主座上,祝遥栀端着养生茶,喝得那叫一个岁月静好。
她这疯批的小爹下手比她黑多了,看着真是解气。
偶尔她心血来潮,会伸手用灵力一掌扇过去,随机挑选一个幸运长老拍飞,燕霜客再拍回来。
燕霜客拍得很开心,唇角都是癫狂的笑意,像是把这个当成了什么亲子互动小游戏。
片刻后,燕霜客提着两个血肉模糊的玩意大摇大摆地去了剑阁的执法堂。
祝遥栀走在前面,原本执法堂里的长老看到她就要开骂,看到燕霜客手中奄奄一息的同僚,顿时愕然闭嘴了。
燕霜客像祝遥栀说的一样,把两个长老扔进了牢狱中,那些被折磨过的囚犯顿时围了上去,恨得把那两人撕碎。
执法堂中的剑阁弟子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而那些长老斥责道:“祝遥栀,你眼中还有王法吗?!”
祝遥栀弯着眉眼,“剑阁由我霎雪剑一脉开宗立派,我就是剑阁的王法。”
他们当然不服,刚要破口大骂,冷不防地对上燕霜客的眼神,红衣厉鬼幽幽盯着他们,像是随时要扑上来索命。
而牢狱中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这些欺软怕硬的长老只好闭嘴了。
祝遥栀扬长而去,燕霜客幽幽跟在她身后,像是自动跟随的一缕鬼魂。
出了执法堂后,燕霜客问她:“心肝,你接下来还要继续修炼吗?”
祝遥栀想了一下说:“我先去藏书阁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功法剑诀。”
提升修为当然不能一味地只靠打坐修炼。
“好,”燕霜客点点头,有些惋惜地说,“可惜我不是剑修,不然还能教教你。”
祝遥栀于是好奇,“那你的武器是什么?”
燕霜客:“弓箭。”
哦,难怪他扇人的手劲那么大。
用弓箭的人近战也很恐怖,常年拉弓挽弦的手,那力气可不是开玩笑的。
燕霜客又叮嘱她,“日落的时候要记得回来吃饭。”
“……好。”祝遥栀想想早上那一大桶小米粥,有些害怕。
她多问了一句:“你是要回寒英殿?回去做什么。”
燕霜客:“烧水。”
他阴恻恻地笑了,“把那两人煮了。”
他说的自然是司空玉和朝璃。
祝遥栀:“使不得啊,你不能真让他们死了。”
但可以往死里折磨他们。
燕霜客:“逗你玩的,我是去给你做饭。”
“嗯……不用做太多,我真的吃不完。”
“好。”
虽然祝遥栀觉得,他根本没听进去。
那种可怕的饭量,只有小怪物吃得完。
当然,现在祝遥栀可不敢用请神咒把邪神请过来,她、会、死。
祝遥栀一进藏书阁,发现所有剑阁弟子都不敢看她。
当然了,毕竟之前她来藏书阁都是做些扫洒琐事,而在这里的同门,都会对她冷嘲热讽。
祝遥栀没管他们,顺着楼梯走上去,因为越是高阶的功法,越是在上方的楼层。
只是她在走到第三楼的时候,听到了一个男修压低生意对身边的人说:“也就是趁着四大尊者和阁中元老前往仙盟,她才能这么嚣张,等着吧,只要师尊他们从仙盟回来,祝遥栀还不是得夹着尾巴做人。”
他不知道,祝遥栀五感比一般修士要敏锐得多。
于是祝遥栀扬声说:“我也在等他们回来,才能把新仇旧恨一并清算。趁现在好生享受吧,我会把你逐出剑阁,我手下不养废物。”
那人顿时噤声,低头不敢与她对视。
祝遥栀没理他,拾阶而上,来到藏书阁四楼。
因为异于常人的听觉,她一边翻书,一边听着那些剑阁弟子的闲聊。
“唉,听说昨晚魔教一举攻下了西州将近一半的宗派,东州也有数个宗门被攻陷。”
“大概这些邪魔外道也知道中州有玲珑七阙镇守,才会想先攻占东西二州,呈包围之势。”
“那是,毕竟玲珑七阙和仙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是修真界第一宗门,单拿李眉砂来说,他的昙释刀都不知斩杀过多少魔修。”
“可是,如果要围攻中州,那东西二州失守之后,不就是我们北州了吗?”
祝遥栀听得心拔凉拔凉的。
救命啊,邪神掌管的魔域也太凶残了,怎么打得这么快。
失策了,因为中州是最难啃的一块骨头,所以魔教要先拿下周边四州,她拿中州当挡箭牌的美好幻想破灭了。
不要过来啊!
而那些人还在继续说:
“局势严峻,所以我听说各个宗门都开始派人前往与魔域交锋的前线。”
“但每个宗门出多少人,物资如何筹备和分配,好像一直争论不休,各宗尊者在仙盟商议到现在也没有什么结果。”
“一盘散沙迟早会被逐个击破,眼下只有各宗各派团结起来,才能共抗魔教。”
祝遥栀心想,修真界安逸太久了,很多人还局限在争权夺利之中,要在短时间内同心协力,可比她忍住不抽司空玉还要难。
她翻看了一会四楼的经卷,发现这些剑诀都太过中规中矩,还不如玉曲刁民进献给她的邪魔外道有意思,能够出其不意制胜敌人。
她就转而去了五楼,发现五楼的剑诀也好不到哪去,就只有几卷剑诀她比较满意。
六楼的功法剑诀,能学,但是比较费时间,不适合几天速成;
七楼八楼九楼的,全是晦涩深奥的文言文,对她来说简直是文盲文,看不懂,不想看。
祝遥栀以为藏书阁只有九楼,但她在九楼的书架背后发现了一间暗阁。
居然还暗藏玄机。
她将手覆上暗阁门口,识海中就浮现出一行字:凡我祝家后人,凭霎雪剑气可入。
那就没她什么事了,她还没召出霎雪剑。
祝遥栀有些郁闷,但也别无他法,暗阁上的禁制无法强行撬开。
要是能强入,大概里面的东西已经被薛徊这种宵小拿走了。
她只好回到寒英殿继续打坐,腻了就练一下剑,争取把寒英殿中薛徊的东西劈得更加稀烂。
时间过得无比充实,很快燕霜客就把她叫去吃晚饭。
庭院里山花绚烂,落英纷飞,但祝遥栀无心赏花,因为她正被燕霜客逮着喂饭。
燕霜客手劲忒大,把她按在桌上,夹了一筷子剔好骨的烤乳鸽塞进她嘴里。
祝遥栀麻木地嚼嚼嚼,嚼到一半,一阵凛冽灵风袭来,院中落花如雨。
燕霜客提着饭勺挡在祝遥栀身前,阴着一张脸地对庭院中的不速之客说:“你,去给我炒俩菜。”
那人沉默了一下,然后说:“燕霜客,你真是个疯子。曾经名冠漠北的流月弓,现在都疯癫至此了,真让人痛快,我就是见不得你们这些目中无人的天之骄子。”
这人的声音偏柔和,但嘲讽之意难以掩饰。
祝遥栀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就知道是谁了——她的好师尊,雪尊者薛徊。
她抬眸看了过去。
薛徊和她记忆中的一样,长得清秀但一副刻薄相,因为刚从仙盟回来,一身高冠华服,表面看上去一派风光霁月。
薛徊那双细长的眼中酝酿风暴,他冷声呵斥:“祝遥栀,你个逆徒!还不快跪下谢罪!”
祝遥栀继续吃饭,“什么狗在叫?”
薛徊资质不好,就算窃取了问心山的天灵地宝堆修为,也堪堪修到元婴大圆满。当然,什么大圆满只是挽尊之辞,因为渡劫失败无法突破进阶,才会是元婴大圆满。
所以他只比祝遥栀高了一个大境界,更何况祝遥栀还有各种邪魔外道,并不怕他。
她也算作了解薛徊,攀附权势为虎作伥,如果其他尊者也回了剑阁,薛徊一定会叫上他们来为自己撑腰。
但现在只有薛徊站在她面前,就说明薛徊是自己回来的,大概听说手下两个长老也被她收拾了,气不过就自己回来了。
这也说明一件事——薛徊虽然是剑阁四位尊者之一,但并不够格当话事人,剑阁在仙盟的商议中有他没他都一样。
薛徊一听自己被祝遥栀说成是乱吠的狗,顿时怒发冲冠,“大胆!我可是你的师尊。”
祝遥栀:“我又没指名道姓,你自己非要上赶着当狗,我有什么办法。”
她缓声说:“一开始的敬师茶你也没喝,而是泼在了我脸上,这些年来你也没有尽到为人师的职责。你说你是我师尊,凭什么?凭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我也要说,我还是你祖宗呢,来,现在就跪下给我磕头行大礼。”
祝遥栀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穿书前的和谐社会,师生之间开明平等,完全不可能拘泥于这种君臣一样的封建师生关系。
都给她去死。
燕霜客听得一脸杀气,犹如修罗厉鬼,渗人的目光盯得薛徊都后退了一小步。
薛徊转而瞪着祝遥栀说:“怎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祝遥栀,难道你敢欺师灭祖?”
祝遥栀一脸无辜,“我对你做什么了吗?我是欺了你还是灭了你?”
她说:“就算你对我动辄打骂,不曾教过我什么,你也还是我的师尊。是吧,小爹?”
燕霜客会意,抬手就扇了薛徊一巴掌,直抽得薛徊在半空中旋转了几圈才落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燕霜客回头对祝遥栀说:“没事的,又不是我师尊。”
薛徊从地上挣扎着起身,一边吐血一边对祝遥栀说:“你敢指示你继父欺师灭祖?!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
燕霜客又是一巴掌抽过去,“我都是疯子了,我就是看不惯你,一见到你就想揍你,你管我?”
薛徊被抽得往地里埋了几分,正在呸呸往外吐嘴里的沙子,顾不上说话了。
燕霜客把一杯茶递给祝遥栀,“心肝,泼回去!我在里面放了毒。”
“不急,我和师尊的账,还要慢慢算。”祝遥栀搁下手里的筷子,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薛徊。
可能是被肆意打骂留下的身体记忆,祝遥栀一看到薛徊发怒,就控制不住地有些心头发慌。
但没有关系,她会终结这个噩梦,她要踏着仇人的骨血,把当初任人欺辱的自己,再重新养大一次。
你当自信,你当无畏,你当,所向披靡。
【作者有话要说】
剑阁副本过去差不多就是文案剧情,努力加快进度中,尽量写得有趣一些(x)栀栀的实力将会质变,宿敌当然要并驾齐驱了^^
第47章 霎雪剑
寒英殿中落英吹雪, 簌簌落在少女的衣袖上。
祝遥栀走到薛徊旁边,这个在她记忆中高高在上地鞭打她的男人——
“你现在像条死狗一样呢,师尊。”她眉眼弯弯, 居高临下地瞥着薛徊。
祝遥栀“呀”了一声,笑意盈盈地说:“我还没带师尊参观一下现在的寒英殿,毕竟这是你最后一次来了。”
她手上的灵力凝成绳索, 套上了薛徊的脖子, 把他像牵狗一样牵着在寒英殿拖来拖去。
薛徊本身修为就是丹药宝物堆起来的, 刚才被燕霜客两巴掌打得吐血, 现在也根本反抗不了,挣扎几下反倒像在满地爬。
他看见自己的那些东西都被砸成了一地碎屑,目眦欲裂, 喉咙里发出愤怒的粗喘, 但又在一边吐着嘴里的沙子。
“恭喜你,惹到我,算你踢到铁板了。以后没有我的允许,谁再敢踏进寒英殿, 就会像这些东西一样碎成灰烬。”
薛徊怨毒地盯着她,吐掉嘴里的泥沙后嘲讽地说:“就凭你?你以为燕霜客能护你到什么时候?这个疯子都只剩半条命了, 等他不得不闭关, 你就等着生不如死吧, 祝遥栀。”
他的语气有恃无恐:“花尊者会把你拿去喂蛊虫, 月尊者会将你抽骨刮髓拿去锻剑, 风尊者最喜欢你这张脸了, 会把你玩烂的哈哈哈。本尊奉劝你, 现在跪下来磕头道歉, 再乖乖让我打几百鞭子, 也许到时我还能留你一命。”
祝遥栀并不意外,“你们这四条贱狗果然狼狈为奸。”
她抽出一把剑,冰冷剑锋从薛徊眉心往下滑,“你折磨我的时候很爽吧?把资质比你高的人踩在脚下,踩进尘埃里。天资又能代表什么呢?你有时间害人没时间修炼,这么多年了自己有没有在努力?”
薛徊被她问得一愣。
祝遥栀的剑锋抵在薛徊的丹田上,语气天真好奇:“你这颗金丹是砸了多少天材地宝才堆出来的?哦,大部分应该是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从问心山偷来的。”
薛徊被戳中痛处,恶狠狠地瞪着她,“那又如何?问心钥在我手里,你这个大小姐,进得去问心山吗?”
“这就不关你什么事了,你很快就是一个死人,就算有钥匙,一个死人也进不了问心山。”祝遥栀手上用力,在薛徊痛苦的嚎叫声中将剑刺进了他的丹田之中,剖出了那颗金丹,有形还似无形,灵力丝丝缕缕溢出来。
她用脚抬起薛徊的下颌,“你看,这就是你耗费无数宝物堆出来的金丹。”
被剖丹的薛徊痛得汗如雨下,浑身颤抖,虾米一样缩起来。
下一刻祝遥栀剑锋荡开灵力,直接把那枚金丹碾碎,灵力逸散开来,归还天地。
“不啊啊啊啊!”薛徊扑过去抓那些逸散的灵力。
祝遥栀只觉痛快。
凭什么她被千丝草和化丹散毒害、屡次结丹失败,而这种剥削她、凌辱她的烂人可以一路修到元婴期?
薛徊双目爬满血丝,蛇蝎一样阴毒地看着祝遥栀:“你在幻想什么?你以为你可以召出霎雪剑吗?哈哈哈,祝遥栀,我告诉你,霎雪剑千年以来传男不传女,你永远、永远都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大小姐。”
祝遥栀:“陋习,你们这些重男轻女的封建人真难杀。”
薛徊那身锦绣华服上沾满尘土和鲜血,他恶意地笑着,像是要把祝遥栀也拉进泥土里,“你长大了,差不多就会被拿去配种了,这就是你的命,你召不出霎雪剑,但你生的儿子可以啊哈哈哈哈。”
燕霜客一巴掌差点把他头都给扇飞,“放你爹的屁!这简直是危言耸听!我今天非得打到你生出儿子来不可!”
“你个……疯子……”薛徊被打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全身的骨头咔嚓咔嚓一直响,听起来嘎嘣脆。
祝遥栀瞧着差不多了,就想把薛徊杀了。薛徊死就死了,反正她以后如果心血来潮,也可以用五鬼搬山把人召出来继续杀。
“真恶心。为了我的好心情,请师尊赴死。”
薛徊恶狠狠地盯着她,“不孝逆徒,你敢杀我?你不在意天下人的眼光?”
“只要师尊不在意我的耳光,我也可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祝遥栀啪啪扇了薛徊好几巴掌。
扇得非常用力,直把薛徊的牙都扇出来好几颗。
然后她意思意思地想了一下,语气无辜地说:“师尊在从仙盟回剑阁途中,被魔教截杀,这个理由如何?”
她不等薛徊作何反应,直接一剑斩下。
然而,她的剑锋快要划开薛徊的脖颈时,薛徊发冠上的宝石忽然幽光一闪,然后薛徊就化作一缕轻烟,原地消失了。
看来是某种保命的法器,一旦受到致命伤害就会瞬间发动,把主人传送离开。
祝遥栀“啧”了一声,看来只能有机会再杀了薛徊。
燕霜客走上来,跟她说:“这是‘化寒烟’,是祝家的祖传法宝之一。”
祝遥栀气得笑了一下。
很好,薛徊的逃命法宝还是偷她的。
她的好师尊真是从问心山里偷了不少好东西啊。
祝遥栀问燕霜客:“小爹,霎雪剑真的传男不传女?”
也有可能是薛徊气急败坏说来唬她的。
燕霜客说:“自古以来确实如此,但世我相信遥栀。”
“就算是真的,那我偏要逆天改命。”祝遥栀五指紧握成拳,“我一定会召出霎雪剑。”
去他的命运,命运这种东西生来就是要被狠狠踩在脚下的。
“嗯,一定。”燕霜客眼中神情认真而温和。
祝遥栀忍不住问起另外一件事:“刚才薛徊说,你是迫不得已才闭关十年的?”
燕霜客说:“无妨,这一次我能陪你一段时间,只要我一息尚存,绝对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谢谢。”
祝遥栀确实感动,但她也明白,岁月漫长,未来充满变数,她只能靠自己。
天边最后一线夕霞没入群山中,一轮月牙缓缓攀高。
祝遥栀坐回正殿的主座上,继续修炼。
不过刚修炼没一会,系统就说:“你要去帮司空玉获得机缘。”
这就又有机缘了?不愧是原著男主。
祝遥栀奇道:“他又想要什么?大男主还需要我一个恶毒女配的帮忙?”
系统:“…你去了就知道了。”
祝遥栀只得过去,她想都不用想,如果她不去,这狗系统会在她识海里一直吵,吵到她无法静心修炼。
等她御剑落地,就见到一座仙山,哪怕是在夜里,这座仙山也萦绕着幽幽灵光,犹如星辰落入凡间,而山前的石碑上刻了八个苍劲有力的字:
天地问心,剑出无愧。
祝遥栀很快反应过来,“你有没有搞错,这不是是问心山吗?”
系统有些心虚:“…是。”
“呵。”祝遥栀怒极反笑。
岂有此理,司空玉的机缘就是她家的问心山?帮这位大男主偷自己家的宝物,祝遥栀觉得她还没有这么哄堂大孝。
祝遥栀:“你这是要逼我当大孝女?”
系统:“…你忍一忍,为了回家。你快过去吧,司空玉就在前面。”
祝遥栀眯起双眼,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山口的石碑前站着一名白衣青年,听到脚步声,他立刻回头看了过来,惊喜道:“师姐,我刚才还想着去找你,结果你就来了,我们真是心有灵犀。”
“哕——”祝遥栀被恶心得刚吃的晚饭差点吐出来。
司空玉对她脸上的嫌恶和厌弃视而不见,就算她不搭理也能自顾自地说下去:“师姐,只要你帮我打开石碑上的幻境,我就能进去,召出霎雪剑。”
“你说什么?”祝遥栀睁大了双眼,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会是司空玉召出霎雪剑?
她不可置信地问:“你不是祝家血脉,怎么能召出霎雪剑?”
难道司空玉和她有什么血缘关系?这也太恶心了。
“我确实不是,但师姐忘了吗,之前我灵根损毁,都是师姐炼化了灵力给我的。”司空玉说,“所以只要我能进石碑的问心境,我就能得到霎雪剑传承。”
祝遥栀只觉浑身血液都冰凉了起来。
系统瞒了她太多事情。
原来召出霎雪剑,要进入石碑中的幻境。
按照原定的剧情线,她和剑阁其他人都会被邪神杀死,而司空玉继承了剑阁。
而这个继承,包括了她的霎雪剑。
——现在,哪怕她还活着,系统也要让司空玉夺走她的霎雪剑!
好一个机缘啊!
想都别想!
祝遥栀暗自咬紧了牙关,但她只是不动声色地问:“你怎么突然就想要霎雪剑了?”
她没有穿书的时候,原来的祝遥栀可是对司空玉掏心掏肺,司空玉如果那时候想要霎雪剑,不是手到擒来?
“因为之前师姐…”司空玉眼神一闪,转而说道,“师姐你得罪了师尊,就等于得罪了剑阁所有人,所以我才急着召出霎雪剑。师姐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想吐,想吐,想吐。
祝遥栀被恶心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像司空玉这样的男人,他的承诺就是狗叫。
而司空玉的眼神和语气俱是一片诚恳:“师姐,我原本想等到我们成亲后,让我们的儿子继承霎雪剑,可是现在来不及了,其他几位尊者还有剑阁元老不可能一直留在仙盟议事,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祝遥栀被他理所当然的语气震撼到了。
谁给这普信男的勇气?都开始计划结婚生子了。
看吧,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其实只是为了让她生下带有霎雪剑血脉的儿子。
好贱一男的。
祝遥栀是真的很想把司空玉就地剿杀。
但她不能轻举妄动,不然这狗系统就会夺舍她!一旦被夺舍,她就只能看着司空玉拿走霎雪剑,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她弯着眉眼笑了一下,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我确实没有多少时间了。”
司空玉见她同意,双眼一亮,欣然说:“那师姐快打开幻境吧。”
祝遥栀谨慎地问:“如果我们进了幻境,但是没有召出霎雪剑呢?会被踢出来吗?”
司空玉:“不会的,师姐放心,只有得到霎雪剑传承,才能破开幻境。”
“好。”
祝遥栀走上前去,在那块石碑前停了下来。
她屏息凝神,接下来是关键一步——她一打开幻境,就会立刻进去,防止司空玉跟上来。
只要她一人进了幻境,那系统就算夺舍她,也不可能一直夺舍,她总有机会,拿到霎雪剑!
祝遥栀一边用眼尾余光瞥着司空玉,一边在手心里凝出灵力。
她伸手贴上石碑,触感冰凉而莹润,像一块被岁月打磨的玉,刻下的字痕深凹进去,她可以摸到凌厉的线条。
见字如面,当初刻字的人,该是一身仙骨无愧天地。
很快,石碑上漾开冰雪华光,祝遥栀闪身钻进了幻境里,然后立刻收起手中灵力。
但司空玉像是有所预料,死死攥住她的衣袖,也跟着进了幻境!
“师姐,你何苦执迷不悟?”他轻叹,用一副无可奈何的语气说,“我都是为你好,霎雪剑传男不传女,没有我,你也得不到传承,与其便宜外人,不如给我。你以后还要靠我呢,师姐。”
祝遥栀削断了自己那片被他抓在手中的衣袖,冷笑了一声,“你做梦。”
她掐着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有在司空玉身上浪费时间,转而打量这个幻境。
天地苍茫,她站在一个巨大的石台上,周围是一片无垠虚空,石台上有十几道通天玉柱,上面刻着历代传承霎雪剑的祝家人名字。
司空玉看了一眼,然后微笑说:“祝景年,祝渐明,祝耀……师姐你瞧,上面可全是男子的名姓。”
如果不是因为系统,祝遥栀真的很想撕了他这张嘴。
天际开始飘雪,一片又一片的雪花飘落下来,落在石台上变成浓郁的灵气,向四周逸散。
灵力涌动如流,漫天冰雪逐渐凝成一把长剑,悬于石台中央,遍体剔透无瑕,裁落月华汇聚星霜,美丽得让人心弦震颤,又锋利得能够斩破天地。
祝遥栀向石台中央走去,但就在她伸手碰到剑柄时,却被一道无形的壁障弹开。
一道模糊虚影出现,是个白衣飒沓的男人,他的声音空灵悠远,像是穿过千年岁月:
“尔为女子,请回。”
“荒唐!”祝遥栀目眦欲裂。
而司空玉看着石台中央那把剑,一阵眼热,他跪下向那道虚影行礼,说:“晚辈拜见剑阁先祖,今我与祝家唯一后人祝遥栀两情相悦欲结连理,无奈劫难当前,为了保存祝家血脉,只好暂由我传承霎雪剑,望先祖成全,我一定会保护好祝家后人!”
祝遥栀怒极反笑。
多么冠冕堂皇的说辞。不过是想利用她夺得霎雪剑罢了。
凭什么?就因为这恶臭男是这本书的男主,所以他就能吸所有人的血?抢走所有人的资源,美其名曰“机缘”?
这不公平!
她绝不妥协!
她盯着那道虚影,凛声说:“我是祝家唯一血脉,如今剑阁被恶人荼毒,我亦蒙受多年不公,我要传承霎雪剑,涤荡剑阁,澄清玉宇!我祝遥栀不需要任何人的庇护!我祝家人也绝不是需要依附外人才能苟活的无能之辈!”
虚影凝视着她,“尔有如此志气,吾心甚慰,只是霎雪剑不传女子,是为了保存我祝家血脉。霎雪剑至冷至险,传承此剑者当斩却私情,心存天地,俯仰无愧,女子心生柔情,恐难承此剑。”
祝遥栀咬牙切齿:“这是刻板印象!我不服!”
而司空玉见缝插针地说:“先祖此言在理,我愿为师姐承受霎雪剑,我愿肩担道义,护师姐一生一世!”
祝遥栀气得够呛,她冷眼看着司空玉,字字如冰:“你心术不正,抢我机缘,屡次碎我金丹,如果你这种宵小都能传承霎雪剑,就是天道不公!就是苍天无眼!”
“而我,迟早会将你和这不公的世道,亲手斩杀!”
“师姐……”司空玉面色一变,立刻对祝家先祖说,“师姐和我闹性子,先祖勿要听信一时怨言。”
“……”虚影沉默,似在思量沉吟。
但祝遥栀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她的脚不受控制地想要后退,她的手也重如千钧,几乎快要抬不起来。
——系统正在夺舍她!
不!她绝不可能把霎雪剑让给司空玉!
祝遥栀扬声呵斥:“霎雪剑一脉已经凋零式微,我是唯一后人,霎雪剑只能传承给我!难道你要放任一个居心叵测的外人夺剑害我?谁言女子一定优柔寡断?谁言女子无法心怀天下?”
她声声坚决如誓:“我偏要以女子之身,承霎雪剑,诛尽天下宵小!御剑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女子就是女子,女子亦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祝遥栀不顾一切,一点点伸手靠近霎雪剑的剑柄,与正在想要夺舍她的系统角力,哪怕浑身抽痛,冷汗浸湿了鬓发衣裳。
“就算你是祝家先祖,我才是当世唯一活着的霎雪剑传人,我意已决,万山无阻!”
虚影只是静静凝望着她,没有言语,也没有阻止。
哪怕手指不断抽搐,像是被无数细丝绑住切割,要她乖乖沦为提线木偶。但祝遥栀还是缓缓握住了剑柄,冰凉剑气涌入她的身体,濯洗四肢百骸。
系统没有再尝试操纵她了,大概是知道,此事已成定局。
“……”司空玉没能如愿,眼神复杂地看着前方那抹身影,纤细,但锐不可当。
祝遥栀笑了,直视那道虚影,说:“先祖可要与我一赌?赌我此生,问鼎天下。若是我赢了,霎雪剑从此男女皆传,若我输了——”
那道虚影说:“输了就输了,无妨。”
祝遥栀:“哼。”
这还差不多。
虚影中的男人似乎笑了一下。
总之,她终于成功传承了霎雪剑。
石台中那把长剑化作流光钻进她的手心,浩荡飞雪从她周身荡开,像是一场席卷天地的风暴。
恢弘玉柱拔地而起,参天凌云,祝遥栀提剑,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最后一笔落下,幻境豁然而开,霜雪飞光乍现,犹如蒙尘珠宝终于照破山河。
再一眨眼,祝遥栀站在石碑前,发现剑阁下起了雪。
快雪簌簌,千里银妆,仙山覆雪,远近如画。
一剑霎雪。
祝遥栀畅快地呼吸着清寒的空气,垂眸看着手中的霎雪剑,感受着滔天剑意,就连她的修为都跟着上涨了一个小境界,她已经是金丹后期了。
问心山周围缭绕的灵光轻盈跃动,似在欢迎她。
剑阁山鸣谷应,万山朝拜,如同恭迎君王。
“恭喜师姐。”司空玉对她说,面上笑意真假难辨,“整个剑阁都感受到师姐的剑气了,很快,修仙界也会知道,霎雪剑再度问世。”
“……”祝遥栀不说话,只是冷眼打量着他。
不难想象,如果是司空玉窃取了霎雪剑,现在该是怎样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如果不是因为系统,她已经一剑朝着司空玉削过去了。
祝遥栀没理这贱人,径直绕过他进了问心山。
缥缈山雾为她散开,石碑后是一道悬于峭壁山崖上的铁索石桥,她一踏上去,就发现了悬桥上有半只冰蝴蝶。
祝遥栀问系统:“这是什么?嗯,说话,刚才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系统悻悻地说:“是一半的问心钥,薛徊就是凭借另一半,才能进来的。”
祝遥栀笑眯眯地,“你没说谎?”
系统:“没有,真的没有。”
祝遥栀仍然弯着眉眼,但语气很冷:“事不过三,如果你下次再敢夺舍我,我一清醒就把司空玉杀了,你救他多少次,我就杀他多少次,看看我俩谁耗得过谁。”
系统瑟瑟发抖:“我不敢了,没有下次了,求求你不要杀他。”
祝遥栀:“呵。”
系统只好说:“补偿法宝‘江天月’已发放,请注意查收。”
祝遥栀垂眸,她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方面纱,一圈月华流光的宝石,下边是水烟一样荡开的柔白轻纱。
系统:“江天月为易容法宝,只要汲取气息,就能将你幻化成对方的模样,连同灵息和魔息也一并模仿。”
那还不错,她在躲邪神,正好需要这个。
祝遥栀戴上面纱,然后试着用手中的霎雪剑挥出一道剑招,比她用过的所有剑都要顺手,轻重长短总相宜,仿佛为她量身打造。
那一道剑光如同凛冽霜雪,将铁索悬桥上的半块问心钥切割成渣,山风吹过,一点碎屑都没留下。
祝遥栀爽了,“以后他薛徊休想再踏进问心山一步。”
她脚步轻快地走过悬桥,只见青山明秀,一步一景,哪怕在夜色中,那些盈满天地灵气的花木也熠熠生辉,如琼花玉叶。
整座问心山为她敞开,她能感受到山石流泉间蕴含的每一处洞府和秘境,凭借霎雪剑,她可以自由出入。
无数天材地宝皆备于她。
仙山最高处是一座建造在温泉中的竹阁,简雅大气,每一节碧竹都汇集天地灵气。
祝遥栀摸下巴,“真不错,以后我就住这里了。”
感觉就算单纯在这里睡觉,都能增进修为。
祝遥栀刚才差点被系统夺舍,出了一身汗,现在一看到有温泉,就想去泡一泡。
她没忘记警告系统:“注意回避哦,不然我就去杀司空玉。”
系统:“……我知道,祝您沐浴愉快。”
说完它就紧急下线。
祝遥栀三两下脱了衣裳,舒舒服服地泡进温泉里。
“啊,这才是属于我的人生。”她不由得感叹一声,紧绷的精神终于放松了些许,温热灵泉洗去了她身体的每一丝疲惫。
温泉上漂浮着几个金丝楠木托盘,祝遥栀放了一些点心酒水,一边泡温泉一边吃吃喝喝。
图点情调,她还点了熏香。
一开始是淡而清幽的木质香,随着时间流逝,熏香尾调逐渐甜腻起来。
祝遥栀没留意,她像条咸鱼一样瘫在温泉中,枕着岸边的柔软草甸睡着了。
神思似乎也被浸泡得酥软,她觉得自己像是陷进了春日绵云中,又像是被无数毛绒绒的蒲公英包裹。
柔腻香气随着呼吸缠绕着她的身体,甜丝丝的,像棉花糖。
祝遥栀觉得水中有什么轻轻拂过她的腰侧,她忍不住弓起身子,伸手抓了抓。
然后她睁开双眼,发现被她抓在手中的是几缕银发,轻盈细软,羽毛一样包裹住她的手指。
发尾绽了奶白的花芽,攀上她的手腕盛放。
“栀栀……”清冷而沙哑的少年声线。
祝遥栀这才反应过来,她被抱进了一个宽厚而熟悉的怀抱中。
【作者有话要说】
注:文中相关字句改自屈原《离骚》: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意为在前引导开路),引用张载《横渠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第48章 绮夜香
祝遥栀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喵了个咪的, 她怎么会出现在邪神怀里!
她不是在问心山泡温泉吗?只不过太舒服没忍住眯了一小会,不至于吧!
怎么就被发配到邪神怀里了?
她不敢看背后的邪神,只是悄悄抬眸打量四周。
月笼山色, 一片水烟迷离,看来她还在问心山的温泉里。
不对啊,那邪神是怎么进来的?
祝遥栀疑惑不解, 直到她看到温泉边开得绚烂的杏花, 像是粉紫的烟霞。
她记得温泉旁边是没有这些杏花的, 她刚才都靠着草甸睡着了, 这些杏花像是凭空出现的。
难道……她是在做梦?
祝遥栀神思飘散,而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些许,将她轻晃了几下, 毛绒绒的脑袋搭在她肩上, 额头抵着她纤瘦的肩胛骨,少年邪神的声音有些低:“栀栀,为何、不理我?”
有些生涩的、尚且不太流畅的话语。
祝遥栀心下稍安,她真的只是在做梦。
她伸手摸了摸在她颈窝里蹭来蹭去的邪神, 摸到了一手的银发,没有那些外骨骼。
太好了, 梦境中的是过去的小怪物, 还没有被她摇响追魔铃、被一箭穿透眉心的邪神。
“没有不理你。”祝遥栀在泉水中轻转过身, 带起了细碎的涟漪声, 鸦色长发在水中勾出一圈。
她望过去, 原本想说的话顿时哽在喉咙里,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山中温泉热汽蒸腾, 隔着朦胧水雾, 少年线条秀朗的苍白身躯映入她眼帘, 肌骨如玉,在月下泛着莹润光泽。
“你怎么不穿……”祝遥栀愣愣地说,片刻后忽然反应过来,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只穿了抹胸和小衣。
但是话又说回来,谁家好人和衣泡温泉啊!
祝遥栀想说的话已经忘了,都怪邪神太貌美。她眼前全是少年兼具力与美的身躯,水珠顺着清挺明晰的肌肉线条缓缓滑落,汇集在人鱼线向下流入泉水中。
“栀栀。”邪神伸手轻轻捧住她的脸,“你好像、累了。”
触手也柔柔地轻拍她的脑袋,像是在安慰她。
祝遥栀慢慢地反应过来,她一回剑阁就面临着各种事情,急于提升实力,剑阁其他几位尊者就像悬在她头顶的刀,她确实来不及、也没有好好休息过。
她是那种习惯咬牙强撑的性子,但一被人关心一下,就会忍不住露出软弱的一面。
“嗯,剑阁里简直是一群贱人。”她皱了皱眉,然后向邪神伸出了手,“所以你给我揉一下。”
其实她只是想要向邪神要几只触手过来搓扁揉圆,就当做解压。
但没想到,少年低头,把脸颊贴在她手上。
祂弯了弯眉眼,细碎的蓝色瞳光落在银白眼睫上,像是掉进雪里的星星。
这是个纯粹又温柔的笑容。
但这个时期的邪神明明是面无表情的,不过都是梦境了,要什么逻辑。
“那我就不客气了。”祝遥栀双手都伸了上去,随心所欲地揉捏起来,手感很好,很软,而且她每揉一下,邪神就会眨一下眼睛,双眸晶亮璀璨,她像是捧了一手的星河。
很解压,很治愈。
这张脸太漂亮了,祝遥栀每舍得下重手,揉得差不多了就收手。
邪神原本苍白的脸都被她揉得浮起一层桃花色,像是情/动的潮红。
明明刀枪剑戟都伤不了分毫的邪神,总是被她一碰就脆弱浮红,像是在解蛊的时候……不行,不能回想。
祝遥栀一想歪就耳根微热,连忙收回了思绪,还欲盖弥彰地掬起一捧泉水,拍了拍自己的脸。
她是一个天真纯洁的小女孩,所以这也会是一个天真纯洁的梦,对,一定是。
理想很丰满,而现实很性/感——
祝遥栀才刚放下手,冰凉柔软的吻就落在她脸上,一点点舔去她眉眼上残留的水珠,再顺着滑落的晶莹痕迹往下深深亲吻,比寻常人要更有力的唇与舌,别说还有那些触手。
祝遥栀原本就被温泉泡得浑身瘫软,现在更是被亲得玉软花柔,冰酥雪腻。春江潮涌,她也跟着温泉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栀栀,”邪神牵起她的双手,轻按在自己身上,“不碰、其他的?”
祝遥栀刚揉过少年脸颊的爪子,又被带着伸向了饱满偾张的胸膛。
她抬头,好大的月亮,好软韧的云朵,好劲瘦有力的雪山。
祝遥栀一低头,就对上邪神充血泛红的瞳孔。
“这不对吧,这明明是我的梦……”她呐呐地说,“怎么你在梦里也要勾引我啊。”
怎么就被反客为主了?
少年有力的手臂架起她的膝弯,见她托上水面,方便埋在她怀里亲她。
祝遥栀被送进了几枝开得纷繁的杏花中,花叶颤颤,薄粉轻红的杏花被她的呼吸打落,落了他们一身。
幽幽杏花香弥漫开来,尾调泛着甜腻,闻起来竟有些熟悉。
被带起的泉水又顺着身线滑落下去,淙淙作响。
少女鬓发尽湿,发丝勾在花枝上,又被触手嫉妒地解开、纠缠,簪钗缭乱,粉白杏花沾了一身,呼吸间都萦绕了花香。
祝遥栀慢慢反应过来,杏花,杏,像是某种隐秘而幽艳的暗示。
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难道是真的被剑阁那些破事累到了,所以要想放松一下?不对啊,她明明是个正直的人。
很快祝遥栀就不正直了,她的所有思绪都被强有力地拽了回来。
少年邪神薄唇轻启,轻轻吹了一口气,她锁骨上的一瓣花就飘落下去,但微凉的唇又流连于锁骨中央凹陷处的那个小窝,那一小片肌肤很快就像那瓣杏花一样,白里透着湿艳的粉。触手从足尖蜿蜒而上,轻柔攀上她被分开的两股内侧,贴着小衣边缘的间隙滑进去,印下一连串的吻。
祝遥栀细细战栗,犹如她身旁的杏花枝,粉滟的杏花渗出些许晶莹夜露来。
就算质地再好的缎料,被浸透了紧紧贴在身上,也觉粗粝难耐,更别提少年的唇还压上来,隔着衣料细细磋磨她。
夜风轻盈得像是天与地接吻时的温柔呼吸,风中的香气越发浓稠。
祝遥栀也终于回想起来,她知道了,这是她刚才在泡温泉的时候点起的熏香!
她这熏香只是随便从锦囊里摸出来的,闻着是清幽淡雅的香味就用上了,一时没有多想,但这熏香也是从玉曲刁民那里得来的,就不可能是什么纯良无害的好东西。
所以,因为这来历不明的熏香,她才会做这样不可言说的绮梦。
那该如何才能从这个梦境中醒来?
祝遥栀轻呼一口气,隔着花与叶抬头看向头顶的茫茫夜色,月上中天,饱满圆润的明月轻柔而坚定地穿透层叠云丛的阻拦,抵入潮漉夜色深处。
纤细身段和花枝一起绽放,杏花瓣纷飞四溅,花雾和热汽交织缠绕,月光被雾气氤氲,绵柔得仿佛可以在指尖融化,融得晶莹粘腻。
她垂眸,邪神刚好抬头与她对视,然后少年当着她的面,嫣红唇舌一点点舔去手指上的潋滟色泽,指节挺拔如玉竹,指甲却修得圆润,淡色的,润了水光,漂亮得糜艳。
祝遥栀有些匆忙地移开了视线。
“栀栀,”少年宽大的手掌轻轻覆上她丹府,“里面的、元阳,要炼化吗?”
祝遥栀哽了一下:“……”
该说不愧是她的梦吗,这种时候也不忘记要修炼。
太敬业了。
其实在梦里炼化了,梦醒了应该还是没什么变化,但祝遥栀没有拒绝,如果在梦里得知了如何炼化,那醒过来她也可以自己来。
所以她点了点头,末了又说:“把我放下去吧,上面冷,我要泡温泉。”
于是邪神将她轻柔地放进泉水中,祝遥栀原本还想自己站着,但她腰腿发软,差点没自己滑下去,只得抓着少年的手臂维持平衡。
“栀栀,这些日子,真的、累到了,都没力气。”邪神语带怜惜,低头吻了吻她泛红的耳根。
祝遥栀有些不满地挠了挠祂的手臂,不过太结实了,什么都挠不到。她才没有这么弱,完全是因为那盒歹毒的熏香。
“炼化元阳,需要我做什么吗?”她问。
邪神:“不用,我来。”
祝遥栀“哦”了一声,转过身去,随手捞了一只柔软的触手摆在岸上,然后枕了上去,想浅浅休息一下。触手细细的尖端欣悦地翘起来,轻轻贴在她额头。
祝遥栀倚靠在邪神怀里,脖子以下浸在温泉里,很是惬意。
被水温暖和了很多的手掌轻覆在她小腹,指尖抵着温和打圈。
隔着衣物,手指又轻若无物,祝遥栀逐渐有些昏昏欲睡。
直到某一瞬,似乎是错觉,她觉得天地都安静了下来,安静得死寂。
许久之后,她腰间环上来一只冰凉的手臂,强悍地将她往后拽,然后牢牢锁在怀里。
彼此之间的泉水都被挤开,气泡上升,像是盛开的透明藻花,引得整片温泉都荡开涟漪,周围的杏花簌簌如雪。
这小怪物怎么了?
祝遥栀原本眯着的眼睛睁开了,但她还没回过头,后颈忽然被咬住了。
这一下用了几分力气,祝遥栀轻声嘶气,皱眉说:“你干什么?疼。”
她不喜欢被咬这里。咬这个位置天生带着征服欲,像是沦为被猛兽扼住命门的猎物,无法逃脱。
泉水氤氲,少女眉眼含了些水汽,后颈受制只转过来半张脸,眼尾晕着一抹湿红,黛眉轻蹙,欲泣不泣,看上去格外惹人怜惜。
从她说了那个“疼”字后,禁锢着她的手臂就松开了些许,但贴在她身后的邪神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竟然还如此在意怀中人的感受,不知怀着何种情绪,又咬了她一口。
“嘶——”祝遥栀轻颤了一下,这一下比刚才还狠。
感受到她的颤抖,咬着她的邪神才不紧不慢地松开唇齿,又舔了一下那两道重叠的齿痕。
祝遥栀垂眸,隔着泉水看着环在腰间的手臂,上面青筋浮凸,像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她扒拉了一下那只手,想要挣脱,但却被更用力地拥紧了,像是要把她嵌进冰凉的胸膛里。
那些触手也是,忽然就炸了尖刺,但又收了进去,只在表面留下一层凸起,像是随时又要炸刺。
奇怪,明明刚才还那么柔软,像对她摊开肚皮任她摸的猫。
祝遥栀伸手去戳那只触手,刚才还会愉快回应她的触手现在一动也不动。
她又戳了戳,“怎么了?刚才不是很开心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触手依然没有什么反应,但从背后紧紧拥着她的邪神一边咬着她的耳朵一边说:“栀栀,刚才我们在做什么?”
这声音也不太一样,要更加清冷,也更加沙哑。还带着不再压抑的、浓厚侵占欲。
祝遥栀有些奇怪,但没有细想,反正这是她的梦,梦嘛,光怪陆离一些也正常。
“在炼化我体内的元阳。”她如实说。
邪神顿了一下,而后冷声说:“我差点忘了,栀栀,我对你来说,还剩下这个用处。”
自嘲的、冷淡的语气,有些陌生,带点咬牙切齿的意味,每说一个字都像是要张口把她吃下去。
“这是什么话?”祝遥栀下意识回过头想看看邪神的表情,却被一只手捂住了双眼。
“怎么了?”她眨了眨眼,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刷过少年的掌心。
“…不许眨眼。”
覆在她双眼上的手掌更加紧贴了几分,按住了她的眼睛。
“好吧。”祝遥栀也不强求,不眨就不眨。
她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不让我看你了?”
虽然她刚才也没怎么看。
“栀栀一看到我,就会跑了。”少年骨肉匀停的手指细细抚过她下半张脸,指腹摩挲着她生来上翘的唇角。
“我刚才都没跑,我现在跑什么?”祝遥栀觉得这梦真奇怪。
她想起正事,就说:“不继续炼化了?”
周围瞬间冷了下来,连温泉的水温都好像下降了些许。
而后高挺的鼻梁贴上她的肩胛,薄唇擦过她的耳畔,话语带来的冰凉气息钻进她的耳孔:“好、啊。”
这声音冰凉得近乎冷峻。
祝遥栀有些奇怪,下一刻,她被触手缠绕抬高,披散在背后的长发被拂开,冰凉却汹涌的吻落了下来,她下意识弓起脊背,蝴蝶骨伶仃脆弱。
这次的吻与之前都不一样,多了一些东西,她有些恍惚地反应过来,唇舌之间伸展出细小的触手,细密而黏润,被亲吻过的肌肤泛起一阵难言的潮热。
之后换成触手蒙住了她的双眼,细密吮弄她的眼部,连眼睫毛都没有放过。祝遥栀感受着邪神骨节修挺的手指,忍不住伸手攥住了前面的一枝杏花。手指用了力,剥开粉滟薄红的杏花瓣碾磨杏蕊,不消片刻手指上就一片甜香黏润。
山月空濛,温泉周围的花枝如她一般战栗着盛放,落花纷溅如雨。
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不再克制得轻柔缓慢,而是不容拒绝的强势,又精准地让她灵肉沉湎。
另一只手掌覆在她丹府上,沾染她的体温,冰凉的异物感不再那么强烈,残存的元阳被缓缓牵引,化作暖流涌进周身灵脉。
有些狠了,过量的欢愉之后总是有些倦怠,但身后的邪神并不体谅。每一次盛放都被延长,不待她回神又拽她跌进无尽狂潮,她失神的抓紧手中那枝杏花,揉至荼蘼软烂,甜香四溢。
灵脉被暖流充盈,舒适得她指尖酥麻,接连的快慰彻骨销。魂。祝遥栀没什么力气地靠在那些触手上,轻声嘟囔:“都说了缓一些,怎么非要跟我对着干,刚才不是还很听话。”
邪神没有说话,也没有听从她的话。坚决而强势,欢慰过量得近乎残忍。
祝遥栀闭嘴了,不说了,说了好像更过分了。
都怪这诡异的熏香,虽然只是在帮她炼化元阳,但她连神智都要涣散了。
当然,没撑多久她就昏过去了。
触手移开,邪神垂眸,双目紧闭的少女呼吸均匀,眼尾还含着些许生理性的水汽,像是哭泣后的泪痕。
祂还是低头,轻轻吻了少女湿红的眼尾,带着祂自己都厌弃的怜惜。
“栀栀,比起我的爱,你更想要我的恨么?”
昏睡的少女当然没有回应。
“栀栀大概,从不在意。”
祝遥栀睁开了双眼,梦境已经消散,眼前还是问心山的温泉竹阁,没有邪神,也没有杏花树,她只是趴在草甸上睡了片刻。
她啧了一声,立刻把那盒罪魁祸首的熏香收了起来。
那股甜腻香气还在四周萦绕不散,祝遥栀只好捏诀召来灵风吹散香气。
她总觉得后颈有点刺刺的疼,伸手一摸,摸到了两排齿痕。 ???
这他喵的不是梦吗?
这什么鬼熏香?
虽然但是,祝遥栀的第一反应是查看自己的修为。
然后她就发现,她的修为又涨了好多,现在离突破到元婴期,只有一步之遥。
元阳炼化了就是好啊。
看在修为提升的份上,祝遥栀原谅了这盒熏香。
她起身把衣裳穿戴整齐,没忘记戴上面纱,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后颈的痕迹。虽然有点痛,但没有渗血。
不知道为什么,梦境中邪神对她做了什么,现实中她身上也会出现相应的变化。
——一定是那盒诡异的熏香搞的鬼。
总不能是邪神入了她的梦,现在的小怪物已经是魔域至尊了,一见到她都不知道要如何报复她。
祝遥栀轻叹,“我真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她不习惯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提前焦虑。
祝遥栀抬头看着漫天星月,缓缓吐纳天地灵气。
她不急着突破元婴期,毕竟修士突破渡劫讲求机缘,要天时地利人和。
接下来祝遥栀悠哉悠哉地在问心山四处走走,连犄角旮旯的地方都长了灵花异草,她本来想薅更多一些,不过她的储物锦囊和纳物手镯都塞满了,只好作罢。
她只能拿了一些穿戴在身上的法宝,像是能够瞬发防御法阵的红珊瑚耳珰。
然后,祝遥栀就专门找那些能派上用场的功法剑诀,不过当她闭上双眼,识海中就浮现了一行苍劲潇洒的文字,像是泼墨写就:霎雪剑法,第一式,流华叠霜。
她凝了神识扫过去,就知道了剑法的第一式要如何运转灵力如何挥剑。
祝遥栀找了一片湖泊试了一下,这第一式有点意思。剑光落下,湖水凝起层层叠叠的冰霜,每一片霜花都炸开凛冽剑气,而且随着修为增加,层叠的冰霜会越多,相当于一个大范围群攻的招式。
不错,继续学。
她一连学到霎雪剑法的第四式,天心一剑。
在识海中掌握方法后,祝遥栀弯了弯眉眼,问系统:“薛徊现在在哪?”
系统:“具体不知,但可以感应大致方位。”
于是祝遥栀对着薛徊所在的方向,挥剑一斩,第四式,天心一剑。
黑沉夜色被一柄巨剑划破,冰雪凝成的百尺巨剑破云而出,犹如天降神兵,直直砸进地面,凌厉剑势摧毁宫阙,山崩地裂,烟尘飘飞,倒塌声轰然如惊雷。
然后那把巨剑就这样屹立在剑阁之中,冰雪璀璨,无比醒目。
暴力拆迁的同时也为祝遥栀立了威。
祝遥栀:“很好,很满意。”
霎雪剑,爱了。
魔域。
梦惊鹊深夜被召进正殿,向重重玄金垂帘后的身影恭敬行礼,“参见尊上。”
大殿的穹顶上开满奇花异卉,幽蓝藻花与血腥鸢尾,琉璃垂灯,白骨雕琢,灯芯翩跹飞蝶。
“此为何物?”
银白触手卷着一盒熏香,在梦惊雀面前晃了一下。
梦惊鹊一见,立刻回答:“启禀尊上,此为绮夜香,合欢宗所制,会让人在入睡后深陷艳梦,长此以往就会消磨意志,在梦中养成合欢之瘾。”
他多说了几句:“绮夜香多为合欢宗弟子迷惑人心所用,夜有所思日有所想,而且,绮夜香一旦点上,香味就会在身上萦绕七日而不散,那些合欢宗弟子也喜欢用这个来追踪猎物。”
“七日…”高台上端坐主座的魔尊沉吟,“可有循香定位之法?”
梦惊鹊忙不迭说:“有。属下近日刚抓获了几个合欢宗弟子,从他们身上搜出了闻香藤,一株闻香藤只需一天一夜,就可以寻香百里,找到沾染绮夜香的人,一旦找到就会开花结果。”
他连忙将一袋闻香藤的种子双手奉上,很快就被银白触手卷走了。
梦惊鹊很自觉地说:“尊上放心,我立刻吩咐下去,让那些埋在仙门百家的眼线也开始种闻香藤,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找到尊上想找的人。”
触手指了指殿门的方向,示意他可以滚了。
“属下先告退。”
梦惊鹊一出正殿,还没绕过几道回廊,就遇到了熟悉的身影。
方楹还是一身艳红轻纱,唇角勾着一抹浅笑,“巧遇。”
“哦?”梦惊鹊皮笑肉不笑,“怕不是专门在这等着。”
他心中门清,方楹这吃里扒外的东西,肯定是担心自家主子被找到,所以急着来打探情况。
方楹面上笑意未改,“是呢,属下时刻准备为尊上效犬马之劳。”
梦惊鹊丹唇轻弯,扔过去一袋种子,“那就谨奉尊上之命,去种闻香藤吧。”
“闻香藤?”方楹有些疑惑,“这不是合欢宗弟子追踪炉鼎用的吗?”
梦惊鹊:“尊上要找的那个女修身上有绮夜香,七日之内,我们要用闻香藤把人找出来。”
“原来如此,”方楹挑了一下眉,“这可不太好办,要知道那些合欢宗弟子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没一个宗门里头,可不知有多少被绮夜香祸害的人。
“而且这闻香藤虽然无形无体,只有种它们的人能看到丝缕幽光,但修为高的人,还是能一眼看破的,我听说,那些大宗门的执法堂,就有长老专门负责定期清查闻香藤,防止宗门弟子被合欢宗蛊惑,不仅无心修道,要是被当作炉鼎用了,修为还会往下跌。”
梦惊鹊不动声色地问:“那你可有什么法子甄别人选?或者隐匿闻香藤。”
“我?”方楹无能为力地摊手,“连英明神武的副教主都无计可施,我不过是区区一介长老,能有什么法子?”
梦惊鹊摆了摆手,“那就别废话,去种。只要种多了,那些长老也没那闲工夫整日逮着闻香藤清除。”
方楹十分捧场,“副教主真是足智多谋,属下这就去种。”
他走后,梦惊鹊就挥手一召,对身后的阴影说:“吩咐下去,盯紧这小子,他估计急着去通风报信。”
“是。”阴影蠕动着消隐进茫茫夜色里。
第49章 紫虚境
祝遥栀练了一晚上的剑, 中间还打坐修炼了几次当作休息。
日出问心山,光耀千里。
她在暖融融的晨光里伸了伸懒腰,神清气爽地走下山去, 打算去整点早餐吃吃。
祝遥栀本来是打算去剑阁膳楼的,但一出问心山,就被燕霜客逮去喂饭了。
“小爹, 我真的吃不下了……”她趴在石桌上, 饱得想死。
银耳燕窝红枣粥, 她这小爹还以为她真的搞了一大群炉鼎, 念念不忘要给她补身体。
燕霜客说:“再多吃点吧,你看看你,都瘦得坐不直了。”
“……我这是饱的。”
这时, 司空玉从偏殿走出来, 看到祝遥栀在庭院里吃早膳,就走了过来。
燕霜客拉着个脸,“打烊了,没你的份。”
司空玉:“……”
他转而对祝遥栀说:“师姐, 山下的紫墟秘境要开了,可否请师姐与我同去?”
祝遥栀还没说什么, 燕霜客就怒喝:“你这个毒夫!你又来勾引我家遥栀!”
“燕……长辈, ”司空玉脸上还挂着温和笑意, 好声好气地解释, “我尚未婚配。”
燕霜客直接扇了过去, “你还敢顶嘴!”
司空玉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庭院又清静了。
祝遥栀:“干得漂亮。”
她暂时还不能揍司空玉, 可憋死她了。
燕霜客被她夸得很开心, 开心得又给她勺了一大碗粥。
祝遥栀:“……”
她本来并不在意那个什么紫墟秘境, 毕竟问心山在手,一大堆天灵地宝等着她。
但系统又来喊她去上班了:“你得去紫墟秘境,保护司空玉和朝璃。”
无语了,又得给这俩烂货当保姆了。
祝遥栀只好对燕霜客说:“小爹,我也去一趟秘境。”
燕霜客有些奇怪,“乖宝,你没必要去的,问心山是祝家千年积蓄,没必要为区区一个秘境浪费时间。”
“我知道,但是……”祝遥栀挠了挠头。
燕霜客却明白了,“你是想去看着师弟师妹。也难怪你还把他们留在寒英殿。”
祝遥栀说:“是的。”
虽然她也很不情愿,但为了推进剧情顺利回家,只好忍了。
燕霜客皱眉,“你的师弟勾引你,你的师妹也不是好东西,她在剑阁到处说你的坏话。”
祝遥栀:“啧。”
燕霜客想了想,递给她一块玉佩,“你要去我也不拦你,这样吧,你拿着这个信物,去找一个人,他会帮你的。他叫游轻容,合欢宗弟子,这块玉佩能感应到他。”
“好。”祝遥栀接过玉佩,白玉雕琢成一簇木兰花,萦绕着一层微光,说明游轻容也来了紫墟秘境。
祝遥栀收拾了一下就离开寒英殿,因为她实在喝不下粥了。
她确认了面纱还焊死在脸上,随机复制了剑阁一名女修的形貌,再抽出一把寻常的剑,做了完全准备,才御剑离开剑阁。
其实她真的不想出门,毕竟被魔教暗戳戳通缉,但没有办法,这个破班是一定要上的。
紫墟秘境在山下的一座小镇里,祝遥栀尽往那些人少的地方走。
要是人群中混入了魔修,邪神再借用他们的耳目发现了她,那她就死定了。
祝遥栀挑了一家比较偏僻的客栈,开了一间上房,然后就猫在里面不出去了。
她要一直宅到紫墟秘境开启。
于是祝遥栀舒坦地躺在床上,支起小木桌,上面放了当地特色的炸奶酥,还有一壶灵茶。
她不想继续修炼,毕竟已经修炼了一整晚,是该放松一下了。
但这个世界没有手机,别提有多无聊了。
祝遥栀闲着无事,就问系统:“司空玉如今的修为也不低,他能有什么危险?”
系统说:“紫墟秘境里,混入了十方魔教的人。”
祝遥栀喵呜怪叫了一声,差点把床上的小桌板掀翻,“你怎么不早说?!早知如此,我就不来了。”
这就意味着她随时可能暴露在邪神的耳目中,这也太惊悚了。
系统:“不行哦,就算魔尊亲自过来,你还是得来紫墟秘境。”
祝遥栀:“……你就不能说点吉利话吗?”
她立刻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不是我自己的。”
借助江天月,她已经改头换面了,连身形都不太一样,看着要更匀称一些。
希望能苟到司空玉从秘境里出来。
她一杯茶都没喝完,系统就说:“紫墟秘境开了,你快去吧。”
祝遥栀“嘶”了一声,“不要,秘境刚开,人一定很多,我等下再去,反正就这一时半会,你家大男主也没这么快出事。”
系统:“好吧,不要拖太久。”
祝遥栀躺在床上睡了一个时辰,然后就被系统吵醒:“还有一刻钟,紫墟秘境就要关闭了,你快点进去!”
“知道了,催什么催。”
祝遥栀不慌不忙地御剑飞了过去。
这座小镇毗邻雪山,冰川融水在山脚下汇成一个湖泊,房屋围湖而建。
而紫墟秘境的入口,就在湖泊中央。
湖上一片水烟朦胧,粼粼波光全都汇聚在一处,灵光幽幽盘绕。
祝遥栀御剑飞进波光中,不见清澈湖水,只有空旷幽深的洞天秘境。
她收剑落地,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苍翠雨林中,潮湿又闷热,高处的树冠时不时往下滴水。
祝遥栀凝了灵力萦绕周身,才觉舒服。
她问系统:“司空玉在哪?”
系统说:“在你脚下的墓穴里。”
“还盗墓啊,玩这么刺激。”
祝遥栀垂眸看着脚下落叶堆积的地面,无意中瞥见腰间悬挂的玉佩正在发光,光芒比刚才要亮了些许。
看来她小爹说的那个什么游轻容,也在这里。
祝遥栀印象里,找墓穴入口要讲究什么寻龙点穴的风水学问,不过都修仙了,一个遁地术的事情。
她捏诀遁了进去,眼前一片幽暗,她就用灵力燃起掌心焰。
没想到掌心灵焰一燃起,就有一阵阴风吹过来,直接把她的掌心焰吹灭。
什么鬼吹灯?
祝遥栀不信邪,又燃了一簇,但很快又被吹熄。
岂有此理,只有小怪物敢吃掉她的掌心焰。
这时,她听到了一个活泼开朗的少年声:“道友啊,在这个鬼地方用蜡烛比较好哦,你看——”
她身前燃起幽幽烛光,勉强照亮了四周。
那是一名长相俊朗的少年,笑起来还露出虎牙,看上去约莫十五六岁,就是穿得很清凉,前襟领口开叉露出一层薄肌,还露了半截纤腰。
祝遥栀问:“你就是游轻容?”
“没错,是我,”少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双手抱胸退后了好几步,“你别是来向我讨情债的吧。”
“……别想太多,”祝遥栀拿起腰间的玉佩晃了晃,“是因为这玩意在发光。”
少年顿时亲热地凑了上来,“燕大侠!多年未见啊燕大侠,你怎么易容成女的了?”
祝遥栀无语了一瞬,“燕霜客是我小爹,就是他让我来找你的。”
游轻容“哦”了一声,又上下打量着她,“你易了容吧,都说霎雪剑传人祝遥栀仙姿玉貌的。”
祝遥栀并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你还是跟我说说,为什么这里一用掌心焰就会被鬼吹灯吧。”
“这个呀,因为整座墓穴都是用聚灵石建造的,汇聚天地灵气,我们修为没有墓穴主人高,掌心焰这种纯粹外散的灵力就会被吸收。”游轻容说,“燕大侠救过我的命,所以祝小姐请放心,只要你需要,我自当鼎力相助。”
少年边说边朝她抛媚眼。
祝遥栀哽了一下,“你说的鼎力相助,最好不是炉鼎的鼎。”
“也可以哦。”
“……”祝遥栀没理他,从锦囊里翻出蜡烛,结果根本点不了。
游轻容递给她一捆粉色的蜡烛,说:“这里水灵力浓郁,得用我们合欢宗的秘制迷情烛。”
祝遥栀:“……迷情烛?好糟糕的名字。”
“因为是用来助兴的嘛。”游轻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赴云雨的时候淋在身上,会更**。”
祝遥栀“哦”了一声:“那还好,我还以为里面掺了什么不干不净的药。”
游轻容:“你要的话我这里也有,还有其他更妙的,哎,我改天打包了送去剑阁给你。”
“……”
这听上去有些离谱,但在合欢宗,倒也正常。
祝遥栀接受良好,毕竟她还在上班,所以她能面不改色地拿着燃情烛查看四周。
这应该不是主墓室,只是放了一些陪葬品。
游轻容上前去扒拉了几下,然后有些惋惜:“我们来晚了,有人抢先了一步,把好东西都挑走了。”
祝遥栀不是很在意,毕竟她只是来吊着司空玉的命,又没想真的来盗墓。
“那就去别的地方看看。”她走进墓道里。
游轻容就像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
墓道幽深阴暗,迷情烛只照亮了一小片地方,片刻后两人走到尽头,发现又是一间墓室。
一走进去,祝遥栀瞥了一眼石台上熟悉的陪葬品,说:“这好像是我们刚才来过的地方。”
游轻容:“是哦,看来遇上鬼打墙了。”
祝遥栀说:“你再去走一圈,我留在这里,看看等下你有没有走回来。”
“好。”
祝遥栀捏了一个净尘诀,然后就坐在石台上,吃刚才没有吃完的炸奶酥。
片刻后不出她所料,游轻容又绕了回来,“哎,你怎么还吃上了?”
祝遥栀说:“不急,既然有东西想把我们困住,那我们就等它现身。”
这里挺好的,只有,万一出去了被魔修给看到就糟了。
游轻容说:“有理。”
然后他们就一起坐那吃点心。
不过游轻容是个没有空窗期的合欢宗弟子,他说:“哎呀,我一闲下来我就想……”
祝遥栀看过去,发现这人已经开始拿迷情烛往自己身上滴了。
“你干什么?!大哥,我还在你旁边吃东西,别太离谱。”
游轻容声音清媚,“好姐姐,你也别闲着,你来帮我滴?”
祝遥栀险些一巴掌扇过去,“够了,你没事干你就想想怎么从这里出去。”
游轻容想了一下,竟然还真的想出了一个主意:“你说,我们用情毒把它逼出来怎么样?”
祝遥栀:“你们合欢宗……”
这是人能想出来的主意吗?!
游轻容还说得振振有词:“真的,只要我们服下解药,什么情毒迷香通通用上,绝对能把这东西逼出来!”
祝遥栀揉了一下眉心,“你自己掂量掂量,这要是一只鬼,你那迷香鬼闻得到啊!”
“那你就太小看我们合欢宗了,”游轻容邪魅一笑,“你不知道,曾经一个剑修为了不被我师姐采补,就去死了,他以为死了就完事了吗,没有,我们的幽冥乱情香就是专门给鬼闻的,后来那个鬼就被师姐做成了傀儡。”
祝遥栀:“……”
好小众的文字。
好逆天的宗门。
游轻容塞给她一瓶丹药,说:“这是万花丹,只要吃下去,合欢宗所有的情毒迷香都不会有任何影响。毕竟是要让别人来求我们,可不是我们去求别人。”
祝遥栀一连吃了好几颗。
少年轻笑一声,“别担心,一颗就能抵上一天了。”
然后他就开始点各种香,揉碎各种丹丸用灵力激发出药味,只有祝遥栀想不到的,没有他拿不出来的。
其间,祝遥栀无意中瞥到了一盒眼熟的熏香,她伸手指了指,“这是什么?”
游轻容说:“绮夜香啊,可好用了,再心如铁石的人,也熬不住几晚上的绮夜香。”
“所以它是用来……”祝遥栀有种不祥的预感。
游轻容就跟她说了一下绮夜香的功效,蛊惑人心,沉沦欢海。
太歹毒了。
祝遥栀心有余悸,又摸了摸后颈上的齿痕,问:“那如果用了绮夜香,梦里遇到的事情,会成真吗?”
“怎么可能?”游轻容挑了挑眉,“每个人的欲/望千奇百怪,如果用了绮夜香就会成真,那这世道得乱成什么样子?”
“这样啊。”祝遥栀想不明白,那她脖子后面的咬痕是怎么来的?
她睡觉确实不太老实,但还不至于能自己啃自己。问心山现在也只有她一人才进得去。
谈话间,那些歹毒的香已经熏了好一会,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祝遥栀:“馊主意。”
游轻容不信邪,“加大药量!”
熏着熏着,竟然还真给他熏出东西来了——
墓室的黑影蠕动着,从穹顶上滴落下来,凝成一只没有五官、下身类虫的孽物。
游轻容大叫一声:“你大爷的!怎么会是一只孽物!”
祝遥栀立刻从石台上跳下来,提醒说:“不止一只,是一群。”
黑影不断蠕动、溅开,一群孽物密密麻麻地向他们扑了过来。
游轻容召出一支玉笛,一边上蹿下跳,一边鬼哭狼嚎:“我真傻,我不知道,这秘境里还会有孽物,我现在给它们喂万花丹还来得及吗?”
祝遥栀召出霎雪剑,往前踏出一步,“把它们都干死就完事了。”
冰霜从她足尖绽放,瞬间扩散至整个墓室,将这群孽物封冻,然后祝遥栀迅速挥剑,一次呼吸之间暴斩数十剑,流华叠霜,每一片霜雪都炸开锋利剑气,把这些孽物切割成漆黑碎屑。
但还有更多的孽物不断从阴影里滴落,蜂拥成群。
游轻容叫得撕心裂肺:“救命啊!这些东西在扒我的裤子!”
谁让他穿得那么不守男德。
为了避免看到某些限制级画面,祝遥栀挑了个剑花过去,将那些缠着游轻容的孽物剿杀成渣。
她留心观察了一下,这些孽物是从阴影里钻出来的,所以她点了那些迷情烛,灵力凝成的剔透冰雪不断折射,照得整个墓室都亮堂了起来。
阴影消散,那些孽物也就无法不断滋生。霜雪剑光乍出,将剩下的孽物冰封再轰碎。
“搞定,收工。”
祝遥栀收起了霎雪剑,继续吃她的炸奶酥。
“祝小姐威武,您以后就是我亲姑奶奶!”游轻容简直要给她跪下了。
祝遥栀嚼嚼嚼,“有时候也搞不懂我小爹,为什么要让我找你帮忙?你能帮我什么?”
游轻容:“我能给你找炉鼎啊祝小姐。”
真是够了。
祝遥栀并不需要,所以又把当初应付邪神的借口照搬了出来:“不用,我性冷淡。”
游轻容大惊失色:“你这是病,得治!”
祝遥栀:“滚。”
“哦,我知道燕大侠为什么要祝小姐来找我了,”游轻容一拍大腿,“是要我给你营造声势啊祝小姐。”
祝遥栀没听明白,“什么玩意儿?”
“哎呀,祝小姐,你是不知道,外边关于你的议论可是闹得沸沸扬扬。”游轻容说,“根据你的师妹朝璃所说,你善妒,为了争风吃醋还用上了合欢蛊,你还欺师灭祖,把雪尊者废经脉、碎金丹,而且你还辱骂殴打同门……”
祝遥栀才明白她一直都忽略了舆论的影响,在朝璃的有意引导下,她现在的名声可以说是臭不可闻。
游轻容说:“当然啦,今日一见祝小姐的为人处世,我知道这些事情背后一定有难言之隐,但其他人不知道啊。”
祝遥栀摸了摸下巴,“那依你之见,我该如何做才能反转舆论?”
“这我熟。”游轻容双眼发亮,“造谣嘛,谁造得过我?我立刻联系我那小有名气的相好,让她写几册话本子,讲述雪尊者和朝璃的不伦私情,同时雪尊者还是花尊者的玩物。而祝小姐你无意之间撞破这对师徒的私情,花尊者也知道了,这才勃然大怒碎了薛徊的金丹,后来就怪到了你头上……”
他讲得绘声绘色,祝遥栀听得目瞪口呆:“这简直是危言耸听。”
“哪有,这些都是有理有据的!我那相好又写话本又说书的,你也知道,干她这一行的,最擅长收集各宗秘辛,我都是从她那里听来的。”游轻容跟她爆料,“薛徊没当上雪尊者之前,就是花尊者的下属,有不知名的剑阁弟子透露,看到了薛徊爬上花尊者的床。”
祝遥栀:“…真的假的?”
“真的!而且不止薛徊,其他两位尊者其实也都是花尊者扶上去的,三阁皆男宠,这可比什么霎雪剑大小姐乖张跋扈欺师灭祖有意思多了。”
那倒是,越禁忌越刺激。
游轻容继续说:“还有朝璃,你就不奇怪吗?朝璃修为平平无奇,薛徊为何会收她为徒?不止是看上了她的姿容,而且,更重要的是,朝璃是天阴之体,有净化之效,是极佳的炉鼎,确实有人看过,去年的簪花大会,薛徊和朝璃交往过密。”
祝遥栀一下子吃了太多瓜,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在识海里问系统:“这些是真的吗?”
系统说:“八/九不离十。”
祝遥栀被震撼到了。
一个小小的剑阁,是怎么汇聚了这么多卧龙凤雏?
剑阁真的需要好好整顿一下了。
“我觉得,不需要造谣,我敢做敢当,你只需要讲清楚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祝遥栀把被欺压的经历简明扼要地跟游轻容说了一下。
游轻容听得勃然大怒,“简直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他恨得直咬牙,“祝小姐你放心,人在做天在看,他们不可能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没本事让人名垂青史,但让这群鸠占鹊巢之辈名垂青楼,还是绰绰有余的。”
祝遥栀:“……”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坏事做尽必遭抹布。
游轻容:“你干嘛这样看着我?话本子要吸引人,要流传甚广,就一定要借这些荒诞离奇又活色生香之事,来寄托真相。而且说不定这些人私底下玩得更花呢。”
“…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祝遥栀走出了这间墓室。
“好好好。”游轻容跟在她身后。
“我知道我们刚才为什么会鬼打墙了,也是因为这些影子。”祝遥栀举起迷情烛,再凝出冰霜折射汇光,墓道阴影退去,视野顿时开阔了起来,有分岔路通往其他地方,“阴影遮蔽了一切,我们只是走过去又绕了回来。”
“原来如此,”游轻容摸了摸脑袋,“这些孽物怎么变得这么聪明了?”
“因为它们在不断进化,嗯,我是说,演化。”祝遥栀用了比较入乡随俗的说法。
脚下的墓道走到尽头,出现了分岔路。
系统提醒:“司空玉在那边。”
祝遥栀只好走了系统选的那条路。
她没忘记提醒游轻容:“等下碰到其他人,你不要透露我的真实身份。”
游轻容说:“没问题。不过我该叫你什么?”
“嗯…你叫我阿遥。”
“好的,阿遥姐姐。”
这条墓道尽头又是一个墓室,他们进去后,发现有不少修士。
祝遥栀因为害怕被邪神抓到,一下子就社恐了起来,落后了半步躲在游轻容身后。
游轻容低声笑说:“阿遥,你怎么比我这个合欢宗弟子还要怕人,你也欠了情债?”
那确实是欠了好大一笔情债。而且欠的还是那位让人闻风丧胆的魔尊。
祝遥栀说:“你别管,挡着我点。”
她就这样遮遮掩掩地进去,视线越过游轻容的肩,打量着墓室里的人。
司空玉和朝璃都在这里。
不止剑阁弟子,也有其他宗门的人,看着都是一身正气,但魔修向来善于藏匿,难以判断。
这时,祝遥栀感受到了一道阴毒又贪婪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转头看过去,发现是一名站在朝璃附近的男修,形貌昳丽,修为一般。
她一看过去,男修就避开了她的视线。
祝遥栀不动声色地跟着混进人群中,听到了那些人的谈话:
“昨晚一把巨剑从天而降,劈了南阁半座仙山!”
“霎雪剑之威恐怖如斯,难怪是天下第一剑。”
“得罪过祝遥栀的人,这下可惨了。”
祝遥栀心想,她昨晚是追着薛徊打的,天心一剑却落在了剑阁南阁,而南阁是由花尊者所辖,看来薛徊跟花尊者确实不清不楚。
而这些人很快又换了话题:
“听说昨晚魔域的攻势略缓,只攻陷了东州的扶摇阁。仙盟盟主雷霆手段,各宗都派了修士支援,上一次仙门百家如此团结,还是仙魔大战的时候。”
“其实,之前魔域打得那么快,是因为那位魔尊在场,但那些从扶摇阁逃出来的修士,他们说昨晚并没有看到魔尊。”
“那魔尊干什么去了?”
“谁知道呢。”
祝遥栀发现,这些人一边闲聊,一边在寻找通往主墓室的方法。
“这主墓室可真不好找。”
“那当然了,紫墟秘境开了这么多回,都没有人能进主墓室。”
“那里面的宝物肯定很多!外边这些都被薅过好几轮了,没剩下什么好东西。”
游轻容就说:“哎,诸位,按理说紫墟秘境都开过这么多次了,我也从来没听说过秘境里会有孽物啊。”
“什么孽物?在哪?”众人一惊。
游轻容:“不是吧,只有我们遇到了?”
他绘声绘色地讲了一番,众修士听得脸色煞白,都离那些有阴影的地方远远的。
“只要躲开这些影子就行了吧。”有人瑟瑟发抖地说。
一道柔丽婉转的声音含笑回答:“当然不是啦,这些位列癸一的小家伙们,只是擅长迁徙和追踪。”
他说话含着动听的腔调,像是在唱戏词。
祝遥栀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果不其然,云肩水袖的花旦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间耳室中,是梦惊鹊。
“魔教!该死,怎么有魔教的人混进来!”
“玉面桃花扇……这是腥风血雨楼的梦惊鹊!丙七,相当于合体期的修士!”
“快向宗门求救!”
“可是,大多数宗门强者都去仙盟议事了……”
祝遥栀立刻往人群里躲,很多人和她一样,也都往后面钻。
“别害怕,我只是来找人的。”梦惊鹊笑笑,他手中牵着一缕微光,蔓延如藤草,正在开花结果。
他抬眼,幽幽补充道:“我在寻沾了绮夜香的人,尤其是女子。”
祝遥栀心中一凉,魔教为什么会知道她沾过绮夜香?
而她旁边的修士说:“难怪今早我师尊突然在宗门发现了那么多闻香藤,原来是你们魔教搞的鬼!”
祝遥栀一听,完了,这摆明了就是为了找她。
她不断后退,直到贴上耳室冰凉的墙壁。
不行,冷静,必须先离开这里,离开梦惊鹊的视线。
祝遥栀问系统:“你知道怎么进入主墓室吗?”
系统说:“紫墟墓百年一现,入夜后就会打开,不过只限五人进入。”
好,那只需要拖到今晚。
祝遥栀悄无声息地凝出灵力,附在司空玉、朝璃和游轻容身上,待会主墓室一开,她就带着这几个人闪进去。
而梦惊鹊已经动手了,白色长羽从他指尖伸展,很快就绑住了一名合欢宗女修。
女修瑟缩了一下,“不是吧,什么仇什么怨?难道我以前得罪过你?”
“不是你。”梦惊鹊打量了一下,然后就将她丢开了。
连游轻容都被抓了过去,不过他很快就被扔回来了。
很快,那些游蛇一样的白羽朝着祝遥栀蜿蜒了过来。
“你很可疑哦。”梦惊鹊一步一步向她走了过来,“那我会温柔,很温柔。”
那些白羽没有像刚才对待其他人一样,直接将她绑起来。
祝遥栀面色未变,“我为何可疑?我不曾得罪过你。”
梦惊鹊:“直觉。都说相由心生,这样任人拿捏的长相,和你的眼神可不太符合呀。”
他笑了笑,“你当然没得罪我,但你可能得罪了我们尊上。”
祝遥栀:“……”
这时系统提醒她:“入夜了。”
祝遥栀感觉身后的墙壁像是流水一样荡漾开,立刻闪身钻了进去,那些提前被她附着了灵力的人,也都跟着她进了主墓室。
她发现,之前那个跟在朝璃身边的男修,也跟着进来。
梦惊鹊面色一变,立即就要跟上来,但已经进了五个人,主墓室关闭。
下一瞬,银白触手像潮水一样涌了进来,耳室里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额头触地,像是有什么压迫着他们的脊背。
梦惊鹊立刻跪地行礼,“见过尊上。”
身着华贵暗金玄袍的魔尊没有看向任何人,少年只是垂眸凝视手中的一捧霜雪,有些已经融化了,冰水沿着修长的指节往下滴落,被下面的触手争抢着吃掉。
“这是,”梦惊鹊明白过来,“是刚才那位女修的灵力残余。”
触手张开裂口,他立刻低下头去,不敢再看那些融化的冰霜。
权倾魔域的少年轻舔指尖水痕,神情冷厉,眼尾却病态浮红。
“栀栀……在这里。”
第50章 坐莲台
耳室中的修士都在惊恐地颤抖, 梦惊鹊猜想,这些人都被剥夺了五感,还有说话发声的自由。
趁着他还没有丧失感知, 他赶紧向魔尊汇报:“尊上,我刚才发现了一名可疑的女修,她身上有绮夜香, 而且很可能用了某种方法变幻了容貌……”
梦惊鹊还没说完, 他的记忆再次被抽出, 凝成具体可视的景象。
那些修士的记忆也不由自主地翻涌而出, 被银白触手翻阅、挑选。
所有人的记忆拼凑出一名灰衣女修的形貌与音声。
邪神静静地看了许久,可就就算拼上所有人的记忆,这名女修从进来再到消失, 几乎都在低头垂眼, 看不清她的表情,仅仅只是抬头和梦惊鹊说了一句话。
触手因此嫉恨地大张裂口,很想将梦惊鹊撕碎吞下去。
梦惊鹊吓出一身冷汗,“尊上饶命。”
魔尊却抬手, 指了指几个剑修身上飞雪照月的徽印,问:“这是哪个宗门?”
梦惊鹊回答:“是北州的剑阁。”
触手指向另外一人, 和灰衣女修一起进来的俊逸少年, 衣着暴露, 低头与女修交谈甚密。
这段记忆是几个修士的, 他们听不清楚两人的谈话, 只听得清那少年唤女修“阿遥”。
“阿、遥。”邪神将这两个音节在唇齿间厮磨过一遭。
梦惊鹊看了一下, 就说:“这名男修, 是合欢宗弟子。”
穿得这么衣衫不整。
坏了, 尊上要找的女人怎么跟一个合欢宗男修厮混在一起。
邪神不再言语, 但那些触手却暴躁地将两人并肩而立的记忆撕碎。
祝遥栀落入了一片冰凉之中,她呼出一口气,就听到了气泡声。
看来是掉进了水里,她奋力向上游去,破开了水面。
高高的穹顶上嵌着夜明珠,莹莹幽光照亮了空旷的紫墟墓。
外围是环形的地下暗河,河水拥簇着中间的十几层紫玉阶,层层玉阶上都放了不少宝物,最高处的玉台被雕琢层一朵莲花,紫玉莲台一片空荡,主人像是已经羽化仙去。
所谓秘境,大多数都是高阶修士渡劫后留下的洞天之境,灵力汇聚,福泽一方天地。
破水声陆续传来,祝遥栀循声看过去,是被她带进来的游轻容、司空玉和朝璃,还有那名莫名其妙跟进来的男修。
游轻容、司空玉和朝璃都被玉阶上的宝物吸引了注意力。
祝遥栀踏过玉阶,拿起了一本残卷,上面记录了秘境主人生前经历,因为年岁久远,残缺不全。
“余少时遍访山水,枕风宿雪,梦中偶得神明点拨,光怪陆离之景,形貌模糊之体,万千音声,上穷天文下极事理,灵台刹那清明……此后余穷尽一生,所悟所得,不及梦中所闻万分之一……”
好像是说,这个人梦见了神明。
祝遥栀回想起昨晚的梦,忽然反应了过来。
她立刻问游轻容:“人,会梦见邪神吗?”
游轻容说:“有这个可能,有些人能在梦中感召邪神,不过这些能够通神的人,一般都是魔教的圣子圣女。”
祝遥栀觉得背后的齿痕在隐隐作痛,“也就是说,邪神能够入梦?”
游轻容:“是啊。”
祝遥栀耳根有些发烫。所以,昨晚她受绮夜香影响做了那场艳梦,中间邪神入了她的梦,才会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而她从头至尾,都将魔尊当成了榴花汀的小怪物,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但邪神也没有揭穿,反而在梦中帮她炼化了元阳。
这多少有一点,自己当自己的替身了。
她已经想歪了,游轻容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阿遥,你有没有觉得,四周的灵气忽然浓郁了好多?”
“嗯?”祝遥栀经他一提醒,才发现丝丝缕缕的灵气正在汇集过来。
她周身灵脉逐渐有些发热。
游轻容还在疑惑,“好像整个紫墟秘境的天地灵气,都涌了过来。”
祝遥栀说:“因为我好像,要突破了。”
游轻容:“哦,突破啊,原来是——等等,你说你要干啥?”
他吓得怀里的宝物都险些没拿稳,“姑奶奶,别吓我,突破可是要遭雷劫的,金丹期突破到元婴期,最好得闭关。”
祝遥栀:“这我也没得挑啊。”
正在这时,之前那名跟进来的男修忽然说了一句:“都不许动!”
“你说不动就不动?”一身反骨的游轻容偏要动一下。
下一刻他就惨叫一声,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摔在地上。
祝遥栀心中一凛,她看见游轻容身上缠绕了黑色的丝线。
她身上也有,包括司空玉和朝璃。
看来他们都被这名来历不明的男修暗算了。
男修发冠上镶嵌的宝玉忽然像一朵鲜花一样绽开,传出一道优美动听的女声:“都乖乖的,别动哦。你们中了我的入髓丝,动一下可就是痛彻骨髓呢。”
她又说:“薛徊,养了这么多年的天阴之体,终于要夺舍了。”
男修说:“一切多亏了花尊者提携。”
薛徊?
这个男修竟是薛徊!
而与他传音的,想来就是花尊者。
花尊者轻笑一声:“呵呵,你之前那副身体被祝遥栀毁了就毁了吧,反正本来就是要夺舍你的小徒弟。你夺舍太多次,沾染了不少怨气,天阴之体刚好能净化仇怨。”
祝遥栀听得心凉,原来被她剖出金丹的不过只是薛徊的一具身体,这个阴险小人还夺舍了好几副身体。
而朝璃惨白了脸色,双眼含泪地看着薛徊:“师尊?你在说什么?”
薛徊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一副怜惜的语气:“璃儿莫怕,看在你和为师云雨数次的份上,为师会给你个痛快。”
“不,这不是真的……”朝璃的泪水爬满了整张小脸,哭得梨花带雨。
她不明白,怎么不过是去了一趟榴花汀回来,一切就都变了。
原本只对她好的司空玉忽然就转变心意喜欢上了祝遥栀,就连对她关爱有加的师尊,竟然只是为了夺舍她。
祝遥栀用眼尾余光轻瞥旁边的司空玉,白衣青年不为所动,像是没有听到这些话,也没有要去救朝璃的意思。
朝璃满怀希冀地看向司空玉,“玉哥哥,救救我,求求求你救我啊!”
而司空玉沉默回避。
薛徊满意地笑了,“算你小子识相,虽然你是祝遥栀那个小贱蹄子捡回来的,但也算争气,也懂得什么时候就该装聋作哑。”
司空玉说:“今日所闻所见,徒儿绝不会透露半分。”
薛徊:“识时务者为俊杰。”
“玉哥哥……”朝璃眼中一片灰败,慢慢地转为一种怨毒,像是被逼到穷途末路,只有恨才能支撑她,“都怪祝遥栀!如果没有她,一切就不会变成这样!”
祝遥栀:?
服了,癫婆。
薛徊哈哈一笑,“对,都怪祝遥栀,璃儿,做鬼也不要放过她。”
他阴毒的目光转向祝遥栀,然后说:“花尊者,这里有个金丹后期的女修,我看着资质不错,您要不要夺舍过来,看看能不能用上。”
花尊者笑了一下,“薛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你要我夺舍她,不过是想等天阴之体净化了你的神魂,然后就把这副金丹后期的身子讨过去。那就看你本事了,把本尊伺候高兴了,就赏给你。”
薛徊:“多谢尊者,属下一定不辱使命。”
祝遥栀问系统:“有没有办法能解了入髓丝?”
系统说:“你修为不低,而且现在濒临突破,灵脉舒张,可以用灵力逼出入髓丝。”
于是祝遥栀暗自运转灵力,慢慢逼出体内的毒。
太恶心了,她才不想被这些人轮流夺舍。
而薛徊已经开始夺舍朝璃了,一丝丝黑气从他的眉心浮出,再钻入朝璃体内,朝璃发出痛苦的呻/吟。
薛徊笑得温柔又狰狞,似在享受她的痛苦,“璃儿乖,你还只是炼气期,识海未开,所以为师先帮你打开识海。”
祝遥栀知道,强行打开识海会损害修士的神智。
但她顾不上朝璃那边,因为从薛徊发冠宝玉中钻出了一道黑色雾气,径直向她飞了过来!
祝遥栀试探着动了动手指,感受不到痛苦,入髓丝已经被灵力排了出来。
那道黑雾在距离她眉心只有一寸时,她手中冰雪华光绽放,霎雪剑向前一斩。
黑雾被斩断,花尊者发出了一声尖叫:“霎雪剑!该死的,怎么会是霎雪剑!”
剑气纵横,凛冽霜雪将黑雾轰碎至渣。
薛徊也是一惊,但他来不及抽身,祝遥栀已经挥剑斩切,剑光如快雪,层叠霜雪覆在薛徊身上,向内炸开剑气,粉碎了他的五脏六腑,他浑身都爆出血雾。
祝遥栀飞身过去,先一剑将他腰间的化寒烟挑开。
“你敢杀我?”薛徊一边咳血一边恨声道,“其他尊者不会放过你……”
“是我不会放过他们,师尊,下地狱去吧。”她一剑刺下,剑气从薛徊的眉心贯入,轰碎了他的神识。
薛徊本就在试图夺舍朝璃,神识外放来不及收回,被她来这一下,直接当场死绝,尸身破碎得不忍直视。
祝遥栀问系统:“他死透了没?不然我就给他来一下天心一剑。”
系统:“……死透了,放心。”
祝遥栀嫌弃地甩了甩剑上血迹,外放灵力逼出了其他人体内的入髓丝,然后对游轻容说:“这下你知道话本怎么写了吗?真相比你造的谣歹毒多了。”
游轻容还有些虚弱地说:“懂的,放心吧,阿遥。”
司空玉看到霎雪剑,立刻就凑了上来,“师姐还是来了,是担心我么?”
“……”祝遥栀握剑的手青筋暴跳,她真的很想给司空玉也来上一剑。
算了,别给这条贱狗打爽了。
她没理司空玉,只对游轻容说:“你带他们先离开这里,走水路,这条地下暗河可以出去。我得在这里渡劫。”
灵气不断涌入身躯,她浑身的灵脉已经开始胀痛了,来不及了,只好就地突破。
祝遥栀轻灵跃上高台,紫玉莲台颇为宽敞,她随便找了个地方盘坐下来,闭目入定,掌控体内的灵力运转周天。
她似乎听到了天际雷云翻滚的闷响。
“那我们走了,阿遥,你自己小心。”游轻容也明白,祝遥栀这种修为,再加上霎雪剑,渡劫雷云可不是开玩笑的。
司空玉已经向地下暗河走去,丝毫不打算管瘫坐在地上失神流泪的朝璃,游轻容只好过去把朝璃拖了起来。
但他们根本来不及走——
周围的墙壁忽然被暴力撕裂开,银白触手从裂隙中倾涌而来,迅疾如潮涌。
游轻容等人瞬间被剥夺了一切感知和声音,软倒在地,如几滩死水。
触手弹出锐利尖刺,像是炸毛的猫,疯狂嫉妒这些人用感官感知过栀栀,看过她、听过她、闻过她身上的气味……无法忍受。
但这些触手游弋到莲台上的少女身边,又收起了满身尖刺,细腻缓慢地缠绕了上去。
少女双目紧闭,没有给予一点反应,全身心都在准备突破元婴。
邪神冰冷的视线掠过地上的游轻容和司空玉,像是恨不得立刻把他们杀了。
“新欢,旧爱,”苍白的手指隔着半寸距离虚抚少女的脸颊,“栀栀,那我是什么?”
祂眯起双瞳,“我等你睁开眼,我要你亲眼看着,我是如何将他们撕成碎片。”
但此时此刻,少女盘坐莲台,看不见,听不到,也感知不到任何触碰。
邪神垂眸,伸手摘下了少女脸上的面纱,露出原本的容颜,精致秀气的长相,下巴尖尖的,身骨纤瘦削薄。
不起眼的深灰衣裳,也几乎没有什么配饰,触手缠在上面,缓缓绕过少女的脖颈,像是毒蛇要绞死猎物,但又不舍得用力。
沉浑的闷雷声逐渐逼近,整个秘境的灵力如同洪流盘旋,源源不断地钻进少女的经脉中,她眉心蹙起,额上冒出一层薄汗。
她吸收灵气吸收得有些急切,灵脉似乎承受不住,短时间被拓宽鼓胀,不仅痛苦,也容易被反噬。
“……”邪神冷眼旁观。
缠绕在少女身上的触手,有些忍不住想舔掉少女额上的汗水。
邪神一瞥。
触手只好缩了回去。
萦绕在莲台周围的灵气浓稠得近乎凝成实质,钻进少女体内,在她周身灵脉里横冲直撞。
她额上的冷汗往下流淌,鼻尖的汗水滴落在玉台上,发出轻微声响。
邪神眼睫一颤。
下一刻,天地间炸出一声轰然巨响,第一道渡劫天雷从天而降,穿透紫墟秘境,携着赫赫天威,雷光炽盛,灼得周围都扭曲出霓虹光影。
修士突破进阶,从来都是与天争命数,稍有不慎就会在雷劫之下陨落。
通常来说,金丹期以上渡劫,最好要有人在旁边护法,甚至修真界某些世家大族的小姐公子渡劫,家中长辈还会特意为其开辟洞府,提升渡劫的成功几率。
但紫玉莲台上的少女显然太过匆忙,没有准备充足。
明光煌煌,渡劫天雷犹如一把巨斧,裹挟着贯天裂地之势,向少女劈了下来。
但这道天雷还没来得及轰在她身上,就被银白触手搅碎,万丈雷霆在须臾之间消散。
邪神抿直了唇,静静看着盘坐玉台的少女,眼中冰冷无情,但一边替她挡下了一道又一道的雷劫。
雷光映得祂的面容一片冷峻,像是料峭雪山,但从来没有一道雷劫劈在少女身上,甚至连每一丝逸散的电光都沾不上她的袖角裙边。
随着最后一道天雷被触手拦截吞噬,雷云散去,渡劫成功,邪神也能感受到,少女的修为又上升了一个境界。
邪神幽幽地盯着身前的少女,像是在等她睁开双眼。
却不料少女忽然身形一晃,浑身失力一样软倒在莲台上。
那些触手吓得一顿,手忙手乱地接住她,有些无措的样子。
邪神很快俯身下去,伸手将她抱在怀里,触手轻贴在她眉心,细细探查她的身体状况。
还好没有什么大问题。
但因为吸收了太多灵气,超出丹府和灵脉所能承受的极限,身体一时吃不消。
“乱来。”邪神皱眉。
少年面上还是一片冷淡,但很明显,下边那些触手轻轻扒拉上少女的裙裳,无比贪恋她的气息。
少女身上的衣裳几乎都被冷汗浸透,而且因为每一次渡劫都会濯洗筋骨灵脉,所以身体会渗出一层杂质,因为她穿的是深灰色调的衣裳,所以不太明显。
但汗水与污杂黏腻在一起,都被闷在衣料里,肯定是不舒服的,于是少女皱起双眉,口中发出难受的低哼。
邪神:“娇气。”
但祂还是抱着少女来到了地下暗河边,一只触手翘起来,指了指那些河水。
像是在提醒:不干净,还冷。
邪神冷着一张脸,伸手在河水中轻轻一划,从他指尖散落下幽蓝碎光,于是暗河变得清澈洁净,水温也升高了,热汽蒸腾氤氲。
祂这才满意,抱着少女一起浸到了河水中。
邪神指尖微动,温热水流渗进衣裳里,轻柔又细致地洗去了少女身上的汗水和杂质,连带着那身衣裳也洗得干干净净。
无力地倚靠在祂怀里的少女忽然瑟缩轻颤,有些缺少血色的双唇微启,发出轻喃:“冷,好冷…”
缠在她身上的一只触手疑惑地摇晃了一下,邪神明明连发尾都保持着和少女体温相近的温度。
细细的触手贴上少女的丹田,感受到丹田中多了一道至冷至烈的剑气。
修为提高的同时也滋养了这股剑气,让它更加冰冷,更加暴烈。
邪神垂眸,将手掌覆了上去,缓缓牵引少女体内的灵力将剑气包裹,避免丹府受寒。
祝遥栀的意识有些涣散,一片昏暗,什么都看不清晰。
只感觉自己落入了一片寒冷深渊,不停地往下坠。
冰寒彻骨,她想奋力挣扎着向上,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她继续下坠,直到坠入一个温暖怀抱。
温暖得像是年幼时妈妈的臂弯。
有什么温暖又柔软的东西缠绕着她,她终于有了些力气,用力地抓紧了这些温暖,像一堵块垒起伏的墙,她一双手抱不住,只能死命抓紧。
终于不冷了,可她体内灵流汹涌,在经脉里横冲直撞,找不到发泄口,她害怕这样下去她的身体会决堤崩溃。
宽大的手掌隔着衣裳轻抚,缓缓牵引那些灵流向上,再让她张嘴让多余的灵息溢散出来。
但她觉得这样太慢了,灵流汇聚的丹田本就在腹下,何必舍近求远。
她曲起膝弯卡住唯一劲瘦的地方,无意识地磨蹭了一下,被硬质的雕饰磕碰到,不满地嘟囔了一声,然后就伸手开始扒拉掉那些妨碍的东西。
邪神伸手捏住少女的下颌,微微用力迫她轻启双唇,好让体内的灵息丝丝缕缕逸散出来。
河水温热,于是从唇间溢出的灵息凝成细碎的霜花,柔软的唇,剔透的霜雪,交织成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邪神眼神微凝,还是垂首而下,启唇吸收那些逸散的灵力。
唇与唇靠得极近,只有不到半寸的距离,犹如接吻。
但栀栀从来不会跟怪物接吻。
片刻后,怀中人似乎仍觉不够,双膝滑过祂的腰,然后在背后交叠了小腿。
邪神身形微顿。
而少女嘟哝一声,祂还没听清楚,刚才死死抓着祂胸膛的手毫无预兆地往下,一边摸索一边拽下那些金尊玉贵的配饰。
前襟散开,她苦于汹涌灵流,不自觉地磨蹭。
血色缺缺的双唇终于嫣红了起来,像初开的桃花瓣,鲜妍夺目,唇齿之间溢出的灵息冰凉,却满是她的气息,对邪神来说甘甜得近乎致命。
祂稳稳扶着少女的肩背,避免她因为乱动自己溺进河水中。
过剩的灵流终于发泄而出,少女眉眼轻舒,安分地枕在邪神肩上陷入沉眠。
邪神闭眼,片刻后再睁开,瞳孔幽深如渊,只有耳尖泛着仍未消散的薄红。
祂抬眸,目光穿过紫墟秘境,看到夜色将消,天边隐隐升起一线拂晓晨曦。
“可惜了,栀栀不能亲眼看到你的新欢旧爱是怎么死的。”邪神面上一片冷厉,抬手就要将另一边的游轻容和司空玉抹杀。
但这时,怀中人忽然用力地抱紧了祂,口中呢喃出一句梦呓:“不要,别走,别离开我,妈妈……”
这样柔弱而无助的呢喃,罕见的脆弱姿态,还有完全信任的依赖,却不是对着祂。
邪神腰间那朵栀子花标记泛出幽微血光。
哪怕是无关的梦呓,但因为契约,祂无法违逆。
紫墟墓外,梦惊鹊一直跪在地上,没有尊上的命令,他可不敢擅自离开。
围在紫墟墓外的万千触手忽然散开,魔尊抱着一名少女走了出来。
其实梦惊鹊也很好奇,那位让邪神执着如此的少女究竟是得等姿容。
但他无法看清楚,因为那名少女被魔尊用外袍遮掩得严严实实,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露出来。
虽然只是瞥了一眼,但让梦惊鹊震惊的是,少年魔尊那身华贵冕服有些凌乱,衣襟像是被扯开过,虽然衣扣齐整,但上面的缀饰都不见了。
当然,他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下一刻,眼前景象如同水雾消散,脚下是魔宫玄玉描金的幽深回廊。
魔尊抱着怀中人往寝殿的方向走去:“白天的时候看好寝殿,不能让她逃走,更不能伤害她。”
梦惊鹊跪下领命:“是。”
魔尊的寝殿在最深处,触手绕过重重殿门,拂开垂玉悬珠的罗帐,那张根本就不是为祂自己陈设的宽大玉床,终于等到了唯一可以躺在上面的人。
邪神拔下了少女发髻上的木簪,鸦色长发披散下来,因为疏于打理,发尾乱翘着,勾着床褥上的织花。
少年修长如竹的手指拨弄着那根朴实无华的木簪,祂不明白,明明祂亲手打磨的发簪要更好看,但祂从来没有看见栀栀戴过。
大概是真的不喜欢。
床上躺着的人在睡梦中发出不适的哼唧声,秀长的眉也蹙了起来。
邪神俯身细看,被角压得妥帖,鞋袜也脱了,会硌到的缀饰也都解下来了。
片刻后,祂发现原来是少女翻身压到了自己的头发。
人族的头发没有知觉,被压到了不会自己溜开,牵连到头皮才知道痛。
邪神只好伸手挽起少女的长发,拢到一边去,避免她自己再次压到。
祂的手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伸过去,指尖轻轻摩挲少女刚才被发丝牵连的头皮,她蹙起的眉终于舒展开,呼吸均匀绵长。
【作者有话要说】
邪神:无所谓,我会冷脸挡雷劫,冷脸洗衣裳,冷脸哄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