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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占据的彻彻底底

    对于绿禾, 萧灼从来都有着浓烈的杀心。

    概因绿禾和沈姑姑不同,沈姑姑明面上帮着谢枝意办事,实则听命于他, 至于绿禾, 是谢枝意唯一一个带入宫廷的婢女,他不喜她将太多心思花费在旁人身上。

    只是若是绿禾死了谢枝意定会难过万分,万一有朝一日真相暴露,为了一个区区奴婢闹矛盾当真不值。

    故而,萧灼便想了这样一个办法,左右再寻两个新的婢子伺候谢枝意就好了, 假以时日等她渐渐忘了绿禾, 就能寻个由头将绿禾打发出宫。

    林昭只觉浑身寒意四溢, 又掩下心头不安,他怎么觉得殿下和长乐公主成婚后似乎掌控欲愈发强烈了?

    这应当不是他的错觉吧?

    怀揣着这样的好奇,林昭最后从暗卫里头挑选了两个身手矫健的女子,安安分分, 瞧着和旁的宫婢无两样。

    谢枝意睡醒后, 便是她们二人上前梳妆,其中一人尤为擅长梳各样新式的发髻,搭配上发饰换上新的罗裙, 又有别样的美。

    照着铜镜, 谢枝意也很惊讶于她们二人心灵手巧,只是到底记挂着绿禾,便问道:“绿禾呢?今日她怎么没来?”

    一旁的沈姑姑早就从林昭那儿得知了萧灼的命令,自是面不改色回答:“绿禾今日有事,恐怕不能陪着娘娘出宫。”

    “有事?她怎么了?”到底是跟了她三年,谢枝意还是有些担心绿禾。

    沈姑姑笑道:“不妨事的, 就是宫里头的规矩她还不太熟悉,生怕日后触怒贵人,绿禾便想着继续留下来学习。”

    “不过半日时间,纵是想学也不至于差这一时半刻,让她一并出宫吧!”

    谢枝意自是知晓绿禾的性子,只是这话让沈姑姑有些迟疑,最后还是一旁的萧灼开了口,“既然太子妃发话了,还不去照办?”

    这意思,便是让绿禾跟着了。

    沈姑姑心头一凛,忙不迭照办,离宫的车驾自是安排了两辆,其中沈姑姑和绿禾以及其余宫婢一辆,另一辆则是谢枝意和萧灼二人。

    新婚第一日出宫谢枝意还是极为欢喜,宫外生活喧嚣热闹,虽说她向来喜静,但有时候人远离喧嚣久了,就会开始怀念起那份难得的烟火气。

    车马粼粼前行碾过青石板路,不一会儿就听到街头巷陌的叫卖声。

    掀开车帘一角朝外望去,商贩们面前摆放着不同的玩意儿,有卖字画的,有卖各种琳琅满目的吃食,还有一些叫卖着自己编制的小东西,售价并不贵,也就是平民百姓靠此赚点银钱谋生。

    谢枝意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其中一个铺子上,上面的摆件很是用心,摊主大概是做惯了木活,还能用木头雕刻出花虫雀鸟。

    萧灼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她,见她喜欢,自是叫停了马车。

    “难得出宫一趟,下来走走。”

    萧灼牵着她的手下来直奔那家商贩而去,离得近了,谢枝意这才发现此人的手艺很是精湛,就连一些细枝末节都能雕刻得如画传神。

    摊主一瞧面前二人便知是富贵人家,郎才女貌,气度不凡,笑着便道:“贵人想要些什么?小摊简陋,这些都是手工做的,若有喜欢的,现做也成。”

    谢枝意拿起其中一只木雕的蜻蜓,上头纹路清晰可辨,这摊主的工艺确实很不错。

    萧灼见她喜欢直接看向林昭,林昭身上备着碎银,左右付过账最后到东宫账房结算便是。

    这一路下来,谢枝意拿起什么东西萧灼就让人买什么,不少摊主初时就瞧见二人衣着华贵定是尊贵人物,掏银子又是如此爽快,更叫人心生一分希冀,说不定只要那位夫人瞧上眼,将这铺子上的东西都买下来也说不定。

    一想到这里,众人纷纷打起精神来,自是热情极了,一时半会儿谢枝意招架不住,未多时,身后的林昭和绿禾手中已拿着不少东西,但凡多买些,也只能叫侍卫一并拿着。

    “好像买的有点多……”

    谢枝意无意间回头的时候瞧见他们手里头拎着的不少东西,犹记得以前出门的时候并未拿这么多,这次怎么就……

    萧灼笑道:“不过是一些小玩意儿,难得出宫,喜欢就买,这没什么。”

    纵然是要买下这一整条街也无妨,他手里头的银子本就是给她用的,否则留在手里也只是浪费。

    谢枝意却不太想继续买下去了,左右这趟出门也只是为了散散心,东西虽好到时候带回宫里头还能慢慢看。

    “走吧,也不知道今日盛京可有什么热闹瞧瞧。”

    她果断选择不在这里继续停留朝着前方走去,才走到一处路口,就瞧见一片乌泱泱的人群。

    “这是发生了什么?”

    她才刚刚问出口,也不知萧灼从何处买来一盏兔子花灯,转瞬就放在她手中。

    兔子花灯做工精致,兔耳垂落,憨态可掬,可爱极了,她仅看一眼就喜欢上了,顷刻间眼底盈满笑意,“你这是从哪儿买的?这时候还有花灯?”

    绿禾早就知晓花灯的事情,只是还没来得及和谢枝意说,闻言,笑着说道:“听闻今日盛京放花灯,不少人都来凑这热闹。说起来先前在江南道的时候瞧见的花灯,似乎都没有眼前这盏好看……”

    不知怎的,就在她提及那三字的时候,没来由后背竟泛起一阵寒凉,随后瞧见萧灼眼底似是一闪而过冷冽的锋芒,在谢枝意望过来的时候再次恢复如常。

    这……不会是错觉吧?

    林昭察觉到异样,下意识拦在了绿禾面前,不动声色转移话题,“殿下,臣和绿禾先将东西放回马车。”

    除了林昭,萧灼也带了不少暗卫出门,并不惧危险。

    最重要的是,他并不想看见绿禾此人。

    得到准许,林昭立即携着绿禾往相反的方向走去,绿禾不禁嘀咕起来:“怎么好端端的就要走了呢?手里头的东西大可交给护卫便是。”

    绿禾心里头还记挂着凑热闹这一事,林昭的眉宇却愈皱愈紧,“绿禾,今后莫要再提及‘江南道’这三字。”

    林昭一直以来都冷肃着一张脸,但脸色像现在这样难看还是第一回。

    绿禾吓了一跳,脑袋还有些发嗡,“林大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刚说完这一句,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方才萧灼骤然而起的杀意,蓦然醍醐灌顶,双腿泛软,险些站都站不住。

    林昭见她流露出如此模样哪能不明白她已经猜到了大概,但是这还不够,想要保住这条命,说多错多,也不要总是出现在人前碍眼。

    “绿禾,宫廷并非江南道,你不能一味想着过往的生活。”到底不忍心,林昭还是半透了些底,“既然入了宫,这一辈子,殿下都不会放太子妃离开。”

    寥寥一句话,瞬息寒彻心扉,冻的人五脏六腑都在发颤。

    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些,也知道当初谢枝意在这场抉择中始终摇摆不定是为了什么,可一直以来,她的心态都非常好,甚至想过其它种种,只是林昭在这个时候将此戳破。

    嗫喏着,她终低下头,“我知道了……”

    不单单是林昭,沈姑姑也一直在提醒着这些,或许是平日萧灼对于谢枝意的纵容才叫她下意识忘记那个人的可怖。

    他可是萧灼,当今太子,也会是下一任的帝王,就算表现温润如玉,也只是对着谢枝意一人而已。

    没了碍眼的人存在,萧灼心情舒畅,他自是知道林昭那般做也是不希望绿禾受罚。

    “阿意,我们走吧。”

    萧灼可不希望将时间浪费在这些细碎的小事上,伸手去牵谢枝意时,她反倒怔了片刻,才缓缓将手递上去。

    但凡细微的举动他都会警觉,故而心底生出异样,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温声问她:“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心神不宁?”

    骨节分明的指节落在她的青丝上,将落在胸前的一缕捋到耳后,瞳孔紧紧锁在她身上。

    谢枝意轻声道:“你刚刚是不是生气了?”

    眼底的冷藏得更深,瞧上去和风细雨,眸光深邃,“阿意这是何意?”

    “我总觉得刚才……绿禾的那句话,你不喜欢。”

    谢枝意不是蠢人,她现在相信萧灼,但萧灼曾经各种狠戾的做法并不代表随之消弭。

    这个位置本就风雨飘摇,有着太多的算计,他的心思重,只能比别人谋算得更深。

    她不会去指摘这些,因为他也是在自保,否则外头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早就趁机将他撕碎,但是绿禾不一样,她的心思纯粹,对她忠心耿耿,并不会去算计他们。

    萧灼没想到自己的情绪竟然没有瞒过她,原想否认,最终还是承认下来,“不错,我不喜她的那句话。”

    抬手,将她拥在怀里,深情旖旎,“当年你离开了我那么久,我自是不愿意有人提及那些,总觉得……有一日你会为了你心里的江南将我舍弃……”

    未成婚前他就一直在试探着,若非后来谢枝意选择回到他身边舍弃了江南,届时他做出什么都不足为奇。

    但而今,二人成了婚,本该得到的东西应当填满自己空虚的心才对,可他就像是贪婪无厌的饕餮,总认为这些还不够。

    喧嚣而起无尽的浓烈占有想要将她永久囚困在自己的身边,从身到心,都应该被占据的彻彻底底。

    越是行走在黑暗的悬崖边上,越该肆意放纵。

    萧灼知道,他已经疯了,无可救药。

    可是,他不在乎。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说错当罚

    谢枝意见过萧灼的许多面, 罕见的,他竟向自己坦诚不安。

    一时间,她心中五味杂陈。

    “阿兄……”她脱口而出还是这个称呼, 好在立即回想起来, 又换了回去,“夫君,不会的。”

    生怕他不信,她继续解释着,“倘若我真要离你而去,那么就不会答应嫁给你, ”

    一旦她做出这样的决定, 就代表着她的心也是这么想的。

    至少在那一刻, 她愿意将曾经所有的想法都压在心底,信他一次,义无反顾奔向他。

    可她终究不知,自己越是这么说, 只会肆无忌惮加重着他心底的无数渴求, 将她更深纳入怀中,不愿她将视线分给他人分毫。

    大掌紧扣着她的纤腰,几乎禁锢着她无法动弹, 还是谢枝意率先觉察到周遭人的视线, 羞赧着脸将他推开,“夫君,这里人太多了。”

    大庭广众之下这般搂搂抱抱,纵然是成婚夫妻,也太过失礼。

    她臊红脸不敢抬首,萧灼只觉分外有趣, 只是这般美的她应当由他一人好好珍藏着,不应该被旁人看去。

    “夫人说的对,我们还是先去看花灯。”

    周遭人太多,护卫跟在暗处,萧灼紧紧揽着她的腰肢生怕二人被人群冲散。待经过那片汹涌人群,迈过石桥,便能瞧见黑暗中的溪流上漂浮着无数祈愿灯,有些女眷赁来纸笔,将心愿写在花灯上,顺着溪流流淌向远方。

    “阿意,你可要许愿?”

    萧灼知道她喜欢这些,直接走到最近的摊位上另外挑了一盏莲花灯。

    谢枝意先将手中的兔子灯交给他,随后低下头寻来纸笔书写,见他视线瞧着连忙侧开身子将纸上的文字遮挡,佯嗔道:“你可不许看。”

    萧灼不由失笑,“好,我不看,你写吧!”

    他转过身去,确实不知她写了什么内容,直到她写完将信折好,然后放到花灯上,任由其顺着水流而去。

    “阿意在上面写了什么?”

    萧灼目光平静望着那盏莲花灯,浓稠黑暗,无人窥见他眼底乍起的波澜。

    谢枝意想着自己方才写下的内容哪里好意思将其说出,“写上去的心愿要是说出口就不灵了。”

    她打定了主意不愿意说,萧灼没再继续追问,左右他也会知晓,不急于这一时。

    无数花灯上的烛光照彻着这条溪流,将其衬托得泛起点点星光,似星河。

    谢枝意起身之时,目光无意间瞥到来往行人,未多时,竟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夫君,你快看,那人好像萧忱。”

    今晨才见过一面,现在这个时辰萧忱竟然也出现在了这里,莫不是也来赏花灯的?

    她眼睁睁看着萧忱入了一栋楼,身边还跟着不少护卫,也不知是做什么。

    “那栋楼是做什么的?”

    京城里头的商铺数不胜数,有些店开了许久,但也有些时常更换,端看生意是否兴隆。

    萧灼扫了一眼楼上的牌匾,心中有数,“那是画舫。”

    “画舫?”

    “不错。那栋楼租赁各式画舫,今日灯会格外热闹,但也有些人不喜这热闹,想要寻个静谧之处游船,如此,画舫便是最好的选择。”

    听着他侃侃而谈谢枝意有些意动,“夫君,我们不妨也去画舫上玩一玩,可好?”

    萧灼并无其它意见,他就在她身边,不论发生了何事,他都有办法解决。

    他们的画舫排在萧忱之后,除了萧忱带来的人,谢枝意竟听见隐约的丝竹声。

    “画舫上还有乐师?”

    萧灼猜到按照萧忱的为人,恐怕那些乐师都是女子,只是面对谢枝意好奇的疑问他自是不好明言,只是淡淡颔首。

    画舫上的东西一应俱全,护卫们生怕准备不齐全,又在外头的商铺酒楼采买了些旁的东西搁在画舫中的雅间。

    莹莹灯火亮起,画舫顺着水流而动,随着船只渐行渐远离开岸边,谢枝意将雅间的花窗推开,感受着夜风习习。

    “莫要贪凉,免得届时染上风寒,你又要服用苦药。”

    谢枝意吹了一小会儿风,暗叹纵是成了亲萧灼还是管的面面俱到,到底出于他的好心,虽有不愿,她还是将花窗合拢些许,只敞开些许空隙。

    夜间景致并无特殊之处,除了夜穹是望不尽的暗沉,还有那片铺满的星斗令人入迷,湖畔皆是黑黢黢,瞧不出其它意趣。

    “夫君,过几日可否白日来?”

    这夜间景致并无特殊之处,也不知为何那么多人都想来此夜游。

    萧灼已然坐在七弦琴前,随手拨弄便是滚珠落玉的动听声响,雅间中亮起的烛光温柔了他凌厉的下颌,抬首间眉眼温存。

    画舫上的雅间只有他们二人,对他而言自是极好的。

    “阿意,过来。”

    他朝她伸手,唇角牵起,谢枝意坐在他怀中,任由他从后搂着自己。

    纤细白皙的柔荑抚在琴弦上,说起来她已有许久时间未曾动过琴,想当初自己的琴艺还是他手把手教的。

    “可还记得?”

    他就着她的手弹奏出曲调,那是他曾经谱过的曲子,谢枝意本以为自己早该忘记才是,而今熟悉的音律一出,就像是身体中存着记忆,她拨弄起琴弦。

    刚开始有些陌生,等到后来愈发熟稔,小调成曲,旋律悠扬。

    萧灼牵唇,几近痴迷望着她认真的模样,这是只属于他的阿意,而在这艘静静前行的画舫中,他们二人独处一室,再无旁人。

    瞳孔深处的晦暗像是奔涌而出的潮水,满心满眼都装不下她,炽热的吻落在发间,深深嗅着她身上溢散的淡香,流连忘返。

    “我的阿意……”

    他喟叹着,手已扣在她的柔荑,谢枝意指尖一颤,落下颤音,声音亦在发抖,“阿兄,你……”

    “阿意,你怎的又唤错了?”他的指腹分外温柔摩挲着她的脸颊,低低轻笑着,嗓音低沉喑哑,“说错了,当罚。”

    她的身子豁然被压在琴弦上,只听一声锋锐“铮”鸣,惊得她心惊胆寒。

    偏偏这还不够,大掌落在她下颌不断抚弄,翕张的唇瓣像微微张开花瓣,等着人采撷。

    萧灼从不是客气之人,想要的统统不会放过。

    滚烫的吻太过深入,拖拽着口中那片红,诱得人无论如何都不够,腰间的垂绦散了一地,罗裙铺地,她根本不敢乱动生怕触碰背后的琴弦发出更大的声响。

    若是在以前,她根本想不到萧灼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一张脸羞赧不已,眼尾噙泪点点,着实楚楚可怜。

    漏开的窗牖泄进几许冷风,她艰难避开他落下的吻,喘息,“夫君,那扇窗……”

    即便窗户的缝隙并不大,外头昏沉,可架不住湖面上还有旁的画舫,要是被旁人瞧见了……她更会羞愧难当。

    萧灼当真是起了那么点心思,到底也顾忌着这处地方不够干净,旁人住过的画舫也不知沾了什么脏东西。

    垂绦重新系上,收拢好散落地面的罗裙,哑着声将她从琴面上扶起。

    谢枝意早就软了双脚,只能跌在他怀中。

    “此处确实不是好地方,是我亏待了阿意。”拢着她的衣领,喧嚣的欲始终未褪,就那么盘桓在心口,憋着的一团火无处宣泄,只能紧紧压在深处,“现在回去,可好?”

    她自是点头,有了方才那一出,哪里还敢继续留在这里。

    画舫缓缓朝着岸边驶去,怎料才至半途,竟被另一艘画舫撞上。

    谢枝意没能站稳险些摔倒,好在萧灼及时将她扶住。

    “发生了何事?”

    萧灼声音清寒浸在冷涔涔的夜色中,不怒自威。

    雅间外的护卫恭敬回禀:“殿下,另一艘画舫撞了过来,似乎……那是大皇子的。”

    今夜湖上的画舫并不多,画舫相撞,显然不太寻常。

    隔着厢房的门,另一艘画舫传来的丝竹声渐渐变弱,未几,传来萧忱熟悉的声音。

    “何人在那艘船上?还不滚下来和本皇子磕头赔罪!”

    萧忱今夜太过兴奋饮了不少酒酿,而今满面通红,若非身边的花魁搀扶着恐怕早就踉跄摔倒在地,如此这般还不忘猖狂一回。

    要是换做往日,自是有人屁滚尿流跪地讨饶,可今日夜色昏沉,他没能看清画舫上的护卫模样,更是不知萧灼今夜也来了此处游船泛舟。

    话甫一落下,迟迟未有人回应,萧忱身边不乏狐朋狗友仗势欺人之辈,见状,登时上前就要帮着萧忱。

    “大皇子,这艘画舫上的人真是不知好歹,且让我去教训一番。”

    那人拉开衣袖就要上前,还未踏上对方画舫,守在画舫上的护卫瞬时拔剑,铿锵有力,锋锐的刀剑顷刻间架在来人脖颈。

    利刃出鞘,萧忱酒醒大半,一直合拢的雅间被人打开,萧灼一袭锦袍清隽卓然,轩然霞举,眸光浸在渗冷的夜色阴鸷冰冷。

    这一次,萧忱彻底醒了,脸色苍白,哆嗦着就要跪地。

    偏偏,那个狐朋狗友还在借着他的身份放肆叫嚣:“你可知这艘画舫上的可是当今大皇子殿下,还不赶紧跪下!”话刚说完,他的视线瞥向萧灼身后的谢枝意身上,顿时眼前一亮,不忘谄媚,“不过你若是愿让你身后女子陪我们一夜,此事……”

    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萧灼已从护卫手中取过长剑,一剑捅穿此人的咽喉。

    鲜血溅落一地,浓稠腥臭,那人瞪大着双眼没了气息,似乎死前也想不明白这人竟当着大皇子的面行凶。

    萧灼眉眼冷骘,森寒彻骨,在动手之前却没有忘记抬袖掩住谢枝意的双眼,更在那人倒地后以身挡在她面前,挡住所有的视线。

    清冷的寒夜,他凌厉果决动了手取人性命,面对她时口吻依旧温柔如初,“阿意,别看。”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等不及

    空气中散发出的浓烈血腥味几乎叫人作呕, 即便视线被萧灼挡住,谢枝意也猜到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萧忱身边之人惊到失声尖叫, 毕竟先前好端端一个活人就杵在眼前, 而今这么快死了,难保下一个死的不是自己。

    萧忱后背更是一阵泛寒,冷声怒斥她们闭嘴,汗流浃背朝萧灼行礼,“太子,此事是我之错, 我这就命人离去。”

    此话一出, 众人方知对面画舫中人身份竟然如此尊贵, 那刚才之事……

    联想到太子从前的传闻,他们纷纷色变,接连跪倒在地请罪。

    谢枝意望着眼前这一幕不由轻声在心底低叹,这权势可真是好东西, 能让一个堂堂皇子当狗也不足为奇。

    毕竟此刻的萧忱, 说是狗,还算抬举他了。

    懒得继续看这场闹剧,谢枝意适时出声, “夫君, 我们走吧。”

    萧忱一听到她的声音瞬时像是见到了一个救星,连连讨饶,“弟妹,我是真不知道你们二人就在这画舫之上,我若是知道绝对不可能让他们这么做!”

    对于这点,她很相信, 毕竟萧忱怕萧灼怕得要死,一看到他恨不得掉头就跑,哪里还会这般嚣张。

    那方跪地之人无不心惊胆寒,尤其是那些舞女花魁穿得格外单薄,凄凄夜风拂动,更是冷得不行。

    下一瞬,萧灼牵过她的手,“看他们作甚?”

    他不喜那些人,尤其是萧忱,他觉得太脏了。

    谢枝意收回视线,没再多看,画舫缓缓朝岸边驶离,这次顺利抵达岸边。

    原本,她以为看完花灯二人就会回宫,怎知最后竟是到了玉泉别院。

    玉泉别院坐落在宫外,遥想上次过来的时候二人对月饮着桑葚酒,那时她一门心思还在想着怎么离开萧灼,现在倒好,阴差阳错解开心结,反倒成了他的妻。

    守在这里的宫人早就知晓主子会过来,洒扫干净,在路边点亮引路烛灯,随后就恭恭敬敬退到暗处等待传唤。

    她还没来得及细看这里有什么不一样,身子转瞬悬空,竟是被他拦腰抱起,惊得她连忙将手搭在他肩上。

    “我们怎么不回宫里去?”

    早上才奉完茶,今夜就宿在宫外,当真无妨么?

    谢枝意有些担心,萧灼肆意妄为惯了不以为然,深深凝着她,夜色中眸光深邃,“可是我等不及了。”

    等不及……

    什么?

    没能等到她领会意思,他已经抱着她迫不及待进了寝室,寝室烛光幽微足以照彻他清隽俊美的脸庞,也是这时,她才无意间撞进他那双晦暗的目光。

    那是和新婚之夜同样的视线,沾染着层层欲念,无孔不入将她紧紧裹挟。

    也是这时,她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此前画舫之上他只是暂时收敛贪念,这一遭转换战场,再由不得她逃离。

    身子刚倒在床榻之上,下意识她就朝后缩去,虽说昨夜起初生涩痛楚,可后来渐入佳境也尝到意味,后来时间太长她着实累的不轻,要是今日再来一回……

    顷刻间,她白了脸,“夫君,我想歇息两日。”

    对方的大掌已经紧紧扣在她的鞋履,慢条斯理亲手帮着她褪下,掌心扣着她的脚掌,包裹着,烛光下,他笑得温柔似水,“今日我会轻些。”

    他能将心思一直压制到此时已经着实不易,自然容不得她再次挣脱。

    还未等她继续开口拒绝的声音落下,他铺天盖地的吻接踵而至,迷离间,她恍惚嗅到熟悉的蘅芜香。

    衣襟散开大半,香肩如瓷玉,而她的腿折起,朦朦胧胧间瞧着他弯下头颅。

    满面潮红,面若桃花,她极力调整着呼吸,出口的声音依旧变了调,“今夜怎的也燃香?”

    似乎自她这次回京,但凡在宫中,都能嗅到这样熟悉的香味,未想到在玉泉别院也能闻到。

    听到她的疑惑萧灼似是愣了片刻,又恍然笑着,眼尾勾起的笑从容不迫,温柔到极致,“阿意不喜欢么?”

    她并不讨厌,便顺从本心回答,“不,我喜欢的。”

    闻言,萧灼唇角的笑意愈发放纵,仿佛潜藏着更深的意味,“喜欢便好。”

    毕竟,那可是他亲手为她调制的,可是融入了他的血啊……

    急风骤雨,天阶滚落下雨珠,未多时,倾盆大雨坠下串联着雨幕。

    寝室里已经换了几回水,待到最后一回换过水,兽首香炉燃着的蘅芜香也尽数烧完,香味吹散了空气中来自海水的咸涩气息。

    烛灯已熄,萧灼身披外袍坐在床前,一错不错凝着早已深睡的女子,她的眼睫沾染着水痕,面色坨红,衾被下露出的一截雪颈红梅点点,显然方才经历了什么不言而喻。

    萧灼眼底噙笑,若非瞧她累极还能折腾一整夜,到底仅是望着她的睡颜无法饮鸩止渴,随后又捧起她的纤纤玉手往上落吻,像极了佛寺中最为虔诚的信徒。

    就在他沉湎此中情爱,忽而窗外传来一阵类似鸟鸣的哨声,两短一长。

    萧灼微眯起眼,只得恋恋不舍将她的手放开,出了寝室。

    屋外,大雨滂沱,雨帘如瀑,凛冽寒风不断从脸颊刮过,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何事?”

    被打搅了温情暖意的萧灼自是不悦,林昭却知此事非同小可,不及时禀报不行。

    “殿下,出事了。”林昭眉宇紧缩,不敢抬首去看萧灼冷凝阴鸷的眉眼,干脆利落将事件脱口道出,“大皇子死了。”

    原本不以为然的萧灼瞳孔骤然一滞,目光犀利如电,“怎么死的?”

    “就、就在那艘画舫……”林昭声音隐藏着微微的颤栗,“而且那艘画舫之上的人都死了……”

    此事当真始料未及,萧灼虽然不喜萧忱,但好在萧忱从不在他面前碍眼,故而他从来都是选择漠视,但事情哪有那么巧?他前脚刚从画舫上离开,后脚萧忱就死了,这事怎么看怎么不寻常。

    “他是怎么死的?”

    “是被人一剑穿心而死,显然动手之人武功不错。”

    萧灼陷入沉思,他刚刚大婚,今日萧忱就死了,还是在他离开之后,显然这不会是巧合,要么就是冲他而来。

    可真有意思啊,刚走了一个武安王,转瞬又来了一个未知身份的人藏在暗处针对他,这出戏有人还想继续唱下去。

    “让暗卫彻查。”

    撂下此话,萧灼转身就走,林昭忐忑不安,“殿下不回宫和陛下解释一番么?”

    毕竟这种事情,不管萧灼有没有动手都很难撇清。

    听了这话萧灼似笑非笑,语带讥诮,“阿意睡得正香怎能这时候将她吵醒?更遑论,孤若是不在,她该睡不着了。”

    这话方落房门就此合上,林昭无奈擦着身上被雨水浸染的水汽,悠悠在心底叹息:恐怕是太子妃不在,殿下才睡不着罢。

    能这么冠冕堂皇说出这话来,显然太子殿下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骤雨下了一夜,翌日清晨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谢枝意是在用完早膳才得知萧忱的死讯,险些就将手中瓷碗摔碎。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不早告诉我?”

    好在萧灼及时将那碗接住才没能摔在地上。

    “倘若我同你说,你这早膳定不会用,而是火急火燎要先回宫。”

    萧灼说得淡定从容,尤其是将她的心思看得透透的,谢枝意无奈:“不过一顿早膳罢了,要是父皇误会了你,那怎么好?倘若……倘若昨日我没拉着你去游湖泛舟,也不至于出这档子事。”

    她有些怨念自己,萧灼伸手揉了揉她的发,温声安抚:“即便不是昨夜也会是其它时候,更何况就萧忱那做派早晚有一日有人看他不顺眼想要除掉,想要他死的人多的是,你不必怪自己。”

    萧忱除了贪花好色,为人嚣张跋扈,说起来并无朝堂上的牵扯,反观萧灼,想杀他的人更多才对。

    “昨夜我们走了萧忱就死了,这事一定有人想要栽赃我们,说不定有人跟踪了我们。”谢枝意开始冥思苦想,想要从中理清一条思路,“夫君,你有怀疑的人吗?”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萧灼始终面色如常,甚至还有心思把玩着她的发丝,骨节分明的手缠绕着一缕发,仿佛还能嗅到其中的淡淡香味。

    “阿意,你怎的不怀疑我呢?”倏然,他这般开口,对上谢枝意错愕的目光,恶劣牵起唇角,“昨夜说不定是我动的手,是我要了他的性命。”

    有那么一瞬,寒凉彻骨冻得她不知所措,不过很快她就找回了理智,坚定否决:“不会的,不会是你。”

    萧灼笑意更甚,勾唇追问:“为何?”

    谢枝意深深吸了一口气,“要真是你动的手你不会留下任何破绽,你不必说这样的话来试探我。”

    似有那么一刻凝滞的气氛冰雪消融,萧灼松开她的发丝,揽她入怀,“阿意真了解我,不过眼下我也猜不到到底是谁动的手。”

    谢枝意却在此时想到了一个人,“会不会是她……”

    “杨雪芸。”

    她有些不太确定,但是有这样的一种怀疑,并且这种怀疑随着她将杨雪芸的名字说出口后越来越深。

    可是,杨雪芸杀了萧忱想要嫁祸给萧灼的手段这么拙劣,有谁会信?

    而且她背后要是没人图谋,怎会这般轻而易举呢?

    这一刻,谢枝意感到自己走到了一个弥漫着浓雾的迷宫之中,但凡寻不到方向,就会迷失其中。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丧心病狂之事

    凌霄殿。

    端妃跪在御前泣不成声, 一想到自己见到儿子的尸体更是险些昏厥过去。

    那时她唯一的孩子更是她未来的指望,竟然就这么死了,死前身上落满无数剑痕, 俨然动手之人对萧忱恨之入骨。

    “陛下, 您一定要找到杀害忱儿的凶手啊……忱儿死的那么凄惨,臣妾就算是豁出去这条命,也要为他报仇!”

    此时的端妃哪里还有往昔高高在上自视甚高的模样,她哭花了脸,眼睛红肿,悲痛欲绝, 不过是个失去儿子的母亲。

    萧忱意外被杀, 此事闹得太大, 就连素日不爱出门的沐嫔和容贵妃都一并来了凌霄殿。

    沐嫔见她痛苦万分着实不忍,轻声安慰她道:“端妃姐姐,节哀……”

    人在这个时候见谁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更遑论沐嫔这话落在端妃的耳中更是成了风凉话。

    端妃抬眸看着坐在轮椅上虚弱苍白的萧然眸底恨意更甚, 凭什么, 凭什么沐嫔这个病怏怏的儿子还能活得好好的,可她的忱儿却……

    “不用你在这里假好心,滚开——”

    端妃气急败坏直接挥开沐嫔的手, 沐嫔没能站稳柔弱身子骨直接摔倒在冷冰冰的白玉砖上, 萧然脸色一白,想要将生母扶起,然而他的双腿不良于行,就连轮椅都下不去。

    “母妃……”

    萧然伸手去扶,沐嫔涩然避开,讪讪道:“没事, 不疼的。”

    一旁的容贵妃自是将此尽收眼底,同处于母亲的身份对于端妃很是同情,不管萧忱有多么不堪,行事多么恶劣,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活着才最重要。

    但萧忱如今身死,沐嫔不过劝慰一二就这般……虽说同情,但也不可全然纵容。

    “端妃未免太过肆意妄为了,这可是御前,莫要失仪。”

    容贵妃冷声提醒,端妃本想反叱回去,等瞧见出声之人竟是容贵妃,又恹恹偃旗息鼓,重新望向上首的萧禹,泪如雨下。

    到底是自己的长子,对于萧忱的死萧禹自是心痛的,稍稍安抚一二端妃后,他看向身畔的王全安抚了抚额,“太子呢?怎还未到?”

    昨夜太子带着太子妃离宫不是什么大事,但有人知晓太子和太子妃上了一艘画舫,紧随其后萧忱就死了,二者时间差距太短,萧禹不至于怀疑到萧灼的头上,但也不得不将此事问清楚。

    王全安迟疑片刻,方低声回答:“殿下还在回宫的路上,或许还要等候一会儿。”

    端妃闻言立即收了眼泪,眼底恨意不断翻涌,“陛下,我儿定是太子动的手,您一定要为忱儿做主啊!”

    事情还未盖棺定论端妃就这么义正严辞将凶手的罪名推到萧灼身上,萧禹眼眸一凛,沉声呵斥:“无知妇人。”

    端妃还欲争辩,一旁的容贵妃不由冷笑出声,“端妃,这么多年宫里头的日子是不是过得太过舒坦,所以你的脑袋都别到猪腰子上了?”

    顿了顿,她口吻凉薄讥诮,“此事要当真是太子所为,恐怕根本不会留下那么多的线索和破绽等着你找上门。”

    在场中人纷纷怔愣,尤其是萧禹深深看了容贵妃一眼,眼底划过一抹惊讶,似乎对于她帮着东宫说话很是不解。

    容贵妃自然觉察到这般异常的视线,笑着抚了抚鬓边的金簪,“都看着本宫做什么?不过是实话实说。”

    容贵妃从来都不屑于说谎,这么大的一桩事也就是端妃想岔了才会怀疑到萧灼身上,她虽然不待见东宫,但也不至于觉得萧灼会杀了萧忱。

    端妃似乎也被她这句话浇得醍醐灌顶,“倘若不是太子,那会是谁?是谁要杀我儿,到底是谁……”

    她似乎陷入了癫狂之中,萧然连忙拉着沐嫔后退生怕她发疯起来伤及旁人,容贵妃老神在在说道:“此事我怎会知晓?左右你儿子平日树敌无数,不妨好好想想谁有最大的可能性。”

    此话一出,满室人尽数沉默不语,不得不说容贵妃所言是极,但就是这句话吧……有些气人。

    谢枝意刚踏入凌霄殿就听到她这番言辞,真想抚额轻叹一声,该说真不愧是容贵妃么?既能调理清晰分辨事实真相,但又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懂得如何气死一个人。

    “父皇。”

    萧灼和谢枝意二人前来适时打破殿内凝重的气氛,萧禹见他来了看上去并无任何异常,显然要杀萧忱之人并未选择对萧灼动手。

    “说吧,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

    萧灼自是一五一十将昨夜发生之事尽数答出,直到说到他杀了萧忱身边一人后端妃立即变了脸色。

    “你既然杀了我儿的挚友,缘何不敢杀我儿?我看那个杀人凶手就是你,一定是你动的手!”

    端妃再也控制不住,一双眼死死盯着萧灼就像是看着仇敌,阴森诡异。

    萧灼不屑嗤笑,“一些狐朋狗友之辈也称得上挚友?更遑论他都跪着磕头赔罪,孤自是没有计较。”

    “你说是这么说,谁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假若不是你,那又会是谁!”

    端妃咬死了一定是萧灼杀了人,一旁的谢枝意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端妃娘娘为何执意认为是太子所为?昨夜我和太子始终都在一起,没有分开过,端妃娘娘是不是听信了什么话?”

    “你们是夫妻,自然帮着他说话!就算是撒谎也有可能。”

    谢枝意很是无奈,她能理解端妃此时丧子的心情,但要强行将这罪名扣到他们身上,她可不认。

    “端妃娘娘既然言之凿凿,那总该有证据吧?”谢枝意不可能在这种时候退让半分,“不论是物证也好,人证也罢,总该叫我们心服口服才是。”

    话音方落,角落始终跪地的一人终于出了声,“若我说……我就是人证呢?”

    那人抬首,左脸是一片被毁了容的脸,即便用了许多的脂粉掩盖,还是能瞧见些许痕迹。

    “那日,是太子殿下动的手,我看的一清二楚。”杨雪芸落泪啼哭,将事情缓缓道出,“那时我们两艘画舫相撞,太子殿下因大皇子友人对太子妃出言不逊故而动了手,后来更是将满船的人尽数屠戮殆尽……”

    谢枝意记得很清楚,当时并不曾看见她,显然她在撒谎。

    “既然你说太子动了手,那你怎还能活得好好的?”

    “自是当时我未曾露面,太子动手之时我跳进水里侥幸逃过一劫,而今我就算丢了这条性命也要将真相说出来,不管你们信不信,真凶就是太子。”

    几乎在她说完最后一字时,只听茶盏摔落在地,随后碎瓷被人拾起顷刻间抵在她咽喉。

    萧灼冷冷一笑,毫无怜悯在她脖颈处划开一道口子,笑得轻蔑,“要真是孤做的,你以为孤会让你好好活着?”

    方才,他就可以直接取走她的性命。

    随后,瞥了眼早就吓得心魂惊颤的杨雪芸,他将瓷片掷在地上,“父皇,该好好审一审了。”

    萧禹哪里看不明白,这个杨雪芸绝对有问题。

    “来人,将大皇子妃——”

    “且慢。”

    这道声音愣生生止住萧禹接下来的话,太后被人搀扶着一步步走进凌霄殿,眼中余光未曾分给任何人,只看向萧禹,“陛下一心偏袒太子,有失公允,陛下又怎知大皇子妃说的很有可能就是事实真相。”

    萧禹沉凝着脸,“母后,朕相信太子。”

    “你口中的这个太子,三年前就能亲手杀了萧鸣,而后又杀了他的皇叔,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太后怒气冲冲,拖着病体千里迢迢从宁寿宫赶来可不是让萧禹继续护着他,她恨透了太子,从以前到现在。

    殊不知,她的这番话石破天惊,在场之人纷纷惊愕不已。

    尤其是容贵妃,她终于明白过来三年前萧鸣之死是怎么回事,怪不得陛下将其发落去道观清修,表面厌弃遣离,实则是为了护着萧灼的性命吧!

    太后今日戳破这件事实在是她再也忍受不得,萧鸣死的时候她没有办法,萧焱死的时候因他谋逆更是无从辩驳,而今萧忱死了,她自是要向世人彻底揭开萧灼的真面目。

    目光浑浊冗杂着憎恶,她看向萧灼的时候没有半分亲情,只有除之而后快的坚决之心,“太子,你敢说这些人都不是你杀的么?”

    对比于众人的震惊,萧灼反倒表现得极为平静,“太后说得不错,萧鸣和萧焱都是孤杀的,可这就能证明萧忱也是孤杀的?”

    既然太后已经戳穿这一切,萧灼没必要撒谎,是他做的他会承认,不是他做的,幕后之人也别想栽赃到他身上。

    “事实已然明显,分明是大皇子妃诬陷孤,太后一心护着她,莫不是也知道些内情?”

    寥寥一句讥讽瞬间叫太后脸色骤变。

    “忱儿是本宫的孙儿,本宫怎会做出丧心病狂之事!”

    “这倒是怪了,太后既然不知内情竟也能说得如此言之凿凿,孤还以为太后昨夜也出宫看见了那一幕,既然不是……好好审问一番大皇子妃不就清楚了。”

    这一次没等太后阻止,他竟直接命宫人将杨雪芸带下去关起来,太后险些被他气得昏厥过去,捂着胸口喘着气,“陛下,你就是这么让太子肆意妄为的!这天下今后若是当真交到他手里,那才会彻底毁了去!”

    萧禹沉吟不语,直接将其余人尽数挥退,半晌方道:“母后,朕知道你这次过来是为了什么。”

    眸光深深,暗含警告:“武安王已死,过去你和武安王做的那些朕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你若想要动太子——”

    “不行。”-

    东宫。

    谢枝意先行回来,不知萧灼会如何审讯杨雪芸,可她今日从太后口中知晓了一桩事。

    萧灼撒了谎。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你骗了我

    萧灼并未第一时间让人给杨雪芸送上刑罚, 而是将她捆在一侧,看着他人是如何受伤又淋上盐水,痛苦不堪哀鸣。

    凄厉的尖叫声不断在耳边徘徊萦绕, 冲击着耳膜, 杨雪芸早就知晓萧灼行事素来毫无章法,残酷狠戾,而今一瞧,更觉可怖如斯。

    许久,那个遭受刑罚之人已经成了活生生的血人,鲜血淋漓流满一地, 萧灼望了一眼林昭, 林昭立即心领神会取来一方竹笼。

    嘶嘶声不绝, 一条冷冰冰的蛇从笼中钻出,沿着血人盘旋,只要一声竹哨声响便能顷刻间咬碎那人的脖颈。

    萧灼眼中毫无温度,似覆着一重霜雪漠然看向杨雪芸, “你可以不说幕后之人是谁, 不过之后生不如死的滋味就该好好受着。”

    那条蛇直接一口咬死倒地之人,张口血盆大口开始吞吃尸体血肉,已经有些人承受不住心理压力不忍再看, 还有人两股战战嗅着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几欲作呕, 只有萧灼神色如常,那是对性命的蔑视。

    毕竟,以他如今的地位和手段,有太多人的性命掌控在他手中,只要他一声令下,无数人都能为他甘心赴死, 替他谋夺想要的东西。

    杨雪芸早就吓坏了,惨白着一张脸吐了又吐,分明那条蛇吞噬的不是她的血肉,可她却觉得自己的身体每一寸骨血都开始疼的厉害。

    “好,我说……”

    她最是没有骨气,尤其遭受了这些,她想要报仇,想要除掉所有人,可最后还是屈服于懦弱,只能哭着说道:“有一个蒙面人指使我做的,我并不知那人的样子,他说只要我这么说,我……我就能彻底自由。”

    “你知道的,萧忱对我有多么恶劣,我想要他死,所以就……”

    闻言,萧灼不禁嗤笑出声,“你想要萧忱死,也想要我和阿意死。”

    心思被说穿,杨雪芸脸色更加白了几分,“我……我确实存着这样的心思,可是我……我始终没有做不是么?那日我确实在那艘画舫上,萧忱恶心极了,竟要我扮作舞女和那些花魁一并伺候他,我也是没了办法……你和太子妃离开后,来了一群蒙面人,随后其中一人将他一剑捅死又在他尸体上划下无数刀痕,体无完肤,显然对他恨之入骨。”

    “他为何单单留下你的性命?”

    杨雪芸摇头,“我也不清楚,只说让我回宫后执意说是太子做的,我真的不想死,所以我才照着他说的去做。殿下,你要我说的我都说了,可能饶了我一命?”

    她问得小心翼翼,着实心惊胆颤,面前之人手腕狠戾,和那个黑衣人相比,俨然更为心悸。

    “饶你一命可以。”

    萧灼此话一出,杨雪芸面上刚刚攀上笑意,随即,一声竹哨声响,那条蛇竟然吃完尸体迅速朝着她的方向爬来。

    杨雪芸不断朝后瑟缩着身子,却只能靠上一堵冷冰冰的墙,再无任何退路,脸上早已失去所有血色,“萧灼,你莫非要说话不算数?”

    “孤只说饶你一命,却没说不动刑罚。”萧灼似笑非笑,眼睁睁瞧着那条冰冷瘆人的蛇吞吐着蛇信子朝着杨雪芸咬去,耳边听着她发出的凄声惨叫,他笑得愈发肆意,“昔日毁容不过叫你初尝苦果,今日之后,才会是你的噩梦。”

    他是故意说出这番话要叫她今后彻夜不得眠,既然已经问出了真相接下来就要好好查一查。

    “此人对萧忱恨之入骨,你去查一查萧忱从前的仇敌。”

    萧灼交代完林昭后一步都不愿在此停留,回到东宫寝室还以为能第一眼瞧见谢枝意,怎知殿内空空荡荡,顷刻间,唇角刚扬起的笑容消失殆尽。

    “太子妃呢?”声音清寒阴鸷,浑然不复往日温润谦和的模样。

    宫人颤抖着身子,恭敬回禀:“太子妃方才……方才去了宁寿宫。”

    萧灼下意识觉得不对劲,“她去宁寿宫作甚?”

    “奴才……奴才不知……”

    宫人只隐约瞧见谢枝意的脸色不太好,先是在寝殿里待了一会儿,然而就朝着宁寿宫的方向走去,连沈姑姑都不愿带,沈姑姑还是紧赶慢赶才追了上去。

    听到这里,萧灼脸色一沉,倏然间似是想到了什么也往宁寿宫而去-

    宁寿宫。

    因着凌霄殿上的事情,太后着实气的不轻,她确实讨厌萧灼恨不得他去死,可那也是因为他杀了萧鸣和萧焱!

    现如今皇帝和她彻底撕破脸,还让禁卫军围住了宁寿宫美其名曰太后需要静养一段时日,实则还不是禁足。

    “呵,儿子的翅膀硬了,连生母都敢禁足。”太后气到直接伸手扯断手腕上的佛珠,任由其一颗颗滚落在地。

    身边的嬷嬷轻声宽慰她道:“太后莫气,陛下也只是看在先皇后的份上才一心维护着太子,您也知道她曾经对先皇后有多么看重……”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一个女人。”

    太后气的不轻,最终还是压住心底火气挥了挥手让人将地上的佛珠拾起,瞧着身边跟了自己多年的嬷嬷忽而想起一桩事,“先前你不是说你妹妹欠了一笔银子,可解决了?”

    “说起来此事还要多谢太后照拂,若非太后,恐怕我那妹子的手都要被人剁了去……”

    嬷嬷当真心怀感激,太后听后点了点头不再多问,正欲回房中休息,却听宫人来禀太子妃来了。

    “呵,平日见不到她半分人影,偏要挑这个时辰过来,莫不是故意看本宫笑话?”

    太后冷嗤一声本想叫人将她打发走,可转念一想又让人将她请进来,她倒要看看谢枝意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拜见太后。”

    谢枝意行了一礼,太后迟迟不叫她起身,就是故意要这么晾着她。

    怎知,嫁了人的谢枝意就像是有了底气一样,即便是太后不曾叫她起来,她反倒自己站了起来,目光更是直视太后。

    “放肆,太后跟前怎能这般不知宫规!”

    嬷嬷正要怒声呵斥,谢枝意已轻飘飘开门见山,“此次前来有一桩事想要问问太后,只要得到此事的答案,我立即会离开。”

    太后冷笑,“本宫可不觉得有什么能告诉你。”

    就算她当真知道,也不想说。

    谢枝意哪里看不出来她的心思,却坚持不肯让步,“我只想听太后的一句实话,愿不愿意回答是太后的选择,太后不妨听一听这个问题可好?”

    太后笃定了自己根本不会说,索性冷冷瞧着她唱独角戏。

    谢枝意深吸口气,做足心理准备方才继续开口,“敢问那日武安王谋反时,太后身在何处?可是亲眼瞧见太子动的手?”

    太后以为谢枝意想要问的是什么,怎知竟是这么个问题,不屑讥讽道:“这算什么问题?你口口声声提及武安王,莫不是要以此来揭开本宫的伤疤?”

    “太子说武安王是陛下所杀,可太后所言却截然相反。”谢枝意并未被她冷淡的态度逼退,而是继续追问着,因为只有这样说,太后才会在极为厌恶她和萧灼的情况下,将此事说出。

    果不其然,太后听到她这话顿时一惊,“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当然是太子动的手,本宫眼睁睁瞧见的还会有假?若非如此,你以为为何本宫会那么痛恨他……”

    不知不觉间,因着武安王一事太后着实动了怒这才恍然将事情道出,等瞥见谢枝意依旧仿若霜雪的面庞,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随后便是一喜。

    “原来他竟在此事上跟你撒了谎,呵呵,他那样的人连心肠都是黑的,不择手段到了极点,你被他骗的团团转不足为奇。”

    原本太后恼怒于自己竟然真的替她揭开疑惑,现今见她对萧灼诓骗的行径着实不悦后更是欣喜万分,不忘火上浇油,“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都不曾看清他的真实模样,既然他能骗的了你一桩事,焉知不会有其它?谢枝意,你这位‘枕边人’隐藏得可真深呐!”

    得到太后的回答,谢枝意此刻心底五味杂陈,已经顾不上她的添油加醋。

    太后不是什么好人,可在武安王这件事情上没有骗她的必要,更何况她能在凌霄殿上当众说出这件事情,说不定容贵妃那里也能知道些许真相。

    按捺下复杂的心绪,她躬身离开,离开前眼角余光不经意落在搀扶着太后的嬷嬷身上,不知怎的,她那张脸竟让她觉得有几分熟悉,似是在哪里见过。

    踏出宁寿宫的那一刻她的脑海中还在思索着这件事,直到一股大力将她搂进怀里,她才遽然惊醒。

    抬首间,正好撞进萧灼紧张不悦的神色,他在紧紧凝着她,不肯放过她面上的任何表情。

    “怎么突然来了宁寿宫?”

    他问得稀疏平常,可细听之下已然危机四伏。

    谢枝意将方才嬷嬷那张脸抛之脑后,回想着太后的话将周遭之人挥退,直到剩余他们二人她才再次看向萧灼,淡声问他:“我只问你这一遍,武安王,到底是谁杀的?”

    她没有退缩,就这么和他凝视,几不可见窥视着他眼底一闪而逝的冷寒,倏然心头泛凉。

    未等他回答,她便有了真实的答案,“你动的手,为何要骗我?”

    萧灼低低轻叹,言语温柔,“阿意,武安王对你我动手太多次,倘若留他性命日后必是大患,唯有斩草除根才是上上之策。”

    “父皇是武安王的嫡亲兄长,一母同胞,他不忍动手,自然只能由我来替他选择。”

    他说的这些不乏都是道理,她也明白只有武安王死去才能彻底心安,可她真正在乎的是武安王之死么?

    “你骗了我。”

    谢枝意转身就走根本不想理会他,怎料才刚踏出几步身子被人从后搂住,紧跟着天旋地转竟是被他打横抱起。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解了馋就好

    二人已经离开宁寿宫范围, 几步之遥就是一座假山,宫人们先前就被谢枝意遣散一段距离,因此萧灼动手的时候宫人们虽然知晓, 却也没人胆敢上前阻拦, 只能极力低下头,并阻止着其他人闯进去。

    “你、你给我放开!”

    谢枝意被他困在怀中气急不已,几次三番想要下地,偏偏腰肢被他紧紧箍着不肯放开。

    等到双脚落地时整个人已经身处在昏暗的假山之中,他的身影将她紧紧笼罩其中,单薄后背贴着嶙峋石块, 这般处境叫她心生一丝不安。

    黑暗中, 他的大掌落在她的脸颊, 一寸寸,游移攀爬,像是盘桓的毒蛇不断逡巡着属于自己的领地。

    “阿意,我只是不想你觉得我太过狠毒罢了。”

    光线沉沉几乎将他的整张俊脸遮住, 眼神晦暗如深海, 他轻声说着,声音一如既往温柔和煦,仿佛这一辈子都将所有的耐心用在她一人身上, “我跟你道歉, 我不应该欺骗你,你莫要生我的气。”

    他深知,此刻若是放任谢枝意离去难保她不会多思多想,但凡她冷眼对他,一刻钟都受不得。

    所以,他定要在最快的时间找到借口解决此事, 不能让她继续怀疑下去。

    俯身之时,他观察着她的表情,唇角牵起往她的唇瓣落吻,怎知下一刻,谢枝意直接偏过头,避开了去。

    “你当初都能杀了萧鸣,缘何杀了武安王之事不愿告诉我?在我看来他们二人并无任何分别,所以,那些根本就不是你隐瞒我的理由。”

    若说原先谢枝意还被他用温情笼罩其中,而经被太后一说就像是抽丝剥茧,薄雾渐渐散开些许,也能叫她的思绪清明许多,开始分析其中的漏洞。

    被她揭穿,萧灼并不意外,他一直都知道谢枝意始终都很聪明、纯粹,因而他才步步为营如此小心,先前是被他诓骗、设下的温柔所欺,而今渐渐醒来自然开始心生怀疑。

    但是他费了那么大的劲,怎能叫她轻易看穿,一旦被她知晓真相,恐怕才会联想到更深的层次。

    譬如,他是如何画地为牢以自己作为诱饵,诱她入局,又或者,他又是使出了什么样的心机手段让她心甘情愿放弃江南留在京城并答应嫁给他。

    桩桩件件,窥探到其一就能猜测出所有,他自是不会放任。

    “是我的不是,今后我必定不会再瞒着你。阿意,你我二人经历了那么多次的惊险,这一切都是萧焱所为,他又让你我分开了三年之久,不论如何,我都会动手将他杀死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细细密密的吻接连落下,温柔多情,深情款款,小心翼翼又带着讨好的温存。

    他刻意提及从前,又说起那分别的三年无一不是在引起她心底深处的愧疚。

    果不其然,一提起这些谢枝意面上流露出愧歉之意,本就只是一桩小事,不管萧焱是不是他杀的,这件事不应该搅乱他们的感情。

    见她未再避开显然被他说动了心思,萧灼自是重新吻上她的唇。

    唇舌交缠,温热缠绵,直到吻到她浑身几乎瘫软在他怀中方才转移阵地,流连到莹润耳骨。

    “阿意,你知道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太后一直都在针对我,她们都想要我死,这个宫里,除了父皇,我唯一能够信任之人唯有你。”

    张开口,濡润的湿意将耳珠浸吞,般般手段,都用在她身上。

    也不知他从哪里学来的花样,每每被他衔住耳骨她都经受不住,双腿更是软得不行。

    一双美眸似春水含情,被他诱惑着勾起情/潮,已是意乱情迷。

    好在谢枝意还记得此时身在何处,慌忙将手抵在他胸膛,艰难喘气,声音嘤咛,“回、回去。”

    萧灼却不容拒绝地牵过她的手摁在某处,滚烫炽热几乎烫伤她的掌心。

    “你怎么……”她面红耳赤,几乎说不出话来。

    “如此这样怎能出得去?出去了岂不是叫人看笑话?”萧灼闷声笑着,声音魅惑又感性。

    “那你该怎么办?”

    谢枝意着实不知所措,这可是青天白日,总不能就在这假山里头……也太过肆意妄为,糜/艳极了。

    “阿意帮帮我,解了馋就好。”

    此话他说得意味不明,还未等她理解其中意思,就瞧着他单膝跪在了地上,此时她身后靠着假山双腿着地,俯视着他,而他眼底波光流转,春光潋滟,竟是将她的脚放在自己膝上,随后褪去了鞋袜,露出那双雪白的玉足。

    他的指腹缓缓从玉足摩挲而过,就像是抚弄着画舫上的琴弦漫不经心,眸底深处的墨色浓稠晦暗,尽数收敛进黑暗中。

    “你……”

    甫一开口,谢枝意就感受到脚底踩住了什么,一片绵软,又在不断叫嚣动弹。

    狼狈闭上眼,她两颊艳若桃李,霞蔚云蒸,不过须臾,从脖颈蔓延至耳根,一片绯红。

    眼前之人就这么放低身段继续单膝跪着,视线一错不错紧紧凝视着她不肯放开分毫,瞧着她极力克制着呼吸,雪色齿贝紧紧咬着下唇,留下齿痕。

    倘若,她那道齿痕落在自己身上,那该有多好……

    萧灼如是想着,裙裳坠落间像是花海绽放,身上的汗落了一滴又一滴,都不能叫他停止无尽的遐想。

    心上人撇开头去,根本不敢睁眼,呼吸急促,声音娇娇,“好了么?”

    “再等等……”

    紧扣的大掌青筋迭起,萧灼也很难受,二人呼吸交错着,彼此都能听见。

    密闭的山洞,昏暗的光线,以及时不时听见的风声鸟鸣,都在不断充斥着耳膜。

    直到最终嗅到颓靡的石楠花香,她早已支撑不住,瘫软在了石壁上。

    萧灼却并未餍足,只是取出巾帕将此处擦拭干净,又贴心妥帖地帮她拢好裙裳,声音沉沉沙哑,“阿意,我先带你回去。”

    这一次,他将她再次抱起,没再被拒绝-

    一回到东宫,谢枝意就让宫人立即备水沐浴,沈姑姑始终跟着他们二人,只知当时太子将太子妃拉入假山后遣退了众人,众人在风中等候许久才再次见到他们。

    新婚夫妻二人独处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更遑论太子对于太子妃的占有欲那般强烈,平日夜间日日唤水,这般恩爱,世间当真难得。

    “你们先出去。”

    谢枝意可不像萧灼那般不要脸,只要一想到青天白日他竟拉着自己厮混,就觉得分外羞耻,也不知那时候自己怎么就迷了心窍由着他那般胡来,要是换做下次,绝对不可能了。

    褪去衣裳躺在浴池中,尤其是将那双雪足洗了又洗,总觉得沾染在上面的石楠花味道始终不曾消散。

    萧灼本想回了东宫继续那档子事,偏巧被陛下叫去了凌霄殿,否则现在她该躺着的地方就不会是这里了。

    不再细想这些事情,沐浴过后她穿上干净的衣袍,踩在地毯朝着寝宫而去,未料,经过一方花梨木方桌时不慎打落了香炉,香炉中残存的灰尘撒了一地。

    等候在殿外的沈姑姑耳朵尖,听到屋内异样的响动惊讶问道:“太子妃,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不必进来。”

    谢枝意蹲下身将香炉拾起想着过会儿让宫婢收拾就好,鬼使神差间,不由想到了卢氏。

    她记得卢氏前阵子夜间睡得并不安稳,也不知用了这样的香是否会好点。

    她没让沈姑姑入内,寝宫里头还备着今夜的香,她径自取了将其放到随身荷包里,打算等到出宫的时候问问大夫。

    算了算时间,好像成婚第三日就要归宁,谢蘅和卢氏几日后就要离开,虽说有些不舍,但先前江南水患之事闹得那么大,只能让谢蘅他们暂时离京避避风头。

    至于谢浔安……

    这是她的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他那般聪慧机敏,喜好诗书,盛京中的书院、夫子远胜过其他,当真要让他一并跟着爹娘走吗?

    谢枝意深深思索着这个问题,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最好让谢浔安留在盛京,左右有她在,也能护得住他。

    殿门不知何时开了,漏进来一股冷风,她从思索着回神这才发现外头的天竟不知不觉黑沉大半,萧灼从凌霄殿归来直接过来找她,却见她愁眉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萧灼伸手探向她的额头,关切问道,“莫不是病了?”

    谢枝意握上他的手,想着自己方才的打算越发觉得可行,眼底流露的光绚烂灿灿,“夫君,有件事问想和你说。”

    萧灼将她搂在怀里漫不经心拨弄着她的青丝,随后将头枕在她肩窝深深嗅着芳香,只想彻底醉在这片温柔乡。

    “明日归宁,我跟你要回一趟谢家。”

    萧灼还以为她在想什么严肃的事情,未料竟是此事,勾唇笑着道:“你放心,给岳父岳母的厚礼已经备好了,明日我跟你一起去。”

    手落在她发间,俯身就要去寻她的红唇,直到她接下来的话顿时令他僵住。

    谢枝意认真看了他一眼,轻声开口:“我想让浔安留在盛京,偏远之地的书院和夫子都比不上盛京,既然浔安喜欢盛京,我也在盛京自然可以照拂一二,你看,此事可好?”

    说归说,还要等着萧灼表态,虽然有可能萧灼不会同意,但她还是想极力说服他。

    他们是夫妻,万事皆可商量,在谢浔安之事上她不打算退缩。

    果不其然,随着她这句话落下,萧灼唇角的笑意渐渐消失,好半晌,才重新牵起,抚弄她发丝的手并未停顿,“怎么突然要将浔安留下了?”

    谢枝意知道萧灼并不喜欢谢浔安,或者说,除了她之外就没有他喜欢的人,也不喜欢她和谢家走太近,但是谢浔安终究是她的弟弟,江南待过的那三年,谢浔安当时年纪小,却始终跟在她身后对她很好。

    她只是想要给谢浔安一个更好的未来罢了。

    “他就住在谢宅里,届时我让人照顾他就好,平日他也会住在书院,不会让他随意打搅我们的生活。”谢枝意一桩桩分析着,显然她都已经做好了决定,直到最后,她才朝他靠近,身子贴近他胸膛,“夫君?”

    她的声音娇柔,自然是特意想要他同意才这般做,她甚至想过要是萧灼不同意的话,她还要想着该怎么说服他。

    最终,只听耳畔传来一声轻叹,萧灼将她搂得更紧,声音温柔,“你要做的事情,这些日子我何曾阻拦过你?”

    听了这话,她瞬然心头一喜,“真的吗?”

    “自是真的,不过你也知道我只想和你过二人生活,就不要让他经常来东宫。”

    有了萧灼这句话谢枝意的这颗心这才放下大半,殊不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萧灼的脸色阴沉铁青,眸底蓄满的风浪看似平静,不过是山雨欲来。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别叫阿意知晓

    应下此事萧灼自知无可奈何, 纵然心底对于谢浔安的憎恶在此刻到达顶峰,他还是要继续在谢枝意面前伪装着。

    拒绝此事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他向来是个能在最短时间分析出利弊之人, 至少应了此事后谢枝意对他百依百顺, 尤其是床第之事,令他分外满意,故而自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 我好累,明日还要归宁呢……”

    她的声音渐渐低弱下去,像是在岸边濒死挣扎的游鱼,口干得厉害, 一重重风浪卷过鱼尾将其拖拽回浪潮, 就连手指都使不上力气。

    暖醺烛光下, 萧灼寝衣敞开露出大片胸膛,从小通学六艺,看着好似文人般羸弱,实则身体积蓄的力量根本不容忽视, 否则也不至于到了天明还不曾将她放过。

    “快了, 阿意再坚持一下。”

    散漫笑着牵了牵唇,将口中茶水渡到她口中,勾起其中的丁香不断流连。

    对于她的所有, 再如何贪恋尤觉不够, 直至天光大亮,他才熄了这场火,至于榻上的妻子已然困倦到睁不开眼。

    这一夜格外折腾,谢枝意就连起身用膳的力气都无,反观萧灼意气风发,还能将她搀扶起身, 一勺勺将薄粥喂到她口中。

    寝宫内仅有他们二人,宫人们都在外头候着,未经传唤不敢贸然进屋。

    谢枝意身上就穿了件单薄里衣,蔓延至锁骨处的吻痕炽热如冬日的烈烈寒梅,不单单是那里,还有更多留下痕迹的地方都被里衣包裹着。

    喝完粥,萧灼还想抱着她,直接被谢枝意避开,“昨日你怎能那般胡来?今日我还得回谢家,你这样做……叫我今日如何见人?”

    出声的刹那,就连嗓音都带着微微的沙哑,只要一想到昨日面前之人的肆意妄为,心底就憋闷的慌。

    为何男子到了榻上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纵然也有体贴,也叫她逐渐尝到了其中欢喜的滋味,可……那般长的时间,今日起身时双腿都是酸软无力,更别提床褥已经换过一床。

    萧灼自是因着她想要将谢浔安留在盛京之事才会这样发作,此番闹得太过,恐怕这几日不会再叫他触碰。

    心底虽有遗憾,但只要回想着昨夜畅快的滋味又觉心情舒畅,看她正气头上,更是不忘同她道歉,“昨日是我不好,阿意想怎么罚我都好。”

    到了青天白日,他穿得衣冠楚楚,说着这话时冠冕堂皇,当真要多虚伪有多虚伪。

    谢枝意不想跟他计较,也不想他继续碰了,恼羞成怒说道:“这几日不许碰我!”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心中已有成算,萧灼不得不短暂妥协。

    “好,一切都依你。”

    这还不算完,萧灼亲自服侍谢枝意穿戴罗裙,更是蹲下身来替她穿袜穿鞋,至于青丝他并不太会挽,只能叫宫婢入内挽了发饰,这一通下来又是费了半个时辰,他并未离开,而是静静看着宫婢是如何动作,心中暗道今后挽发之事也该学一学。

    “殿下,太子妃,车马已经备好了。”

    沈姑姑最会审时度势,在谢枝意梳洗好后方入内将此事禀明,这一趟回去谢家萧灼命人准备了几车的东西,至于绿禾也一并跟着。

    谢枝意不曾睡好,又在车中枕着萧灼的手臂阖眸睡了好一会儿,等到马车到了谢家门口,萧灼才不紧不慢唤她。

    “阿意,我们到了。”

    谢枝意睁开惺忪睡眼,勉强打起些许精神,在萧灼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谢蘅、卢氏和谢浔安早早得到消息已经在谢宅门口等了许久,等瞧见他们二人谢蘅率先行礼,随后另外二人也一并行礼。

    “岳父岳母不必多礼,今后都是一家人。”

    今日的萧灼看着格外温和,不似先前疏冷,谢蘅相邀他前往书房一叙,至于谢枝意则是被卢氏叫走。

    谢蘅见他目光紧紧凝着谢枝意离开的身影直到彻底消失不见方收回视线,心中轻叹了声,才慢慢开口:“过几日我们就要离开京城,还不知今后什么时候能回来。太子,我知你对阿意的心意,今后阿意若是有使脾性的时候还望您多担待。”

    作为朝臣,萧灼是太子,可作为父亲,谢枝意又是他唯一的女儿,这么多年他已经太过愧疚,自然希望她今后能过得好些。

    “阿意的性子极好,深得我心,岳父多虑了。”萧灼慢条斯理掀着茶盖,唇角勾着,无人能看出他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

    至于谢蘅,自然也别无他法,只能默默在心底祈求萧灼莫要苛待了女儿。

    “对了,还有一事还未同岳父明言。昨日阿意和我商量过,希望让浔安留在盛京的书院,不知岳父意下如何?”

    萧灼和谢蘅本就没有太多的事情闲谈,索性直接开门见山说起谢浔安之事。

    一旁的谢浔安听到这话瞬间愣了一下,随后面上多了一抹欢喜,“太子,你说的可是真的?我能留在盛京?”

    对于他脸上流露出的笑容萧灼只觉分外刺眼,唇角勾起一抹讥诮,声音渐冷,“阿意说你有可塑之才,要是真去了别的地方恐会浪费了这天资,不过……”

    他话锋一转,这才继续说起他的真实意图,“若你一人留在谢宅难免不便,至于宫中规矩甚严想必你也不会习惯,正好阿意身边已经有了沈姑姑照料,不如让绿禾出宫回谢家照顾你,你看如何?”

    绿禾?

    谢浔安眉宇紧皱,“绿禾是阿姐曾经救下的人,既然入了宫,怎能让她留在谢家?”

    “这又何妨?”萧灼不以为然,牵唇谩笑,“宫廷规矩甚严,这绿禾多次触犯宫规,不过是因着阿意的缘故才能留下性命,一旦入了宫,离宫之事难如天堑,这对于绿禾而言是桩好事。”

    他口口声声看似是为了绿禾所想,所以才想着让他离宫,可现在看来,恐怕别有所图。

    谢蘅心头大震,看穿了他的心思,恐怕他早就对绿禾心存不满已久,这才借着这个档口想将绿禾遣离。

    谢浔安心思纯粹,不像谢蘅那样轻易间就想到深处,不假思索反驳,“可是若是绿禾走了,宫中不就只剩下阿姐一人……”

    “怎会只剩下她一人?不是还有我陪着?”萧灼适时接上他的话,其中意味不容辩驳,凌厉犀锐,索性,他也不再去管谢浔安如何想的,谢家能够做得了主的,只有谢蘅。

    “岳父以为如何?”

    他勾着笑,笃定从容,似乎认定了谢蘅会应下此事。

    宫里头想要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死去的办法还有很多,他可以让绿禾死去,叫谢枝意无从查寻她真正的死因,但到底不愿将此作为罅隙横亘在二人之间,未免节外生枝,还是让绿禾离去,已是他最为大度的做法。

    谢蘅已被他凉薄的性子惊骇住,遍体生寒,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萧灼竟对谢枝意的掌控可怖如斯,偏偏,她尚蒙在鼓里,并不知情。

    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比起知晓一切而言,要快乐的多。

    谢蘅不得不选择低头,绿禾虽说只是一个婢子,但谢枝意对她感情深厚,要是她真的死了……

    “我会和绿禾说明此事。”

    他不安地看向谢浔安,心中迟疑,不知将儿子留在盛京到底算不算一件好事。

    终究,从以前到现在,他始终别无选择。

    有他这句话,萧灼心头大定,“岳父能想通这些再好不过,这些事情就别叫阿意知晓。”

    步步筹谋,似要编织一张大网将谢枝意牢牢束缚其中,挣脱不得,窥探不到事实真相。

    毕竟,他那样一颗丑陋的心怎能令她看穿?-

    厢房内,婢女们端上新鲜瓜果和糕点,对于几日后的离去卢氏依依不舍,牵着谢枝意的手迟迟不愿放开。

    “阿意,过去的那些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他待你如何?”

    作为母亲,最在乎的就是她的幸福。

    谢枝意一想到昨夜折腾至天明脸颊不由一片绯红,轻声道:“自然很好,娘,你就不用挂念了。”

    她不想停留在这个话题上,将荷包中的香取出递了过去,“前些日子听说你睡得不踏实,这是宫中的香,不知府里头的大夫在不在,让他瞧瞧你能不能用。”

    今日正好是卢氏看诊的日子,原本卢氏想着女儿女婿登门打算换成明日再看,但谢蘅说什么都不同意,生怕耽误了她的病情。

    此时沈姑姑几人都候在门外,屋内就她们母女二人,卢氏没有多想直接让大夫过来把脉。

    这位大夫是京城中有名的圣手,和先前太医院请来的太医不太一样,他有些本事,不喜欢宫廷繁琐的规矩,便在京城里头开了家药铺,偶尔上门给人看诊。

    得了这位大夫的调理卢氏的身体已经好转不少,等到谢枝意将荷包中的香递给他后,大夫的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又恢复如常。

    谢枝意自然没有放过大夫面上的任何表情,心头微动,“大夫,这香可能助我娘亲安眠?”

    当着卢氏的面,大夫却将香递还回去,“这香不适合谢夫人,我这里有一味安神散,会更适合谢夫人,还请太子妃准备纸笔。”

    谢枝意不疑有他,先是将荷包收好,然后帮着研磨墨汁。

    书桌隔着内寝有一段距离,大夫取过狼毫笔将安神散的药方一一写下,等到墨迹干涸,谢枝意谢过伸手就要去取那方子,耳畔却听大夫忽而开口道:“多年前,老夫曾在一本古籍中看到过一种制香的法子,此法极为诡异,要取人之血制香。”

    “实不相瞒,太子妃的那道香,和我见过的别无二致。”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钟情香

    花窗外日光朗润, 将这世间照彻得格外分明。

    几乎在大夫话音落下刹那,谢枝意浑身一僵,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犹如当头棒喝, 半晌,方不可置信找回自己喑哑的声音,“大夫,您所说的香到底是什么?”

    大夫瞧她这模样看出来她定是被人诓骗了,她身份尊贵,这种阴毒的法子用在她身上真真可怖如斯。为了自己的性命, 他可以选择不说, 但作为医者, 他又着实不忍心。

    “那香名叫钟情香。昔年有位姑娘爱上一位情郎,情郎却心有所属,姑娘便用自己的血溶进这香中,夜夜在情郎的房中点燃, 久而久之, 情郎用惯了这香就离不开那位姑娘,更会对那位姑娘生情。”

    “此香不同于坊间阴私的媚.香,却比媚.香更为霸道。一旦用了这钟情香日子一长就会叫人愈发离不开制香之人, 不论是从身还是到心。实不相瞒, 我虽不知此香具体的制法,而且那还是古籍上的,本以为是久远失传的东西,不曾想今日竟然真的见到。”

    他解释得有理有据,谢枝意却如坠冰窟,恍然间, 她开始回想到底是什么时候触碰到的这抹香,是这次回了盛京之后吗?还是……更久之前?

    “大夫,您又是如何一眼看穿此香的?”

    这世间的香千千万,能叫大夫一眼看穿的,必定不同寻常。

    大夫见她似乎还有疑虑不由深深轻叹,“因为太子妃的手。”

    “什么?”

    谢枝意下意识摊开手,不知何时,她的腕骨处竟然多了一株隐约的桃花痕迹,花瓣还未彻底舒展开,却像是能在风中舞动,晃进眼底却无半分美好,就像是侵吞着她血脉的凶兽,一点点将她蚕食。

    “想要用钟情香还需太子妃的血,二人血液交融,此香方能发挥作用。经年累月,就会在手上留下桃花的清浅印记,方才太子妃递荷包时老夫不小心瞧见,故而才有此猜测。”

    听到这里,她已经听不下去,甚至连自己腕骨上何时多了一道桃花的痕迹都不知晓。

    “大夫,可有……破解之法?”

    她面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显然得知真相后大受打击。

    大夫不忍,终究无能为力,“这桃花印记看起来初初显露,显然这钟情香已经发挥了作用。既然有了桃花印记,这香,已经无法破除。”

    说到最后,大夫深深鞠了一躬,“还望太子妃莫要将此事泄漏,老夫于心不忍才将真相禀明。”

    谢枝意明白他的意思,能够对她下钟情香的人显然是她的身边人,而最有可能的只有那一个。

    倘若知道是这大夫告的密,恐怕那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斩草除根。

    脸色更为煞白,她撑着桌子才勉强站稳,一颗心浸入寒潭,冻得她四肢百骸都在颤抖。

    “阿意,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可是出了什么事?”

    送走大夫,卢氏瞧着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担忧不已。

    苦涩不断翻涌,她想哭泣出声,却只能将苦楚统统咽回去,卢氏就要走了,她不能将这些告诉她,甚至还要伪装平安无事。

    “阿娘,我没事,兴许是昨夜歇息晚了些有些头疼。”

    她轻声说着,面色看似平静。

    闻言,卢氏提起的心稍稍放松,又忍不住提点几句,“成婚之初男子最喜床第之事,他虽宠着你,但也别太纵容了,到底身子才是自己的,有些时候受不得就冷着些,或者是用旁的法子。”

    想了想,她又从箱子里头抽出几本避火图递过去,“这些你好好收着,身子要是受不住也不必日日承欢,左右上头还写了别的方法。”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句,“你且放心,不会是让殿下找别的女子。”

    可惜,若是之前谢枝意定然还会存了几分心思在这上头,可现在她得知了钟情香的真相,惶恐都来不及,又怎会上赶着同他办那档子事?

    到底出于卢氏的一番好意她没有拒绝,收是收了,之后应当也是压箱底的存在。

    昨夜至今时,不单单是身心疲倦,更得知了钟情香这种诡异东西的存在,一颗心仿若蒲草浑浑噩噩不得安。

    回了闺房,她将众人遣散,阖上眼本想歇息一会儿,怎知囫囵陷入一场荒诞的梦境。

    那是一间道观,一人身着道袍端得翩然出尘,他静坐在一方紫檀木桌前,宽大袖袍宛若流云,骨节分明的手把玩着一柄锋锐匕首,刀尖寒凉。

    匕首割破手指,一滴滴嫣红的血坠落在瓷白洁净的白玉碗里,疼痛并未让他流露出任何痛楚,反倒神思愈发清明。

    鲜血混进香粉中,气味诡异沾染着隐约的血腥,到了后来又尽数被香味遮掩,再也嗅不到任何古怪的气息。

    而他勾着唇,手中古书摊开,窗外闯入的清风拂过那卷书不断翻页,风声止息,最终停留在其中一页。

    谢枝意抻长脖颈想要看清那页的内容,更想看清眼前之人,正要凑近,那人豁然抬首,一张清隽的脸庞熟悉又陌生,惊得她几乎魂飞魄散。

    “阿意,阿意……”

    旖旎温柔的声音像是一滴水汇入大海,从冗长诡谲的梦中醒来,甫一睁开眼睛,就看见梦中之人近在眼前。

    萧灼将她的手扣在自己的掌中,抚摸着她的纤纤玉指,似有若无,他的指腹暧昧般从那处隐约有桃花痕迹的腕骨滑过,眼底笑意温和如水。

    见她醒来,他唇角笑意未变,而是用更温柔的声音说道:“阿意,天色已晚,我们该回宫了。”

    那场梦和大夫所说的话交织在一起,此刻她的心几近被惶恐占据,下意识就想要将手抽离,离她远些。

    然而她才稍稍流露出抗拒的神色,萧灼就已敏锐察觉到什么,“阿意今日怎么了?似乎……对我有些疏离?”

    只要是关于谢枝意的事情,他都洞若观火。

    谢枝意不得不紧攥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不断思考着大夫所说的话,或许……或许是大夫看错了呢?再或者,是她误会他了?

    没有任何关于钟情香的证据,只是从一个素昧平生的大夫口中说出,那么这件事当真是真的吗?

    倘若再次误会了萧灼,那才是对他的伤害。

    谢枝意垂下眼睫,掩住心底深思,“没什么,是你误会了。”

    她轻声开口,看上去还未睡醒的样子,甚至主动贴近他胸膛,“夫君,回宫吧!”

    谢家找寻不到真相,唯有回到东宫才能找到关于钟情香的蛛丝马迹。

    一颗心起起伏伏,像是浸泡在雪水中,一面沾染着寒冰,而另一面则被和煦日光曝晒,她只能掩耳盗铃让自己暂且不要继续思考这件事情,直到找到证据为止。

    她的主动接近令萧灼心头欢喜,也没再深思她方才的异样,二人好似又恢复了往日恩爱夫妻的模样,直到夜间沈姑姑入内正欲将香炉点上,谢枝意这才出声阻止。

    “今夜不用点香了。”

    沈姑姑诧异看了眼一旁的萧灼,又迅速收回视线,“太子妃,您往日不是最喜欢伴着这香入眠么?”

    就连萧灼也在此时抬首,烛光摇曳,细碎光线落入他瞳孔,掩去其中的晦暗难明。

    谢枝意自是察觉到了,暗暗摁住掌心,佯作平静道:“之前我夜间睡得不大好,这才用了此香,现在这香用腻了,想要换成旁的。”

    “这……”

    沈姑姑有些迟疑,不知该如何是好,倒是萧灼挥了挥手让她离开,这才看向谢枝意,目露幽深,“阿意对这香腻了?”

    他语气和缓,问得稀疏平常,像是静海中涌动的逆流,窥伺蛰伏。

    谢枝意根本不敢同他对视,深怕自己没能隐藏好情绪被他发现,“嗯,只是想换一种。”

    空气似乎滞了滞,格外凝重,谢枝意心跳如擂鼓还以为他觉察到什么,遽而听见他轻声一笑,“不过是换一种别的香,小事一桩。”

    甚至,他还贴心地让谢枝意自己去库房里选香,不论哪一种都可以。

    他的从容不迫叫她心惊胆战,可库房里头那么多的香,谁知道这里头有没有被他动过手脚,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有选。

    “都不喜欢么?”萧灼温声问询。

    谢枝意摇了摇头,不想暴露真实想法,“有夫君在我身畔入眠,何必还需要旁的香?”

    得了她这一句,萧灼心情极好,面上笑意更深些许,“阿意成婚后,说的话越发动听了。”

    谢枝意红着脸低下头,好似羞赧未再多言。

    因着昨日夜间和今晨太过放纵,今夜萧灼依言未再动她,只是将她圈在怀中就寝。

    这一夜未曾点燃蘅芜香,谢枝意一觉天明,等再次醒来时萧灼已经不见了踪影,摸了摸冰凉的床榻,应当上朝去了。

    正这般想着,忽而腕骨传来些许发烫的感觉,等她低头看去,只见那处桃花印记越发明显。

    她的呼吸骤然一滞。

    怎么会?昨夜她分明未曾点香,可看这痕迹,怎么会越来越明显?

    难不成,这里头还藏着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更多的秘密

    殿前, 朝臣们正开口禀报近日发生之事,倏然间,发生了桩意外, 高坐于龙椅上的萧禹竟是吐出一口血昏厥过去。

    出现此变故, 朝会未再继续,萧灼立即命太医院里的人给帝王看诊。

    “恐是大皇子之死让陛下忧伤不已,再加上这么多年心结依旧,陛下不该多思多想,当平心静气静养一段时日。”

    太医的这番话让人心惊不已,毕竟这么多年萧禹都是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就连先皇后离开的时候肝肠寸断都能继续支撑至今, 怎会因为萧忱的死就变成这样了呢?

    萧灼脸色沉凝如霜, 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直到萧禹命其余人退下他才走上前,“为何不告诉我?”

    不知不觉间,这么多年过去萧禹的头发早已发白大半, 他已不再年轻,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似是像在透过他看清另一个人,目光浑浊幽暗。

    “嫣儿离开的时候朕就应该跟她一起走,只是那时候对你放心不下, 如今你已成了婚, 这天下之后也该交到你的手上。”

    甚至,萧禹想要将传国玉玺放到他手里,萧灼却避开,“父皇的身体还算康健,儿臣可暂替监国。萧忱之死的幕后凶手还未寻到,父皇当真愿意在此时离开?”

    “你该知道, 除了你,其余几个儿子朕从未放在心上……”

    萧禹此话说得凉薄无情,他将所有的真心和爱都给了先皇后,更对二人唯一的血脉偏宠多年,这话若是被端妃几人听了去,更会伤心欲绝。

    可一个人的心就那么大,根本给不了旁人。

    显然,多年郁结于心的心结始终盘桓在心口迟迟未散,萧禹已经不是第一次生出要找先皇后的念头。

    萧禹对于生母的深情在萧灼看来可笑至极,“父皇,她从未喜欢过你,她心心念念的只有那个人……”

    萧灼起初并不明白为何生母对他不喜,直到后来才得知了真相,所以就眼睁睁看着她放火点燃宫阙,最终葬身火海。

    “就算只念着那个人,就算是死,她也只能葬在朕的身边。”一旦提及先皇后曾经的那位夫婿,就像是触碰到了逆鳞,萧禹神色极为不悦,“你莫忘了,你的身体流着朕的血脉,现如今你还能诓骗得了长乐一时,你以为当真可以瞒她一世?”

    作为生父,萧禹太清楚要怎么刺痛萧灼,他的唯一软肋就是谢枝意。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萧灼的脸色变得更为沉郁,显然,这番话让他想到自己从前用过的诸多手段。

    “关于这点,我自是不会步父皇后尘,阿意与我情投意合,否则当初也不会答应成婚。”

    “是么?那你每个晚上都让人在她房间安置的蘅芜香呢?”萧禹冷笑,“那香根本就不是蘅芜香吧?其中真正的作用是什么,你不会不知道。”

    萧灼并不想继续听下去,“父皇,你太累了,该好好歇歇。”

    “朕也不想和你说这些,别忘了明日让道长入宫一趟。”

    自古帝王追求长生,萧禹不然,他求的却是他和先皇后的来生。

    萧灼垂下眼帘掩去瞳孔的深色,抬脚跨出凌霄殿,光线落在他清隽的面庞,随着殿门合拢,所有黑暗尽数落在身后-

    谢枝意再一次来到藏书阁,和上一次想要寻找的东西不同,这一次她有了别的目标。

    藏书阁中的藏书浩如烟海,她不可能去问这里的人,只能一本本翻找。

    她先寻找的是关于“制香”的各种书籍,这些书籍有各种古法香的制法,然而翻看大半,都不曾见到书中提及任何关于“钟情香”的信息。

    难道……那位大夫在撒谎?

    可是看他当时言之凿凿,并不像说谎的样子,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还未找到。

    她沉浸在寻找制香的书籍之中,身后一道脚步声渐近,随即一道温润声音落下:“太子妃。”

    谢枝意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等看见来人才稍稍松了口气,“陆大人,又见到你了。”

    意外和陆乘舟相逢,她庆幸的是还好不是萧灼,否则按照他的敏锐,一定会觉察出异样。

    陆乘舟的视线缓缓下落,落在她手中的那卷书上,他的记忆很好,尤其是关于她的点点滴滴,上次相见时她手中拿的是食谱,而今日……竟是一本制香的书?

    “太子妃喜欢制香?”

    这里只有他们二人,多日来陆乘舟始终按捺着心绪不想让自己过多关注她,可所有的坚持在见到她的刹那终究分崩离析。

    谢枝意听出他的关切之意,可毕竟“钟情香”之事是她的私事,眼下只是大夫一人所言,并不知真假,故而她并不太想告知陆乘舟。

    “嗯,只是随便看看。”她将手里的书放回原位,话锋一转,“陆大人今日来这藏书阁可是寻到了什么线索?”

    陆乘舟并未疑心,听她提及自己之事面露难色,摇首轻叹,“未曾,线索尽断,只能再来这藏书阁里看看还能不能寻些别的蛛丝马迹。”

    对于陆家之事谢枝意颇为感叹,不知怎的,她心念微动,脑海中遽然划过一个人影。

    “说起来,陆大人先前绘的那副人像……”她终于回想起来,为何觉得那人有些眼熟,大抵正是因为她见过相似的画像,“宫中有一人的样貌和那幅画上的人生的很像。”

    此话方落,陆乘舟眸光一闪,倏然怔在原地。

    谢枝意紧跟着往下说,“今日我去了一趟宁寿宫,意外发现太后身边有位嬷嬷从某些角度看去和陆大人画的那副画有些相像,但要说是同一人,又不太可能。”

    “据我所知,那位嬷嬷跟着太后多年,一直处在深宫,应当不太会接触到旁人。”

    对于那位嬷嬷,谢枝意有些印象,过往多年,太后每每从行宫归来身边总是跟着那位嬷嬷,只是当初她并未将太多的注意力放在嬷嬷身上,若非这一次因为陆乘舟的画像,她也不会注意到这点。

    得了她这一句,陆乘舟很是激动,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甚至当时告知谢枝意的时候也只是因此事压在心底多年迟迟未果,可现在柳暗花明,似乎有了一条新的线索,不论如何,都让他看见了新的希望。

    “多谢太子妃告知。”

    陆乘舟摁下心底翻涌波动的情绪,大掌紧攥成拳,此事对他的影响太大了,如若……这真是一条突破口的话,说不定真能寻到当年的真相。

    谢枝意见他如此只希望自己提供的这条线索对他有所帮助。

    她没再藏书阁继续停留,翻阅了不少书籍还是没有关于“钟情香”的相关信息,显然,或许这里没有,那会在什么地方呢?

    “太子妃,今晨陛下病了,太子还在凌霄殿侍奉药汤,恐怕今日会迟些归来。太子让人带了话,您先用膳,不必等他。”

    沈姑姑转述完那番话,让宫人将饭食呈上,样样精致可口。

    因着心里憋着不少事,谢枝意并没有太多胃口,草草吃了些,她心念微动,想到了一处地方。

    “沈姑姑,这条罗裙的花样子尚宫局那里最好还是用黛青色更为好看,还有其上的纹路,便用木槿花吧!”

    谢枝意有意将沈姑姑支开,让她前往尚宫局,等对方走后,她才朝着书房而去。

    “太子妃。”

    东宫的书房有护卫把守,里头存放着重要的东西,寻常人不得入内。

    不过谢枝意并非寻常人,还未和萧灼成婚时她就经常出入书房,护卫自是不会阻拦。

    多日未来书房,书房里的物件摆设还是一模一样,她曾来过书房借阅过几本书,因生怕打搅萧灼办事,几乎都是匆匆过来匆匆离去,嫌少在书房久留,也不曾细看书房的模样。

    她先走到书架前开始翻阅。

    书架上的书大多是古籍孤本,世间难寻,涉及各类的都有,有关于兵法政事,还有天文观星、地方志等等……翻了一遍,并未找到任何关于“香”的书。

    薄唇紧抿,她开始翻找着桌案,直到见到书桌最角落不起眼的地方搁着一方古朴木盒,蹲下身,她将其打开。

    木盒空空荡荡并无任何东西,可低头轻嗅,有着熟悉的蘅芜香,仅一瞬,谢枝意的脸色就变得格外凝重。

    这种香味不可能无缘无故留下,显然平时萧灼使用过,只是把里面的东西拿走了。

    他是何时开始制香的,她竟对此一无所知。

    无尽的冷寒不断蹿动,从脚底蔓延至心脏,她将木盒扣上站起身,审视着这个书房。

    这里……一定还藏着更多的秘密-

    夜风凛寒,萧灼裹着一袭冷冽归来时,护卫适时跪在他跟前禀报着今日谢枝意的行踪。

    去了藏书阁并不为奇,只是——

    “她去了书房?”

    萧灼很快就将关注点落在此事。

    护卫沉声回禀:“太子妃在书房中待了半柱香,似乎……似乎在翻找着什么。”

    萧灼没有第一时间回寝宫,而是立即绕道去了书房,他观察细微,很快就发现自己的书有被挪动过的痕迹,至于其它……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书桌角落的木盒上,那处灰尘有被磨蹭过的痕迹,显然被人动过。

    而今日来过书房的只有一人,这是何人动的,不言而喻。

    凉薄夜色,萧灼唇角轻牵,眼底诡谲的锋芒在烛光中跳跃翻涌。

    他的阿意,似乎发现了什么呐……

    第70章 第七十章 怎么就招惹这样一个疯子

    沐浴后的女郎仅着单薄衾衣, 敞开的花雕木窗漏进些许晚风吹动如瀑青丝,婀娜窈窕身段在微醺烛光下分外旖旎。

    萧灼踏入殿内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卷,她的每一缕青丝、每一个动作, 都在无端撩拨着他的心弦。

    回想书房所见, 眸底沉息了瞬,所有暗色蛰伏,缓缓踱步而入。

    “阿意。”他声音轻缓,柔和散落在浓稠夜色中,唇角勾起,一步步朝着她而去。

    声音方落, 谢枝意只要想到今日在书房里种下的种种怀疑, 薄唇紧抿成线, 身子更是僵硬极了。

    即便没有在书房里找到更多的证据,可那方木盒一定有问题,这也导致了她此时根本不想见萧灼,更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他不叫他怀疑。

    “今日我去书房找了些东西, 夫君想要听听么?”

    思来想去, 她还是选择先抛出一定的诱饵,今日恐怕东宫里头的护卫早就同他禀明,他一定心存疑虑。

    只是萧灼似乎并不在意此事, 甚至上前一步想要从她手中取过巾帕替她擦拭, 她无法在有所怀疑的情况下还对他信任坦荡,因而他的手落在巾帕刹那,果断往后退去一步,避开他的碰触。

    仿佛……他就是汹涌的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萧灼眼底的光更为暗沉,面上笑意依旧, 语气自然,“宫中任何地方阿意都可来去自如,不过是书房罢了,阿意在书房里发现了什么,缘何对夫君如此抵触?”

    他将那东西藏得极好,断定谢枝意不会发现,不过是一个空木盒罢了,又能说明什么?

    他的笃定从容并未叫她打消心底疑虑,诚然,她确实没有找到任何的证据,可正是因为这点才更叫人疑心。认识萧灼时至今日,他不会在书房里搁置无用之物,更何况空木盒里的香味她很熟悉 ,确定是蘅芜香无疑。

    种种疑点串连成线,纵然没有证据,她也不会让他靠近半分。

    “夫君,我只问你一句,蘅芜香可是你亲手所制?”

    不等他回答,谢枝意紧紧凝着他的眼睛,一瞬不瞬,不想错过他脸上任何的表情,“我只想听见实话,你知道的,我最厌恶的就是撒谎。”

    这般和他对峙,萧灼已经没了撒谎的必要,事实上,他本以为可以一直隐瞒下去,而今她发现了端倪,怀疑到蘅芜香上,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阿意这么聪慧,既然猜到了,何必还要刨根问底?”迷离夜色和烛光交织,烛光一分为二落在他高挺鼻梁,半明半暗,“有些事情,都不知晓才不会叫人多思多想。”

    听到这话,谢枝意的心已经彻底凉了大半,狠狠攥住拳,面上染上一层薄怒,“所以——你所说就是要我捂住耳、掩住口鼻,当个聋子瞎子么?”

    轻叹了声,他的语调温柔入骨,带着几分纵容和宠溺,“阿意,我只是觉得这样对你更好而已。”

    “你所谓的好真是叫人可怕,那种阴私的手段你是从哪里学来的,我从未想过你会将那种‘下作’东西用在我的身上……”

    事到如今,谢枝意已然不知他到底还剩下几分真几分假,温文儒雅的皮囊下掩藏了多少黑暗,他怎能这般无耻,哄骗着她团团转?

    心底破开的裂缝不断放大,宛若冷风卷过冰原旷野不断疯狂灌入,冻得她浑身都在颤栗。

    牙关紧咬,眼中对他的情意早已不在,只剩下偌大的恐惧。

    几乎,用尽了气力,她才艰涩道出那一句,“给我解了。”

    因着心绪剧烈浮动,手腕上桃花印记愈发滚烫,她不想再看见那样的痕迹,更不想看他。

    腰肢抵在身后桌案,月华流泻而下落在她清冷如霜的面庞,有那么片刻,就好像她会乘着月色离去,彻底消失在眼前。

    花窗涌动的夜风吹熄了殿内烛火,刹那,殿内陷入一片黑暗。

    半晌,黑暗中传来一声散漫轻笑,“原来……阿意已经知道了这么多。”

    顿了顿,他拖长尾音,声音宛若林间丛莽吞吐的蛇信,“但是阿意,我无法将此解开。”

    谢枝意的面色变得更为苍白,“你什么意思?你做的‘钟情香’为何解不开?”

    脚步声越来越近,等到她察觉到的时候,方才对峙之人已经近在眼前,雪色皓腕被他紧扣在手中,清晖月光,将桃花印记映照的清晰分明。

    而他的脸庞温润如玉,笑不达眼底,“这般美的桃花,是属于我的,不该解开。”

    那双晦暗幽深的目光直勾勾撞入她的眼底,无数墨云暗潮翻涌,不过一眼,就叫人毛骨悚然。

    他阴私,他下作,他卑劣不堪,他不择手段。

    从前种种过往不断从脑海中划过,脑袋似被人重重敲了一棍,声音颤抖发涩,“从我回到盛京那日,你是不是就在筹谋算计了?什么受伤,什么武安王,甚至跪在凌霄殿求情都只不过是为了我能心甘情愿嫁给你,对不对?”

    只要不断回想,更多的记忆涌入,也叫她更为惊颤面前之人的可怖如斯。

    “阿意,准确来说,应该是三年前。”

    既然已经被她知晓,萧灼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甚至,在瞥见她得知真相的霎那,更多的是一种肆意畅快的感觉。

    他的爱意是那般汹涌澎湃,恨不得将她淹没其中,他竭力维持着这种温润谦和的虚伪模样,都抵不过他还是奢望过想让她看清真实的那个自己。

    那个——行走在无边沼泽悬崖边上的那个人,想要将她天上这轮皓月拽入深渊的那个人,那才是真真正正的他啊!

    阿意合该爱的,应该是最真实的他才对。

    已然拥有,深入骨髓后就是更为癫狂的占有和疯魔,他早就病的不轻,对她浓烈的占有欲不断喧嚣,已经不再满足,像是贪得无厌的饕餮,还想得到更多。

    “我从未想要放你离开盛京,只是当时武安王势力繁复,又在东宫安插人手想要下毒,不得不避开锋芒,蛰伏三年。阿意。这三年你在江南道的事我都知晓得一清二楚,你走过的每一条路,吃过的每道菜,我都让人绘成图纸、仿制一样的吃食,就好像那三年,我也依旧陪伴在你身边……”

    他絮絮说着分离的那三年从未和旁人道出的无数心事,桩桩件件融汇在一起划过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紧紧裹挟。

    他的深情款款,言辞温柔眷恋,却只会将她推得越来越远。

    她这才恍然,她以为曾经逃离的三年,不过是他手中纸鸢的一根长长丝线,稍稍放松,就能叫她飞得更远,可实际上那根掌控的丝线始终紧握在他的手里,他给的,不过是掌心的自由。

    她怎么就……招惹到了这样的一个疯子呢?

    想要苦笑出声,却发现自己早就失去了同他辩驳的力气,曾经过往的情意都是一步步精妙的算计,他要算计她对他沉沦动心,主动舍弃江南道的自由,甘愿留在他身边。

    多么可笑啊,她曾以为他会改变,到头来,是她对自己太过自信,也对他太过信任,才会导致今日所有谎言戳破,他的面上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懊悔。

    他或许还在沾沾自喜,自鸣得意,可在谢枝意看来,桩桩件件都是龌龊下作,恶心至极。

    月色如水漫过,经她霜雪的脸颊流淌着,怒到最后浑身早就感受不到更刺骨的冷意,薄唇哆嗦着,骂了他一句。

    “萧灼,你真不是人。”

    她本就被这重打击吓到,脸色苍白如雪,月光更为清冷凉薄,都比不上她的那颗心直坠冰窟,毫无半分温度。

    她不再叫他“阿兄”,也不再亲昵唤他“夫君”,腕骨处的桃花印记隐隐灼烫,气的她口不择言。

    “我知道阿意心底还在怨我,恼我,可是我这般做都是有理由的,倘若不这般,阿意又怎么可能留下?”即便在谢枝意如此盛怒的情况,他依旧维持着谦和温雅的姿态,眼底温存落着不忍,抬起手就想拭去她眼尾沁出的泪痕。

    偏头,她避开了,不想被他触碰。

    “这些都不是理由,你想让我相信的那些都在骗我不是么?时至今日,我已不知你口中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你真是太可怕了……”

    他的心计手段无一不叫人胆寒,她原以为他坐在这个位置上拥有这些并无为过,甚至用这样的手段对付他人也不会放在心上,但有一日,他终将这些统统用在自己身上时,她才感同身受到可怖如斯的惶然和惊悸。

    甚至,她想到了萧凛曾经骂过他的那两个字。

    ——畜生。

    可不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畜生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样的人她怎会落入他步步为营的圈套之中,甚至画地为牢留在他身侧?

    以及那种诡异查阅不到任何信息的“钟情香”,除了这些,他是不是还做了更多的事情?

    她眼底噙着的泪意始终坚持着萦绕在眼眶,萧灼瞧着愈发心如刀割,以及心底隐约升起异样的快意。

    这般张狂的爱不应当遮掩,就应当尽数让她知晓,从以前到现在,他都在渴盼着这一日。

    “阿意,那些手段纵然不堪,但都是为了得到你。至于你所说的香不会对你的身体有任何伤害,毕竟我爱你都来不及,又怎会让人伤了你?”

    以往的深情此刻早已扭曲变味,谢枝意冷眼看着他柔情温润的模样,倏然抬起了手。

    风声呼啸,落掌声极大,他没有避开,任由她那一巴掌直直落在脸上,留下通红的掌印。

    她的眼底写满厌恶,排斥,以及逃离和躲避。

    “你这个疯子,这种时候还要这样装下去么?你就不觉得恶心?”

    “什么算恶心?是露骨的掌控欲还是……”

    因着那一巴掌,一直以来面上伪装的和善温柔消失殆尽,眼底划过一抹嗜血的阴鸷和狠戾,这才是真实的那个他。

    放纵目光肆意逡巡着她的脸庞,他未再掩饰克制,蓬勃的欲汹涌而出,恶意盈满心头,拽着她势必要从天上月坠入沼泽之地。

    “躺在我身、下浪/叫的时候……”他的视线黏腻,像条毒蛇,毒液已经深深刺入她的脖颈,“那时候,你怎么不觉得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