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太炸裂了!我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过了一会儿, 才有人重新发言。
【825楼:可是……怎么看,宿音同学也不可能会模仿季悦吧?图啥?】
【826楼:对不起……我就是当时传播流言的人之一,所以我记得挺清楚的, 当时说宿音同学故意模仿公主的言行, 试图勾引四位少爷。毕竟,众所周知,四位少爷在这之前对公主都很不一般。】
【827楼:对对对!这件事在论坛还闹得挺大的, 学校里也在疯传,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 相关帖子都被删除了, 骂得最狠的那几个还被请到办公室去喝茶了。】
【828楼:我也记得,当时莫名其妙就开始这么传了。现在想想,真是细思恐极, 不会有人在背后搞事吧?】
【829楼:我靠!真的离谱, 就大美人这个样子, 还用得找引起别人的注意?她只是路过,我都会跪下来狠狠求她垂怜呜呜呜……】
【830楼:天哪啊啊啊啊啊啊!我还骂过大美人大夏天戴口罩是个神经病QAQ我还有救吗?】
【831楼:不是吧, 刚进来就看到你们全都倒戈了。不就一张稍微好看点的脸,至于吗?】
【832楼:哦豁!我就说楼上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原来是楼主发照片那层楼被抽了啊。】
【833楼:嘿嘿嘿~我存了, 但是我就不发出来,不懂大美人的人有难咯!】
【834楼:不要转移话题, 我就问问, 到底有多少人骂过大美人?现在道歉吗?】
【835楼:我骂过呜呜呜, 对不起!】
【836楼:我也……对不起!】
【837楼:对不起!】
……
男大学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申删请求通过之后, 再度返回帖子,看到的就是一大群人刷起了“对不起”。
真就离谱, 当初没什么证据的流言传得飞起,现在见到大美人的照片了,就突然长脑子幡然醒悟了,还有比这更不要脸的一群人吗?
幸好我当初没跟风,凭这个应该就胜过好多人了。之后再让宿音同学看到我的诚心,说不定……嘿嘿。
男大学生盯着手机屏幕,一脸傻笑,激荡的心几乎要和上扬的嘴角一起飞到外太空去。
这个帖子也顺理成章地荣登榜首,在置顶的位置上没下去过,底下的留言每时每刻都在新增。
联动的还有被删除了的“美神降临贴”,之前所有人都觉得楼主太浮夸了,现在他们觉得:楼主真是个慧眼识珠的天才!宿音同学不就是美神降临吗?没有比这更贴切的了!
宿音的生活也开始变得丰富多彩起来,具体表现在——
每堂课来旁听的学生总是格外多,还有人扒在窗户上也不嫌累;走在路上总会遇到莫名其妙就撞树的同学,走过去帮忙对方的鼻血却流得更凶了;在食堂吃饭,周围安静得不像样,可一抬头声音又恢复了;最常去的图书馆最近人流量爆满,好像所有人都突然开始变得爱学习了起来……
宿音只觉得奇怪,陈思思却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早在美人室友决定不戴口罩那天起,她就对这样的情况早有预料。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人还算是有分寸,虽然很狂热,但言行还算是正常,没有影响到校内的正常秩序和日常生活。
就这么过了几天,一则爆炸性的新闻替代上述的帖子席卷了整个洛顿学院,引起了新一轮海啸。
“救命!今天下午季家召开的记者发布会你们看了吗?”
“我只看了两份钟就没看了,咋了?”
“太炸裂了!我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你直接看直播录屏吧。”
*
屏幕上的年轻男人生就一张瘦削的面孔,看上去似有几分疲惫。
但当媒体的镁光灯对准他,那双细窄的眼皮掀起来时,疲惫感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唯余冷峻。
“各位下午好,我谨代表季氏集团对各位的到来表示感谢。接下来,我将就前不久的风波作出具体说明。”
“私生子的言论完全是子虚乌有,这不过是一桩抱错的意外……”
“她们的确是互换了人生。鉴于双方都已经成年,季家会考虑让一切回到原位……”
“是的,我的亲妹妹也就读于洛顿学院,但还请各位不要去过多打扰她……”
“她是季家唯一的千金,季家永远都会对她敞开大门。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各位把刚才这句话转述出去,让她看到……”
“由于一些误会,我们暂时未就此事达成一致,但我相信她很快就会回到季家。”
发言台上的青年神情笃定,眉宇间却暗藏了几分落魄。
底下众人不由得都发出了一阵唏嘘。
谁见过季家少爷这个模样?没人见过!这得有多喜欢那个新找回来的妹妹啊!
不过那真千金也是,看到季家这顶级豪门的泼天富贵不心动的话,看在这个哥哥诚意这么足的份上,也该心动了吧?!
当晚,一个关联了直播录屏的话题空降热搜。
#季氏集团官方唯一指定大小姐,你哥等你回家呢#
【啊啊啊前排!好刺激啊!还以为真假千金会撕逼,没想到季家直接就承认了真千金才是唯一的女儿。(热评1)】
【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这个发言人很帅吗?听说还是季家少爷,呜呜呜呜我要是他妹妹该多好,都不用隔空喊话我马上回家!(热评2)】
【OMG,豪门就这么无情吗?为了亲生女儿,养了将近二十年的假千金说不要就不要了?(热评3)】
看到这里,季悦终于再也忍不住,狠狠将手机砸向了地面。
转身趴到床上低低痛哭起来——她不敢哭得太大声,当无人在意的时候,眼泪就只是弱酸性的透明液体,毫无用处。
季悦想不明白,为什么局势会转变得如此之快,短短几天时间,她就失去了从前拥有的一切,快得就像一场幻梦。
可每天在家里,妈妈表露出的复杂目光,爸爸时不时的训斥责骂,佣人的漠然无视,都在告诉她。
是真的,全都是真的……
忽然,楼下传来了一阵熟悉的汽车引擎声,在沉寂的别墅外显得无比刺耳。
季悦不受控制地站起身走到了窗边,透过低垂的夜幕,看到了正从车上走下来的年轻男人。
那正是视频里发布会的主人公,是她的哥哥,更是她的恋人。
但也是这个人,亲口抹杀了她在季家的地位,让她从季家大小姐变成了一个鸠占鹊巢者!
于是,季崇回到自己的房间时,便见到了在门口等候多时的季悦。
他视若无睹,径直伸出手去开门,却被猛地打掉了。
季悦的语气带着兴师问罪的意味,眸中的怒火一览无余。
“哥哥,你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季崇退开半步:“解释?解释你本来就不属于季家吗?”
没有温度的话语像是兜头浇下的冰碴子,瞬间将季悦淋了个透心凉,满腔的委屈都湮灭得一干二净。
她双眼极力睁大,想要从对面那张脸上看到从前的温柔模样。
可是失败了,她什么也没有看到,只看到了冷漠和隐藏得极深的厌烦。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眼泪不受控制地蜿蜒而下,季悦不知道自己的悲伤、愤恨、绝望,是因为失去了爱情,还是因为失去了留在季家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而在她对面,年轻男人轻轻皱起了眉。除此之外,再无多余的动作。
真是太可恨、太可悲、太可笑了!
仇恨伴随着愤怒滋生,季悦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转变的呢?是生日宴会那天吧。
美到极致的少女露出真容,什么都不用做,便有人为她解除一切烦心事。
所以她的家人、她的恋人、她赖以生存的一切都被夺走了!
泪珠流到嘴边,咸湿的味道顺着口腔漫进心头。这一刻,季悦忽然福至心灵。
她望向季崇:“我知道了!那些消息都是你透漏出去的是不是?你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开一场记者发布会,好用舆论逼迫宿音回到季家对不对?”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季崇面不改色。
“那天晚上我在书房外都听到了!宿音不想让我继续待在季家,她想做季家唯一的女儿,但是爸妈没有答应。”
季悦的思路越来越清晰,语速也越来越快,“然后第二天宴会上的事情就出现在了新闻上,还影响到了集团的股价。你顺势提出召开记者发布会,还在发布会上说了那样的话,引得外界对你很是同情。”
“你太可怕了季崇!”
听到这类似于指责的话,季崇依旧从容:“你难道以为发布会仅凭我自己就能做主吗?这些都是和爸商量过的。”
一下子,季悦如鲠在喉。
短暂的失语之后,似乎是要将这段时间以来受尽的所有委屈都发泄出来,她不可抑制地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你也爱上她了是不是?她可是你的妹妹!你是不是就喜欢对自己的妹妹下手?你这个变态!恶心!”
“我很确信,音音是我的妹妹。我对她没有超出兄妹范围之外的感情。”
季崇眸光一片冷冽,“你不该觉得自己有违悖伦理的自由,就将这种意志强加到他人的身上。更何况,我是变态我恶心……”
“那答应跟我相爱的你,又算什么?”
季悦双腿一软,瞬时跌坐在地,喉咙里滚出绝望的嘶吼。
她当初自然知道这是不对的,可是跟季崇相爱的诱惑力太大了,尤其是在被告知她并非季家亲生女儿的情况下。
然而,烟花易冷,人心易变。口口声声说爱的人转眼就结了仇。
“回你的房间去,明天会有人上门来谈你的婚事。”季崇扔下一句,便推开了门。
“什么……?”季悦抖着唇瓣。
门口的青年转过身,头顶的阴影落在那张清冷瘦削的面容上,仿若索魂的修罗。
“我说,明天段家的人会来谈你和段星白的婚事。”
如遭雷劈,季悦久久回不过神来。
第22章 争什么争?大美人是大家的!
段家别墅。
“妈, 怎么样?季家答应这门婚事了吗?”
段母刚走进二楼卧室,躺在床上打游戏的段星白便翻爬坐起,迫不及待地问道。
“有什么不好答应的?我们两家联姻, 传出去不是正好帮季家稳定股价?他们高兴还来不及。”段母走到床沿坐下, 戳了戳他的脑袋。
“Yes!Yes!”段星白握着拳兴奋地叫唤起来,咧开的嘴角几乎要到后脑勺去。
段母顺势道:“答应你的事办好了,你也乖乖地给我躺床上, 不许再胡闹。”
无怪她要这么特意叮嘱一番, 前些日子, 段星白从楼梯上摔下去摔得不轻。还不肯遵循医嘱好生休养, 才几天就闹着要回学校上课。
头一次见孩子这么爱学习,段母一时间又是欣慰又是心疼。因而在段星白突然提出要和季家的千金订婚的时候,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妈, 我没事!你不信, 我现在还能起来走两步。”段星白现在心情大好, 一扫前几天的颓势,作势就要从床上下来。
段母连忙拦住他:“别闹。你好好养伤, 养精神了才能出席你和季悦的订婚宴。”
听到订婚宴三个字,段星白俊朗的面容上浮现一抹潮红, 正要咧开嘴傻笑, 又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季悦?!”
他飞扬的眉拧做一团,盯着段母:“妈, 什么意思?怎么是我的季悦的订婚宴?”
“不是你和季悦的, 还能是谁的?不是你自己说的要和季家千金订婚吗?”
段星白嘴角下拉, 脸色变臭:“你别装傻了!我要的是季家真正的小姐, 才不是一个下三滥的赝品,你到底有没有跟他们说清楚?”
“我是一开始说的真千金, 但他们咬死了联姻对象只能是季悦。再说,悦悦这孩子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你小时候也很喜欢她,这不是没差吗?”
“这区别大了去了!”这句话段星白几乎是吼出来的。
“季家不是说音音才是唯一的女儿吗?要不是这样,谁稀罕和他们家联姻!现在又把季悦推出来顶事,这不是摆明了糊弄我们?”
可能是出于隐私考虑,季崇在发布会现场没有提到宿音的名字。
但那天去参加晚宴的人太多,回去相互通通气,季家新找回来女儿的身份在上层圈子早已不是一个秘密。
段星白初时得知这个消息很是震惊了一番,随即就想到了联姻的绝妙计策。
虽然有些另辟蹊径,但也算殊途同归——这样他就能略过恋爱的步骤,直接和小仙女奔赴婚姻的殿堂了!
见段星白冲自己大吼大叫,段母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癞□□想吃天鹅肉,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你这个样子,配得上人家吗?季家的真千金我在宴会上见过,跟你这长得虎头蛇尾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看到妇人疾言厉色的模样,段星白呆住了。
这是他妈吗?她以前不是觉得他是全世界最好的,谁也配不上他吗?怎么现在反倒数落起他来了!
段母贬低了自己的宝贝儿子,转眼就后悔了,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解释起来:“季家好歹养了季悦这么多年,说没有感情是假的,只不过现在大家都盯着,真假千金这事实在不好处理。”
“让季悦嫁到我们家也是给她找个好归宿,明面上她不是季家的人了,但背地里,两家肯定还是当亲家一样往来。”
“至于真千金你就别想了,人家背后可不止季家,还有别人。李家那小子,李子铭你知道吧?”
“那小子在宴会上犯浑,没两天家里就破了产,本人也因为作奸犯科进了局子。这时候季家还因为丑闻自顾不暇,根本腾不出手来呢。”
说完,见段星白垂着头不言不语,段母狠下心接着道。
“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能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家族里的事情也该上心了。好好想想吧。”
“……”
沉默中,门开了又关。
伴随脚步声远去,室内恢复安静。
徒留形单影只的少年烦躁地抓着头发,满心愤懑不知该如何发泄,宛如一只被蛛网困住又挣扎不能的幼虫。
翌日一早。
段母照常端着早饭走到二楼卧室。
甫一推开门,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里面空荡荡的一片,本该吊着腿躺在床上的少年不见了踪影。
*
段星白偷跑出来之后,在路边打了个车赶回学校,就径直跑到第一教学楼,在正门的石柱后蹲守。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费尽周折来到这里,只是一股强烈的急迫感驱使着他,仿佛这一次再不来,就没有机会了似的。
约莫等了十几分钟,下课铃声响起,有学生陆陆续续从教学楼里走出来。
段星白很快发现了自己的目标。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预留出一片真空地带,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没有靠近。
而在这片真空地带的中央,毫无保留露出真容的少女不知道和身边的好友说了些什么,正露出浅浅的微笑。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段星白的心脏顿时怦怦直跳起来,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要告诉音音,这么久没见他很想她。告诉她,他真正想订婚的不是季悦,而是她!
话虽如此,段星白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一方面是因为他的腿伤,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现在实在是太狼狈了。
伤口不能碰水,他好几天都只是擦了身体,没正经洗过一个澡。早上走得也匆忙,只随手戴了顶鸭舌帽,身上的衣服更是皱巴巴的。
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出现在音音面前?
磨了磨牙,段星白刚要转身离开,就发现有道熟悉的身影越过人群,来到了他魂牵梦萦的少女身边。
那人拿着一捧新鲜的百合,分明是素雅的颜色,却几乎要将段星白的眼球灼伤。
裴不言!他怎么敢的?
这崽种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哦对了。
“我只是想提醒你,多亏了我,你才能找到她。”
“要是早知道她就是你要找的人,我肯定早就把照片给你看了。”
“你想多了。都一个星期了,我也没去找过她。”
嘴上说着不会跟他争,结果趁着他不在学校偷家。不愧是他的“好兄弟”啊!
就连捧花的主意,也跟当初的自己一模一样!
段星白一瞬间出离愤怒了,来不及多想,拖着一条伤腿迅猛而上。
冲到裴不言面前,就挥出一拳!
沙包大的拳头裹挟着破风声呼啸而至,等裴不言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结结实实受了这一拳,他顶着肿胀发疼的半边脸,一双桃花眼冷冷地斜望过去。
身为一个花花公子,他最看重的就是自己这张脸。
这一看,裴不言不免挑高半边眉毛,露出几分讶然。
“段星白?你不在家养伤,怎么跑到学校来了?”
四周驻足围观的人群顿时哗然一片。
段星白揭下帽子,以手作梳捋了捋头发,忐忑地看了一眼宿音,只得到清凌凌毫无杂质的一眼。
这才略带失望地将目光调转到裴不言身上,一贯桀骜的眉眼带出狠戾:“我要是不来,怎么会知道有些人装模作样装到了我头上。”
话落,他扬起手又是一拳,这次的着力点在腹部。
“你这点招式,还是太嫩了。”裴不言似笑非笑地说完,一掌握住段星白的拳头,另一只手跟着挥出去。
二人不由分说动起手来,周围又是一阵惊呼。
在慌乱之外,还有些不言而喻的激动。
明天的校园头条他们都想好了:震惊!F4两位少爷大打出手,究竟为哪般?
啊不对,好像是为了……
目光转移到站立在一旁的绝色少女身上,所有人都顿悟了,看热闹的心思也歇了下来。
争什么争?大美人是大家的!
不过这么想着,却没有人敢上去劝架。
这俩人身份贵重,要是劝架的时候不小心伤到其中一个了,指定吃不了兜着走。还不如让他们继续打呢,反正他们的家世旗鼓相当,谁也不怕谁。
在所有人的心照不宣下,场中二人打得越来越厉害,活像有血海深仇一般,专往对方身上致命的地方招呼。
围观人群时不时发出惊呼和叫好声。
有几个偶尔忍不住看向引发这一场争斗的少女,却只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水一般的宁静。
“音音,你看到了吧?这两人这么喜欢打架,说不定有什么暴力倾向,下次遇到了一定要远离!”
陈思思一直苦恼于美人室友对自己容貌的杀伤力没有清晰的认知,唯恐有那狼子野心的猪拱了自家白菜,登时苦口婆心地劝诫道。
“好,都听你的。”宿音唇角上翘,略有些无奈。
其实看到这些人,她心中完全掀不起半点波澜。
只除了季家兄妹……
她没有那么高尚,在得知原著剧情里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巧合之后,还能对幕后黑手保持平常心。
可要说恨,似乎也没到那个地步——她竭力遏制自己不要将多余的心神花费给这些本就不相干的人。
如今的宿音只想好好完成学业,申请研究生继续深造。
转回眼前,争斗已经结束了。
段星白的腿伤很大程度限制了他的行动,最终不出预料地输了。
还输得挺惨。
“手下败将。”裴不言勾起一抹笑,擦了擦唇边的伤口,一字一顿地吐露出这四个字。
咔嚓——
一瞬间,段星白的尊严,碎掉了。
趴在地上的他喘着粗气,目眦欲裂。
现在立刻马上!他要杀了裴不言!!
第23章 他的爱意只是垃圾。
然而, 刚一生出这个念头,段星白便不受控制地眼前一黑。
“嗤,这就昏过去了。”
带着胜利者特有的凉凉讥嘲, 裴不言踢了两脚地上的“躺尸”。
周围的人群也反应过来, 连忙掏出手机拨打了120。虽然他们不敢上去劝架,但帮忙叫个救护车还是行的。
裴不言弹了弹衬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怀着愉悦的心情转过身, 寻思着:他刚才表现得这么好, 讨个赏应该可以吧?
少女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裴不言几乎是一转头就看到了她……还有她身边撑伞的英气青年。
青年气质沉静, 却有一双堪称凌厉的凤眸,看上去很不好相与。
许森……
这是打倒了一个,又来了一个?
即便裴不言知道, 童话故事里的公主身边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恶龙, 但接二连三的出现, 还是让他感受到了不耐。
冷着脸,大跨步向那边走去。
没走两步, 裴不言就脚下一滞。
在他的视野中,绝美的少女微微仰着脸, 冲身侧的英气青年弯唇一笑。弧度很浅, 却动人心魄。
而青年点了点头,凌厉的凤眸里氤氲出薄雾般的柔情。
他们站在一起的画面是那么和谐, 氛围是那么融洽, 就算说他们是恋人, 恐怕也不会有人怀疑。
裴不言眯起眼, 有意识地寻找起自己带来的那束百合花。
在和段星白动手之前,他放在了旁边的花坛上。
可当他的视线扫过花坛, 却只见到了地上的一团烂泥。
洁白秀气的花枝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被人群视若无睹地践踏、碾压,再不复最初的模样。
分明才打了胜仗,裴不言却觉得自己此刻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输家。
他压下这种荒唐的失落感,脸上重新挂起似是而非的笑意,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许少,你也认识音音啊。”裴不言故意叫得很亲密,看向许森的眼神暗含冰冷。
他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也会沦落到做出这种争风吃醋的举动,简直幼稚到了极点,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许森“嗯”了一声,“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裴不言心头猛地一跳。
不知道对方这句话是否意有所指。
在还没正式认识宿音之前,他策划了一场英雄救美。
为了让这个计划更完美,他派人散播了许多关于宿音的谣言,其中就包括宿音和段星白、许森之间的纠葛。
他当时没想那么多。
他只是想着,要让英雄救美发挥最大的效力,就必须让故事的女主角陷入最孤立无援、最痛苦绝望的境地。
寒意渐渐漫上裴不言的全身,他下意识看向宿音。
正对上少女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水光盈盈,却好似覆着一层冰雪,生冷疏离。
呼吸蓦地一窒,裴不言的胃部不自觉痉挛起来。
少女几乎很少正眼看他,这让他潜意识忽略了她对自己的冷淡,只顾着一味的穷追猛打,还将她的拒绝当做是摘取胜利果实所必经的考验。
裴不言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束被摧残的百合。
他精心挑选的花束,不过是其余人眼里的垃圾;正如他捧着一颗真心展露出的爱意,在少女眼里也只是一文不值的废物。
“我们走吧。”这次是宿音轻声开了口。
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里,她更想趁着这个功夫去图书馆里多看两页书。
一直在旁边近距离吃瓜的陈思思回过神,握着许森送来的另一把遮阳伞,心念急转,连忙摆手。
“哎呀我突然饿了,想去食堂吃点东西。音音你和许森学长先走吧。”
蹩脚的理由配上她挤眉弄眼的暗示毫无说服力。
面对好友的调侃,宿音招架不能,双颊迅速浮上一片薄红。
许森也不遑多让,好在他只是耳根微红,面上撑得住,朝陈思思颔了颔首,便自觉地和宿音并肩走在一起。
炙热艳阳之下,二人靠在伞面的阴影下,亲密得宛若天生情人。
裴不言张了张嘴,来不及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额头上不自觉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
黑暗侵袭的速度太快,段星白只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片冗长的梦境。
在梦里,他依然是段家少爷,洛顿F4之一。他和宿音的相遇依然是在学校的门口。
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有对宿音一见钟情。
天性骄傲的大少爷就算做错事了也只会把责任推到另一个当事人身上,他不觉得自己开着豪车占用非机动车道是错的,也不觉得自己需要向被撞的少女道歉赔偿。
他只是觉得麻烦,反正只是撞到了又没有受伤,为什么非要斤斤计较?
是看到他对之前同样被撞到过的季悦另眼相待,所以想用相同的套路扒上他,飞上枝头变凤凰吗?
大少爷肆意任性惯了,当着来往的人群,将心里恶意的揣测一一吐露出来,顺便得意于自己慧眼如炬,没有上了这个大当。
这件事对大少爷来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没几天就忘得一干二净。再一次见到少女,是两个月之后。各种不像话的流言满天飞,她求他帮着澄清一下,只要说明事实就好。
那时大少爷已经和季悦在日常的打打闹闹中互生情愫,也知道了这是心上人针对少女的阴谋。想当然的,他拒绝了。
后面的事情越发不可预测,流言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不过大少爷可腾不出闲工夫去关注,他正忙着和那几个同为F4的兄弟争夺心爱女孩的芳心,又怎么会记得只见过区区两面的无关人员?
树叶由绿转黄,日子渐渐步入初秋。
听说学校里有人跳楼自杀时,大少爷正为没能获得心上人的青睐苦恼,双手插兜撇了撇嘴:“谁啊?比本少爷还经不起风浪。”
生命脆弱如纸,竟承载不了轻飘飘的言语。
……
“呼!”段星白睁开眼,猛然惊醒。
入目是一片纯白天花板,鼻尖充斥着病房特有的消毒水味道。
“儿子,你醒了?!”
身侧暗含惊喜的声音让段星白不由自主地看过去,他迷惘了一瞬,才喊出:“妈。”
“哎,我在我在。”段母喜极而泣,抽出几张纸在段星白的额头上碰了碰。
摩擦带起一阵湿意,段星白这才意识到自己脑门上全是涔涔冷汗。
这也让他有了回归现实的实感。
幸好,幸好刚才的只是一个梦!
那梦真是太可怕了,还特别真,真得就跟真实发生过一样。
不过里面的逻辑大成问题,他怎么可能像梦里那样对待音音嘛,他喜欢他都来不及呢。
段星白乱七八糟地想着,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空落落的,像是无根的浮萍,落不到实处。
看着他空茫的眼神,替他擦完汗的段母坐下来,小心翼翼地开口:“星白,我跟你说一件事,你答应我,不要太激动好吗?”
“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吧,妈。”
段星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说着就想下床。
他记得自己昏迷之前还在和裴不言对峙,也不知道后面情况怎么样了。
他要去找音音,守在她身边,隔绝恶狼的窥伺。
然而,这一动,他就发觉了不对,右腿麻木得没有知觉,任凭他如何用力也分毫不动,就好像这条腿根本不存在一样!
段星白慌乱起来:“妈!我这是怎么了!”
段母按住他的肩膀,忍着泪,嗓音带颤:“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呢。你在学校里晕倒,被送到医院来,医生给你做了个全面检查,说是……”
“说是你的右腿损伤严重还出现了感染,只能截肢。”
宛如晴天霹雳,段星白瞪大双眼,陷入了深深的不敢置信。
这、这怎么可能呢?他不过就是跑出去了一下而已,怎么就严重到了这个地步呢?
“你这个讨债玩意儿!叫你躺着休养你偏偏不听,非要爬起来去学校,还跟人打了一架,你真当自己的身体是石头做的?呜呜呜……”段母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是裴不言,一定是他,是他害了我!”段星白死死盯着自己套着病号服的下半身,大口喘着粗气。
渐渐地,病号服上整齐的条纹旋转模糊。
他又一次失去意识,跌落进黑暗的梦境。
苍白冰冷的高级病房骤然爆发出凄厉的呼喊。
“医生,医生!快来啊,我儿子又昏过去了!”
*
段星白残了,最高兴的莫过于季悦。这意味着段季两家的婚约很可能会取消。
她根本就不喜欢段星白,他幼稚、霸道、蛮不讲理、自以为是……在洛顿学院里她能容忍这些,不过是他的特殊对待满足了她小小的虚荣心而已。
作为未婚妻,她一刻也容忍不了!
“你是不是以为,爸妈会担心你嫁到段家去会吃苦,心软取消订婚仪式?”仅有两人的餐桌上,季崇漫不经心地出口。
季悦眼角一跳,双眼顿时弥漫雾气:“哥哥,难道段星白都成了残废,你还要让我嫁过去吗?”
“继承人出了事,段家现在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和季家联姻百里而无一害,他们不会放弃这桩婚事的。季家也是。”
季崇放下碗碟,转过头,眸光冷冽如锋锐的尖刀,仿佛将人活生生劈成了两半,“所以不要再做这些无谓的举动,收起你令人作呕的一言一行。”
季悦浑身一抖,汗毛瞬间竖起。
等对面的年轻男人起身离开,委屈便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爸爸妈妈是喜欢宿音没错,可是宿音不愿意回到季家啊。
现在待在季家的是她!
她模仿一下宿音的神态和语气,让爸爸妈妈看到她就像看到宿音,拥有她就相当于同时拥有两个女儿,难道不好吗?
眼神中流露出深切的痛恨,季悦一把拿起餐叉,用力戳刺,直到盘子里画着笑脸的煎蛋变得稀烂。
这段时间,在她的努力下,季父季母对她的态度肉眼可见地好了很多,差点就要恢复到从前的模样了。尤其是季母。
就算偶尔会听到对方失神地喃喃“音音”,季悦也觉得甘之如饴。
但没想到,长期在公司在处理事务的季崇一回到家,就毫不留情地撕碎了这平静的表象,给予了她一记暴击。
更让季悦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则惊天丑闻在网络上彻底炸开,为季氏集团带来了又一次重创。
——有人上传了她和季崇的亲密照,并标注出了具体的时间地点,直指二人在还是兄妹关系时,就过从甚密。
第24章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
【活久见!这就是豪门吗?yue了。】
【啊啊啊啊, 我才刚因为发布会迷上季崇,他怎么就塌房了!】
【好恶心。看时间是在三个月之前,真假千金的事情还没爆出来吧。】
【……就算是现在也不行吧, 他们可是当亲兄妹相处了十几年。咦~提起这个我就恶寒, 这和luanlun有什么区别?】
【知情人士出来说一句,早就觉得这对兄妹的关系很奇怪了,在学校里天天见他们腻歪, 比情侣还像情侣。】
【不是, 这俩兄妹玩这么花, 他们的爸妈知道吗?】
【刚买了季氏集团旗下子公司新出的手机, 现在退款还来得及吗QAQ】
【我也是,好想退货。不为别的,就是嫌脏, 恶心透了。】
……
流言铺天盖地, 织成一张让人无处可逃的巨网。
豪门、兄妹、禁忌之恋……每一个词条都刺激着观看者的眼球。
即便季家请来了国内最厉害的公关团队, 也仍然阻挡不了相关的照片和视频在网络上疯传。
“你看看你和季悦干的好事!我这张老脸都要被你们丢光了!”书房里,季父怒吼着, 抄起桌上的茶杯顺手就砸了过去。
季崇垂着头,没有躲, 杯盏撞到他的肩膀, 茶水四溅,沾湿了白色衬衫, 留下一片深沉的污渍。
正在这时, 电视里传来新闻播报。
“本台记者为您报道, 季氏集团股价持续暴跌, 创历史新低,截止今日股市收盘, 累计跌幅逾6.71%,市值蒸发500亿……”
主持人说到这里,屏幕一闪,陷入黑暗。
季父关掉电视,坐在沙发上,胸膛剧烈起伏,看着不说话的季崇,颇为恨铁不成钢道:“你要是喜欢季悦,就不能等到她和宿音身份揭露之后再下手?”
“再退一步说,你非要跟她搞到一起就算了,为什么还会被拍到?!”
季崇眼下的肌肉抽搐,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对不起。”
他明白,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同于他上次故意放出来的真假千金消息,这一次的事情是实打实的丑闻。
前者尚且还能说是家务事,对季家的影响也不过是毛皮擦痒,后者却堪称炸裂,能让季家伤筋动骨,甚至稍有不慎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季父在暴怒之后渐渐镇定下来,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燃。
“公关的力度还需要加大。除了你和季悦要一起出面澄清,她和段家那小子的订婚仪式也要提前。再向外界发个公告,解除季家和季悦的所有关系。”
季崇明白季父话里的意思,越是到了现在这种紧要的关头,季悦就越不能跟季家、尤其是他,扯上任何关系。
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堵住网上那群人的嘴。
舆论是最好引导的,只是看做的戏够不够足。
“好,这些事情我会着手去办。”季崇周身落在阴影里,嗓音清冷。
季父看着这样的他,喉咙一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家就变得越来越不像一个家。妻子整日神神叨叨像是得了失心疯,儿子越来越沉默冷肃,至于女儿……
叹了口气,季父不放心地叮嘱。
“你的能力我是放心的,只是希望你拿得起放得下,不要拘泥于这些儿女情长。现在形势不容乐观,季家出了问题,不知道有多少豺狼虎豹等着扑上来咬两口。”
季家或许和其他三大家族关系不错,但那是平常。利益面前没有永恒的朋友。
季崇点点头。二人的对话到此为止。
他们计划得不错,但唯独漏算了季悦这个变数。
“凭什么要我去澄清?你们都要完完全全地抛弃我了,还想让我帮你们稳定局势,当我是什么?”
季悦张大嘴,咧开怪异的弧度,像是哭又像是笑,“呼之即来呼之即去的狗吗?”
“你到场做澄清会更有信服度。”季崇视若无睹,例行通知一般,透着公事公办的漠然,“周一的发布会,你必须出席。”
“否则,你不会想知道后果是什么。”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季悦握紧了手,任由指甲陷进掌心嫩肉,带来阵阵疼痛,面上硬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知道了。”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内心在尖叫在哀嚎在嘶吼!
令人窒息的痛苦和绝望如同身后的影子,从未远去。
*
初秋的日光还带着滚烫的热意,但随着时间越过半旬,梧桐树叶转黄,桔柚变得碧绿,天气在偶然的某一天凉爽起来。
洛顿学院也在这个时候发布了即将举办迎新晚会的通知。
“今年怎么这么晚,往年不是等到转学生一起入学了就办的吗?”
“这得问学生会那群人了,听说是今年夏天太热,他们就一直拖拖拖,拖到了现在。”
“什么啊,怎么这么不负责任!”
“嘘,小点声,要是被学生会那群家伙听见就麻烦了。”
“不过现在办也不错,嘿嘿,今年的新生代表是宿音同学!”
“什么?!不是很早之前就定好了是公主吗?”
“你说季悦?算了吧,她都连续请假好几周没来学校了……”
“……”
类似的对话随处可闻,校园里满是即将迎来盛大活动的热闹气氛。
而这段日子,也是宿音来到洛顿学院之后度过的最快乐的时光。
或许是不用再费心逃避原剧情,或许是不堪入耳的流言消散得一干二净,或许是讨厌的那些人都没有再出现在面前……
被票选为新生代表,就得在晚会现场致辞。
宿音本以为自己会紧张,但真的到了迎新晚会这天,心情却意外的平常。
就连当晚的演讲也顺利得不可思议——从她走上台之后,偌大的会场便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直到发言完毕退回幕后,才有杂乱的喧闹声冲天而起。
声势浩大几乎要将礼堂的顶盖掀翻。
“宿、宿音同学,你快从这边出去吧。”负责人员调动的工作人员结结巴巴地说着,将宿音引到一个隐秘的小门旁边。
“后面不需要我再上台了吗?”宿音眨了眨眼。
按照流程表,之后应该还有一个她作为新生代表和系主任互动的环节。
“不用了,这个环节临时取消了。”工作人员连连摆手,额头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紧接着解释道,“前面的观众太热情了,很可能会冲到后台来,趁着这边现在没什么人,你先出去吧。”
宿音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些许疑惑。
她没有接到这个环节临时取消的通知,况且现在几乎所有的人都集中在礼堂内部,每个出口都没什么人,为什么偏偏要从这个小门出去?
没等她问出口,身后便传来一股推力。
下一秒,宿音便猝不及防地站到了一条偏僻的小道上,身后的门伴随着一声“对不起”,嘭地合上。
不详的预感凝结成实质,宿音来不及思考这是怎么回事,小道两旁的灌木丛中便蹿出一道纤细的人影,高举着手上的玻璃瓶,朝她泼洒。
宿音浑身一寒,条件反射地往旁边一侧,险而又险地躲过这一击。
不明液体泼洒到地面,发出“滋滋”的声响,同时冒出一股气体。
脑海里灵光一闪,与记忆中某段文字融为一体,她忽然意识到,瓶子里的不明液体很有可能是原著剧情里出现过的高浓度硫酸,否则不可能将地面腐蚀成这样。
慌乱顿生,宿音下意识发出惊呼:“救命!”
然后拔腿就跑。
拿着玻璃瓶的纤细人影一击未中,在原地愣了两秒,反应过来连忙追了上去。
迎面而来的晚风凛冽,将脸上的肌肤刺得生疼,宿音一边慌不择路地奔逃,一边不断回忆礼堂附近的地形。
而就这么会儿功夫,身后的人影已经渐渐逼近。
宿音的速度原本不慢,但坏在她今天为了在新生晚会上致辞穿了一身礼服,很大程度上限制了行动。
夜幕中,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奔走,慢慢融汇成一个交点。
“追到你了!”
嘶哑得辩不出男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恍若厉鬼的哀鸣。
宿音浑身一寒,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就见那道纤细的人影正举着玻璃瓶欺身而上,跟自己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不到五十公分。
刹那间,往事如镜花水月般在眼前一一掠过。
求生欲在绝境中爆发到极点,风声渐渐远去,对面人影的动作仿佛慢了下来,宛如一帧一帧的老式电影。
就是现在!
宿音抿紧柔嫩唇瓣,用尽全身力气,扬手一挥。
顿时,纤细人影身形一偏,跌落在地。
不过她手上的玻璃瓶却没有半分松动,固执得如同嵌在了上面。
宿音这时才借着月光看清楚,这道人影穿着洛顿学院的女款学生制服,脸上还戴着口罩,只有一双形状姣好的眼眸露在外面,映衬着四周的黑暗,雾蒙蒙一片。
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
有什么在宿音的心里一闪而过。
她还没来得及抓住这种莫名的感觉,眼前的人影却是直起身再度举起了盛放着高浓度硫酸的玻璃瓶。
一而再再而三的架势,俨然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这点距离是可以躲开的。
宿音正要转身再逃。
说时迟那时快!
不知从哪儿冲过来一个人,义无反顾地挡到她身前,隔绝了所有倾倒而出的液体。
“滋啦”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明显。
硫酸溶解皮肤的过程中,一股刺鼻的焦味弥漫开来。
“……”宿音脚下一滞,脸色瞬间苍白。
“啊!!!”
冲出来的高大人影发出痛苦的低吼,烧灼和剧痛带来的负载一览无余。
宿音心头一紧。
不用再看正脸,她已经辨认出了来人的身份——季崇。
第25章 要怪就只能怪她太漂亮了!
“哥、哥……”正在这时, 那道拿着玻璃瓶的纤细人影也开口了。
嗓音嘶哑,吐露出来的两个字却分外清晰。
顿时,不止宿音, 就连刚承受了硫酸炙烤的季崇也瞳孔一缩。
下一瞬, 他迅速反应过来,趁着地上人影说话的片刻间歇,将对方手上的玻璃瓶夺了过来。
“不!!你还给我!”
纤细人影激动地嘶吼着, 猛冲上前与季崇扭打在一起。
看着这一幕, 宿音只觉得眼睛生疼, 睫毛轻颤, 泪水便簌簌落下。
来不及思考更多,她深吸一口冷气,僵着手拨出了报警电话。
与此同时, 寂静的夜色之中, 终于有行人偶然路过了这边这片人迹罕至的地界。
“啊啊啊!”
来的人是一对年轻小情侣, 在看到现场之后双双爆发出一阵尖叫。
这阵尖叫可谓震耳欲聋,再加上经过先前的一番追逐战, 战场转移到了大路附近,很快就有一大批人被吸引过来。
“这怎么回事?”
“打什么啊, 一个大男人欺负人家小女生?”
一群人看到现场的情况, 还误以为是寻常的打架斗殴。
正要上去劝架,却发现在二人的撕打中, 玻璃瓶里剩下的液体不经意泼洒出来, 落到地面上, 竟很快就腐蚀出了一个小坑。
“卧槽!硫酸!”
正要上去劝架的人猛地缩回了脚, 还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
更有人嗅觉敏锐地拿起手机开始录视频。
拿硫酸干什么?很显然是要泼人。这种恶性事件传出去,肯定是个热点新闻, 说不定能涨一大批粉!
这人兴奋地开始拍摄,架起手机却发现,角落里还有一个少女的身影。
咦,这不会是什么二女争一男的仇杀案吧?
想想用泼硫酸这种手段,还真不是没有可能。
这么想着,这人摩挲着下巴,将镜头往旁边偏移了一下,恰好角落里的少女打完了电话,往这边一侧。
轰隆!
宛如一声惊雷,拍摄视频的人脑子猛地炸开。
他下意识吞了口口水,往旁边一看,才发现跟他一样情状的不在少数。
再将视线转回来,却见容色惊人的少女把手机放回兜里,不作犹豫便往不远处扭打的两人走了几步,看样子是要加入纷乱的战场。
……!
这怎么行?怎么能让美人卷入这无妄的纷争?
至于之前什么二女争一男的猜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天上的仙女怎么可能会争抢区区一个凡人?更何况还是个毁了容的男人。
心头一瞬间飘过了许多思绪,这人一下子豪情万丈,只想着挺身而出,好在美人面前一显自己见义勇为的风度。
但一扭脸,他便发现,周围早有人动作比他更快一步,直接上前了去。
宿音快速对电话那头的报警服务台说明了当下的情况和地点,就想上去帮帮季崇。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还作壁上观的围观群众忽然蜂拥而至,三下五除二就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嗯……压倒性的胜利是指他们分成两批,一边压倒了一个。
季崇被压着动弹不得,脸上被硫酸腐蚀过后的伤口形容可怖,在场竟一时半会儿没有人认出他的身份。
而另一边被压制住的纤细人影却仍在扑腾,其体量弱小,爆发出的力量却不容小觑,几个人一时半会儿还真钳制不住她。
就在这个时候,她脸上的口罩也在不断的挣扎之中掉落在地,露出了一张让所有人都感到分外熟悉的面孔。
“季悦?!”
伴随着某个人的失声惊叫,所有人都议论了开来。
“天哪,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不是请了长假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啊,好久没见过她了,你别说,一时半会儿还没认出来。”
这倒不是假话,现在的季悦比起以往在学院里的光鲜亮丽失色了许多,一双眼睛下方是厚重的青黑色,嘴唇干燥起皮,全无养尊处优的模样。
“那是季悦,那这边这个男的是谁?”
这下,有人也反应过来,看向了剧烈喘着粗气的季崇。
从那张依稀能窥见几分清冷的上半张脸中,终于有人认出来:“这不是季少嘛?”
这话在季崇如此狼狈的此刻说出来,很是有几分讽刺意味。
话音刚落下,刚才说话的人便讪讪一笑,闭上了嘴。
钳住季崇的几只手也松开,这也得益于他刚才一直没有挣扎的表现。
而季悦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一方面是由于她不断的挣扎想要冲开束缚,另一方面则是由于她现在已经被季家除名,对于她的身份,众人也不再那么忌惮。
眼前的情况不好处理,看季悦和季崇这两人的模样也不像是能问出什么,所有人都整齐划一地将目光转向了一直待在现场的第三人。
这其中有多少人是借着这个机会光明正大欣赏极致的美色就不得而知了。
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之下,眼里蕴满水光的少女显得有些无措:“……我已经报警了。”
“好!那我们就在这儿等着警察来。”
有人认出了眼前的少女,知道这就是论坛里常年飘红帖子的主角,拥有为人称道的美丽。
但也不乏有人对校园网络里的传闻并不关心,甚至嗤之以鼻,认为一个人再好看又能好看到哪里去?
现在人群里就有不少这种人。
“不是吧,这就是宿音同学?”
“我靠!早知道我朋友说翘课去看美人的时候我也去了!”
“啊啊啊,一想到之前错过了那么多次,我的心就好痛好痛。”
“……”
纷纷扬扬的议论声中,一道悲泣初时并不起眼,直到后面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不对,才发现发声的竟然是季悦。
“呜呜呜呜……”
两行清泪顺着季悦的脸颊滑落,带起几分凄楚之色。
制住她的人不自觉松开手。
一得了自由,季悦便双手着地,慌忙爬到了季崇面前,伸出手去触碰对方的脸庞。
然而,男人却一把推开了她,漠然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秋天夜晚的风还带着一丝燥热之意,季悦却觉得周身冰凉如水。
她宁愿季崇痛恨她、厌恶她,那至少说明他对她还有期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兀的悲怆大笑宛如魔音,钻进在场的每个人耳里。
众人面面相觑,瞬间想起了关于季家二兄妹的桃色新闻。
尤其是现在状若癫狂的季悦和无动于衷的季崇,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有想象力更为丰富的人,已经联想到了“豪门养女爱而不得对兄长痛下杀手”的头版头条。
不过当之后的警情通报出来,所有人才意识到,他们的思想还是太通直了点。
季悦被当场抓获,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承认是她买通了迎新晚会后台的工作人员,故意埋伏在外面。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过伤害她。”季悦瞪大了布满血丝的双眼,脑后的一丛金发长期没有打理,如同凌乱的杂草,“这不能怪我。”
“这真的不能怪我!”她扒拉着铁栏杆,神情激动到狰狞的地步,“要怪只能怪她太漂亮了!我只是想让一切都回到原位而已,我有什么错?你看,我只是准备了硫酸,都没有想杀人。”
听到这番自白的警察一阵恶寒。什么叫没有想杀人?泼人硫酸难道不是更让人痛苦一辈子吗?!
这桩发生在学校里的恶性案件散发到网上,与前不久季家的丑闻挂钩,顿时引发了一阵轩然大波。
群情激奋下,季悦因故意伤害罪被判处五年有期徒刑。期间她以自己患有精神疾病为由提起了上诉要求重审,却被驳回。
而被毁容的季崇在入院治疗后,季家请来了国内最好的整容医生,想要通过植皮的方式恢复他的容貌,效果却并不显著。
“有人来看过我吗?”这是季崇醒来说的第一句话。
值班的护士被问得一愣,指了指病床旁边的一篮鲜果,“有个很漂亮的女孩来过。”
面容可怖的青年眼中蓦然爆发惊喜之色,连忙伸出手去够一旁的果篮。
护士惊呼一声,连忙阻止他:“你要吃哪个跟我说一声,我帮你洗就行了。”
季崇充耳不闻,依旧固执地伸手。
护士有些无奈,提起果篮递过去:“选吧。”
出乎她意料的是,青年并没有选中哪个水果,而是拿起了最顶端的那张卡片。
那是水果店里最普通常见的贺卡,上面刻着几个娟秀的字迹。
【谢谢,祝早日康复。】
季崇死死盯着这一行字,手上的卡片因用力而变形,也浑然不觉。
视线不知不觉变得模糊,热泪流溢。他知道,这是陌生人的口吻。
他的心机全然白费了——他早就知道了季悦背地里的动作,就势顺水推舟,付出惨痛的代价,只是为了利用这场盛大的阴谋博得少女的原谅。
然而,他低估了少女残忍的决心。
……
季家与段家的联姻就此告吹,培养多年的养女竟然进了监狱,舆论给季家带来的负面影响再度卷土重来,长期的内忧外患让这个庞大的集团陷入了沉寂。
段、裴两家也不遑多让——二者由于继承人之间的纠纷反目成仇,且上升到了家族层面。
段家不甘心自家儿子断了腿,将这笔账算到了和段星白打过一架的裴不言身上,裴家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你咬我一块肉,我吸一你口血,互相针对轮番消耗之下,俱都露出了颓势。
兜兜转转,曾经辉煌的四大家族竟然只有程家得以完整保全。
程礼外出游学归来时,得知曾经同为F4的三个兄弟竟然伤的伤、残的残,一时愕然。
学校里的风言风语更是令他一阵头大,说什么的都有。唯一的共同点是,提起曾经洛顿学院的校花季悦全都横眉冷对,活像对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
网上的新闻程礼当然也看到了,但他并不相信,而是认定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毕竟他和季崇的关系是F4里最好的,也经常到季家去玩。和季悦相处的时间一久,对待她不免就像对待自己的妹妹一样,疼爱有加。
出了这么大的事,季家竟然都不想着捞人,真是太荒谬了。
季崇如今一直待在医院,根本不愿意见人。程礼在这边吃了个闭门羹,越发感到事态的眼中。
神色冷肃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决定去找段星白,从对方的嘴里撬出内幕。
第26章 看到了绝世珍宝却永远也得不到
但令程礼没想到的是, 当他到段家上门拜访时,又吃了一道闭门羹。
段母见到他,满面愁苦的脸上勉强撑起一丝笑意:“你能来看星白, 他一定很高兴。只可惜他现在行动不便, 可能不方便见你。”
程礼早就听说了,裴不言和段星白打了一架,把段星白打得下身瘫痪, 两家也反目成仇, 扬言老死不相往来。
但对于这样的传闻, 程礼持保留态度。
段星白性格桀骜、冲动易怒, 像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孩,他会做出这种事倒是不奇怪,可裴不言不一样, 他表面上风流浪荡, 脸上总带着不着调的笑, 实则心里很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更何况,还有传闻说二人之所以会打起来是因为一个平民少女。
若说前面的还有几分可信度, 后面的程礼就完全不以为然了。基于对两人个性的判断,他认为传闻有待商榷。
只是才刚回来没多久, 还没来得及去调查。
不过眼前的段母倒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这样想着,程礼眼神一闪:“星白是我的兄弟, 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来看看他。”
顿了顿, 他接着道, “不知道他的腿现在怎么样了?我认识一个很好的外科医生, 可以请来帮他看看。”
段母迟疑片刻,摇了摇头:“他已经截肢了, 还有什么好看的。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
扪心自问,如果有一星半点的希望,段母也不想放弃,但问题在于,段星白自己已经先放弃了。
自从失去了一条腿之后,他就整天闷在房间里,哪里也不去,不见任何人,还不肯睡觉。
哪怕睡着也很快惊醒,嘴里还总是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就好像是做了什么无比可怕的噩梦。
想到自家儿子日渐消瘦的模样,段母的心里就苦得厉害。
裴不言那个混账东西,把自家儿子弄成什么样了?分明他才是受害者,却连做梦都在给施暴者说对不起!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听段母语带愤懑的咒骂,程礼忍不住皱了皱眉。这跟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不好意思,我刚才情绪有点激动。”段母擦了擦眼角的泪,下了逐客令,“今天麻烦你跑一趟了。”
程礼也很识趣地站起身,提出了告辞。
只是这么一来,他心头的疑虑越发严重。难道传言是真的?
不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竟然能让段星白和裴不言争抢起来,甚至还不顾颜面在大庭广众之下大打出手?
反正已经去过了季家和段家,也不差裴家了。
这样想着,程礼离开之后,便驱车来到了裴氏集团大楼下。
过往人来人往的写字楼,现在萧条无比,只有门口站着的两个保安。
说明身份和来意后,程礼一路畅通无阻上了楼,被秘书带到了一间宽阔的办公室里。
“裴总还在开会,请您稍等片刻。”
点点头,程礼表示理解。
现在裴家正处于风雨飘摇的时刻,不止段家在对裴家出手,就连一直低调行事的许家也推波助澜了一把。
裴家的当家人早就被气进了医院,裴不言身为内定继承人不得不担起重任,成为了偌大集团的掌舵者。可想而知,其中的压力必定不轻。
没让程礼等多久,十分钟之后,就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乍一看到裴不言,程礼一时间竟没有认出来。
倒不是由于太久没见,而是裴不言的气质与之前发生了极大变化。硬要说的话,就是从一个风流洒脱的花花公子变成了一个沉郁失志的普通人。
“你还好吧?”程礼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他和裴不言的关系不算顶好,但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让他做不到视而不见。
“我能有什么不好?”裴不言反问,走到程礼对面,一屁股坐下。
可他拉碴的胡茬,凌乱发油的头发,还有皱巴巴的西装,都在表明,他说了谎。就好像是年轻的雄狮,失去了这个年纪应有的意气风发,只剩下被生活蹉跎的疲惫不堪。
要知道,裴不言以往可是最在意形象的。
程礼没有戳穿对方,只是沉默了下来。
今天出发之前,他还带着为季悦打抱不平的想法,但依次到访曾经的好兄弟之后,他反而觉得,更需要被打捞起来的,是这三个人。
“你今天来这里有什么事吗?”裴不言眯起眼,上下打量着程礼,“要是来帮忙的,欢迎至极。”
话音落下,他似乎觉得这话很可笑,忍不住勾了勾唇,透出几分凉薄,“算了,就裴家现在这个样子,谁来都没辙。”
“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程礼感到匪夷所思。裴家说什么也是一艘大船,就这么沉了?
“能不严重吗?许家也出手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裴不言靠在沙发上,抬头望向苍白的天花板。
“许家为什么也进来插了一脚?”
这也是程礼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四大家族已经是帝都的顶级豪门了,但其实他们都知道,不显山不显水的许家才是最深不可测的。
而许家过往很是低调,几乎不与其他家族来往,完全处于隐世状态,这次针对裴家的举动难免显得奇怪。
裴不言桃花眼一颤,脸上有片刻的失神。
他想起了一些事。
在裴家陷入危机之后,季崇打来了电话。
一开始,裴不言还以为他是来寻求联合的,因为当时季家的情况也不好,两家要是能够劲儿往一处使,度过当前的难关也不是不可能。
“我不是来和你谈合作的,我只是想来告诉你……”
接下来,季崇将他之前调查宿音却受到阻碍、想要对付李子铭却发现已经有人先一步下了手、突然爆发的兄妹禁忌丑闻让季家处境被动等一系列事情说了出来。
“最近,我终于查出了这些事情是谁在背后推动。”季崇在电话里的声音很平淡,“是许森,他在为音音报复我和季家。”
到这时,裴不言还不太明白季崇话里的意思。
直到对方说出下一句话。
“最近许家应该也开始对裴家出手了吧?你可以想想,自己曾经是不是做过了什么错事。”
说完,季崇就挂断了电话,就好像专门打过来只是为了通知这一下。
做过什么错事?他那么喜欢音音,能做什么错事?
这样的念头刚闪过,裴不言就想起来,他曾经策划过一场失败的英雄救美……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他猛然坐直身,抖着唇瓣回答了程礼刚才的问题:“还能因为什么?小肚鸡肠罢了。”
裴不言的嗓音里却透出浓浓的不甘与挫败。
可事实是,他和季崇一样,已经接受了现实,也甘愿受到惩罚。
就这样好了,他们会在悔恨和遗憾中度过漫漫余生,再也不奢求能得到少女的回眸。
“那你和段星白又是怎么回事?”见状,程礼没有过多纠结,又抛出另一个问题。
这次,裴不言冷笑了一声:“他也活该,谁让他非要和我争?要不是他,说不定……”
未尽的话语令程礼眼里掠过一抹深思。
事情到这里已经很明白了,传闻竟没掺半点水分,全是真的。
就在这时,先前的秘书敲门打断了二人:“裴总,会议马上又要开始了。”
裴不言起身离开。
程礼也不好在这里多待,正要跟着出门,眼角余光却落到了办公桌上的一张剪纸上面。
那像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一个版面,在暗棕色的办公桌上显得分外突兀。
报纸上有什么重要信息值得特地裁剪下来?
心中一动,程礼慢下了脚步。
等裴不言和秘书走出门,他立刻来到办公桌边,拿起那张剪纸一看。
上面赫然是一则新闻:惊!许氏少爷订婚,豪门新娘竟是她!
许氏少爷,那不就是许森吗?他什么时候订婚了?
程礼往下看,得知这个豪门新娘只是一介平民顿感不妙。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所有豪门少爷都爱上同一个平民女孩?
扶了扶镜架,程礼只觉得荒诞。除非那个平民女孩会下蛊,不然他找不出别的理由。
然而,当右下角的一张照片映入眼帘时,程礼瞬间觉得,刚才的断言为时过早了。
那是一张只有两指宽的正方形照片,背景是订婚照统一的红色,显得格外喜庆,画面正中央则被一对望着镜头的男女占据。
男的不必多说,程礼只看了一眼,就认出这是许森。要紧的是许森身侧的少女。
该怎么形容呢?
纵使程礼自诩见识广博、学富五车,也想不出任何语言能形容少女的美丽。
此刻,他只觉得刚才还平平无奇的报纸无端显得粗陋了许多。
这么一小块版面能装得下什么东西?为什么不能把照片放大,让人看得更清楚些!
他还要细看,报纸的标题却再度映入眼帘。
分明的文字生生刺眼。
程礼热血上涌的大脑渐渐冷却,嗓子不由自主干涩得厉害。
他一时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都没看到一辈子蒙在鼓里更可悲,还是看到了绝世珍宝却永远也得不到更可悲。
……
在那一场硫酸案中,宿音受惊不小,但有好友和恋人陪在身边,走出阴霾并不是一件难事。
没错,就是恋人。
和许森在一起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如果要跟谁共度余生,除了他,宿音想不到别人。
因此,仔细考虑过后,她在大二的时候答应了许森的订婚请求。
看到青年发红的耳根,和强制下压却仍不自觉上翘的唇角,宿音忍不住弯了弯眸。
快乐在这一瞬间同频。
消息传出去,外界自然议论纷纷。
更大的震动却是在洛顿学院,几乎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一致讨伐起许森。
从这一天开始,论坛上的置顶热门贴子标题也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变成了“宿音同学今天分手了吗?”
同一时间,裴家和段家相继宣布退市破产。没多久,季家也加入了这一行列。
昔日四大家族光辉的盛景仿佛还历历在目,转眼竟只有程家还能维系下去。
之所以说维系,是因为其余三家落败之后,无数新秀如雨后春笋般冒头,曾经被垄断的各类行业也恢复了百花齐放。
这样的态势下,程家的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
顶尖豪门的消逝总是令人唏嘘。
不过宿音并没有关注这些,她这时已经申请上了帝都本地另一所顶尖大学的研究生,正在朝自己未尽的梦想一步步努力。
第27章 替身总裁文的管家1(已修)
历城, 某个私人会所的包厢内。
十来个青年男女聚在一起,谈笑风生,气氛热闹。
“泽哥, 我们怎么没听说过, 你还有个叫宿音的妹妹啊。”
一个耳垂上镶着黑色耳钉的绿毛小年轻笑嘻嘻地开口。
“对啊,我记得泽哥你不是独生子吗?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妹妹来。”另一人紧跟着附和。
一时间,几乎包厢内的所有人都将好奇的目光投射到了主位上。
那是一个穿着深蓝色休闲服的男人, 生就一张犹如刀刻的脸庞, 眉飞入鬓, 五官立体, 英俊绝伦。
顶着众人的视线,封泽抿了一口酒杯里的酒,喉结一番滚动。
“宿音是家里管家的女儿, 我妈很喜欢她, 就收她做了养女, 只不过没正式告知外界。”
包厢里的众人霎时微惊。
被封母看上收做了养女?那不是山鸡飞上枝头变凤凰?
要知道,封家可是历城首富, 随便手里漏点东西出来,都够普通人吃一辈子了。
就算在坐的都是富家子弟, 此时也忍不住咂舌羡慕起来。
而封泽的思绪则顺着自己刚出口的话飘到了八岁那年。
那天, 封母抱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来到他面前,笑意盈盈道:“小泽, 这是管家宿伯伯的女儿, 她到我们家来住一阵, 以后就是你的妹妹了哦。”
彼时的封泽年纪尚小, 听到这句话顿生危机感,唯恐自己的妈妈被这个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妹妹抢走, 落到封母怀里的眼神不禁带上了几分敌意。
似乎是感知到他的目光,原本趴在封母肩上的小女孩慢吞吞地转过头来,露出一张白嫩嫩的小脸蛋,紫葡萄一样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呀眨,仿佛要眨到人的心里去。
好、好可爱!!!
八岁的男孩张大嘴巴,圆润明亮的双眼里发射出一颗颗小爱心,什么危机感、什么敌意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这是我的妹妹!妹妹!
封母似乎早就猜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一点也没有传说中豪门夫人的端庄优雅。
年幼的封泽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只顾着眼也不眨地看着对方怀里的小女孩。
封母笑完,稀罕地亲了一口怀里的小女孩,又扭头叮嘱道:“就是这个妹妹,要往死里宠,知道了吗?”
八岁的男孩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想起当初的场景,封泽眼里不自觉掠过一抹笑意。
后来,他和那个名为宿音的小女孩一起长大,直到对方十六岁出国留学,便再也没有见过。
这次也是封母要他去机场接人,他才想起这回事。
也不知道从前的那个小妹妹,现在学成归来会是什么样子?
封泽捏着酒杯的手一顿,忽然意识到,自己竟完全想不起来宿音长大后,譬如十六岁时是什么模样。
他对宿音的记忆,仿佛永远停留在了八岁初见的那一年。
这很不对劲。
封泽努力在脑海里翻找那片空白的记忆,可除了引发一阵偏头痛,什么也没有。
就在这时,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提醒他有人来电。
封泽没再继续想下去,掏出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的名字,眸子里瞬间溢满柔情。
接通了电话,出口的语气更是宠溺无比:“小小,怎么了?”
话音落下,包厢里顿时一静。
刚才还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众人闭上嘴,互相对了对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通话很快结束,封泽站起身来,拧着眉道:“你们继续玩,费用全部算我账上。小小那边出了点事,我现在就得过去一趟。”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那个耳垂上镶着黑色耳钉的绿毛小年轻站出来道。
“泽哥,你不是说六点的时候要去机场接咱家妹妹吗?现在都将近五点了,你去了苏小小那边,还赶得及吗?”
封泽抬手,看了眼手表上显示的时间。的确快到五点了。
一边是母上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亲自去接的幼时玩伴,一边是刚交往了三个月、家里水管破了的女朋友。该选择哪一边呢?
偏头痛卷土重来,激得封泽太阳穴一突一突的。
用力甩了甩头,再抬起脸来,他已经恢复了正常,也作出了决断:“小小那边离不开我……”
但只安排司机过去接人的话,似乎又显得很不周到,封泽的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角落里一道坐得格外端正的人影身上。
“宋臻,你能替我去机场吗?”
顺着封泽的话,众人看过去,莫不出声道。
“其实宋哥去也行,他细心,肯定不会出错。”
角落里,青年无奈地扬了扬唇,声线温和,宛如一汪清泉:“那就我去好了。”
放下心里的石头,封泽没多待,扔下一句“麻烦你了”就脚步匆匆地离开。
他一走,包厢里的其余人才放肆议论起来。
“也不知道那个苏小小有什么魔力,每次都这样,随便打个电话过来,就把泽哥的魂儿勾走了。”
“小情侣之间的事,你管这么多干啥?当心泽哥知道了跟你过不去。”
“我哪能管泽哥的事。就是吧,我发现自从他跟苏小小在一起之后,每次聚会待不了一会儿就得走。上次是差点被狗咬了,这次又是水管破了,你说苏小小是不是故意的?”
“……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儿。但她这么做图什么?”
“不知道啊。之前我还以为泽哥只是闹着玩,苏小小跟他高中暗恋过的那个女同学长得还挺像,没想到直接给陷进去了!”
“等会儿等会儿,泽哥高中还暗恋过女同学,谁啊?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了,你又不跟我们同一个高中。”
“……”
在场众人,唯有名为宋臻的青年出神地盯着桌上的果盘,缄默不语,没有参与这个话题。
*
宿音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
她做了个梦,在梦里,她生活在一本狗血替身总裁文里。
不过她既不是替身,也不是白月光,更不是总裁,而是总裁家中管家的女儿,长大后女承父业,同样成为了一个管家。
宿音:……就,还挺新鲜的。
并且她在小说里的结局非常凄惨。
总裁男主叫封泽,在与小白花女主苏小小意外一夜情之后,发现对方和自己心心念念的白月光颇有几分神似。
遂动了歪心思,一番威逼利诱,强迫苏小小跟自己在一起。
面对强权,家境贫寒的苏小小自然不敢拒绝,只能忍辱负重地答应下来。
然后,二人便一起经历了总裁文里的经典桥段,包括但不限于强制小黑屋、娇妻带球跑、车祸又失忆、白月光回国、互联网撕逼等等。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我爱你你爱她,我不爱你转爱他你却爱上了我”的恨海情天惊世之作。
而宿音作为管家,则在其中担当了炮灰的角色。
苏小小带球跑时,她禁不住对方的苦苦哀求,心软打开了别墅大门。
知道此事后,封泽暴怒,派人将她打伤扔进海里喂了鲨鱼。
喂鲨鱼。
鲨鱼。
鱼。
最后三个字不断在宿音脑海里回荡,气得她心肝疼,一下惊醒了。
窗外的云层厚厚叠叠,仿佛触手可及。
睁开眼的宿音这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回国的班机上。
昨天封母跟她打视频电话的时候还说,今天会让封泽来接她。
接个大头鬼啊!把人扔海里喂鲨鱼,这是何等凶残的犯罪分子,让他来接别不是嫌命长吧?
一想到刚才梦到的内容,宿音就气不打一处来,身体也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当然,也有害怕的成分。
在梦境的最后,她切实进入小说世界,体会了一把在深海里溺亡的感觉。
咸腥的海水灌进口鼻里,侵入肺部,呼吸渐渐变得困难,灵魂也在缓缓飘远。
视线所及之处,只有一只被伤口流溢出的鲜血吸引过来的庞然大物——鲨鱼,海底的顶级肉食捕猎者!
平复了一下呼吸,惊魂未定的宿音从挎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放到跟前。
此时此刻,只有看到自己那张完美的脸蛋,她才能稍微平静一些。
谢天谢地,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没长残,蛮好。
宿音一边略带自恋地整理鬓边的发丝,一边仍然忍不住生气。
真是可恶!小说里的那个封泽是瞎了眼吗?竟然把她扔到海里去,失心疯了吧?!
就在宿音咬牙切齿的时候,身旁一道口音略显怪异的男音响起。
“女士,你的遮阳帽掉了。”
宿音没反应过来这是在跟自己说话,直到那道声音说了第二遍,她才后知后觉地转过头。
正对上一双深邃的蓝黑色眼眸。
这种颜色还怪好看的。
小小的惊艳了一下,宿音便伸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遮阳帽:“哦是我的,谢谢啦!”
却不知,对面的男人惊艳更甚。
江桓自认为阅人无数,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在看到别人的第一眼,就脑海一片空白,心跳骤然加速。
眼前的少女将近二十岁,肌肤白皙盈润如剥了壳的荔枝,或许是刚睡醒,两颊还透出浅浅的红晕,漂亮极了,也可爱极了。
肾上腺素激增,直面的刺激过大,江桓唇瓣几次张合都忘了要说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女转回头去,朝向靠窗的那面,重新闭上了眼。
怎么就像个傻子一样,连借机攀谈两句都不知道,好歹让美人对自己有个印象吧?
江桓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懊悔不迭地想到。
*
宿音后面没怎么睡,只是在闭目养神。
飞机很快就在历城降落,下去之前,身旁的男人恳求和她交换一下联系方式。
看在对方有一双漂亮眼睛的份上,宿音答应了。
到了航站楼,宿音很快就找到了来接自己的人。某个年轻小伙举着牌子,上面写着她的名字。
只不过这个年轻小伙看打扮更像是司机,至于他旁边那个……
目光落在面如冠玉、温文尔雅的白衬衣青年身上,宿音蹙了蹙眉,这跟她印象里的封泽可大不一样。
距离她出国,不过才四年。这点时间不至于大变活人吧?
“接我的人到了,我先过去了。”宿音跟身边的江桓说了一声。
对方下了飞机,硬是一路跟着她。好在现在是法制社会,不然她早跑得连影子都不见了。
“好的,再见。”江桓抿了抿唇,清瘦的脸上浮现一抹略带遗憾的笑容。
宿音随意点了点头,便走向了那头举着牌子等待的二人。
“宋少,那会不会是宿音小姐?”司机动了动肩膀,长时间举牌手臂有些发酸。
宋臻抬眼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波西米亚长裙、身姿秀丽的少女走了过来。
不过她还戴着一顶遮阳帽,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精致优美的下巴和润泽淡粉的唇瓣。但仅凭这两样,也能让人下意识作出判断:这一定是个大美女!
司机主动往前迈了几步,迎上去:“您是宿音小姐吗?我是封家的司机,封夫人特意让我来接您。”
“辛苦你们了。”遮阳帽下传来清甜的嗓音,洋洋盈耳。
宋臻也跟着上前做起了自我介绍:“你好,我是你哥哥封泽的朋友,他临时有事,就托付我来接你。”
青年的语气温和,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样,宛如一杯白开水,初时品不出什么滋味,越到后面回味便越甘甜。
宿音不禁抬眼看过去,下巴跟着微微扬了扬。
随即在心里发出一声赞叹。
刚才远看就觉得气质出众,现在近看更觉得好看了。
宿音很清楚自己的臭毛病,她是一个自恋狂,同时贪恋美色。
尽管在这个世界上暂时找不出比自己更好看的人,但不妨碍她欣赏不同的风景。
她来了兴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微微一愣,如实说了。
宋臻?!
这不就是她梦见的那部小说的男二吗?
宿音心里刚生出的欣赏顷刻覆灭。
小说里的宋臻是一名医生,对女主苏小小情根深种,只可惜朋友妻不可欺,他把封泽当成最好的朋友,再怎么爱慕苏小小也只能藏在心里。
当然,总裁文里的医生不可能是摆设。
苏小小和封泽在一起总是受伤,既包括生理的也包括心理的。巧了,宋臻两样都能治。
可以说,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也是小说里的头号深情大舔狗。
嗯,后面的名称是宿音给他封的。
保险起见,宿音多问了一嘴:“你是医生?”
青年又愣了一下,唇角漾开细纹,雅致如玉的脸上浮现笑容:“有这么明显吗?”
这就是承认了!
宿音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在飞机上的时候,她还觉得,那说不定只是个梦。虽然最后的体验很真实,但梦哪能当真呢?
可现在,梦里的人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容不得她不信。
轻轻地,宿音破防了。苦命炮灰竟是我自己……
“有什么事上车再聊吧。”司机挺有眼力见,见宿音沉默不语,连忙道。
三人赶往停车场。
上了车,见宿音一直没取下遮阳帽,宋臻好意开口:“车里开着空调,晒不到太阳,帽子戴久了会不舒服,你可以先摘下来。”
坐在前排的司机闻言,看向车内后视镜,心里不免也生出了好奇。
这一趟来接人,封夫人没给他们照片,只是笑着道:“你们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机场里里外外最漂亮的那个就是。”
第28章 替身总裁文2
听到宋臻的提醒, 宿音悄悄鼓了鼓腮帮子。
她刚得知飞机上的梦境很可能是真的,心情很不爽,半点也不想和车上这两人过多交流。
伸手理了理遮阳帽, 让宽大的帽檐更好地掩盖住大半张脸, 少女幽幽叹了口气,煞有介事道:“不用了,就这样吧。万一我摘了帽子, 你们都被迷得神魂颠倒了怎么办?”
“……”
静, 车厢里死一般寂静。
哪有人这么吹嘘自己的?
正在开车的年轻司机忍了一会儿, 还是没忍住口水一呛, 剧烈咳嗽起来,脸也胀得通红。
相比之下,坐在后排近距离接受了这一波自吹自擂的宋臻就显得淡定了许多, 微怔之后, 抿着唇一笑。
“好, 那就戴着吧。”
宿音偏头,露出半边雪白的脸颊:“你不相信我?”
她刚才那么说, 有找借口敷衍的意思,也是真心那么觉得。
拜托!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她?
如果有, 那就……那就算了。
宋臻一时静默, 只觉得对方还是小孩子个性,什么都要弄个透彻。
他无意与人相争, 更何况这又是好兄弟的干妹妹:“你说得很有道理, 我当然相信。”
他的声音干净又清透, 还带着淡不可闻的笑意, 就像是冬日暖阳洒在了初雪上。
宿音揉了揉莫名泛起痒意的耳尖,嘟囔一声:“这还差不多。”
她对宋臻识时务的回答很满意, 又一联想到青年隽秀如画的脸,不由得生出几分遗憾。
真可惜,这样的人在小说世界里只是一个充当工具人的配角……
不对,她还是被丢去喂鲨鱼的女管家呢!连命都没了,更可惜好吗?
宿音瞬间清醒,再度磨了磨牙。
原著作者竟然让她充当炮灰,真的很没品!
后面的路程,她彻底失去了与人交谈的欲望。
一路无话,汽车很快就行驶到了封家的别墅大门前。
宿音和宋臻先下了车,司机则去车库停车。
二人刚走进别墅前花园,听到动静的封母便迎了出来,远远的就双眼一亮,喊道:“音音!”
见到好久不见的亲人,宿音也很兴奋,揭下碍事的遮阳帽拿在手上,健步如飞扑过去:“妈妈,我回来了!”
与少女拥了个满怀,封母不由自主笑开:“又瘦了,你在国外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
宿音眨了眨眼,迅速转移话题:“今天天气真好,爸怎么不在家?”
封母嗔了她一眼,倒也没有戳穿:“他最近忙得很,连睡觉都在公司,别管他了。”
话落,她才分出眼神给在场的另一个人。
这一看,顿时愣住了:“宋臻,怎么是你?封泽呢?”
早料想到封泽没有跟家里打招呼,宋臻扬了扬唇,笑容如清风晓月:“伯母好。封泽临时有事,就拜托了我去接妹妹。”
凭借和封泽的关系,宋臻喊宿音一声“妹妹”倒也没错。
封母闻言,眉尖带出几分愠色。
“今天又没安排他的活儿,他还能有什么事?等这小子回来了我非收拾他一顿不可。”
转而又换上笑脸对着宋臻道,“辛苦你专门替他跑这一趟了,进去坐会儿吧。”
宋臻维持着礼貌的浅笑:“不——”
他才说出一个字,剩下的话就堵在了嗓子眼里。
无它,封母说完那句话之后,一直侧对着他的少女忽然转过了头来。
人在见到超出自己认知的事物时,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宋臻不知道,因为现在他的脑子正一片空白。
该怎么形容眼前的少女呢?
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任何夸张的词句放到她身上都显得如此贴切!
此时此刻,宋臻终于对少女在车上说的那句玩笑话有了深切的体会。
是的,没有人会不被她迷倒。
宋臻再度回过神来,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话锋跟随着念头一转。
“伯母这么说,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封母没发现他短暂又细微的异常,继续热情邀请。
“来都来了,要不顺便一起吃晚饭?”
“好。”
眼见宋臻一并答应下来,保养得宜完全看不出岁月痕迹的妇人顿时眉开眼笑。
一旁的宿音本来也毫无所觉,直到晚饭过程中,对面青年的目光总是若有似无地扫过来。
偏偏每当她看过去,那恼人的目光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反复几次,宿音恶向胆边生。
吃完饭,趁着封母上楼的功夫,她朝坐在身侧沙发上的宋臻眨巴眨巴眼:“宋臻哥哥,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好不好?”
话一出口,宿音自己就先恶寒起来。
老天爷在上,她不是故意这么恶心人的。
宋臻却不觉得恶心,甚至浑身一麻,心尖酥酥的。
喉结滚了滚,他莫名有些坐立不安,就连出口的话都染上了紧张意味:“可以,那我能叫你音音吗?”
没错,就是音音。妹妹什么的,不合适,太不合适了。
“当然能啦。”
听到肯定的回答,宋臻心里一松,连忙起身将自己手机里准备好的二维码递了过去。
却不知道,对面少女一直在留意他的神色。
成功加上好友,宿音看着青年不停颤动的眼睫,眸中略过一抹狡黠。
她忽而凑近,在离对方的鼻尖还有几厘米时停住,佯装惊奇道:“宋臻哥哥,你眼睛不舒服吗?”!!!
仿佛一团烟花在脑海里猛地炸开,青年白皙的面容肉眼可见地漫上一层薄粉,恰如沾了胭脂的暖玉。
猛然站起身,膝盖却不小心撞上了茶几的边缘。
饶是宋臻善于隐忍,也禁不住面色一变。
“咦!宋臻哥哥,你没事吧?”
宿音捂着嘴惊呼出声,脚下一步也没动。
“我、没事。”
宋臻直起身,扯开一抹温润的笑,配上因疼痛而苍白的脸颊,无端显出几分易碎感。
有点好看。
宿音眨了眨眼,不合时宜地想到。
宋臻不敢再待下去,唯恐自己继续出糗,立刻提出了告辞。
“你不再多玩一会儿吗?”
宿音睁大双眼,问得格外真诚。
却在青年婉言谢绝、落荒而逃后,恶作剧得逞一般笑得乐不可支。
好玩!
封母下楼来,没看到宋臻,免不了一番疑惑。
“他说还有事,就先走了。走得可急了,我让他再坐一会儿都不愿意。”
宿音这么一解释,封母不疑有他,抬头看了眼挂钟上显示的时间,眉头一皱,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封泽,你现在在哪儿?”
“我特意交代你去机场接音音,你就是这么接的?”
“朋友家里的水管破了。呵,你哪个朋友水管破了非得找你,不知道找维修工?”
“封泽,你最近很不在状态。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跟你说这种话了,希望你回来之后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封母挂断电话,胸口一阵起伏。
她一向好脾气,少见情绪波动这么大。
宿音不知道电话另一头的封泽说了些什么,却也能从封母刚才的只言片语里推断出事情经过。
应该是封泽朋友家里的水管破了,他去了那边,没赶得及去机场。
宿音对这个倒是没感觉,谁来接都一样。她又不是小朋友,找不到回家的路。
但听起来封泽经常干这种事,把封母气成这样。
有点不爽……肇事者又不在场。
宿音压下情绪,见不得自家妈妈愁眉不展的模样,开启撒娇卖痴模式。
总算哄得封母重展笑颜:“算了,不管那臭小子了,随他去吧。走,音音,上楼看看你的房间。”
*
封泽回家的时候是晚上八点,客厅里一如既往亮着灯,却不见封母的身影。
看来这次着实气得不轻。
封泽靠坐在沙发上,疲惫地闭上双眼,现在脑子才稍微清醒了些。
今天苏小小那边的情况并不紧急,他分明可以另外叫人。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压根没想起这点。
每次都这样……遇到苏小小的事,他就昏了头,变得不像自己。
简直就跟失心疯了一样!
一股烦躁涌上心头,封泽厌恶极了这种失控感。
平复了一下心情,他站起来,还是准备向封母好好解释解释。
询问家里的帮佣,却得知——
“夫人和宿音小姐都在三楼。”
封泽怔然。
宿音,这两个字熟悉又陌生。
之所以熟悉,是因为他很清楚这个名字代表的身份。
陌生则是因为他完全想不起来名字的主人到底长什么样,就好像……有谁用一块橡皮擦将他脑海中有关的记忆全部擦除了一样。
头痛症复发,伴随着一股恶心感,太阳穴一突一突的,封泽阻止自己深想下去。
他往楼上走了一截,又停下脚步。
大晚上打扰她们叙旧不太好,还是等到明天吧。
然而,封泽第二天早上醒来就被告知,封母和宿音已经出了门。
*
“音音,这片商场,包括里面的品牌店铺,都是我们家的,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妈妈给你兜底!”
昨晚,封母发现宿音衣柜里的衣服全是去年的款,今年的新品还没来得及添置,顿时心疼得不得了,说什么也要带宿音出来买买买。
“谢谢妈妈。”宿音没有推却。她知道,大大方方的接受反而更能让封母安心。
她从小没有妈妈,小时候在封家借住那段时间,封母待她极好,几乎当成了亲生女儿。投桃报李,她便以同等的心意回报。
即便是后来长久分别,封母对她的态度也没有丝毫改变,甚至还认她做了养女。
总之,二人虽不是亲母女却更似亲母女。
对宿音而言,自从十六岁那年宿爸也意外去世之后,封父封母就成了她唯二的亲人。
哦,本来封泽也算一个的。但鉴于他在原著里的表现实在太脑残了,就此被踢出了亲人行列。
封母说到做到,带着宿音一路逛一路买,只要是她看中了觉得合适的,全都大手一挥:“包起来,送过去。”
这么逛了大半天,顺便吃了个午饭,二人终于来到了商场里的最后一家店。
“Aphrodite。”
看到店铺顶上的招牌,宿音总感觉有些熟悉。
直到进门,看到迎上来的导购员工牌上挂着“苏小小”三个字,她才想起来。
这好像是原著女主打工的地方……
当然,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在狗血总裁文里,不管什么,都只是男女主play的一环罢了。
作为言情小说女主,苏小小的长相自然不差。
皮肤白嫩,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此刻穿着职业装,更多了几分知性美。
宿音只看了两眼就克制地收回了视线。
也是在这时,封母指着橱窗里的一件浅杏色抹胸纱裙:“这件还可以,就是尺寸有点不太合适……”
她扭头,询问,“在店里改尺寸,大概需要多久?”
宿音也跟着转过去,却意外对上了一双黑黝黝、泛着点蓝的大眼睛——苏小小正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对方的眼神很奇异,专注又冷漠,就像是在打量一个素未谋面但记恨了很久的仇人。
不过……这应该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吧?
抛开那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宿音露出一个礼貌性的微笑。
只是那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苏小小便仿佛被烫到了一样,猛地缩回了视线。
封母当然也注意到了苏小小的异常,不过在她看来这并不算什么异常。
任谁看到宿音,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的。
更甚至,也不是没有人使出尾随、跟踪这种手段。
好在,这是一个法制社会。对正常人来说,法律还是很有约束力的。
“这件衣服在店里改一下腰身,需要多久?”封母又问了一遍。
苏小小像是才反应过来:“……我、我不知道。”
封母愣了一下,没有强求。不过她很快发现,有些事情并不是不强求就能揭过的。
苏小小全程都低着头心不在焉,介绍礼服的时候也磕磕绊绊,一些专业问题更是一问三不知。
终于,封母忍不住问道:“小姑娘,你是刚来还没参加完培训吗?”
她语气平常,跟日常的闲聊没什么区别。
却不成想,苏小小的反应极大。
她揪着衣角,像是受到了某种莫大的侮辱,面皮涨得通红:“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你可以说我职业水平差,但不能这样直接侮辱我的人格啊!”
封母震惊。她什么时候侮辱对方的人格了?
宿音也忍不住疑惑:“你刚才说什么?”
苏小小揪着衣角,眼神里透出敌意,通红的脸蛋上布满坚强:“就算你让我在说一遍,我也还是那句话,你们不能侮辱我的人格!”
“……”
宿音沉默。
“你们店长呢?去把你们店长叫来。”封母的脸色也冷下来。
她之前对宿音说商场里的品牌店铺都归属封家并非夸大。封氏旗下产业遍布各行各业,“Aphrodite”就是其中一个小众奢侈时装品牌。
目前这一家算是品牌直营店,在封泽管理的范畴。
放在平时,封母不会越过对方直接插手。但今天既然遇到了,她也不会坐视不管。
连这样不合格的导购员都能摆到台面上来,这家店店长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边闹大的动静很快引起了店铺里其他人的注意。
其中一个看起来干练不少的导购员快步走过来:“不好意思,两位客人。这个……”
她的声音在看到宿音时卡顿了一下,回过神来脸色微红,就连语气也轻柔了好几个度,“实在不好意思,这个同事是新来的,估计不是很熟悉流程。接下来,就由我带二位看看店里的衣服吧。”
封母脸色稍霁,却还是道:“我要见你们的店长。”
导购员心头一跳,隐隐约约有了预感。
今天上午商场里的各个店铺就通了气,说是上面有人来视察。不会就是眼前这位吧?
她不敢怠慢,连忙道:“我这就带您过去。”
封母走出两步,又回头叮嘱道:“音音,你就别过去了,在这边试试衣服。等会儿我回来找你。”
宿音应下。她过去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点头的样子好乖!导购员顺着看向少女,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感叹。
下一秒,少女若有所觉,朝她弯了弯眉。!!!
啊啊啊啊我就算现在死了也值了!
导购员无声尖叫,忍痛收回目光,在前面为封母带路。脚下越走越快。
她要快点,争取早点回来,多看看大美人!
苏小小似乎也知道自己摊上了事,垂着头站在原地,如同木头人一样僵硬。
宿音没有再关注她,专心充当顾客。
“Aphrodite”主打华丽精美,店里摆放的成衣也大多是这个风格。
“您太有眼光了,这是店里定价最高的一件,纯手工……”
逡巡一圈后,在导购员热情到殷勤的目光中,宿音走进了试衣间……
没过一会儿,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封总好。”
“封总好。”
“……”
此起彼伏的问候过后,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回应道:“你们好。”
话音刚落,这道男音又突兀诧异道:“小小?”
像是意外见到了某个熟悉的人。
随后,同样诧异又带着柔弱哭腔的声音响起:“封、封泽?”
也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都被震得哑口无言,外面只剩下了这一男一女的对话。
“小小,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来这里打工。”
“你哭了?谁干的,告诉我!”
“不,是我没有招待好客人……全都是我的错。”
“除了我,没有人可以让你流泪。告诉我,是谁?”
是你妈。
宿音在心里默默吐露出这三个字。
不过她可没有骂人,只是陈述事实。
要说先前她还对飞机上那个真实到过分的梦境有所怀疑,那么现在,她已经可以肯定——没错!
这个世界就是一部巨大的古早狗血替身总裁文!
不然很难解释目前的情况。
玩尬的是吧?
呵、呵。当谁不会似的。
放在门把手上的手一扭,宿音径直推开了门。
第29章 替身总裁文3
开门的声响仿佛是一个特殊的信号, 引得店里所有人都朝试衣间看了过去。
明眸皓齿、瓌姿艳逸的少女双手环胸,微倚着门,脸上没什么表情, 显出几分冷艳。
其身上是一件透着清透冷色的香槟色曳地礼服。裙摆的设计颇为巧妙, 从膝盖往下采用了镶着金丝的薄纱,如同点点星光,衬得在其中若隐若现的白皙小腿好似泛着光泽的美玉。
佐以那张明艳不可方物的脸蛋, 仿若九天之上的玄女, 高贵典雅, 令人一眼魂荡。
霎时间, 在场众人全部震在原地,不余遗力地睁大双眼,用尽每一分每一秒, 去铭记眼前这难得一见的绝顶美色。
这样的情形, 经历过太多次, 宿音早已熟视无睹。
她的目光,越过人群, 径直投射到站在中央的男人身上。
那人面如刀削,鬓若刀裁, 穿着深灰色西服, 身上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
单看外表,除了轮廓更清晰、更成熟, 和宿音记忆里的封泽并没有多大不同。
唯一不同的是, 此刻, 他正皱着眉、面色冷肃地看着她, 就像在看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陌生人……?
宿音磨了磨牙。
好歹小时候一起长大,只是四年没见, 她跟以前的差别也不大,封泽这就不认识了?不可能!
眸子里微光漾漾,宿音故吃惊地睁大双眼:“封泽?你怎么在这儿,你今天不是要去相亲吗?”
相亲?!
众人回神,不由自主望向了站在中央的男人,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意味不明。
原来钻石王老五也躲不过相亲,心里诡异地平衡了一点是怎么回事?
事实上,少女的演技不算好,甚至略显浮夸,但顶着那么一张令人目眩神迷的脸蛋,就算她说天上有两个太阳,也不会有人怀疑。
有那么一瞬间,就连封泽自己都忍不住怀疑,今天的日程里是否有相亲这一项。
不过很快,一道尖锐刺耳的嗓音就让他回过神来。
“阿泽,这是怎么回事!她说的是真的吗?”
苏小小的神情惶惑又愤恨,双眸湿漉漉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渗出泪珠。
望过去的第一眼,封泽便心口一刺,没来由地不忍。
脑海里还没有理清楚思绪,就已经先张开了口:“小小,事情绝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去相亲。”
苏小小垂头,低声啜泣起来:“不,我们本来就不合适,你……你去相亲也是正常的。”
封泽一把将她拉到怀里:“小小,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你到底要怎么才肯相信我?”
嘶!
围观的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全都被这突然塞进嘴里的一口大瓜惊得不轻。
从刚才的对话中,不难看出这两人关系密切。
老天爷,霸总爱上小白花,这是什么玛丽苏文学走进现实?
听了封泽的解释,苏小小似乎是理智回笼,停止了啜泣,陡然指向了宿音:“那她刚才为什么要那么说?故意的吗,就是想让我误会你?”
三言两语,就将事情定了性。
宿音再次感受到了那股仿若凝成实质的恶意。
但她确信,自己在这之前从未见过苏小小,更不可能与她有过任何纠葛。
封泽也转过身,看向了试衣间门前的少女。
视线再次触及那张清丽绝伦的面孔,一种呼之欲出的熟悉感扑面而来。但就像先前一样,被什么阻隔,卡住了。
不上不下的感觉,最是抓心挠肺。
可无论他如何挖掘脑海中的记忆,也没有半点相关的影子。
太阳穴又开始一抽一抽的疼,这次的钝痛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猛烈,仿佛有虫子钻了进去,拼命吸食他的脑髓,空落落的心情随之升起。
“抱歉。”就在这时,被众人注视着的少女弯了弯唇,“我刚才的确是故意的。”
相当割裂的两句话,根本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在真心实意的道歉,但竟然就这么承认了?
一时半会儿,不仅围观的人群没有反应过来,苏小小也愣在了原地。这跟她想象的后续发展不太一样。
而那边,少女还眼也不眨地盯着她,专注得就像是在问:我就是故意的,那你要拿我怎么办呢?
怎么办……
一如既往,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苏小小望向了封泽:“阿泽,你也听到了,她说她是故意的!”
平常听到苏小小这么说,封泽一定会为她讨回公道。
就连现在,惯性也在催促着他尽快使尘埃落定。但莫名其妙地,对着眼前的少女,他就说不出一句重话。
“阿泽……”苏小小在他耳边像是乞求似的呼唤了一声,抓着他的手更是十分用力,指甲都快嵌进了肉里。
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驱使,封泽对着宿音张口:“你……”
不。
额头青筋迸发,他拼命抵抗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是谁?”
话音刚落,苏小小便猛然仰头望过去,那颗在眼眶里欲掉不掉的泪珠终于落下来,使得那双水光充盈的眼眸反射出锐利的亮光,如同某种冰冷的晶体。
很奇怪。
宿音做出判断。
苏小小在小说里是无辜的替身女主,只是因为与白月光长相相似,被身为霸总的封泽看上,从此就不得不陷入强制、监禁、跟踪、暴力。
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放弃抗争,直到达成HE的大结局之前,她都在致力于逃跑,而非心甘情愿当一只折断了翅膀的金丝雀。
宿音谎称封泽在相亲,固然有恶趣味作祟,更多的是试探。
倘若真如原文所述,苏小小是被迫的,那她绝不该是现在的反应。
众所周知,古早言情文里,即便女主迷糊笨蛋、业务能力差、生活不能自理、还可能没长嘴,但一定铮铮铁骨,尊严高于一切。就算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也会在发现男主有异心时火速出走。
显然,目前的情况和原著有所出入。
“阿泽,这位就是我刚才没伺候好的客人……”苏小小抬手擦了擦眼泪,咬了咬唇瓣,很是难为情地道。
伺候,这个词用得很微妙。
连带着众人的神色也变得微妙起来。
宿音眨了眨眼,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一幕,没做任何辩驳。
在她的印象里,封家家教严格,封泽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欣赏的目光从不吝啬于投放在他身上。在他十六岁那年,还曾因见义勇为救起一个溺水的人上过当地新闻。
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是原著小说描绘的那个视法制为无物、自私霸道、不近人情的总裁男主。
不过,还没等封泽说话,就有个胆子大的店员实在看不下去,硬着头皮转移话题:“咳咳,封总,您既然是来视察的,要不往这边走着看看?”
抬手拧了拧眉心,头部的钝痛越来越猛烈,封泽发觉自己竟连分心回话也做不到。
顺着这个台阶下了吧。萦绕在心头的纠结促使他这么做。
可就在这档口,苏小小再一次仰头,抱住了他的胳膊。
她什么也没说,只有那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泫然欲泣似的。
瞬间,封泽身体一滞,不受控制地抱住对方,温声安抚起来:“别哭。欺负你的人,我会挨个收拾。”
不,这根本不是他想说的话。封泽挣扎着,在心里无声反驳。
但这话那么自然地脱口而出,任谁也觉察不出不对。
“你要收拾谁?”突兀响起一道婉转凛然的女声。?!
众人循着声源往身后看去。
打扮时髦的贵妇人正迈步走来,店铺经理诚惶诚恐地跟在后面。
看清来人,宿音当先双眼一亮,挥手喊道:“干妈!”
少女眉眼弯弯,如新月清晕,似花树堆雪。
瞬时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哎!”封母一边应声,一边走到宿音跟前站定,爱怜地牵起她的手,才回身望向封泽,语调冷漠,“你刚才说要收拾谁?”
听起来这位非富即贵的妇人底气很足,不过……
众人的视线在两边来回打转。
封家可是历城首富,权势顶天,普通豪门在其面前根本没有说话的份儿,只能退避一射之地。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现在不管是谁来了都很难讨到好处吧?
这么想着,所有人无不心脏一紧。
可恶!!!为什么我不是豪门,让我来拯救美人于水火之中啊!
“……”
众人屏息以待,现场一时安静下去。
静默了几十秒,也或许更久,才听得封泽略显干涩的嗓音。
“妈,您来这边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嗯?!!
众人双眼一亮,从那简短的称谓里得出了巨大的信息量。
“呵。”封母冷笑一声,“我不来这里,怎么能看到你仗势欺人的场面?”
“您误会了……”封泽有心解释,却发现很难解释清楚。
他刚才脱口而出要为苏小小撑腰的话,在谁听来都是要用权势压人的意思。
“你只因为别人的一面之词就要欺负自己的妹妹?”封母说着,意有所指地瞥了苏小小一眼,“眼见都不一定为实,更何况耳听。”
苏小小浑身一颤,似泣非泣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略带慌张地垂下了头,一直抓着封泽衣袖的手也松了开来。
后者却没注意到她的动作。
封泽的心神都停留在封母的前半句话。
眼眸中倒映出亭亭玉立的少女,仿佛有一块一直压在他心上的大石头被移开,情绪像气球一样飘升、高涨。
难怪会有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原来……
这就是他的妹妹?
第30章 替身总裁文4
“音音……”两个字从嘴里脱口而出, 仿佛早已喊过千万遍。
由衷的满足感充盈在心间,封泽不自觉唇角微牵,正待露出笑意, 剧烈的头疼却又猛烈地袭来。
他身体一晃, 双手握紧,竭力使自己保持清醒:“抱歉,刚才没认出你。”
“没关系。”宿音微微一笑, 洁白如编贝的牙齿闪着亮光, “毕竟我们也很久没见了嘛。”
不知为何, 封泽心底猛地打了个突, 竟莫名感到了心虚。
要是当天他去机场接了人的话,应该早就见过了,而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归根结底, 都是他的过错。
封泽又要道歉, 苏小小抢先一步:“这位小姐, 我……我不知道你是阿泽的妹妹,还让他误会了你。对不起, 你要怪就怪我吧!”
“当然要怪你。”宿音微抬着下巴,做足了恶毒女配的嚣张气焰, 说出口的话毫不留情, “业务能力不达标,接待客人不用心, 自己的工作没做好还企图甩锅, 这不怪你怪谁?”
“……”苏小小一时呐呐无言, 泪水从眼眶里滚落, 活像被欺负了的小可怜。
封母扭头朝一直跟在后面的经理问:“你们这边对多次违反规章制度、工作态度不认真的员工都是怎么处理的?”
“我们对员工定期考核。”店铺经理赔着笑,“像您刚才说的这种, 考核通过不了的,店里会说明情况解除聘用。”
封母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经理暗暗舒了一口气,心里忍不住后悔,早知道会这样,上次这人考核没过的时候,就不该看她哭得太可怜就放她一马。
苏小小却是如遭雷劈。
她就是再傻,也知道自己要被辞退了。
这怎么能行呢?
“伯母,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苏小小脸色骤然苍白,像是承受不了这份打击,连身体也开始摇摇欲坠。
封母神色平静:“但你本来有很多机会好好把握这份工作,不是吗?”
的确,按照店里的规章制度,她早就不该待在这里了。
苏小小咬着下唇,看向身前的男人,朦胧的泪眼里尽是恳求。
封泽不可避免地心软了。
要是往常,他也会支持封母的决断。
但法理之外尚有人情,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这样想着,心头却空荡荡的,脑袋更是疼得厉害,仿佛无数根针在扎。
不,一定有哪里不对!
到底是哪里不对……
封泽目眩神晕、轰然倒地之际,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
“阿泽!!”离得最近的苏小小爆出刺耳的尖叫。
“封总?封总?”其他人慢了半拍围上来。
现场一时兵荒马乱。
*
一行人到了最近的医院。
两个小时后,封泽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医生说他没事,可能是低血糖导致的昏厥。另外检查出……他患有偏头痛、胃溃疡、失眠。”
说到这里,封母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他就搬出家三个月,竟然就添了这么多毛病,也不知道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宿音蹙眉:“哥他搬到外面去住了?”
“是啊,他在公司附近租了间房。现在每周只回家一次。”
病房里,封泽还处于昏迷状态,面容泛白,透出一股虚弱。
往日他身上总萦绕着一股高深莫测的气势,让人摄于此很难注意到他的长相,现在躺在床上如同寻常青年,倒能看出几分绝伦的俊美。
难怪能让苏小小如此……痴迷。
看着守在病床边,捧着封泽一只手,眼也不眨、近乎虔诚地望着他的苏小小,宿音不得不产生这样的猜想。
更何况,封泽晕倒时,她的惊恐和担忧是那么真实。
封母也跟着看向病房,皱了皱眉。就在先前,她从苏小小口中得知了对方与封泽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末了,封母道:“还是得请个护工来。”
倒并非不相信苏小小的一面之词,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和封泽关系匪浅。只能说,是单纯的不放心。
封母没有表演母子情深的嗜好,知道封泽没有大碍后,留下了两个护工,就回了家。
宿音则留在了医院。
越是观察,她就越觉得,封泽和苏小小之间绝不像梦境中描绘的那样,是一方强取豪夺,另一方被迫承受。
苏小小分明就爱惨了封泽,护工的活儿都抢着干了,上班都没这么积极。
封母不解的话语再次浮现在宿音脑海里。
“他就搬出家三个月,竟然就添了这么多毛病……”
如果没记错,封泽和苏小小交往正是从三个月之前开始。
真的很奇怪呢。
宿音翻开手机联系人,找到“宋臻”,点开对话框。
自从加上好友之后,两个人就没说过话,白茫茫的界面里只有那句通过好友验证的提示。
【宋医生】
宿音发出去三个字,后面半句还没打完字。
对面就回道:【我在。】
速度之快,跟一直在屏幕那头等着似的。
宿音手上一顿,原本要发送的文字删减,变成了——
【今天下午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吧。】
宋臻:【有空。】
宋臻:【每天都有。】
看着无缝衔接发来的两句话,宿音唇角微翘。
正要退出聊天软件的界面,却发现有消息一直忘了回。
江桓:【南水镇的风景很好,有时间可以过来散散心。[风景照.jpg]】
往对话框上面划,还有好几条。
江桓就是宿音在飞机上认识的那个蓝黑色眼睛的男人。
这两天,他几乎是事无巨细,什么都要分享,消息就没断过。
【有机会就来。】
*
约好见面的地方是在医院对面的一家私房菜馆。
宿音踩着点到,宋臻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了。
他穿着一件纯棉材质的黑色衬衫,暴露在外面的皮肤是莹莹的暖白,衬得整个人丰神俊朗,显出几分内敛的深沉。
不过当他抬头露出一如既往温和的笑容时,这种观感就会立马消失。
“音音,这里。”
他一边招手示意,一边站起来,拉开对面的座椅。
等宿音走过来落座后,又为她倒了一杯凉茶。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正要走过来招待客人的服务生都停下了脚步,疑心到底谁在拿工资。
宋臻把菜单递过来:“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还没有点菜。”
原本只是想打听点事,吃饭只是走个过场的宿音:……好吧。
但不可否认,她被这样妥帖的款待愉悦到了。
少女毫不吝啬地展颜一笑。
对面的青年不期然愣住,眼神微动,漾开盈盈水波,玉白的耳尖也跟着染上薄红。
宿音唇边笑意更浓,不错眼地看着对方,恶趣味一览无余。
捏着杯子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青年垂下眼睫,浅抿了一口茶水。
淡色的唇顷刻覆上一层润泽水光,莫名显出几分色气。
——停。
打住那些不着边际的想象,宿音收回视线,翻起了菜单。
也就没看到,青年又多喝了两口水,吞咽时喉结慌乱滚动。
……
不得不说,宋臻选的这家私房菜味道确实不错。一开始心思根本不在吃饭上的宿音都不知不觉吃了个半饱。
刚擦完嘴,就听得宋臻问道:“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话一出口,他似乎意识到了不对劲,“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没事也可以找我。”
宿音先是惊异于他的敏锐,随后便忍不住笑起来。不过这样倒是省去了很多解释的功夫。
她直言不讳:“其实是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你。”
“请问。”
或许是刚吃饱饭,托着腮的少女浑身都散发着独属于午后的慵懒气息,就连声调都懒洋洋的:“我问什么,你都会如实回答我吗?”
宋臻抬眼,心脏一下子便鼓噪起来。
这样的问话让他联想到西式婚礼现场,神父引领新婚夫妻宣读婚礼誓言的场景,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紧张。
“当然,我愿意。”
宿音:?
她不理解。
“你愿意什么?”
对面少女投来疑惑的目光,宋臻这才发觉自己一不小心把某些心里话脱口而出了。
“……”静默一瞬,他揉了揉泛红的耳朵,仿佛无事发生,“你问什么,我都愿意如实相告。”
此后话题才总算进入正轨。
“你有没有发现我哥有哪里不对劲?”宿音试探地问。
宋臻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说的是封泽。
他回想了一下,轻淡的嗓音有种娓娓道来的独特韵味。
“真要说起来,封泽最近是有些奇怪。自从他开始谈恋爱,在很多事情上面,处理方式就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在三个月前,封泽和一群好友去酒吧小聚,却意外被下了那种药,误打误撞遇到了在酒吧当服务员的苏小小,如天雷勾地火,二人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
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就此产生了交集。之后封泽又偶然碰到两次苏小小被欺负的场景,或许是那一晚导致的歉疚,他毫不犹豫地出手相助。
但直到这里,两个人之间或许也没有产生爱情——封泽对苏小小并不主动,只把她当成一个意外的过客。
转折点究竟发生在哪一天已经不可考了,总之就是很突然的某天,封泽发现苏小小的长相和他的初恋女友格外相似。
于是以强权威逼利诱,迫使苏小小应下了女朋友这个身份。
等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成定局。
虽然上述这种俗套的桥段在小说里很常见,但生活不是小说,在现实世界,强取豪夺不就是在法律的边缘反复横跳吗!
"大概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封泽就有些变了。好久没见他这么不清醒了……"
宋臻说得很委婉,宿音自动翻译了一下:以前没发现他这么癫啊!
不过刚才那句“好久没见XX这么……”的句式,听起来好像很耳熟。
冥思苦想两秒,宿音记起来,这不就是原著里,身为管家的她该说的话吗!
“好久没见少爷这么笑过了。”
一时间,宿音看向宋臻的目光又多了两分同病相怜的珍惜。
嗯……同是天涯沦落人,都要对照烂台本。
现在她不当管家了,就轮到这人帮着念了。
宋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被同情了。但被注视着的感觉,意外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