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风靡汴京城 姜憬淮再次败落
刚才还怨怪邴温故的左相此时不但不怪邴温故, 反而面露担忧。展煜激动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快,派人去那边看看, 务必保证渊亭生命安全。”
展煜讲到此处,忽然停顿一下才继续艰难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姜憬淮从禁军之中领命而出。
另一边邴温故同南锦屏紧紧抱在一起, 二人从高空坠落,耳边是呼啸的寒风。仿佛世界只有彼此, 没有第三人存在。
不知道坠落了多久,好似一个世纪,又好似只是一眨眼间, 南锦屏拉开降落伞。邴温故见状,随后同样拉开自己的降落伞。这期间二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谁也没放开谁。
降落伞打开后,二人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飘飘悠悠的, 没了直接极速降落的刺激。邴温故抱着南锦屏往下看, 欣赏着一点一点慢慢变得清晰的江河山川。
良人在怀,景色优美, 岁月静好。
终于二人落地,正好就是最开始的预设降落地点。
“邴猧子, 你疯了,带着锦哥儿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伴随着一声怒吼,邴温故感觉到一阵劲风向他袭来。
邴温故本来正在解降落伞的手,半路上改了方向,伸手把南锦屏揽进怀中,轻轻往后一带, 便躲开了从背后袭来的拳头,只留劲风吹动一丝发尾。
同时邴温故左手屈爪,一把就死死钳住对方的手臂,狠狠一卸,就把对方的肩膀卸掉了。抬起一脚,狠狠踹在对方的侧腰上,直接把对方踹飞了出去。
姜憬淮一声惨叫,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跟在姜憬淮后面的禁军都看傻眼了,傻呆呆呆立半天才反应过来。
有人跑过去把姜憬淮扶起来,姜憬淮脸色煞白,只有一条手臂还能自由活动。不知道该捂疼的好像被踹掉一侧腰子的腰部,还是没了知觉的胳膊。
“憬淮兄。”南锦屏看清偷袭的人是姜憬淮,惊了一跳,“好好的你怎么搞偷袭,温故还以为有刺客?”
姜憬淮瞥了眼南锦屏,疼的不想说话了。
邴温故给南锦屏解开降落伞,南锦屏跑过去问道:“憬淮兄,你怎么样,没事吧?温故不是故意的,他以为是刺客才会下手这么狠。”
邴温故脱了自己的降落伞,走过去。他来到姜憬淮跟前站定,才伸出手,就把一旁扶着姜憬淮的禁军吓得一把抽出佩刀,戒备地瞪着邴温故,“你要干什么?”
“本官只是想帮他把胳膊接回去。”邴温故冷漠地瞥着警惕的禁军。
气氛一时之间陷入诡异的尴尬氛围中,禁军知道自己误会了,尴尬的收回佩剑直挠头。
邴温故继续道:“禁军何时胆子这么小了?”
“不是禁军胆子小,而是你太凶残!”可惜这话,禁军只敢在心里偷偷想,并不敢讲出来。
禁军侧身让开,邴温故抓着姜憬淮的胳膊轻轻往上一送,姜憬淮的胳膊就接好了,活动自如。
“以后不要偷袭我,会丢命,这次算你运气好。”邴温故神情冷淡,丝毫看不出刚才把友人给揍了。
南锦屏扶着姜憬淮,“对不起呀,憬淮。温故他警惕性特别高,家里人都知道他这个毛病,都不在背后叫他的。”
姜憬淮此刻没心情听任何解释,他摆摆手,痛苦的捂着腰部,“圣人等着呢。”
南锦屏立刻对邴温故道:“你快去吧,不要让圣人久等。”
“叫丛林送你回去,回去冲个热水澡,不要冻到。”邴温故温声细语嘱咐着南锦屏,同刚才对待姜憬淮冷酷的态度形成鲜明对比。
南锦屏也嘱咐道:“你也换身保暖的衣服。”
邴温故眉眼温柔,“好。”
二人之间的情意绵绵看傻了禁军,禁军们一会儿瞅瞅邴温故,一会儿瞅瞅南锦屏,忽然觉得邴温故可能演过川剧变脸,姜憬淮那一记脚挨得冤。
邴温故换好衣服来到高台处,没等到他行礼,展煜就主动从高台上走下来。
“渊亭,这太冒险了,若是早知道跳伞是这么危险的事情,朕绝对不会同意你以身犯险。”展煜一脸严肃,语气担忧。
“其实跳伞并没有圣人想象的那么危险。”邴温故把刚才他跳伞穿的那身装备拿了过来。
“圣人,跳伞的时候所有人身上都会配备这种降落伞,只要把降落伞打开,便是几百米的高空也不会有生命危险。”邴温故道:“其实跳伞是个很好玩的游戏,惊险刺激。”
“若是万一降落伞出现问题,打不开怎么办?”左相不赞同道:“邴县令,你这是在拿生命做游戏!”
“左相大人的问题问的很好,实际上飞机上除却跳伞人员和驾驶员外,还配备一名专业的跳伞救助人员。这名跳伞救助人员就是在跳伞者发生种种意外时,及时跳伞救援。他们经过严格和大量的训练,可以通过降落伞调节跳伞的方向和速度,确保及时救助。”
左相仍旧皱着眉头,不赞同,“总有意外,那么高的高空永远不会有万无一失的救援。”
“可是人吃饭还有噎死的风险,总不能因噎废食。”
左相盯着邴温故,语气中带了几分咄咄逼人,“莫非邴县令还想把跳伞当成一项游戏,全大庸推广?”
“有何不可?”邴温故反问,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邴县令,你不要为了赚钱,连百姓们的性命都不顾了!”左相语气很重。
“本官和夫郎便是跳伞游戏第一个体验者,何来不顾百姓性命一说?”邴温故同样并不退让,“左相大人自己胆子小,就不要以己度人。”
“你……”左相被气的胸口疼,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指着脑门骂胆小鬼。
姜憬淮听到邴温故这番话,被气的腰子更疼了,没忍住闷哼一声。
其实姜憬淮这一声痛呼本身声音并不大,但是偏偏赶的时机不对。二人正是剑拔弩张的时候,尤其是邴温故对上的可是手握大权的左相大人,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喘,偏姜憬淮闷哼声,能不异常明显吗。
展煜这才发现姜憬淮脸色不对劲,“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刚才跳伞的是你呢。”
“回圣人,臣无事。”被一个文人打趴在地爬不起来还要同僚扶起来这种丢脸的事情,姜憬淮这辈子都不想在人前提起。
不过被这么一打岔,先前那种紧绷的气氛消散了。
展煜道:“朕看了跳伞,吃了米线,这趟来的值了,也该回去了。”
“臣这就通知人安排火车送圣人回去。”邴温故道。
“好。”展煜笑着嘱咐,“朕回去后,这火车也可正式开通了,早日方便百姓出行才是正事。”
“是,臣遵旨。”
姜憬淮随着圣人回了汴京城,就请假了。
他回到候府立刻拿了老侯爷的拜贴请了宫中御医过来看病,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惊动了姜老侯爷。
姜老侯爷赶到的时候,御医已经给姜憬淮看完了。
“小郎君不要害怕,这伤看着吓人,青紫青紫的,可是并没有伤及要害。”御医回头看见姜老侯爷担心的眼神解释道:“出手的人应该是一位武功高强之人,他出手十分有分寸,只想给小郎君一个教训罢了。”
姜老侯爷谢过御医送人出去,回来问道:“你不是跟着圣人出去办差事,未曾听闻圣人遇到什么危险,你怎么还把自己搞成这般狼狈?谁打伤的你?”
姜憬淮郁闷,“邴猧子!”
“邴猧子,那是谁,怎么起了这么奇怪的一个名字?”很快姜老侯爷就反应过来,这恐怕不是本名,而是他孙子给人起的外号。
“邴,吉县县令邴温故。”姜老侯爷记得之前孙子就曾败在这人手上,再次败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你们不是好友吗?怎地还打了起来?我不是嘱咐过你,邴温故这才大才,要好好结交。有大才者大多持才傲物,你万万不可仗着身份欺负人,怎么还打起来了?”姜老侯爷语重心长。
提起这个姜憬淮就委屈,把事情前因后果讲了,“我当时就是太着急了,邴猧子不知道怎么想的,自己搞那么危险的事情还要带着锦哥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姜憬淮滔滔不绝的抱怨着,半天没听到姜老侯爷回答。他疑惑的转头看向姜老侯爷,发出疑问,“阿翁?”
姜老侯爷目光有些复杂,“昨个你娘娘还说要给你介绍各家闺秀,等你伤养好了,就去见见吧。”
观看跳伞的大臣,大多数都觉得这玩意是在玩命,是个搏命的游戏。回去当做一件荒缪且猎奇的事情讲给家中人听,家中年纪大的长辈只是听说,就心跳加速,仿佛随时能吓晕过去。
可是那些小衙内们正是叛逆的年纪,反而觉得这是一项很酷的运动。
特别是武将之子,更被勾起了好奇心。
所以当火车通行的那日,火车票被一抢而空,第一批乘坐火车的都是有钱的小衙内们,他们直奔吉县而去。
出了吉县,小衙内们就打听哪里可以跳伞,路人立刻道:“衙门旁边那个铺子就是,那是官府开的铺子,你去那里就能报名。”
路上一个小衙内心生胆怯,“咱们真去玩呀,是不是太危险了?”
“你不是怂了吧?”同伴嘲笑道。
“咱们来之前可说好了,谁退缩,谁就是胆小鬼!再说了,有什么可怕的。一个文人和一个双儿都敢玩的运动能有啥恐怖的,咱们可都是武将之后,难不成还没一个文人和一个双儿有胆!”
跳伞本身定位就是一项高消费项目,玩一次一人就五贯钱。
这个价格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十分昂贵。但是对于小衙内们而言,汴京城里的一顿饭钱兴许都比这多。
高昂的价格吓不退小衙内们,只会助长他们的热情。
小衙内们一开始都信誓旦旦拍胸脯表示不会害怕,可是等到了跳的时候,就没几个敢的了。
这时候专业的跳伞工作者就会出场,抱着这些小衙内往下跳。
一时之间小衙内们的鬼哭狼嚎之声响彻整个跳伞场上空,一声比一声凄惨。
而小衙内们更是丑态百出,有的下来双腿面条似的发软,站都站不住。这算好的了,还有的干脆就直接给吓尿了。
不过也有胆子大的,不但玩了第二次,且第二次就不用专业人员带着了,而是自己跳伞。
不管这些小衙内自己吓成什么样,回去之后都装成跳伞而已,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主打一个自己经历的痛也得让友人经历一遍,然后就越来越多的人专门到吉县跳伞。
甚至其他府城都知道吉县有跳伞和火车,专门赶过来体验这两样。
无形之中带动了吉县整体经济,吉县被盘活了,每日都有大量金钱流入。
一对中年夫妻手里牵着三个孩子快步行走在吉县街头。
女人一双眼睛看不够似的东张西望,“这里真的是吉县吗?不是说吉县很穷吗?可我看这里根本不穷,很是繁华热闹。而且你看来往的百姓穿的比有些府城的百姓还好。”
男人摇头。
夫妻二人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忽然听到一阵剧烈的轰鸣声,夫妻二人回头,就看见不远处,栅栏里,一个庞然巨物呼啸着冲过来。
那巨物把夫妻二人吓得趴在地上,口中大声叫道:“救命,救命,妖怪啊!!!”
第142章 反对回京 任期满
旁边路过的人已经对这样的情景见怪不怪了, 有个热心肠的老者把二人扶起来。
“你们是外地来的吧?这可不是什么妖怪,这是咱们邴大人制造的钢铁巨龙,是一种像马车一样的载客工具。不过它可比马车快多了, 仅仅只要六个多时辰就能到达汴京城,车票也才一百多文而已。”
老者十分自豪,“就算走路去汴京城, 这点钱都走不到。这一切都要感谢邴大人,没有邴大人就没有钢铁巨龙。没有钢铁巨龙那些汴京城的小郎君们就不会来, 小郎君们不来,咱们吉县百姓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中年夫妻听得一愣一愣的,女人犹豫问, “老翁,吉县县令可是邴温故?”
“你怎能直呼邴大人名讳!”老翁顿时不高兴了。
“阿翁别误会, 我是你们邴县令的姐姐。”女人赶紧道。
“姐姐?”老翁怀疑地打量着女人,“咱们邴大人确实有一个姐姐, 我见过一面, 也曾去铺子里吃过东西, 似乎不长你这个样子。”
“开铺子那个是我大姐,我是邴大郎的二姐。”
老翁上上下下打量着邴二娘, 怎么瞅怎么不像。可是县令的姐姐,似乎应该没人敢冒充吧。
老翁指着不远处道:“你去那里吧, 那是衙门,我们邴大人在那里办公。”
“谢谢老翁。”
邴二娘和冯三郎进了衙门,立刻有带刀的衙吏过来询问二人是否有冤屈。
邴二娘急忙解释道:“我乃是你们邴大人的二姐和二姐夫,你们邴大人可在?”
“二姐,二姐夫?”丛林正好这时候走过来,观邴二娘和冯三郎无论行为举止, 还是周身气度也好,实在不像是邴家人。
并不是因为二人的穿着打扮不够富贵,而是他们身上没有邴家人那种从容淡定。丛林见到的邴家人,无论男女,甚至就连小孩子都大大方方,举止有度。
面前的这两个人神情畏缩,胆怯,看着就像是村里那些普普通通的农人,看见他们本能的畏惧。
不过丛林倒没怀疑二人的身份,毕竟这个可是冒充不得的。
“邴娘子,邴娘子夫君,跟我来吧。”丛林带头引路,语气很是寻常,可是却让邴二娘和冯三郎愣了下。
之前在村里,从来可没人这样称呼他们,从来都是以冯三郎为主。到哪里只有邴二娘被称呼为冯娘子的。
“大人,这二位说是大人的二姐和二姐夫。”丛林直接把人带进邴温故跟前,邴温故此时正在办公,抬头就看见邴二娘和冯三郎。
“大,大郎…”邴二娘三年未见邴温故,冷不丁见到穿着官服,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威严气势的邴温故,邴二娘几乎不敢相认。
一旁的冯三郎更是被这股气势压的节节败退,如果不是理智知道这是他妻弟,他几乎要当场跪下行礼了。
从前在村里的时候,后来邴温故整个人的气势就变了,变的生人勿近,很是冷酷。如今做官,这股气势更加强劲。
三个小孩被吓的抱着大人的双腿,瑟瑟发抖。
“二姊。”邴温故放下笔,起身走到邴二娘身前站定,“二姊来怎么没叫人送信过来,我派人过去接你们。还是说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亦或者二姊受了欺负?”
说到最后一句时,邴温故看向冯三郎的眼神锋利如刀,似乎邴二娘只要一个点头,邴温故就能一刀刀片下他的肉。
吓得冯三郎拼命在脑中回想起他对邴二娘过往种种。
关心的话,熟悉的维护,一下冲淡了邴温故身上那股强势的威压。邴二娘就好似久别离家的孩子突然见到了家人,眼泪刷地一下滚滚而下。
邴二娘扑进邴温故怀里,“大郎,大郎……”
邴温故的眼神更加凛冽了,似乎要把冯三郎当场凌迟。
“你竟真敢欺负我二姊?”
丛林看着冯三郎的目光都带上了怜悯,敢欺负他们邴大人的二姐,这是活够了吧!
冯三郎吓得腿肚子都开始打转,“没有的事,真心冤枉,二娘你快说句话啊!”
邴二娘在邴温故胸膛中摇头,“没有,三郎待我还算不错,最近一年家务都不怎么用我干了。我就是太想你们了。”
邴温故这才收回冰冷的眼神,不动声色把邴二娘从自己怀里拔出来,“二姊该是想耶娘了吧,我先带二姊回去见耶娘吧。”
邴温故把邴二娘夫妻和孩子带回后衙,叫人去通知邴家夫妻和邴家兄弟以及邴大娘。
邴家夫妻那边铺子里有伙计,二人听闻女儿回来了,交代伙计一声,就急匆匆跑回来。
“二娘,阿娘的乖女儿!”梁氏一回来,看见二娘就冲上来把人紧紧抱住,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邴父也走上前,他抱了下妻女,“二娘想吃什么,跟阿耶讲,阿耶亲自去给你卖,亲自下厨做给你吃。”
“对,二娘你想吃什么,跟耶娘说,耶娘都给你做。”
父母的热情让邴二娘感觉比从前在村中还要亲近了似的。
“该是女儿做给耶娘吃才是,哪有反叫耶娘伺候的道理。”
梁氏道:“傻孩子,耶娘能伺候你高兴。”
这一句话,叫邴二娘的眼泪再次流下来。
“耶娘,你们怎么这么好,怎么对我这么好。”邴二娘哭道:“多少出嫁的女儿哭着求着都等不来这句话,女儿却如此轻易就得到了。”
“你说什么傻话呢,难不成你出嫁了,就不是耶娘的女儿了吗?你可是阿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身上留着阿娘的血,这辈子都是阿娘的女儿。”从前梁氏受环境影响,也是重男轻女的人。只不过没有其他人那么严重,小事上一视同仁,但是若遇到大事还是以家中男丁为主。
但现在受邴温故影响,夫妻二人已经慢慢开始转变思想了。不再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种封建思想。
“我衙门里还有事情,我还得去一趟。”邴温故道。
“好,大郎,你快去忙吧,别耽误了公事。”邴二娘回答。
梁氏带邴二娘夫妻和孩子进屋,邴二娘虽然进来时就被一路上见到的景色惊了回。可进屋后看见屋中摆设家具不免再次发出没见识的惊叹声。
“这有什么,你是没去你大弟那院子,等锦哥儿回来让他带你去看看,你就知道了,什么是奢侈了。”梁氏努嘴,“大郎怕锦哥儿读书费眼睛,把他们院子里的窗纸都换成玻璃的了,那采光才好呢,可亮堂了。我晚上待过一次,不拉窗帘,月光都能洒进去。”
“玻璃做窗户!”邴二娘捂着嘴吧,“那得多少钱?”
“你大弟他们不差钱。”梁氏没瞒着邴二娘,更不背着冯三郎,如今她们就是邴二娘的底气。他们越富裕,冯家越不敢欺负人。
“我去信不是告诉你了吗?你大弟和四郎合开了个玻璃坊,日进斗金,都是有钱的主。
我和你阿耶还有二郎以及顾氏管着积木工坊。”
“积木工坊?”
“你不知道最近新开的,这不吉县通了火车,汴京城有钱的小郎君都过来玩,大郎就让我们开了个积木工坊。
生产的积木可漂亮了,多种多样,还能定制款式,就是价格昂贵。但是汴京城的小郎君们不差钱,定款的很多。
但是卖的最好的,还是飞机和火车的积木。那就跟真的一样,我听大郎说是按照比例还原的。”
邴二娘听的一愣一愣的,啥飞机?
后来邴二娘才听明白,也知道飞机的积木和火车的积木,一个要四贯八百八十文,一个要五贯九百九十文。都是有钱人才能买得起的玩意,却偏偏卖得最好。几乎来汴京城的富贵小郎君就没有不买这两种积木的,有的甚至还买许多个回去送人,这会儿都断货了。
稍晚些的时候,邴大娘和邴四郎等人都回来了。
变化最大的就是邴大娘,她一身干净利落的衣裳,整个人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自信。人没了从前在村里的畏缩和愁苦,现在脸上和眼里不说话的时候都含着笑意,是真的快乐。
家中的孩子特意从县学回来,瑶娘和宛娘同样是变化最大。
她们自信而落落大方,说话时目光直视人的眼睛,举止有度。看着就似官家教养出的大家闺秀。
猛然间邴二娘发现他们邴家可不就是官家,瑶娘和宛娘可不就是官家小姐。
这一刻她说不出心中什么滋味,大姐仳离,本应该过的很差。可现在也是因为仳离,回了娘俩,孩子才得到最好的教育,成为官家小姐。不过邴二娘并不嫉妒,她真心开心。
因为她知道,邴温故并不偏心,她对她们姐妹一视同仁。他对大姐什么样,对她就会什么样。
等到吃饭的时候,南家人也到了。南家人现在特别忙,都是抽空才来的。
这让邴二娘更加感觉受到重视,冯三郎对邴二娘更加好了。
吃过饭,邴大娘道:“二娘,妹夫,你们明日把孩子们都送去县学读书吧。至于你们两口子,先跟着我干。我那边正好忙不过来,本来还想招工,就先不招了。等你们在我那里干出了经验,再自己开铺子。”
邴二娘问道:“我听大姐你上次来信讲,你那里只是一个小铺子,用我们夫妻会不会赚不回成本。”
“当然不会。”邴大娘自信道:“托大弟福,我那铺子招待过圣人,太子和文武百官,更被圣人亲口夸过。现在铺子火的不行,每日生意都忙不开。”
邴二娘这才知道邴大娘和三个孩子竟然见过圣人,更加羡慕了。
“我应该早点投奔大弟的。”
“现在也不晚。”
邴二娘后来才知道邴家人现在过的什么日子,那真是最不缺的就是钱。更后悔没早点来。
当然最不差钱的就是南锦屏,因为南家和邴家的生意,只要是邴温故出主意的,都有南锦屏的股份。包括邴大娘的米线铺子,那是邴大娘主动给的股份。
吉县日异月新,飞速发展。转眼就到了新一届科举之时,而这届的状元郎和探花竟然全部都来自吉县。更争气的是本届录入一百二十名进士,其中十五名出自吉县。
这把朝堂都震惊了,却也让众人再次见识到邴温故的能力。
他的县学可不是办来作秀的,那是实打实的功绩。
展煜坐在庆功宴上哈哈大笑,对新科状元郎道:“你不错,真给渊亭争气。朕记得你,曾经国子监祭酒曾在朕面前提过你。言你成绩不错,回了吉县恐耽误了你,结果转头,你仍旧考中状元,没给渊亭丢脸。”
西宁跪在地上,“臣没辜负邴大人的期望,没辜负无为先生的教导。其实臣本有许多不足,幸而得无为先生不耐其烦教导才补足不足之处。”
“无为先生?可是邴夫郎?”展煜问道。
“正是。”
展煜道:“这位邴夫郎,朕多次听闻,也是个大才,有机会倒要见见了。”
科举出了这么多进士,群臣就知道邴温故必回汴京了。可是这还不算完,秋收的时候,杂交粮种增产至五成的消息传回朝堂,再次引得朝堂上下一片震荡。
最让朝堂文武百官感觉到冲击的还是吉县的税收和人口。
吉县既然由邴温故初时的几千人,增至一万多百姓。税收翻了数倍,从倒数第一,一跃至前游。
要知道这是邴温故来吉县三年的成绩,若是再让他待几年,吉县不定繁荣成什么样子。
不过大家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了,邴温故必定调回京城。
这一日早朝,群臣讨论的就是邴温故的任职问题。
邴温故正好今年任期满三年,以往没有三年就调回来的先例。邴温故是第一个,所以群臣都在商量给个什么官职。
“圣人,微臣觉得不妥。邴温故年龄毕竟小,阅历不足,现在就回京进五部,实不合适。”说话这人是曾经的左相,左相当初被罚闭门思过三年,前些时候到日子了。
由四皇子讲情,展煜给了一个内阁大学士的官职,梅成温再次站在朝堂上。
梅成温还记得邴温故拒亲之事,害得他家小哥儿如今在大相国寺出家受苦,怎可能让他这么轻易回京。
第143章 丰州知府 四皇子的不甘
梅成温闭门思过这段时间, 并非全然同外界断联。有四皇子在,他想断联都不可能。
所以梅成温是眼睁睁见证邴温故一步步成长起来,他恨得牙痒痒, 却又无可奈何。
那时候他刚被贬职,淑妃被降位份,就连四皇子都被申饬, 梅成温再不甘心,除了忍耐别无他法。
现在梅成温终于得见天日, 无论如何不能再让邴温故继续得意逍遥。
“圣人,老臣斗胆,但是不得不讲, 老臣这一生见惯了太多年少惊艳之辈。可大多因年少成名,或者有了一点功绩后受到表功和重视, 故而自傲自负,迷失在周围人的捧杀之中。最后泯然于众是最好的结局, 更甚者走上犯罪之路。”
梅成温讲的真情实感, 就好似他是一个因为寄予厚望, 故而有些过于严苛的长辈。
“一点点功绩?”左相冷笑,故意称呼梅成温的官职扎他心口, “大学士口气大得很,解决旱灾、人工降雨、发明火车、改良粮种使粮食增产、教化万民, 为大庸培养出那么多英才,到了大学士口中就成了一点点成绩?”
左相乜梅成温,“敢问大学士,大学士是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所以才敢瞧不起吉县县令的这些功绩?”
梅成温被堵的一哽,虽然很不愿意承认, 但是却不得不承认,邴温故这人确实有真本事在身上。
四皇子此时出列道:“左相大人讲话未免太过抓人话柄了。外祖并非那个意思,不过是为了邴县令考虑罢了。外祖只是怕邴县令年纪轻轻就调回汴京,故而飘飘然,失去本心,最后迷失自我,犯了错。”
梅成温对着四皇子拱手,“还是四皇子了解老臣的心。老臣只是单纯觉得邴县令这个年纪在外继续历练几年,性格会更加成熟稳重。到时候再回汴京,面对诱惑和周围人的吹捧,已然心智成熟,历经千帆,就不会轻易再走错路,大庸也就不会痛失人才,圣人也就不会失去辅助爱臣。”
四皇子附和道:“是啊,父皇。外祖一片苦心,还请父皇慎重考虑。”
展煜抬头看向大殿上的群臣,“众位爱卿都是此意见吗?”
“臣附议…”户部尚书第一个表态。
“臣附议…”
“臣反对…”
“圣人应以功绩为衡量标准,否则会寒了所有功臣之心。”
“圣人,邴温故年纪轻,不稳重,还需要外放历练。相信邴县令若是心智足够成熟,一定能明白圣人的苦心。”
群臣分成三派,其中两派对立,一派反对,一派支持,吵得不可开交。剩下一派中立,觉得邴温故回来也可,不回来也行,反正同他们没什么关系。
偏这时候四皇子再次加入乱局中,站在反对邴温故回京这一派。
展煜看着才回来上朝不久,就着急拉帮结派的四皇子,面色铁青。
四皇子就像是看不懂展煜脸色一样,继续道:“父皇,儿臣建议将邴县令调任到丰州城。邴县令乃治理大才,如今丰州城正处于内忧外患之境地,最需要邴县令这样的官员去治理。”
四皇子此言一出,群臣侧目。
丰州城!那可是一个人间炼狱之地,比当初吉县有过之而无不及。
“万万不可!”沈中书舍人一直没有出声,默默听着。邴温故同沈清和和姜憬淮交好,可以说是莫逆之交,邴温故若能回京,对沈家也好,姜府也罢,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可是现在四皇子竟然要把邴温故弄到丰州城那个鬼城,那可真是一个去了就回不来的鬼地方,沈中书舍人无法视而不见了。
“圣人,丰州城毗邻匈奴,匈奴人不事生产,地处荒凉,常常掠夺丰州城,导致边境战事频发。多少武将去了,都埋骨他乡,魂归无依。”沈中书舍人焦虑道:“邴县令纵然治民有道,但到底是文臣,不懂兵法,派他去丰州城岂不是羊入虎口。”
四皇子回首冷冷瞥着沈中书舍人,“丰州城又不是没有派文人治理过,怎么其他人去的,邴县令去不得?”
“这……”沈中书舍人有一肚子话回怼四皇子,可是碍于对方身份不好辩驳。邴温故同其他文人怎能一样,其他人有邴温故这般雄才伟略,才三年就把吉县从一个贫瘠荒凉的县城一跃治理成税收大县。
“臣附议。”梅成温道:“邴县令如今风头正盛,心劲正高的时候,是该磨练下他的心智,让他明白他并非天神下凡,终究不过是一介凡人。还需要恪守本心,不忘初心。”
“请圣人定夺。”四皇子再次请旨。
看着四皇子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展煜真想不管不顾驳了四皇子的面子。
展煜阴沉着脸,坐在龙椅上许久许久都没有说话。
“传朕旨意,吉县县令邴温故调任丰州城任命丰州知府……”
邴温故离开吉县,吉县县令的位置便空了出来。现在的吉县可不是当初那个人人避之不及的烫手山芋,而是一个肥差,多少人都盯着呢。
当邴温故的任职决定后,几乎群臣立刻就迫不及待地推荐起自己人。
户部尚书道:“臣举荐赵成为吉县县令,赵成此人聪敏果敢,有志向有抱负,忠君爱国,一定能带领吉县走向更加繁荣富裕的明天。”
“这位赵成果如尚书口中那般大才,三年前尚书怎不推荐他去治理吉县?”展煜跟四皇子憋了一肚气,不好当朝朝四皇子发作,这会儿户部尚书撞上来,展煜这口气全部发泄在他身上了。
“现在吉县蒸蒸日上,谁去都是坐收渔翁之利,尚书来举荐人才了。以朕看尚书致仕那天,完全可以回乡种桃子去,毕竟尚书这手摘桃子的本事溜得很呢。”展煜阴阳怪气,不带一个脏字,却把户部尚书骂的头都抬不起来。
“微臣不敢。”户部尚书暗暗叫苦,知道自己给四皇子挡灾了,一个字不敢反驳。
“你不敢?朕看你胆大得很,你的本事若是有胆子那么大,丰州城朕派你去,定能解决那千古大患。”
“微臣知错,恳请圣人息怒。”户部尚书跪在地上磕头请罪。
尽管把户部尚书臭骂了一顿,可是展煜心头这些火气仍旧散步去。他把四皇子叫到后殿,四皇子才到后殿立刻就给展煜跪下请罪了。
“你还知道你自己错了!”展煜气急反笑,“今日朕若是不给你这个面子,驳斥了你,你告诉朕,往后朝堂之上文武百官该如何看待你?”
“这是儿子返回朝堂第一次议事,若是阿耶驳了儿子,群臣定以为儿子失了圣心。”四皇子老老实实回答。
“你既然知道还逼迫于朕?”展煜大怒。
“儿子真心以为邴县令年纪太轻,不适合此时回汴京城。儿子怕他守不住诱惑,走了歪路……”
展煜气的抄起桌上的砚台朝四皇子打去,四皇子微微侧头,砚台没有打中他额头,而是落在他胸口处,把四皇子胸前的衣服晕染出大团浓黑的墨迹。
“到了此时,你还不与朕讲真话。你哪里是为了邴县令,分明是为了你自己的私心!”
展煜怒气博发,“你不过是想给梅成温出气罢了,才故意打压邴温故!朕的儿子何时被教的如此睚眦必报,不顾大局?你如此任人唯亲,不顾家国,日后如何辅佐你皇兄治理好这天下!”
跪在地上的四皇子低垂着眼眸,遮住了他眼中的浓浓不甘和愤慨,他的双手不由紧握成拳头。
“儿臣知错,儿臣这就回去反省己过,绝对没有下次。”四皇子几乎咬着后槽牙才挤出这句话。
“滚!”展煜吼道。
四皇子离开后,展煜仍然火冒三丈。心腹太监大内总管端茶进来,看见展煜一副头疼的样子,忙走过去给展煜揉着额头。
舒适轻柔的力道,令展煜的心情没有刚刚那么烦躁了。
展煜恨铁不成钢,“四皇子怎么就不能懂点事,明白朕的苦心呢。”
大内总管知道展煜此时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并不真需要人回答,默默听着。
“这次三年任满,朕无论如何都会将人调任回京。”
四皇子离开皇宫,发现梅成温的轿子在外头等着,祖孙二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多言,默默去了大学士府。
到了书房,屏退左右,梅成温才露出担忧之色,“四皇子,圣人叫你过去,可是责备于你了?是否因为邴温故之事,圣人怪你站在臣这边?”
“外祖不必过于担忧,不过是几句斥骂,本皇子还受得住。”四皇子道:“你是本皇子的祖父,咱们是一家人,无论父皇再怎么斥责,本皇子也得为祖父出头!”
梅成温感动的眼泪汪汪,拿着雪白的帕子去擦四皇子胸口的墨迹,“委屈四皇子了。”
“这不算什么,真正的委屈是父皇竟然叫本皇子辅佐太子?凭什么,一样都是父皇的儿子,本皇子样样不比太子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凭什么他就能当圣人,而我就得当臣。”
四皇子愤愤不平,“就是圣人自己不也不是太子继位吗?”
如此大逆不道之话,梅成温听到不但没有怪罪,反而很是赞同。
“四皇子说得对,这天下是谁的,可从来不是看谁出生的早。”
另一头太子回到寝殿,眉头紧锁,太子妃问道:“可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四皇子又闹幺蛾子了。”太子烦闷道:“才出来就不消停。”
太子妃道:“妾虽然不懂前朝之事,但是那位才被降为婕妤,而梅大人也贬为内阁大学士,怎么都该消停几日吧?”
太子摇头,“这一次这位调任的官员同梅成温有私仇。你还记得梅大娘,也就是梅哥儿被拒婚之事吧?邴温故就是当初那个拒婚的状元郎。”
“那就难怪了。”太子妃道:“妾虽在后院,可也听来往夫人提起过邴温故,都言此人大才,这次必然回京。”
太子摇摇头,“就因为四皇子调任到丰州城了。”
“什么,丰州?”太子妃差点失手打翻茶盏,“那里仳离匈奴,常被匈奴劫掠,而邴温故一介文人,这让他怎么守得住?父皇从不是一位昏聩的君主,这次怎会被四皇子裹挟做这样的决定?”
“父皇从不是一个能被裹挟之人。”
“那为什么还会做这样的决定?”
“大概是父皇本心也有此意。”
太子妃不解了。
“父皇对邴温故十分看重,正是因为看重给予厚望,大概也是想看看邴温故究竟能走到哪一步。不管邴温故在丰州知府这个位置上坐得怎样,三年任期满,父皇必定将人调回汴京,区别只在于官职大小罢了。”
“群臣没有竭力反对的吗?”太子妃询问。
“左相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可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没有力保邴温故。”
太子的疑问也是左相一派的疑问。
“大人后来怎么没有保下邴温故?”
左相道:“你们不了解邴温故此人,就同本官当初一样。只看得到表面。年少英才、智慧果敢却又为人纯粹,不忘初心,一心为民。
但是这两次去吉县,本官同他进一步接触后发现他并非表象那么完美。”
左相对邴温故有欣赏,也有不满意的地方。
“梅成温有一点说对了,邴温故年少成名,光环加身,荣誉围绕。造就他性格傲气,嘴巴毒舌,最主要的是不够成熟稳重。”
“邴温故曾经竟然妄图撺掇圣人去跳伞?”
“什么?他疯了!”下官发出震惊。
“下官记得邴温故带着他夫郎就跳过伞,如此看来他心性确实不成熟。”
左相点头,“邴温故才华横溢,但心性不够沉稳,确实需要磨练。否则以他现在的性情,把他放到圣人身边,本官实在不放心。说不定哪日就撺掇着圣人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荒唐事,或者把太子带坏了,也说不定。
希望邴温故到了丰州城那个人间炼狱之地,能沉下心好好磨练一下他的性子。
三年任满,本官会想办法说服群臣和圣人,令他调回丰州城。”
邴温故对于汴京城因为他的调任吵的血雨腥风一概不知。
不过很快邴温故就知道了,圣人的圣旨到达了。
邴温故领旨后起身,送别送圣旨的太监,回头就见到褚宏宇和杜永浔神色复杂地望着他。
“大人,下官之前还羡慕大人只在吉县县令这一个小小七品官职上待了三年就可升官调离。多少人干了一辈子,致仕了也没离开县令一职。可是任命一下来,下官就不羡慕了,那可是丰州城啊。”
褚宏宇道:“多少官员都命丧在匈奴人之手,大人不过一介文人,日后如何在匈奴人手下保命恐怕会成为日后日日日日思夜想的一个心头大患。”
“本官还不至于那般无用。”邴温故毫不在意道:“想当初本官刚考上新科状元郎,被委派到吉县时。
那会儿文武百官也同你现在这般不看好本官,钦天监预测的五年旱灾,仿佛判了本官死刑。
结果又怎样,吉县还不是被本官治理成今天这副繁华之景,百姓安居乐业。临近府城,为防止他们户籍的百姓投奔吉县,甚至下了律法,依然阻挡不了百姓们来吉县安家落户的脚步。”
第144章 丰州城被劫掠 百姓自发送别
“大人可知丰州城是个什么地方?”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杜永浔都难得开口, “大人,丰州常常被匈奴劫掠骚扰,并非大人有治理之能就能胜任。适用吉县的治理方法在丰州城完全行不通。”
杜永浔看着邴温故不以为然的神色, 难得多言几句,“这么说吧,大人有千般万般治理手段, 便是能把杂交改良粮种发展到增产十成都没用。丰州老百姓这边才大丰收,那头匈奴闯进来就会劫掠一空。大人就会发现, 百姓们忙了一年到头,都成了给匈奴人打工了。”
“给匈奴人打工?”邴温故语气怪异,不像是怕, 反而带着跃跃欲试,“那就尽管放马过来, 本官随时欢迎。”
邴温故还真有些迫不及待,他可是武将出身, 在星际的时候, 干的就是战斗的营生。来到大庸后, 一仗没打过,这都有些犯瘾了。
匈奴对上邴温故算是踢到铁板了, 邴温故好赖打了二百多的仗,自觉在打仗方面可比治理方面有经验多了。
褚宏宇同杜永浔对于邴温故漫不经心的态度面面相觑, 邴温故这副态度,明显没把二人的话听进去,更没当回事。
“大人,下官知道大人雄才伟略,胸有沟壑,非下官等可以轻易揣测, 但是还请大人此去万分小心,多加保重。”褚宏宇还是没忍住,多嘴嘱咐道。
“多谢。”邴温故随意敷衍句。
吉县新任县令还没到,邴温故就把手中的事物一一交接给褚宏宇和杜永浔,自己不再亲力亲为,到了下值时间便回家。
邴温故回到家中,就看见南锦屏指挥着平安和家里仆人正在收拾东西。
南锦屏回头瞧见邴温故走过来,“今日下值这么早?”
“我都要走了,手中的活也该放手了,不然我走后他们都该抓不到头绪了。”邴温故回答。
南锦屏点了点头,眼神中略微有些许担忧,“温故,此去丰州城赴任,你可有信心?”
邴温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一种奇异的目光定定瞅着南锦屏,似乎不是南锦屏在问他问题,而是他在南锦屏眼中寻求某些答案。
“夫郎可信我?”邴温故反问。
南锦屏望着邴温故这双黝黑深邃的眼眸,仿佛看到了梦中那片神秘一望无垠的宇宙星河。
有些事情,有些梦,似乎只有一步之遥就能分明了。
“我信。”南锦屏异常坚定,没有一丝迟疑。
邴温故笑了起来,他笑起来很好看,温情的笑容冲淡眉眼的冷峻,下颌锋利的线条,整个人呈现出一股子平日里没有的温柔。好似轻缓的春风微微拂过山冈,便可融化一切,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大郎,你岳父岳母来了。”梁氏站在小两口房门前,尽管二人敞开着大门,仍旧没直直闯进来,而是站在门口说话。
邴温故和南锦屏出来,同梁氏一起来到厅堂,就见厅堂里站满了人。
邴家人和南家人此刻全部都在这里,就连两家的孩子都从县学里休学回来了。
邴温故和南锦屏才进来,满脸都是担忧之色的苗氏就迎了上来。
“儿婿,我听闻丰州城毗邻匈奴,常被劫掠,是个战争频发的地方。很多有丰富作战经验的老将都折戟沉沙,埋骨在丰州了。”
邴温故没有说些不实的话安慰南邴两家人的心,而是据实以告。
“那边不太平,过去就要做好随时同匈奴打仗的准备。”
南父听后,焦虑的直转圈圈,“圣人怎么想的,儿婿纵然能干,可到底是个文臣而并非武将。那般危险之地,武将尚且自顾不暇,我儿婿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文人去了自保都是问题,如何抗击匈奴?”
梁氏和邴父同样焦虑,但是事已至此,该说的南家夫妻都说了,他们二人若再跟着絮叨,不过徒给儿子增加压力罢了,只能沉默不语。
邴温故看着焦虑到不能自己的南家人和同样忧虑重重的邴家人,开口道:“岳父岳母和耶娘若是实在焦虑,可不随我去丰州城赴任,留在吉县继续经营生意也好。不管怎样,我都算新任吉县县令的上官,有我的面子在,他不会为难你们。”
邴温故这话一出,齐齐让南邴两家人怔在原地,南邴两家人有一瞬间的呆滞。
待回过神来,苗氏看向南锦屏,苗氏下意识问道:“锦哥儿……”
“阿娘,我与温故夫夫一体,温故在哪里我自然在哪里。”南锦屏没待邴温故回答,便表了态。
邴温故笑着看南锦屏,那样的眼神一如既往满心满眼都是南锦屏,再看不见第二人。
苗氏沉默片刻,“都是一家人,自然是儿婿在哪里,我们便在哪里。”
南父讷讷道:“我不过是有些担心罢了。”
“我已经在处理铺子了,至于工坊已经寻觅到可信任的管事。”南大郎跟着表态。
梁氏亦道:“我这边铺子已经出手一家了,管事的也在交接之中。”
邴家人跟着一一表态,就连才到一年的邴二娘夫妻都道:“我们夫妻是来投奔大弟的,自然大弟在哪里,我们便在哪里。”
邴温故颔首,“既然你们决定跟我去丰州,就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可以,你们可在这边找一些武功高强的镖师带着,到了丰州城也能随身保护你们的安全。”
“阿郎,外头来了几个道士,说是有事找你。”平安从外头跑进来禀告。
邴温故对众人点头,“你们都回去准备准备吧,不日新任县令到了,咱们就启程。”
南家人和邴家人出来,苗氏有些不安地问梁氏,“我们刚才是不是说错话惹儿婿不高兴了?”
梁氏问道:“亲家因何这么问,可是因为大郎让你们留在吉县令亲家多想了?”
“若是儿婿没有生气,怎会叫我留在吉县?”
梁氏摇头,口中发苦,“并非,亲家莫要多想,大郎没有旁的意思。你仔细想想,当时大郎说的可是咱们两家都留下,并非只让亲家一家留下。”
邴父同样开解道:“大郎这孩子这么长时间你们也知道的,他说话直,向来不屑于拐弯抹角。他叫咱们留下,只是单纯觉得丰州危险罢了,并无其他意思。”
苗氏笑笑,没再讲什么。两家分开后,苗氏叹道:“不管儿婿有没有生气,以后丰州危险之类的话不能再说了。”
南家人点头,表示知道了。
而梁氏送别南家人,同邴父回到自己院中,关上寝房门,梁氏干涩道:“你有没有发觉大郎他对咱们同南家人没什么不同?”
邴父问:“你是说让咱们一起留下这件事?”
梁氏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我指的是心,大郎的心始终同咱们之间是疏离的,又不是那种漠不关心的疏离。怎么形容,就好似总隔着点什么。或者说对待咱们只有责任,而并非血缘天性使然。你看他对锦哥儿的亲近就同咱们全然不同,如果今日这话是锦哥儿说出口。大郎绝对不会这般轻飘飘让他留下就是,百般安慰少不得,如果锦哥儿实在不愿意,大郎总有办法不去丰州城。”
邴父心中其实也有这种感觉,且并不是才开始的,而是很久很久之前就有了。
“可是大郎一直以来做的都无可挑剔,便是再孝顺的孩子,再担责任的兄长也不过如此。他是一样该抗的责任都没退却。”
“是啊,我该知足的。不管如何,大郎总是尽到了该尽的责任,再要求其他,未免太过贪心了。”
邴父叹息。
“明日你陪我去趟道观吧,也到了要春种的时节,也该烧些东西了……”
“嘘,不要说了。你想去我陪你去便是了,但是有些话永远不要说出来,我都知道,你也知道就行了。死都死了,还是活着的人更重要,不要给活人惹麻烦。”
“嗯,我明白……”
外书房,清净子和青灵子师兄弟问道:“听闻大人不日就要去丰州城赴任?”
“是。”邴温故颔首,“你们师兄弟不来找我,本官这里也要过去寻你们。你们虽然在本官这边帮忙,但是编制是在钦天监那头的。当初本官也只是跟圣人借了你们帮忙而已,现在本官要离开,如果你们师兄弟想要继续留在吉县,本官可帮你们同圣人申请。”
清净子等师兄弟对视眼,清净子开口道:“若是贫道等师兄弟既不想留在吉县,也不愿去那劳什子的钦天监,仍旧想跟着邴大人去丰州城,不知道邴大人可愿意收留贫道师兄弟?”
“荣幸之至。”邴温故自是欢迎,这些人对他还真有用,他们愿意主动跟他走再好不过,不愿意他还得想其他办法。
清净子等人没想到这么顺利,愣了下,随后才反应过来,都高兴的咧嘴乐。
清净子刚走,吴娘子就来了。
“大人。”吴娘子对邴温故行了大礼,“下官今日前来,首先感谢大人提携,若没有大人便没有下官之今日。下官的一切,都拜大人所赐。”
“不必如此,还是你自己争气,若是你没有那份实力,纵然本官想提携你,也是有心无力。”邴温故起身扶吴娘子,然而吴娘子并没有起身。
吴娘子摇头,“若不是大人,下官就算有飞天遁地之能亦是无用。”
“大人,下官深知下官是女子,也许帮不了大人什么忙。但是下官还是恳请大人带下官一起去丰州城,下官可以保证的就是定然一心一意培育杂交粮种,使粮食继续增产。”
邴温故认真道:“你可了解丰州,丰州并非富贵安定之地。那里挨着匈奴,常被战乱所扰。”
吴娘子认真道:“大人,下官读书一场,别的没学会,但懂得士为知己者死,死有所值。大人是下官的伯乐,下官愿意誓死相随。”
邴温故满意,“既然如此,本官便请旨带你一起去丰州城。”
最后来的是丛林,丛林把邴温故当做偶像一样崇拜,邴温故的离开,他是真心实意的伤心。
“大人,此去一别,兴许今生再难相见,下官这里给大人磕头了。一祝大人此去平平安安,二祝大人官运亨通,三祝大人夫夫恩爱美满。”
丛林作为邴温故的心腹,知道邴温故有多在乎南锦屏,故而离别祝福就加上了最后一句。
唯有最后一句最得邴温故欢心,邴温故问道:“丰州非是稳定之地,但是对于兵者而言,最是发挥实力之地。丛林,本官问你,你可愿意追随本官去丰州?本官可以保证,该你的功劳,本官都给你记着。”
丛林想都没想,几乎立刻就道:“大人,下官愿意,下官愿意至极。”
邴温故道:“那好,那你就追随本官去丰州罢。家里这边你安排下,暂时都先留在吉县,若是日后丰州安定,再叫他们搬过去不迟。”
“是,大人,小人也是此意。”
一个月后,新任的吉县县令终于到了。
吉县县令打败众多对手才得到这个肥差,心里头美得不行。
邴温故先为新县令引荐褚宏宇和杜永浔,然后道:“自从上个主薄被本官杀了后,主薄之位一直空悬,待日后你可自行选择适用的人才。”
新县令先是被邴温故轻描淡写杀了一个主薄惊住了,他从来不知道主薄还能说杀就杀。然后才反应过来,邴温故竟然没有借机安排自己势力上位,而是给他空着,让他日后培养自己的心腹,顿时心生感激。
“多谢邴大人。”
“说起来,邴大人是下官需要学习的榜样,大人把吉县治理得如此好,人口从几千人升至万人以上。下官跟着借光,官阶都升了一品。”
并非所有县令都是七品官,这其中还分上中下三个等级,而划分等级的至关重要的因素就是人口。
吉县人口已达上等县的标准,圣人也把吉县重新划分为上等县,那么吉县县令的官职自然跟着升了一级。
“下官定然不负大人打下的良好基础,带领吉县走向更繁荣的明天。”
吉县县令满腹雄心壮志,滔滔不绝讲述着自己的抱负。
“大人不日便要启程去丰州,不如今日下官叫人好好整治一顿席面为大人践行。”
邴温故已经听得不耐烦了,他随意摆手,“本官不需要这些虚礼。本官尚且有一事问你?”
新县令以为是什么重要的大事,顿时肃穆道:“大人有何吩咐,请讲。”
“不是公事,乃是私事。”邴温故轻飘飘道:“就是县令住的后宅有一个院子里的窗纸被本官换成了玻璃的,本官想问问你要不要,若是要,一扇玻璃便宜些给你,算你十贯钱。一共六扇,算你六十贯钱。”
新县令万万没想到邴温故竟然跟他讲这个,这种一般不都是默认留下,结交个人脉吗?
他可知道邴温故手里有玻璃坊,还有好多产业,是个非常有钱的人,这六十贯于他而言九牛一毛。
当然不是说新县令是个乐意占便宜的主,而是他们都是当官的,是体面人。
体面人办事吧,他就没这么办的。这玻璃要么在下任来之前就摘掉,一点毛病没有。要是留下,一般默认不要了,给下任了,算作一个人情。
偏偏邴温故两种体面的方式都不选择,而是当面询问新县令,大有新县令不拿银子,他就把玻璃摘掉,换回窗纸的架势。
看出新县令眼中的不可置信,邴温故不在乎道:“你可能不知道,本官赚的那点俸禄不够养家的,家中一直都是本官夫郎在养,本官得仔细些。所以你要么?你不要的话,本官再问问别人?”
新县令几乎咬着后槽牙道:“要。”
这要是叫邴温故出去满大街问谁要县令家玻璃,他这个新县令面子还往哪里摆!此时新县令再也没有为邴温故送行的心思了。
当然邴温故压根不想组织什么践行宴,就连走的时候都是悄悄走的,没有告诉任何人。
这日天才微亮,邴温故等人便收拾妥当行囊悄悄离开。
他们一行人没有惊动任何人,没告诉百姓,甚至没通知衙门里的衙吏,就打算这么悄悄离开。
可是邴温故的车队才走出后衙不远,一盏又一盏火把亮了起来。
街道两旁自发站满了百姓,他们手中举着火把,不舍地望着邴温故的车队。
“大人,百姓们来给你送行来了。”丛林看到这幕激动道。
邴温故和南锦屏从车厢之中走出来,看着从街头到街尾挤满的百姓,心中震动。
一位老者大声道:“邴大人,你要走,怎么不跟咱们这些老百姓说一声。大人来的时候,咱们这些老百姓不知道救咱们于水火之中的恩人来人。可是大人走,咱们这些受了大人恩惠的老百姓再不为大人送行,岂不是成了那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本官只是作为一个身为吉县县令应当尽的本责罢了,当不得什么的。”邴温故道。
“大人此言差矣,解决旱灾,改良粮种,发明火车和飞机,叫所有孩子读书识字,这些已经远超一个县令的职责范围了。咱们这些百姓不会说那么多大道理,只知道大人一心为了咱们百姓,咱们百姓就不能做白眼狼。今日无论如何也要送大人一程。”
邴温故对众人拱手,“温故再次多谢众位乡亲,今日一别,兴许日后再无见面的机会,温故再次祝愿各位乡亲日后丰衣足食,平安喜乐。”
百姓们齐齐给邴温故鞠躬,“亦祝大人从今往后一切顺遂,鲜花铺地,前程似锦。”
“再祝,无为先生桃李满天下,名垂青史。”
“谢谢诸位乡亲。”
南锦屏眼眶湿润,车队缓缓前行,百姓们就这样亦步亦趋的跟着车队来到城门口。
邴温故对百姓们摆手,“诸位乡亲们就送到这里吧,回去吧,此去一别,乡亲们保重!”
“大人,无为先生保重!!!”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咱们无以为报,最后给大人磕三个头算作感谢吧。”
百姓们全部双膝跪地,真心给邴温故磕了三个头。
邴温故的车队在百姓们不舍的目光下缓缓驶出城门,当所有车都通过时,百姓们失声痛哭。为他们失去了这样一位好官而不舍。
百姓们这么大的动静早就惊动了新任知府,他看着这幕深深被触动。
“为官者做到这个份上,能让百姓自发送行,才不枉为官一场。”
褚宏宇道:“大人,那就让咱们一起努力吧,争取你我离开那日,也能有这般盛况。”
邴温故出城时,天色只是微亮,还看不大清。待到天光大亮时,能看清了,平安等人才发现拉着行礼的牛车上多了许多东西。
“大人,牛车上多了很多东西,有自家种的白菜、还有面粉、肉之类的,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应该是百姓们偷偷放上去的,聊表一点心意。”平安禀告道。
邴温故点头,“既然没有值钱的就收下吧。”
邴温故等人离开吉县的时间不算晚,所以用不到日夜兼程的赶路。又因带着孩子,所以晚上可以的话,都住在驿站。
这日众人才安顿下来,就听得驿站之中都在议论丰州。
“听说了吧,匈奴又进丰州了,这次杀了不少丰州的百姓,抢走好些粮食,有的百姓今年春耕都无粮种可种了。”
才要到丰州地界,就听到这话,对于众人而言不亚于一记重锤。把本就悬在半空中的心,锤得更加不安了。
第145章 丰州成了一座空城 邴温故维护南锦屏……
邴家人和南家人听到这个消息皆面色凝重, 即便饥肠辘辘,此时却一口吃不下去。
南家人和邴家人相互对视,沉默不言, 谁也没有开口。
邴温故放下筷子询问道:“丰州知府呢?他没有率兵反击吗?反杀了多少匈奴人?”
掌柜讥笑一声,“那丰州知府就是被匈奴打服的一只小绵羊,看见匈奴人就好似羊看见了狼, 只会咩咩叫。还反击,他自己没被匈奴人打死, 算他躲在士兵后面藏得严实。”
邴温故皱眉,“身为将领,怎能躲在后方?”
“呵呵, 那些官贪生怕死得很。”掌柜颇为瞧不上,“听说圣人新往丰州派了一个文人去当知府, 也不知道圣人怎么想的。那帮文人也就嘴皮子厉害,真打仗估计得吓尿了。”
“我听说那文人挺厉害的, 之前吉县大旱就是他解决的, 很有几分本事。”另一个伙计道。
“哪能一样吗?再有本事那双手也只能握笔杆子, 你问问他拿得动刀吗,知道兵法吗?敢跟匈奴对战吗?”掌柜摇头。
“可怜了丰州百姓, 又摊上一个贪生怕死的官员,到时候吃苦受罪的还是他们这些普通百姓。”
“你又不认识新上任的丰州知府, 怎么知道他是贪生怕死的人?”邴四郎腾地一下站起来,满脸不服气,“但凡你对新上任的知府有一分了解就说不出这种话来。那位新来的知府可是一个一心为民的好官,他调任的时候,那可是万民相送。谁都没告诉,百姓们自发受了几夜, 就为了送他一程。”
邴温故为了打探丰州的消息,没选择在驿站吃饭,而是出来街上随便寻找的饭馆,所以这些人并不知道邴温故等人真实身份,故而才在他们跟前畅所欲言。
“你干什么这么激动?”伙计吓了一跳,瞅邴四郎那模样,好似下一秒就能打上来似的。
南锦屏把邴四郎摁着坐下,温和对有些吓到的活计道:“我家四弟对那位新上任的丰州知府很是敬佩,故而有几分激动,不是大事,你忙去吧。”
汴京城皇宫之中,展煜收到丰州再次被劫掠的消息,脸色阴沉的能滴出墨水来。
“阿耶,匈奴近来似乎越来越不安分了?”太子看着快马加鞭的急奏,“匈奴对我大庸觊觎之心不死啊。”
展煜把奏折撇在一旁,“都是废物,没一个得用的。”
展煜说着想到了邴温故,“邴渊亭倒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到底是个文臣,也不知道丰州那边他能否应付得了。”
展煜说着说着声音小下去,“太子,朕要不要把邴渊亭招回来?”
太子沉吟,“邴大人纵然在治理方面有大才,但到底是个文臣,于武功上吃亏了。”
展煜起身抽出一卷空白圣旨,提笔在圣旨上挥墨,太子远远一望,瞥见邴温故三个字,便不再看了。
展煜把一封圣旨写好,刚要叫贴身太监进来,可在开口的时候,又停了下来。最后沉思许久,这封刚写好,墨迹未干的圣旨还是被展煜一把火烧掉了。
“想来丰州才被劫掠过,匈奴人一时半会应该不会骚扰第二次,暂时是安全的。”
“太子,你先回去吧。”
“是,儿臣告退。”
太子回到自己的宫殿,招来幕僚。
太子把今日所见,同幕僚讲过,幕僚对着脖子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殿下,要不要派人把那人劫杀在半路?”幕僚道:“圣人并非犹豫不决之人,这么多年圣人但凡做下的决定,就没有半途反悔的。如今竟然差点为邴温故破例,可见圣人对此人十分看重。”
太子微微颔首,“父皇对邴温故确实特别看重。”
幕僚笑了,“圣人越是看中邴温故此人才越好,到时候咱们把他杀了,也不用做什么,直接把凶手推到匈奴人身上。圣人就会大怒,牵连到建议邴温故赴任丰州知府的四皇子和梅成温身上。使圣人对二人再次失望,圣人便对四皇子有再多的爱子之心,也总有消磨的一日。”
太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下来。
“太子殿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幕僚急道:“太子此时不是妇人之仁之时,那个位置之争,自古以来便伴随着无数人的牺牲。殿下万万不能心慈手软,殿下还是要多为太子妃和小皇孙以及大庸的百姓考虑。
若是四皇子继位,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安能给殿下这个前太子活路。到时候殿下一家怕是都要遭到残忍的报复,还有天下的黎民百姓,恐怕同样得不到安生。
梅成温那人可从不是什么好官,他若掌权,没人压着,必然剥削民脂民膏。天下将再无宁日,大庸兴许不久就不复存在。”
太子依旧静默不言,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太子终于下定决心。
“邴温故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就这样被卷入一场无妄之灾的政治斗争中牺牲,终究太过可惜了。”
“一切随缘吧,若是邴温故真不幸死在匈奴人手中,父皇依旧免不了迁怒四皇子等人。我等还不用背负上一个残害忠良的恶名。”
“太子殿下!”
太子决绝道:“本殿意已决,无需多言!”
邴温故得到丰州传来的坏消息,几乎可以想见此时丰州城内的惨景。
“耶娘,儿子不放心丰州城内如今的情况,你们且在后边慢慢赶路,我带丛林等人轻装简行,先去丰州。”邴温故清点要带的人员,同时对邴家人和南家人交代。
“你把衙吏和镖师都带走,我们这边只是赶路,没什么危险。”梁氏不放心。
“镖师没用,那是请来护送咱们的,到了丰州也不会帮忙打匈奴。”邴温故道:“耶娘放心好了,儿子并非真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无需为儿子担忧。”
邴温故回驿站收拾行囊,南锦屏跟去帮忙,其他人也没了吃饭的心思,草草吃了口就都回驿站了。
邴温故收拾好自己的包袱,回头就见到一个小包袱放到了他的包袱旁边。
邴温故抬头,南锦屏也正在看他,“夫郎,你……”
“我跟你一起走。”南锦屏道:“你说过的,只要我愿意,哪怕我要飞,你也只会为我造翅膀。现在我只是想跟你提前去丰州,你不会不答应吧?”
“当然不会。”邴温故笑了,“夫郎,谢谢你站在我身后。”
“这不是应该的吗?你为我做的还少嘛,冒天下大不韪,想尽办法改变女子和双儿的处境,我只是给予你一点小小的支持若是都做不到,那也未免太配不上你了。”
邴温故一把抱住南锦屏,“你永远都配得上我,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在哪里。”
梁氏还是不放心,越琢磨心里越不安定,邴父叹气,“你着急也没用,大郎主意大得很,一旦决定了,谁也更改不了。”
梁氏道:“也不是谁都劝不住,锦哥儿总归能的,我去找锦哥儿,让他劝劝大郎。”
梁氏道:“大郎,我还是不放心你带那么点人上路,要不你还是跟着大部队一起走吧,安全。锦哥儿,你劝劝大郎,大郎只听你的话。”
南锦屏举了举手中的包袱,“阿娘尽管放心,有我跟着大郎,不会有意外的。”
梁氏只觉得天都塌了,“锦哥儿,你一向最懂事,这次怎么也跟着瞎胡闹!”
“阿娘!”邴温故语气很重的唤了一声,“此事是我一人的主意,同夫郎无关。”
“况且,懂事二字从来不是裹挟一个人的理由,没有人应该因为懂事而因不懂事的人做了什么而被责备。”
梁氏讪讪。
南锦屏立刻对梁氏道:“阿娘莫要生气,温故都是太焦虑丰州那边的情况才会口不择言。阿娘放心,此去我会多加规劝温故,一路小心的。”
“耶娘,我们走了,你们自己保重。”南锦屏道。
邴温故嘱咐南大郎和邴大郎,“我不在,你们两个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万不可因为这是官家队伍就放松警惕,知道吗?”
“明白,弟婿,我会警醒的。”南大郎道。
“大哥,要不我跟着你一起吧?”邴四郎道。
“不用,耶娘这边只留大哥一人我不放心,你仔细些。”
“是,大哥。”
邴温故和南锦屏带领丛林和七八个身手不错的衙吏轻装简行,快马加鞭往丰州城而去。
几人一路日夜兼程,很快来到丰州地界。
此时的丰州城一片荒凉,邴温故几人白日进城竟在街上看不到行人。荒凉的仿佛一座空城。
他们行走在寂静大街上,周围住宅门窗紧闭,不知道是没人在家,还是怎样。
邴温故抬头看去,就看见街道两旁的房檐上几乎都挂满了白色的灯笼或者白色的粗布。白灯笼和白布在风中摆动,仿佛在诉说着丰州城内家家户户都经历了什么。
南锦屏被这入眼的满目白,刺得眼睛生疼,“温故,你可有看到哪户人家没挂白?”
“没有。”邴温故声音沉重。
丛林嗓子干涩,“匈奴太不是人了,他们抢东西就抢东西,何苦杀无辜百姓!”
“丛林,咱们现在面对的是匈奴,收起你的天真。”
“大人,下官只是可怜这些百姓。”
“那么要么就把匈奴灭族,要么就把匈奴征服!”邴温故霸气道。
第146章 废物 都在丰州城待了大半辈子,还没打……
邴温故等人继续在这空空荡荡的街道往前行, 按理来说这里应该是丰州城内最繁华的街道了,可是入目所及,没有一家像样的客栈酒肆。
都是低矮的破旧的房屋, 其实用房屋来形容丰州百姓居住的房屋都太过体面了,那就是残垣断壁。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废城遗址,除了流浪的野猫野狗, 再无其他。可实际上,这些破败的墙体后面都藏了人。
邴温故一行人行走在这些在他们眼中几近废墟的房屋之中, 心情沉重而压抑。
丛林的眼眶干涩,“我曾经以为吉县遭遇旱灾的那几年,已经是人间炼狱了。可是来到丰州, 发现丰州同旱灾时期的吉县面临的处境一样,甚至更惨。最起码吉县那时百姓们的房子是完好, 可是丰州……”
南锦屏望着天空,“幸好现在是春夏交替之际, 百姓们不至于冻死。”
“但愿在今年冬日来临之前, 百姓们能重新修葺房屋。”
“能的。”邴温故淡淡的, 但是声音充满坚定。
在大家都只看到百姓们居住的房屋破败时,邴温故看到的更多。
他望着低低矮矮的房屋, 再望向远处时,发现它们的高度和城墙几乎连成一片。
也就是说, 丰州城的城墙就一人多高,这么矮的城墙,说句不好听的,那马急了,都能直接跳过去,哪还用攻打。难怪匈奴人来丰州, 跟逛自家后花园似的,说来打劫一趟就来打劫一趟,说走就走了。
且这城墙还是夯土的,隐隐约约能看到干草的痕迹,里面似乎连完整的石块都没有。
这可是城墙啊!城墙都这个样子,可想而知百姓该过的多苦。
走这一路,无需再多看,邴温故就已经完全了解了百姓的日子,不必要再继续看下去。
“走吧,咱们去衙门。”邴温故吩咐一声,率先打马调头,往衙门跑去。
正常而言,集市不可纵马。可是整个大街上都看不到一个人影,纵马也没什么了。
同一时刻,衙门里众人也在讨论新上任的知府。
通判看了一圈,没看到知府,问:“府尹呢?”
军使撇嘴,“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朝廷下了调令,那位就恨不能立刻长了翅膀飞走,哪还有心思管衙门里的事情。如果不是如此,上次同匈奴那一仗也不会输的那般惨。”
军使眉头皱的在眉心拧成一个大疙瘩,“不知道朝廷怎么想的,那么多武官都不成,派一个文人过来有什么用?别匈奴才打进来,没怎样呢,他这边吓尿裤子了!
这样的人来了,有什么用?啥也不懂,到时候再一通瞎指挥,不过拖后腿罢了。”
丰州知府全称知丰州军府事,同时兼安抚司使、马步军都总管,掌军权。
所以知府的人选直接关系到这些戍边军,来一个啥都不懂,竟添乱的长官,这些军人想想都烦得荒。
“我倒是听闻新上任这位知府并非酒囊饭袋,很有几分真才实学。”通判接到消息后,就托人很是费心打听了这位新任知府的来历。
“据传是个寒门出身,凭借自己本事解决了吉县大旱问题,改良杂交粮种,制造了火车、飞机。当时吉县境况虽比现在的丰州好了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三年时间,吉县百姓现在已经安居乐业了。”
军使冷笑声,“难不成通判还指望着那位未见面的新任知府三年内把丰州治理成第二个吉县?”
“在下从不否认那位新任知府或许有几分治理之能,但是治理好百姓可不代表能治理好丰州。
丰州面临的最大问题从来不是如何治理百姓,而是如何打退匈奴。”
通判深深叹口气。
“把丰州治理的再好又如何,粮种再增产又能怎样,到时候还不都是那些匈奴人的储备粮库。什么时候想来取就取走了。”军使提到匈奴人就恨得牙痒痒。
“若是能天降一位战神,丰州之危才可解。”
“报,通判大人、军使大人,外头新任知府到了。”通判和军使怔了下,然后彼此对视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讶异。
军使疑惑,“我未曾听到大量车马之声。”
衙吏回禀,“新任知府只带了十几个人轻装简行而来,估计大部队车马在后头呢。”
“这时候他竟然还敢带着这么点人先来,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军使道。
“你去后宅禀告一下知府,就说新任知府到了。”通判对军使道:“咱们出去迎接这位新任知府吧。”
军使不屑,纵然心底再瞧不起这位新任知府,礼数上不敢怠慢。
通判和军使出来迎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前头的邴温故和南锦屏,知这二人定然是这帮人的头。
但是二人之中究竟哪位才是新上任的知府却有些叫不准了。
实在是两个人哪个都不像是下位者。这二人一个人偏瘦,肌肤养的白皙,一眼就能瞧出平日里是娇生惯养之辈,绝对没干过苦活累活。最主要的是一身文气,即便为了赶路换上方便骑行的装束,仍旧掩盖不住那股子浓郁的书卷气。
另一人身材高大,脊背挺阔,极有气势。面目冷酷,有股不怒自威之感。他给人的感觉很复杂,似文人,又不全似,有文气但不多。若说武者,身有将气,却掺杂了一丝文气。就很不伦不类,四不像。不过有一点错不了,这人牵着马不说,明显对身旁那个面若冠玉的小郎君呈现护持之状。
若是新任知府,这里他官职最大,肯定都是别人护着他,绝对不可能出现他护着别人的情况。
所以通判和军使都把那位被保护者当成了新任知府,而且也更符合他们心目中文人的形象。
“恭候知府大人大驾。”
南锦屏微微侧身避开这礼,有些哭笑不得,“你们认错了,他才是新任知府邴温故。”
二人抬头时,眼中的诧异之色都要溢出来了,万万没想到另一个才是新任知府。
二人同时发现,这位被认错的人并没有抢了上官风头的惶恐。
邴温故把上任文书拿出来给二人看了,“本官便是新任知府邴温故,身侧这位乃是本官夫郎无为先生。”
通判和军使对视,彼此对邴温故第一印象就坏了,本来邴温故能轻装简行先敢来,二人还真有些敬佩他这份胆色。可是都这种时候了,还带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夫郎,这也未免太好色了些。
至于为什么邴温故介绍自己夫郎时特意用了先生二人,两人谁也没往深究。
“邴大人,无为先生。”二人忍耐着心中的偏见,躬身行礼。
邴温故哪能看不出二人的不满,不过并不放在心上罢了。
早在二人打量邴温故的时候,邴温故也把二人打量了个遍。
外表无甚出色,皆是平平无奇之辈。通判文气,但却并非其他府城通判那般平和,周身有一点血腥气,可不多。这应该跟常年待在丰州同匈奴人打仗有关系。
至于后者,身上的匪气都要冲天而出了,可是身为将者匪气才恰恰是最下乘的。匪者,那是不入流之品,通常都是被将者所擒。武官,得有将者之风,那才是上乘。
“你二人哪位是原丰州知府?”邴温故问道。
“下官二人皆不是,已经叫人去通知府尹了,应该马上就到了。”通判话音才落下,原丰州知府匆匆忙忙跑出来。
“邴大人,你可算到了。”从接到消息那一刻起,这位原知府就盼星星盼月亮等着这一天呢。他可在这丰州待的够够的了,每日里睡觉都不敢沉睡,生怕半夜被匈奴闯进府衙,割了脑袋。
“我给你介绍下这二位,通判沈城舟、军使百里无涯。”
原知府简单介绍几人认识后,引着邴温故走进衙门。
一路上给邴温故介绍着丰州的情况,总结下来就是贫瘠、荒凉、穷苦、落后,并且常年被战争倾扰。
邴温故听了原知府一肚子关于丰州如何如何贫困战乱的话,后来忍无可忍问,“可有丰州城舆图,拿来本官看看。”
邴温故一来,没看丰州人口情况,没问税收等等,直接就要舆图,这倒让沈城舟和百里无涯有几分高看一眼,不像是个对战事一无所知的小白。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一知半解了。
邴温故看着舆图,越看越觉得画的烦乱。他硬看,倒是勉强能看懂。可是这舆图画的实在太杂乱了。
“这舆图何人所绘?”邴温故问。
“是下官。”百里无涯还挺骄傲。
百里无涯本以为会受到表扬了,可是很快就被邴温故批评的一无是处,“杂乱无章,胡乱一气。”
被一个没上过战场的文人把自己精心绘画的舆图批评的一无是处,百里无涯差点气急反笑,毫不客气反击道:“府尹大人文人出身,没有行军打仗的经验,故而看不懂舆图很正常。舆图向来如此晦涩难懂,并非如典故那般处处都能用文字描绘得清楚。”
原知府看看邴温故又瞧了瞧百里无涯,心中有些幸灾乐祸,这二人才第一天就对上了,这日后丰州城可有笑话可看了。
邴温故的双眼没有情绪的盯着百里无涯,“本官问你,从这里到这里一共是多少里?”
百里无涯看了眼,“大概三百里吧。”
邴温故又指了两处,百里无涯想了想都给了一个大概的距离。
邴温故道:“你自己回答都需要想很久,若是其他将领拿着这份舆图,又怎么知道这段路程大概有远,需要走多久。到时候路上怎么安排又该怎么部署?”
百里无涯只觉得邴温故在鸡蛋里挑骨头,“下官等在丰州城守了大半辈子了,早就对这丰州城方圆百里了如指掌,即便没有舆图,一样可以根据脑中的地形部署兵力。大人不知道丰州地形,只能说明大人来的时间尚短,对丰州还不够了解。”
“都在丰州待了大半辈子了,还没打退匈奴,你还有什么可骄傲的!”
“废物!”
第147章 邴温故自不量力? 不被看好的比试……
如果是在吉县, 压根就不会有人反驳邴温故说的话,因为他们都知道邴温故的脾气。不反驳还好,越反驳只会招来更加毒辣的奚落。
这些丰州的官员不知道啊, 所以当听到邴温故毫不留情堪称戳心戳肺的言语攻击,这些人都呆了。
待百里无涯反应过来后,整个人都跟被煮熟了一样, 脸红脖子粗,额头上的青筋肉眼可见地突突跳着, 两个沙包大的拳头死死攥着,因为太过用力甚至微微有些颤抖。好似随时都在失控的边缘,下一秒这大拳头就能呼在邴温故那张英俊逼人的脸上, 然后把它揍得鼻青脸肿。
沈城舟一把抓住百里无涯的拳头,冲他挤眉弄眼。
‘这可是新任知府, 你想打他,你疯了吗!’
百里无涯瞪着心声都要吼出来的沈城舟, 深深吸了一口气, 把心底那股想打人的冲动拼命压出去。
“确实是下官无能, 万幸邴大人来了丰州,日后下官就静待邴大人发挥大才, 颠覆风云了!”百里无涯阴阳怪气道。
面对这番嘲讽意味浓得都要扑脸上的讥讽,邴温故就好似没听出来般, 甚至打成真心夸奖了一样回答,“只要你们不拖后题,当那猪队友,丰州之危便可解。”
百里无涯吭哧吭哧喘着粗气,像是负重跑了几百里一样。
沈城舟见原知府迟迟不出来打圆场,甚至看的津津有味, 就知道原知府恨不能这摊浑水越浑越好。丰州在他走后越乱,才不显得他无能。到时候他大可以摊手表示,你看他还不如我治理得好。
沈城舟看透原知府的心思,知道他不可能解围,只恨他们不能立刻打起来,只能硬着头皮道:“大人一路风尘仆仆,舟车劳顿,想来已是人困马乏,不如让下官等现在就去准备接风宴。”
“丰州已这番模样,本官哪有心思吃什么接风宴。”邴温故一点没给面子的训斥道。
合着就他是忧国忧民的大好官,他们都是一群尸位素餐的冗员。
沈城舟恨不能直接给自己一巴掌,该,就他多嘴。
“本官在路上就听闻丰州不日前被匈奴再次劫掠,伤重几何?损失多少?府衙粮草还有多些?百姓们家里余粮还有几许?”
一个又一个问题压下来,各个都是重点。因为是重点,才使得本就沉重压抑的气氛更加沉重了。
邴温故环视一圈,发现三人都定定站着,没一个动弹,也没一个人开口。
邴温故眉头皱着,“这么重要的数字记不住?那就把记录的竹简给本官拿来。”
原知府尴尬道:“这几日事忙,还没来得及统计。况且匈奴时常来丰州城劫掠,就算统计出具体数字又能怎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所以干脆就不用统计了!”邴温故冷冰冰乜着原知府,“本官记下了,这些话不日会原封不动送上圣人的御案之上。但愿圣人也赞同你这套说辞。”
原知府当然知道他的做法不妥,圣人知道后必定勃然大怒。
他恼怒邴温故不识趣,“邴府尹,你别忘了,本官此次回京述职,十有八九就留在汴京任职。以后你用得着本官的地方多着呢,做人还是留一线的好。”
邴温故冷笑一声,大踏步坐在知府应该坐的官位上,“有什么数据,现在就拿给本官看,别告诉本官什么都没有。”
原知府瞪着邴温故油盐不进的样子,甩袖离去。沈城舟去拿竹简,有什么就拿什么。
邴温故拿到竹简翻开查看,那上面的数字并不准确,却各个触目惊心。
待查看近一年的,几乎没有记录。
邴温故叫来衙吏,让人去清点此次百姓们的损失和伤亡人数。
邴温故这一忙,就忙到后半夜,期间还是南锦屏给他送了吃食,他才匆忙吃了一口。
月上中梢的时候,邴温故才回房休息,沈城舟和百里无涯也才敢跟着回房。
路上百里无涯道:“邴知府有这个劲头,倒是难得。可惜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明白,在丰州城,只勤勉是最没用的东西。”
沈城舟苦笑,“勤勉些也好,总比不勤勉强。”
原知府早就叫人盯着邴温故一举一动,当知道邴温故忙到后半夜才回去休息,冷笑声,“装什么好官,还不是一个好色之徒。赶路都得带着夫郎,可见其贪欢好色,又能是个什么好玩意。”
接下来几日邴温故都在同原知府进行交接,可以说有用的消息,原知府一点也没提供。
待原知府离开丰州那日,邴温故参他的奏折也送到了御前。
展煜看了奏折,本就对原知府不满,这下直接出离愤怒了。待原知府上京,不但没能如愿留在汴京当官。反而对展煜打了一顿,清算一番,直接贬出汴京,永不录用。
邴温故此时也拿到了丰州百姓的具体情况,可以说整个丰州城,不及万户。
如今城中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男丁几乎都被拉上战场,除却那些身有残疾和实在拿不动兵刃的老人。
邴温故看见这种情况,却也无力更改。只能一边上书圣人要兵士,一边自己征兵。
这种情况当地百姓屡见不鲜,丰州就没有不缺兵的时候。年年缺兵,年年征兵,年年被匈奴劫掠。
征兵一时半会征不上来,邴温故先去了兵营,总要看看士兵的情况。
军队这边主要是军使百里无涯负责,邴温故来的时候百里无涯正在操练士兵。
怎么说呢,不能说百里无涯操练的不好,但确实平平无奇,就挺平庸的。
邴温故道:“本官这里另外有一套操练士兵的方法,你先按照本官的训练方法来。”
百里无涯本就因邴温故是个文人对他多有瞧不上,在他看来文人指挥武官,纯属内行指挥外行,瞎胡闹。
在百里无涯看来,邴温故一个文人初来乍到丰州城,最先做的应该是从他最拿手的治理百姓方面入手。
没想到邴温故一来,就拿军队开刀,百里无涯不能忍。
“府尹大人若是实在着急,就先想想怎样建设丰州城吧。军队这边,下官有数十年行军打仗的经验,府尹大人可以放心。”
“放心什么,放心你下次怎样更痛快地输给匈奴人吗?”邴温故可没想过在这么多士兵前给百里无涯留面子,面子这东西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挣的。
“你那套玩意若是真有用,早把匈奴打的溃不成军了。结果次次被匈奴打的屁滚尿流,可见都是垃圾!”
士兵们各个张大嘴,没想到邴温故会这般不给百里无涯的面子。不管怎样百里无涯都是军使,行军打仗还要靠他,从前那位知府再怎样都要给他三分薄面。
百里无涯脸色铁青,若说上次他还能勉强维持住理智,这次却不行了。在这么多手下跟前被劈头盖脸训斥,他日后如何服众。
百里无涯阴沉着脸,“府尹大人既然觉得下官无能,不如就叫大人带来的这位兵士同下官的兵士比试比试,看看是下官操练的士兵更能打,还是大人带的士兵更厉害。”
百里无涯指的人就是丛林,这个时候丛林自然不能怯场给邴温故丢面子。
他站在邴温故身后,直接抱拳道:“下官愿意接受军使的挑战,还请军使赐教!”
百里无涯挑眉,一个和平地方出来的小吏也敢同他这里的士兵打仗。不说别的,他这里的士兵再怎样不堪,那也是常年跟匈奴战斗的存在,再怎么样都比没见过血的小吏强上百倍。
百里无涯挑眉,心里打定主意要给邴温故一个教训,好好杀杀他的威风。正要只派一个矫勇善战的好手上场,就听到邴温故出言了。
“呵,你既然不服,那不如直接同本官比试比试好了。”邴温故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足够在场每个人都能清清楚楚的听到。
可是还是让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有的士兵怀疑的扒拉两下耳朵。对身边人道:“我刚才耳朵好像出现问题了,竟然听到新来的这位府尹大人要挑战咱们军使!”
“我也听到了。”
“不是咱们幻听,是这位府尹大人确实说了这话。”
“这位大人是脑子有问题吗?他一个文人竟然要跟咱们军使打?这可真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就好像那犬自不量力妄图挑战雄狮一般,对自己有几斤几两真是没点数。”
“这位府尹大人是不是以为咱们打不过匈奴,都是病猫两三只,随随便便什么人来,都能把咱们打的屁滚尿流。”
“大人。”丛林着急道:“大人乃文人,军使一个武将,这怎么能混在一起比武呢。”
丛林知道邴温故会些拳脚功夫,但是吉县毕竟是个不需要打仗的地方,所以邴温故从未真正出手过。丛林并不知道他的真实实力,单纯以为邴温故就是跟着会武功的人学过些拳脚罢了。
百里无涯当真很想借这个机会痛揍邴温故一顿,把这人那张毒嘴打得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但是他不能,武者同文人比试,胜之不武。就算赢了,他手下这些兵也会瞧不起他,反而显得他仗武欺人,胜之不武。
“大人情急下说笑了。”百里无涯道:“还是令大人操练的士兵同下官操练的士兵比试吧。”
邴温故把头上官帽摘下扔给丛林,官袍扎进腰间,“你是武人吗?怎么磨磨唧唧废话这般多!若是怕了,叫个不怕的来。”
邴温故这番叫嚣在百里无涯看来简直就是狂言狂语,真把他给气笑了。
既然台阶给了,这位新上任的知府执意不肯下,那就别怪他百里无涯下手狠辣了。
百里无涯扔掉兵器,“下官未免伤了大人,自解兵器,就赤手空拳的肉搏。但大人可放心,下官会尽量点到为止。”
副手见二人真要打起来,对士兵道:“去街上请郎中来,一会儿府尹受伤好能及时医治。”
“是。”士兵领命匆匆跑了。
副手对军使道:“你就算再气他插手军中事物,也要手下留情,要不可把人伤得太过。毕竟丰州现在还要他主持大局,人若是倒下了,什么都管不了,丰州只会更乱。”
百里无涯冷笑,“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不管怎样,今个总得让他吃个教训。不然他真当咱们这些戍边军都是一些酒囊饭袋。”
副手见劝不住,只能无奈退开。
围观士兵双目炯炯,都等着看这位新任知府怎么被教训得服服帖帖,以后再不敢胡乱插手他们军中事物。
第148章 怀疑邴温故是贪官 没那么多民脂民膏给……
百里无涯自信满满昂首挺胸, 像是一只傲慢自大的雄狮,他企图用睥睨地眼神居高临下霸气的俯视邴温故,营造出一种王者之气。
可惜百里无涯俯视的角度只能看到邴温故的下半身, 根本看不到邴温故的脸。原来百里无涯比邴温故矮了半个头,这就有些尴尬了。
邴温故看透了百里无涯的小心思,嗤笑一声。
百里无涯见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破, 恼羞成怒,抡着沙包大的拳头就咂向邴温故的脸。
然后时间和空间就仿佛被定格在这一瞬间, 在百里无涯的拳头距离邴温故一尺之遥时,邴温故飞起一脚,猛踹在百里无涯的肚子上。
百里无涯只觉得自己的肚子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绞动着, 肠子都被绞在了一起,疼得抽搐。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直飞出一丈多远,后背生生撞在一棵大树上才停下来。百里无涯重重摔在地上, 一边拼命咳嗽, 一边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虾米。
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间, 众人都尚且未反应过来眼前发生了什么,傻呆呆地站着, 没有欢呼声,也没有嘘声。
就在这时候那颗被百里无涯撞到的大树猛地折断, 发出砰地一声巨响,带起阵阵尘土。
这声巨响似乎终于唤醒众人的神智,所有人都瞅向邴温故。一个个眼中的震惊之色,能把丰州城这片土地震上三震。
副手嘎巴嘎巴嘴,半天发不出一个音节。整个操场上除了百里无涯疼的哼唧声,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还有谁?”邴温故站在操场中央, 这一刻高大的似乎顶天立地,他勾勾手,又拽又酷,“谁还不服?”
众士兵被邴温故身上那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震得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三步,谁也不敢敌。
百里无涯能当这个军使并非关系户,靠的是真刀真枪比拼出来的。在戍边军中,他的武力值高居榜首。
现在就这样一个武力值超群的强者,能把他们所有人摁地上痛扁的强者,在邴温故手底下一招都没过,就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到现在还趴在地上哼哼唧唧,起不来身呢。
“偌大戍边军竟无一人敢应战本官一个文人吗?”邴温故再次毒舌道。
全体士兵再次不约而同吓得往后退了三步。
邴温故冷笑更甚,“连本官一个文人都打不过,还妄想打匈奴,都趁早找根绳子吊死算了,免得给武将丢人。”
众士兵被骂得一个个低着脑袋,不敢回嘴。不过兵者,到底有几分血气,觉得士可杀不可辱。
“府尹,小人愿意讨教。”有一个士兵从队伍中出列,对着邴温故摇摇拱手。
其他士兵都用看疯子的眼神看他,同他交好的士兵拽了拽他。
“你疯了,军使什么武力值你不知道?军使都在他手底下过不了一招,你讨教?你讨教啥,怎么死得不那么狼狈吗?”
士兵道:“就算他武功高强也不该拿匈奴人羞辱咱们,不管怎样,咱们都是在拿生命抵御匈奴。”
“很好,有勇气,本官很欣赏你这种不自量力的蠢货。”乍开始众人还以为邴温故是真欣赏这类人,结果半途话锋一转才知道这原来是个嘲讽句。
“出列。”邴温故喝。
士兵梗着脖子出列,邴温故对士兵勾勾手指,士兵便暴喝一声冲上去。
士兵都未看清邴温故是怎么动作的,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他整个人仰躺在地,邴温故的脚重重踩在他胸口。像是千金巨石压在胸口,重得他喘不上气,五脏肺腑都移了位。
士兵即使跟匈奴搏斗的时候,都没觉得自己哪一刻有现在这一刻离死亡这么近。他仿佛看到了黑白无常,听到了长长的勾魂索在地上拖动的声音,只等他咽下胸口这口艰难喘息的气,就把他带入地府。
士兵不知道他此刻的面容难受得多么狰狞,可是众士兵看到了,而且看的更清楚了。
他们默默后退着,然后悄悄看看前后左右,谁也不愿意站在第一排,就怕被邴温故临时起意薅出去打一顿。最后小羊羔一般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而邴温故就是那吼一声,整片森林都要抖上三抖的虎王。
“废物不如!”邴温故抬脚,脚下的士兵就好似溺水之人终于被救上岸,得以呼吸,大口大口喘息着。喘的太过用力,整个人都呛咳起来。
邴温故冷酷的目光冷冷扫视众人,“从现在起都给本官按照本官的方式操练起来。”
士兵们这才敢上去扶人,“都跟你说了,军使都打不过他,你不要上去送死,你不听,现在好了。”
“送,送我,就医。”士兵艰难的喘息着道。
另一头军使被扶起来,却也疼到站不住,只能被送到郎中那里。
丰州城就这么大点地方,百里无涯这个军使大家都认识。
郎中问道:“军使大人怎么伤成这样?上次匈奴人伤的?不过看着不像新伤。况且如果匈奴人下手,就不会这般手下留情了。”
军使额头上冷汗都疼下来了,“这还手下留情,非得要了我的命嘛?”
郎中瞥了军使一眼,“实际上下手的人确实手下留情了,可以看出对方武力值很高,其实这一脚下去肠子能给你踢断了。但是他并没有,旨在给你一个教训罢了。都是皮外伤,就是要疼上几天而已。”
军使沉默。
“所以出手的到底是谁?”
“新来的府尹。”
“啊,那不是个文官吗?”
“谁知道啊,为什么一个文人武功这么高!”百里无涯想想都觉得冤枉。
邴温故指定的操练方案是这些士兵之前从没进行过的体能训练。
简单的先从军姿、立正、稍息、敬礼、礼毕、跨步、齐步、跑步、正步等开始。
这些动作特别简单,如果没有邴温故之前的一番大显神威,这些士兵们肯定敷衍应付。但是现在邴温故一出手就揍趴下两个,士兵们不敢了。谁也不想当那个出头的椽子,以免被当成杀鸡儆猴的那只鸡。所以要多乖,有多乖,绝对听话,一个比一个令行禁止。
邴温故训练这些可不是仅仅只是为了折辱士兵,而是要士兵们培养成听从号令的习惯。
这是最基本的,之后就是百里跑、蛙跳、俯卧撑、仰卧起坐、冲刺、负重跑,越野等等。
这些项目是练习体能的,增强士兵的体能。
这些士兵不管年纪大小,体能是真不合格。
之后就是作战训练,这个就是不同的组分成不同训练项目。
步兵们负责冲刺,就是刺杀防守训练。骑兵们射击,就是射箭训练。同从前没什么区别。
但所有人都额外多了阵法训练。这个非常主要,在实力相差悬殊的情况下,阵法的变换可以完全控制住敌人,把敌人全部控制在阵法之内,最后全部绞杀。
阵法不能靠喊,要用旗语,不同的旗语,表示不同的变换。
等百里无涯返回战场的时候,看到士兵们已经开始练的阵法再次愣住。
百里无涯不敢问邴温故,悄悄凑近丛林问道:“咱们家大人莫非出身武官之家,为转型,改了文?”
丛林摇头,“非也,据我所知,非文非武,寒门出身,祖上三代人皆是抡锄头,地里刨食的。”
“咋可能!”百里无涯瞪眼。
“你且看着吧,跟着大人时间久了,你就知道咱们大人的神异了。”
“神异?”
丛林点头,“其实据说,这个据说应该是从钦天监传出来的。咱们大人是天上的将星转世,下来辅助圣人的。”
邴温故这头加班加点训练士兵的时候,邴家人终于赶到了。
邴家的队伍真的很壮大,超级壮观,走进丰州城很是拉风。
甚至惊动了丰州城的百姓,一向不愿凑热闹的丰州百姓们如同蜗牛一样总算从壳中探出头来。
“这么大的动静,是朝廷的救济粮来了吗?”
“这一次怎么这么多粮食?朝廷都好久没发下来这么多粮食了,最早朝廷还肯管咱们。这几年下来,朝廷的救济粮一年比一年少,从前年开始都没有了。”
“大概是新来了府尹的关系吧,所以朝廷又重新给发救济粮了。”
“新来的府尹?”百姓发出嘲讽的声音,“一个文官对抗骁勇善战的匈奴,朝廷是真的放弃丰州城了吗?”
“我听说那位新来的府尹虽然是文人,但是武功特别厉害。就连勇猛的军使大人都被他打趴下了。”
“这话你听着信吗?在我听来就似猫咬虎、羊搏狼一般可笑。大概是怕咱们不服新来的知府,故意给他造势呢。”
更多人对于衙门里这位新来的大人不敢兴趣,他们关注的还是粮食,嚷着问道:“可是朝廷的救济粮到了?”
“非也,我等是新任丰州知府邴大人的家眷,尔等速速让开。”护送的镖师看着丰州百姓们看着粮食都冒绿光的眼睛,赶紧表明身份,就怕这些百姓突然冲上来疯抢。
知府的家眷到了,这事在丰州城算大事,很快衙门就收到了消息。
邴温故立刻派丛林带领一队士兵出去接人。
丛林带出去的士兵看见邴家人的车队都震惊了,这都比朝廷派发救济粮还壮观了。
士兵们彼此对视,上去把眼冒绿光的百姓们赶走,护着车队回到后衙。
士兵们回到部队,就控制不住八卦之心,讲开了。
“你们没看见,府尹大人的车队那才长呢,可壮观了,我感觉前些年朝廷派来发救济粮的队伍不过如此。”
“那么多家当,想来府尹大人应该特别有钱吧。”
一个士兵呸了声,骂道:“又是一个贪官!”
“你咋知道大人是贪官的,我觉得大人挺好,就是训练太过严苛,为人太过冷酷。可是自从大人接管操练咱们,至少都让咱们吃饱了。”
“你就能看到这点小恩小惠。你怎么不动动你的脑子想想,就算他带来的东西哪怕都是粮食,最便宜的菽,那都得多少钱?一个寒门出身的人,家里没钱,全靠他自己之前当县令的那点俸禄能赚到这么多钱,买这么多粮食?”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忽然有人叹气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这些士兵们能想到的事情,沈城舟和百里无涯也想到了。
沈城舟苦笑,“咱们这位府尹大人可真会‘赚钱’啊。”
一位会赚钱的府尹,他的钱都是从哪里赚来的呢,当然无外乎是百姓身上。丰州城的百姓太瘦了,真的没那么多民脂民膏给他刮。
第149章 可真会赚钱 被质疑
邴家人和南家人虽然已经做好了丰州城很荒凉的准备, 可是初进丰州还是被吓到了。
“这里就是丰州,一个府城怎么弄的跟咱们村里似的?”顾氏嫌弃的左右张望。
纵然早就做好丰州荒凉的准备,可谁能想到堂堂一个府城竟能荒凉至此, 同村子无异。
“街道两旁的老百姓看咱们的目光好吓人,好似咱们是他们砧板上的肉。”苗氏有些害怕。
邴四郎皱眉,“为什么围观百姓都是老弱妇孺, 不见青壮年男丁,甚至连小男孩都很少见?”
邴四郎这话问出口后,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大家不约而同想到了战争,所有男丁应该都上了战场, 才会导致现在这里只有老弱妇孺。
一行人沉默下来,在卫兵的护送下回到后宅。
这后宅同吉县的宅子没法比, 但是比百姓住的可好多了。甚至于两厢对比,这都算豪宅, 有些奢侈的地步了。
晚上邴温故回来, 家里做了一桌子丰盛的晚餐, 大多都是路上买的。
邴家人和南家人很识趣,谁也没提丰州城的荒凉。
“大哥, 你看家里的生意要不要现在就做起来?”邴四郎开口询问道:“我看现在丰州百姓不富裕,咱们的工坊开起来, 还能为百姓们提供一些活计。”
“可以。”邴温故道:“丰州现在物价便宜,可以多囤地多囤房子。”
邴二娘和冯三郎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丰州这般荒凉,为什么还要囤房子和地?如今丰州城人口都不过万,谁来买房子和地啊,大家估计饭都吃不饱。
南大哥笑道:“这是肯定的, 想当初在吉县的时候,咱们乍开始去吉县的时候,吉县就很荒凉。商铺都是白菜价,半卖半送,结果不过三年,等咱们离开的时候,商铺涨了三四倍。如果不是着急走,再留几年价格更高。”
邴二郎跟着点头,“囤房子囤地真赚钱,最主要一本万利,我明个就去看看,把在吉县投资房产赚到的钱全部投资到这边房产上。”
“四郎,倒也不必如此吧。”邴二娘知道吉县的房价,推测出邴四郎卖房产绝对赚了一笔巨款,她怕邴四郎赔了,劝道。
邴四郎摆摆手,“二姐,你要相信我,相信大哥,就算再没钱你也投资一套房产,稳赚不赔。当初吉县那般贫困,家中甚至向钱庄贷款买的。结果你看,大赚特赚。”
冯三郎怕邴二娘心动,忙笑道:“我们夫妻本钱小,还是再赚点再说。”
如果这人不是他二姐夫,邴四郎早骂他短视了。可惜这是他二姐夫,不看僧面看佛面,邴四郎不能怼人。
“四郎,别的生意随便,你那头的玻璃坊可以先放一下。”丰州如今穷成这样,也没消费玻璃那等奢侈品的能力。
“大哥,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邴四郎几乎一下就明白邴温故另有安排。
“我这里需要你开办水泥厂。”邴温故直接表明。
“水泥?”邴四郎疑惑,“大哥,那是你新研究出的东西吗?”
“我从书上看到的。”邴温故随意道。
邴温故刚进丰州城看到那低矮夯土的城墙,就想到了水泥。
大庸此时没有水泥,城墙一般都是大块石头垒的。但是正是因为如此,城墙上难免凹凸不平,这就导致敌人在攻城之时,这些凹凸不平的地方都成了敌人攀爬城墙的着力点。如果换成水泥的,光滑一片,敌人想落脚都没落脚点。这就给攻城增加了很大的难度。
“好,大哥到时候告诉我怎么干,我就怎么干。”邴四郎并不多问,一口答应下来。
邴温故继续安排,“夫郎,你和大姐明日去街上招工,给清净子师兄弟建个道观。另外还需找块大些的地方也行,直接买个庄子也行,安排吴娘子等人住进去。”
南大哥立刻就道:“弟婿,要不我跟着吧。他们两个去,我不放心。”
“到时候让平安和仆人跟着,你不用去。城内几乎没有男丁,都是老弱妇孺,你一个青壮跟着,可能会吓到人。他们一个双儿和一个娘子出面正合适。”邴温故解释道。
南大郎经过邴温故提醒,这才想到这层,“还是弟婿你细心。”
“那可能就需要招女工了”南锦屏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邴大娘叹气,“到时候尽量招些力气大的妇人吧。不过我想能在丰州城生活到如今的妇人,绝对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至少跟咱们乡下的妇人一样。修房子什么的,应该不成问题。”
苗氏见邴温故安排一圈,没安排南家人,连忙问道:“儿婿,咱们能帮上你什么忙,你尽管吱声?”
“岳父岳母这边,就拜托你们早日把豆腐工坊和豆油坊开起来。丰州百姓贫苦,这些便宜的吃食开起来,也能改善一下百姓们的生活。”
“好,明日我们就去办。”
邴温故点头,“到时候工钱少给些,主要还是用粮食结账。”
丰州这里物资不丰富,有钱也没地买东西。
“好。”众人答应着。
到了第二日,邴家人和南家人开始忙乎起来。众人都在时刻观察两家人的动静,对于他们大量购买房产土地虽然不解,但勉强还能接受。
可是当南锦屏和邴大娘请人盖道观,他们就不淡定了。
甚至军中都出现了不利的流言,“呸,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人才来,不想着怎么打匈奴,开始盖道观了。怎么盖了道观,等匈奴打进来,就请道士请神仙下凡相助?”
“你不懂,他这是亏心事做多了,害怕呢。修观建庙,不外乎琢磨着少遭点报应。”
对于军中这样的流言,百里无涯听到了,但是却视而不见,因为他自己就深以为然。
甚至于被安插到军中的丛林等人,因为是邴温故的人,都遭到了排挤。
丛林当然不可能放任这些流言动摇军心,立刻同邴温故汇报。邴温故抽冷去军中,捉到几个传播流言的士兵,当众扒了裤子狠狠地打,打的皮开肉绽。
这些士兵皮厚得很,只是打并不能令他们闭嘴。邴温故就饿他们,饭食减半,这样的饭量饿不坏人,但是在大量的训练之下,吃不饱的饥饿能让人疯狂。特别是同伴都能吃饱,只有自己吃不饱的情况下。这一招,就没人敢在背地里议论纷纷了。
百里无涯作为军使不作为,邴温故可没啥好客气的,直接把人撸了,换丛林坐上去。
丛林武功是没百里无涯厉害,但有邴温故压着,百里无涯只能忍。
对于军官变动给军队带来的军心动摇,邴温采取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政策。
士兵们每次训练,都比试出个前三,和进步最快评比。至于奖励,目前对于丰州的情况而言暂时用不到重金。只要每餐多给一个鸡蛋,一块肉,就能让这些士兵们拼命。
而评比的裁判,肯定就是丛林这个新任军使。如此一来,丛林的地位不需要多言,自然而然就在无形之中稳固了。
邴温故这日踏进衙门,叫来沈城舟,询问道:“丰州耕地今年耕种了多少,还有多少没耕种?”
这些之前邴温故叫人专门排查过,都有记录,沈城舟拿了出来。
丰州这边耕地大约是土地的原因,收成本就不算丰富。而今年,竟有五六成耕地没有耕种。
“上次匈奴劫掠时间不巧,正是百姓们耕种时节,匈奴把很多百姓们藏在家中的粮种抢走了,导致许多百姓无粮可种。”沈城舟解释。
邴温故沉吟下道:“我带了杂交粮种过来,到时候可以分发给百姓。”
听到邴温故这般讲,沈城舟没有高兴,反而心提了起来。他才不信有人会无缘无故把这么多钱撒出去,朝廷可都不管丰州了。
果然下一秒就听邴温故继续道:“就当是衙门朝我借的,到时候等收成的时候,衙门还我就是了。”
“衙门的粮种?”
“衙门借给百姓粮种,百姓收了当然要还了。”邴温故理所当然道。
沈城舟脸都垮了,“百姓到时候要还几成?”
“借多少粮种还多少就成。”
沈城舟面上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他们这些当官的对于这事心里门清。
衙门里的就没不知道税收这里面的门道的,说是借多少还多少,但是都能动手脚。
发出去一升带麸皮的粮种,还一升不带麸皮的。再在称上动了手脚,一升就能变两升,甚至更多。
有很多衙门就是靠这种方法多收百姓们的粮税,这也是百姓们常常贿赂收粮税官吏的原因。
沈城舟心里冷笑,果然是个能‘赚钱’的好官,丰州城这么穷困的府城都能给他找到如此冠冕堂皇的搜刮民脂民膏的办法。这脑子可真够用,若是用到对抗匈奴上,说不定真能给他打赢。
沈城舟心里再怎样盘算,却也无可奈何,叫人去通知百姓们来领取粮种。
这个消息一经公布,其实给丰州百姓们带来挺大震动的。
沈城舟的一些亲戚们有考虑到这层的,就托人来询问。
沈城舟直言相告,“新来的这位邴知府是个什么性子,我也不知道。不过他家眷来那日,你们都看到了,声势浩大得很。那么多家财,肯定很会赚钱。所以我也不确定到时候还粮种是个什么情况。”
这话相当于明示了,就差直接说还粮种肯定会做手脚了。
亲戚叹气道:“便是知道这是个坑,可没办法啊,还得跳。不跳怎么办,家里一粒粮种都没有了,地只能荒废,到时候一粒粮食都收不上来。领了粮种,最起码地能种上,不管收粮的时候怎么还粮种法,总归能剩下一些粮食。”
待亲戚走后,沈城舟娘子周氏问道:“郎君,妾之前听打听这位新府尹的人讲过,这位新府尹似乎改良了粮种,可增产。
如果真如传闻那般能增产五成,那么便是秋收时节多还一些粮食也是合适的。”
沈城舟眸色充满担忧,“我担心的并不仅仅只是这个。娘子,你可考虑过匈奴的问题。秋收的时候,匈奴必来劫掠。到时候匈奴把粮食抢走了,那么百姓们要拿什么还给府尹。最后忙了一年到头,颗粒无收,反而倒欠了府尹许多粮食,叫百姓们怎么活命。”
周氏吓得用帕子捂住胸口,“那我这就转告耶娘和家中亲戚,叫他们不要贪图增产就向衙门借粮种。”
沈城舟颔首,“去吧。”
有这种想法的百姓不少,而他们大多数都是日子还勉强能过下去,但却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这些百姓选择不借粮种。
剩下穷的叮当响的百姓,就没这种想法了。怎样都活不下去了,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第150章 匈奴人打来了 水泥
邴温故带来的二代杂交粮种有限, 本就不够全府城的,这般有人愿意借粮种,有人不愿意借粮种, 两下中和,正好勉强够了。
邴温故本想处理下丰州城堆积的陈年旧案,结果发现旧案并不多。有也及时处理了, 目前为止丰州最主要的还是匈奴问题。
邴温故坐在书案后静思丰州城的未来,丰州现在最迫在眉睫的问题就是建设和匈奴。
对于其他人而言, 匈奴或许才是最难解决的,毕竟这是困扰了边境百年的问题。但是对于邴温故而言,匈奴才恰恰是最好解决的。
在星际的时候, 虫族狡猾如斯,照样被邴温故打的听到他的名字就狼狈逃窜。
匈奴, 不服?那就打到服为止。
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建设和发展,丰州这边的土地, 并不适合种植粮食。想要发展成农业大国太费劲, 农业并不是丰州的优势。
邴温故想着, 毛笔在纸上画着,转而又想到了匈奴的问题上。
邴温故叫来沈城舟, “丰州地处边境,频频遭遇匈奴倾扰, 适合走全民皆兵的路线。所以本官考虑良久,打算在城内开了武馆,全城百姓无论男女老幼皆开始习武。”
沈城舟内心无语至极,就算新官上任三把火,也用不到这么折腾吧。
“府尹大人,如今丰州城内剩下的都是些女人和孩子, 他们实在拿不动兵器,不适合上战场。”
“本官从未打算让这些人上战场,只是丰州地理位置特殊,在这生活懂些拳脚功夫更安全。如此一来,日后遇到匈奴,尚且有一博之力,不至于一下就成了待宰的羔羊。”邴温故阐述自己的思想。
沈城舟摇头,“女子和孩子们不适合。”
邴温故见沈城舟讲不通,直接下了命令,也不用他同意。
“此事本官意已决,你带人去贴通告吧。明日本官会叫丛林选出合适的士兵下去叫百姓们拳脚功夫。”
沈城舟心中摇头叹气离开衙门,张罗着贴告示去了。
城内百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态度同样分化成两极。
一个年过六旬的妇人躺在病床上,听着儿媳妇丛氏的叙述,生气的问道:“这个新来的知府不想着打匈奴,尽搞这些没用的干什么!”
老妪又问道:“难不成咱们家还需要去人吗?”
丛氏回答,“说是所有百姓都要参加,听说乡下那边都去士兵驻扎在村中教授拳脚功夫。”
“他们能跟咱家比吗?”老妪气的直捶床,“咱家可是有男丁在戍边军的,这点优待还没有。”
丛氏没吭声。
就在这时候隔壁邻居大娘撩开门帘走进来,问床上躺着的老妪道:“你听说了吧,新来的府尹派了士兵下来教武。”
老妪目光阴沉沉,点点头,大娘给老妪使个眼色,老妪便对丛氏道:“你去外厨房给你大娘倒碗水。”
丛氏点头。
大娘见丛氏走了,应该听不见他们谈话了,才道:“你让她去不?”
老妪摇头。
“这就对了,我也不打算让我家几个儿媳妇去。不是我说咱们两家家里常年没个男人,那教武功的可都是军队中正值壮年的男人。他们在军队里常年不见‘荤腥’,这些小娘们又干涸得很,万一勾搭到一起,岂不是让咱们儿子们当了乌龟王八蛋了!”
老妪黑着脸,“不知道那个府尹搞什么玩意,男女大防他不懂吗?”
大娘走后,丛氏跟着出去送人,路上遇见大娘的儿媳妇。
周氏问道:“你婆婆怎么说的,可让你去学武功?”
丛氏摇头,“不让。”
“那你还去吗?”
“去。”丛氏毫不犹豫道。
“啊?你去啊!”
“当然要去,不但我要去,两个孩子也要去。如今郎君不在家,家中就我跟婆婆还有两个孩子,婆婆常年卧病在床不能动弹。万一哪一日匈奴真打进家里来了,我若没点自保之力还能指望谁?”
周氏点头,“你家大郎跟着学就学了,小娘是个女孩子,就不用学了。”
“女孩才更应该学武功。男孩子匈奴人一刀就杀了,若是女孩子被他们捉住,他才是生不如死。”丛氏眼中都是坚定,“假如真到了那日,我希望我们都能有反抗之力,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赚了。”
周氏道:“好吧,那你去吧,我就不去了,我婆婆不让。”
也有人家中老人对剩下的女子道:“咱家如今没个男丁,我们两个老的不顶用。匈奴真打到家门口,不够一刀杀的。你去学点武功防身,假使被匈奴捉到,他们见你是一个女子,不会立刻杀了你。你可以先虚与委蛇,待时机成熟再逃跑。有功夫在身,逃跑时总能多几分希望。”
百姓们什么想法的都有,到了最后愿意学武功的人不少,邴温故这个武班办的还算成功。
其实这个结果,邴温故之前就想到了。丰州这边可不比和平之地,男女有别存在,但当命都保不住的时候,就没那么重要了。
邴温故抽空去了趟水泥坊。水泥这东西技术含量不高,有方子很快就制作出来了。
“大哥,你来了。”看见邴温故,邴四郎高兴道:“大哥,没辜负你期望,水泥制作出来了。现在这里已经积攒了很多水泥,要不要运走?”
“我叫人来拉。”邴温故通知丛林去拉水泥,丛林知道邴温故制造出来的东西都是好货,且有大作用的,不敢耽搁,立刻就去运水泥了。
丛林从邴四郎手中接过水泥,邴四郎给丛林出了一张欠条。丰州这会儿穷着呢,衙门里可没钱买水泥这等好物,邴四郎就打了欠条给衙门。
丛林拿到欠条自然不能放在自己手里,这又不是他用,是衙门用,就转交给了沈城舟。
沈城舟看到欠条那一刻,心里那块大石头竟然落了地。
他就说邴温故这样能赚钱的官员不可能只有借粮种这一种手段,定然得有后手,果然这不就来了吗?
沈城舟心里千百万种小心思不敢说出来,只能默默吐槽。
望着欠条,沈城舟决定去城楼那里见识见识这闻所未闻的水泥究竟是何物。
沈城舟赶到的时候,邴温故等人正准备砌城墙呢。
沈城舟扫了眼,丛林等邴温故的心腹都围在邴温故跟前忙乎。百里无涯这个前任军使退在后头,抱着胳膊冷眼旁观。
沈城舟走过去问道:“百里无涯,你可知道大人新搞出来的这个水泥有何神异之处,竟然还特叫衙门专门采购。为此衙门还给邴四郎出了一张欠条。”
百里无涯讥讽,“这么多年贪官我见得多了,这么花样百出,让衙门给自家出欠条的还真是头一次见,也算涨见识了。”
邴温故这头指挥士兵们搅拌水泥,“你们倒水的时候注意下,慢慢倒,别太快,一点点搅拌。一定要搅拌均匀,别让水泥结块。还有大家都注意下,别让水泥溅到眼睛里,这东西烧眼睛。”
“是,大人。”丛林带着人严格遵守邴温故的指挥,一点一点搅拌起水泥来。
“大人,你看这样成吗?”
邴温故瞅了眼,“可以了,把它抹到城墙上。”
“就这么直接抹?”丛林问。
“对。”
丛林指挥人把水泥抹到墙上后,湿乎乎一片,没觉得这玩意有什么特别,用手指轻轻戳了下,立刻就有一个指头印。
“丛林,不要戳,叫他们抹平。”邴温故道:“你们抹平后,谁也不许碰,待晒干后才能碰。若是叫本官知道谁偷着戳了水泥,军法伺候。”
邴温故另外还叫人守着,务必不许好奇的士兵们碰。
这会儿丰州城天气挺好,一夜水泥就干透了。第二天早上丛林看见干透的水泥,光滑的城墙兴冲冲来报。
邴温故带着沈城舟去看了趟,总体而言很满意。
至于沈城舟都被眼前这从未见过的东西惊呆了。
“大人,这么光滑的城墙,下次匈奴人再想爬城楼可没那么容易了。”丛林高兴道。
邴温故点头,“你派个新任的人过来看着就成,你自己回去训练。”
“大人,下官不在这亲自守着,心里总不踏实。”
邴温故双眼望向草原的方向,“本官有种预感,匈奴人不会消停,最近一定会再来一趟。”
沈城舟从被水泥惊诧中回神,“大人是否有些太过忧虑了,匈奴前些日子才来过一次。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了。”
“不,一定会。”
“大人如何这般肯定?”
“本官若是匈奴,知道丰州才来一位知府,不管自己部落本身是否缺衣少食,总要给新任知府来个下马威。”
沈城舟私心里觉得不会,但是他忌惮邴温故脾气不敢顶嘴。
回去的路上撞见百里无涯,这家伙也听说了水泥的神异,正要去看。
“水泥真如他们传言那般神异?”百里无涯急切问道。
“是。”沈城舟点头,“咱们这位邴府尹不愧是能解决旱情的人物,当真有几把刷子。之前是我错怪他了,水泥确实是个好东西,有这玩意在,加高城墙后,匈奴再想如之前那般轻易打进来,怕是不可能了。”
百里无涯没再同沈城舟叙旧,迫不及待赶去看水泥了。
丰州城外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扎着一堆帐篷。
几个袒胸露乳的男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他们面前是几个高鼻深目的美女翩翩起舞,脚边跪着几个瘦弱单薄的女子。
“单于,儿子听说汴京城新来了一位知府,从来那个怂包回汴京了。”乌亚克是费曼单于的第三子,也是费曼最喜欢的一个孩子。在部落中呼声最高,是最有望继位的人。
长子布格雅冷笑,“这些年大庸调来丰州的官员还少吗?最后哪个不是让咱们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布格雅因为长幼有序,也是下任单于最有力的竞争者,同乌亚克一直不对付,二人每每撞在一起都火药味十足。
乌亚克乜了布格雅一眼,骂道:“没脑子的废物!”
“你!”布格雅气的一把摔了酒坛子,“乌亚克,我好歹是你大哥,你就这么跟我讲话。来,咱们真刀真枪的比过。”
“来就来,谁怕谁!”乌亚克也怒了。
费曼单于猛拍了两下桌子,“都给我闭嘴!有本事冲大庸人使去。”
兄弟两个彼此忿忿瞪了对方一眼,不情不愿坐下。
乌亚克道:“大庸的官员都是软脚虾,不足为惧。可是他毕竟才上任,咱们总要去丰州城内逛上一逛,给他一个下马威。好叫他知道,咱们匈奴可不是好惹的,乖乖给咱们当储备粮库,咱们这边缺了什么,也好过去取。”
布格雅这时候才明白乌亚克突然提起丰州知府的原因,立刻道:“单于,我请求带兵出战,给那个新任知府一个下马威。”
“你自己没脑子,总抢我的功劳干什么,这主意是我先想出来的。”乌亚克道:“单于,该我去。”
“我是大哥,凭什么每次功劳都是你的。”
这兄弟二人已经把劫掠大庸当成探囊取物一样容易的事情,潜移默化以为只要去就能把大庸人打得落花流水。然而实际上这些年来,确实也是如此。
这对兄弟一个老大,一个老三,一个占了长,一个受宠。只有老二最不受宠,透明人一个。
费曼单于最后道:“主意是老三想出来的,就让老三去。”
“单于!”布格雅不服气。
费曼单于不耐烦道:“你想立功,那就自己动脑子。”
乌亚克得意洋洋的看着布格雅。
邴温故再次来到军营巡视,对丛林和守城的官兵多加嘱咐。
“你们最近这段时间,且不可放松警惕,一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邴温故神色肃穆道:“我有预感,匈奴近日一定会再次发起攻击。”
守城士兵们同沈城舟态度一样,不以为然,都当邴温故初来乍到,被匈奴吓到了。
毕竟匈奴才走不久,而且按照匈奴的惯性,都是冬天的时候才会来劫掠。夏天,草原上也有物资,匈奴人也要休养生息。
谁也没想到,就在邴温故嘱咐的这日晚间,匈奴人真的来了。
“不好了,快通知府尹,匈奴人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