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想回去
裴成杰一整个无语, 他跟他讨论事业，他满脑子都是想的他老婆。用现下正流行的一个词语—恋爱脑。
这不是恋爱脑是什么？！
童嘉熙知道他脑子里想什么，“不会退的, 这段时间身体不太好, 休养一段时间。”
裴成杰觉得这才像回事，他和童嘉熙风里雨里走过来，他绝对不能中途放弃。况且他们还有那么多股份，他不信童嘉熙真舍得撒手送人。
“就是, 我告诉你，你给我好好工作。不然我去哪里找这么合拍的？”裴成杰当真喜欢和童嘉熙合作，用他的话说, 这人知世故而不世故，非常合他的脾气。
“嗯，所以应该送什么？”
……
裴成杰只想给他一个大白眼。“我又没老婆，我哪里知道。”
“那你不是见过很多姑娘的爸妈。”童嘉熙双腿交叠, 一点情面也没给。果然裴成杰立马用手堵住他的嘴，“行了, 我去给你列清单。欠你的。”
童嘉熙笑着擦了擦嘴，“谢了。”
裴成杰忍不住想，这么腹黑的男人，他到底为什么要和他做搭档！
裴成杰很快就发来了清单, 童嘉熙仔细看了眼，按照清单一一采买。他希望能让她爸妈知道，他对于这段感情是极其认真的。
其实童嘉熙在上学的时候, 是见过她的父母的, 只是那应该算不上是个愉快的见面——
记得那是一个夜晚，童嘉熙观察了一段时间, 发现汤雪每次到下晚自习，就会磨磨蹭蹭，一直不肯走。“你今天住校？”他知道她会偶尔住在学校里。
“啊？”汤雪没想到他会主动问她，她确实是很想住在学校里，可是自从她不常回家后，她妈妈便每天都来接她。
“不是，我回家。”
“那你在磨蹭什么？”汤雪用一种多管闲事的眼神看着他，不过想到自己有时候也会多管他的闲事，索性也就不说话了。
慢慢的四周都没人了，汤雪发现童嘉熙竟然在等她，“你今天怎么还不走？”
“看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走。”童嘉熙撑着下巴，早就收拾好书包了，见她磨磨蹭蹭，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无不无聊。”汤雪拿着书包，然后往门口走。
这个时候的校园，已经没有多少人了，稀稀拉拉的。汤雪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了。“我妈来接我了，我们还是分开走吧。”
汤雪不敢想，如果让她妈看到她和一个男生一起走出校园，不知道要唠叨成什么样子了。
“行。”童嘉熙让她走在前面，自己与她保持着一段距离，跟在她后面。
走到校门时，她四处张望，发现她妈并没有来。莫名的，她竟然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发现童嘉熙正在她后面不远不近的距离，见她回头，立马停下来，并没有拉近距离。
学校的灯光不算亮，他站在光下，身影被拉长，看不清他的五官。可汤雪竟然能一下子，就描摹出他现在的表情。一定是那种淡淡的，什么表情都没有。
他倒是挺听话。
听话？汤雪自己都忍不住吓了一跳，他怎么能与听话挂钩。
汤雪走出校园，然后在拐角处等他。
“你妈没来？”童嘉熙其实一直看着她，她拐过去后便没了动静，可灯光下的影子出卖了她。
汤雪本来还想吓吓他，一下子被他拆穿，觉得没劲极了。
“对啊，她有时候忙的话就不过来。”不过她还是要回家的，因为她感觉到妈妈最近心情很不好，如果她再不回去，估计又要被说教了。
童嘉熙点点头，没说什么，只是继续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大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剩下一些夜宵的摊子，不过大多没有学生在这里停留。
一家烧烤摊，几个赤着上身的壮汉正在喝酒，应该是有些醉了，动静不小，竟然还有人在朝着她吹口哨。汤雪看了一眼，然后将眼神收回，这种时候装听不到便是最好的方式。
突然她感觉有什么人走到了自己旁边，竟然是童嘉熙。他揣着兜，很自然的将她与烧烤摊隔绝开。“放心。”他声音低低的，却还是准确无误的传入了她的耳中。
放心，没事的，我在。
汤雪瞬间就不怕了，至少如果真的打起来，她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童嘉熙，你打架是不是很厉害？”汤雪突然想到之前很多人传言他打架厉害的很。童嘉熙转过头，定定的看向她，“说过了不厉害。”
“我练过跆拳道，下次你要是需要帮助，可以找我。”汤雪摆了个跆拳道的姿势，看得出是有两下子的。童嘉熙觉得她说这话挺有意思，“行，到时候你一定要帮我。”他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灯光下的影子不断拉长，两个人的影子慢慢融合到了一起。
“那个我家就在这……”汤雪的话还没说完，就将目光对准了面前的两个人，她不敢相信，连手都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
童嘉熙看过去，是一对中年男女，女人倒是看着十分性感，开衩的短裙，短的让人不便过多停留。腿部算不上瘦，只能用丰满来形容。男人西装革履，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但身高优越，也不像许多男人那样脑满肥肠，算是中等偏上。
两人依偎在一起，单单从陌生人的角度来看，倒显得恩爱非常。但看到汤雪这么激烈的反应，童嘉熙隐隐猜到些什么。
因为仔细看这个男人。与汤雪在五官上，竟然有七分相像。童嘉熙看着旁边的汤雪，她竟然在偷偷抹眼泪，他没见过她这个样子，也不知该如何劝慰。
“那个，想不想去吃点夜宵？”童嘉熙忽然明白，她为什么总是不想回家，永远一副很叛逆的样子。他其实能明白她这种感受，只是他从小便习惯了，而她却刚刚开始面对，心里肯定是一时间难以接受的。
童嘉熙握住她的手，她的拳头慢慢松开，就这么被他带领着往前走。她一步也没有回头，因为知道如果回头，那她一定会忍不住上前。可如果闹起来，难过的就只有妈妈。
他们又折回了那家烧烤店，刚刚的那一拨人已经走了，留下许多空瓶子。
“要不要喝酒？”汤雪突然问。
童嘉熙的酒量，喝些啤酒是没有问题的，可碍于他们的身份，被学校发现，估计是要被通报批评的。
“打包带去我家？”童嘉熙提议，这是目前他能想到的比较两全的方法。到时候万一她喝醉了，还能送她回家。
“随便。”汤雪没什么情绪，不像往日里那么有活力，妈妈已经给她打过电话，她只说今天还有功课没有完成，可能会住宿在学校。其实她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妈妈。她之前也只是在他们吵架时听说过，可亲眼所见到她还是觉得很难以接受。
她非常想冲上去问到底为什么，可又觉得问了有什么用呢。
童嘉熙打包了酒和菜，明明闻着挺香，可汤雪却没什么食欲，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她忍不住想吐。
两人一路无话，童嘉熙想安慰她，可也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还不如就这样陪着她。“童嘉熙，你想到你爸爸的时候，会难过吗？”
“不会，他从来不是我生活里的人。”所以我并不会难过。
汤雪之前竟然还会觉得他可怜，恐怕现在自己看上去菜更可怜一点吧。她默默的叹了口气，那个时候的她，竟然只想着不希望自己的家庭分崩离析，而完全忽视了母亲的痛苦。
所以很多年后，汤雪再想起，才忍不住觉得，自己其实也是将母亲推到如今如此偏执的罪魁祸首。
“我现在过去，会不会吵到你妈妈？”
“不会，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吃了药。”童嘉熙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甚至是麻木。可意外的，她希望汤雪不要经历这些，她只要快乐就好。
汤雪点点头，两人都对刚刚的事情闭口不谈。他不问她那个男人是谁，她也不向他抱怨自己的痛苦。他们都只是很默契的离对方更近了一点。
到童嘉熙家时，他家客厅的灯还亮着，应该是他妈妈给他留的。进去屋子，里面有摔碎的碗，椅子也全都倒在地上。汤雪吓了一跳，而童嘉熙倒是习以为常般，将碗扔进垃圾桶，然后将椅子摆正。
汤雪多半也能猜到这应该是他妈妈弄的，因为今天白天，她又发现童嘉熙手臂上有很多伤痕。她看着他略显单薄的背影，心里有些难过，感觉自己和他就是不被上天祝福的人。
汤雪走到他跟前，帮他把剩下的椅子摆好，越想越委屈。最后她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哭了出来。她的哭声很小，如果不仔细听，童嘉熙都没发现她哭了。
童嘉熙听到很小的呜咽声，转过身才发现她的泪都滴在了椅子上，而她死死咬着唇，尽量让自己不发出声音。童嘉熙将她手里的椅子接过来，然后从桌上抽了两张纸，递过去，“怎么了？搬不动椅子，哭了？”
汤雪白他一眼，这时候他倒是挺会幽默。
“童嘉熙，我觉得今晚我们就是最惨的人。”汤雪说完还带着哽咽，一句话说不全乎。童嘉熙默默的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手臂伸过去。汤雪一时间有点懵，“给你擦擦鼻涕。”
汤雪这时候才不在乎什么形象，直接将鼻涕眼泪蹭到他衣服上，两个人就像受伤的小兽，在这个深夜互相舔舐伤口。
最后童嘉熙的手臂都举酸了，汤雪还抱着他的胳膊不肯放。她的泪渗透到他的皮肤，他觉得整个胳膊都是潮潮的，而他一直没有催促她，直到她哭累了，停下来，他才甩了甩胳膊。
童嘉熙只是将袖子微微卷起，汤雪看了眼他的袖子，低低说了声，“谢谢。”
“行了，快来吃吧，都要凉了。”童嘉熙将烧烤找了个盘子摊开，香味四溢。汤雪发泄完情绪，整个人不像刚刚那样无精打采。随手拿了一串，没什么表情的开始咀嚼。
羊肉串已经有些冷了，他们也没想着热，就直接兑着酒，开始吃。汤雪想要是被她爸妈看到她这样，指定要被骂死。可转念一想，他们连自己都没活明白，何必处处要求她。
不知不觉汤雪已经自己喝了两瓶，虽然这酒度数不高，可他知道不能再由着她喝下去了。他夺过她手上的瓶子，“行了，我送你回去。”
汤雪皱起眉，似乎很不满意他这个行为，有些耍无赖的语气，“童嘉熙，我不想回去。”
第32章 带我学习
“起来, 送你回去。”童嘉熙起身，将她往上拽，在这一点上她不纵着她。
“你太没趣了。”汤雪起身, 一踉跄, 不小心摔到他怀里。汤雪知道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而眼前这个人面不改色，仿佛在问, ‘你还要搞什么幺蛾子？’
汤雪觉得无趣极了，恐怕这人真的是，对她一点非分之想也没有的。她扶着他的肩膀, 起身，都没有注意到他已经红透的耳尖。
“现在学校都关门了，我也回不去宿舍。我都跟我妈说了，今天住学校, 你现在赶我走，是想让我流落街头吗？拜托, 我就睡这个沙发就行。”汤雪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角落坐下，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行了。你睡我房间，我睡卧室。”童嘉熙拿她没辙，大多数情况, 只要她耍赖，他就拿她没辙。
“理解万岁。”汤雪拿起杯子，朝着他的杯子碰了一下, 还没喝到嘴, 就被童嘉熙一下子夺过去，“行了, 别喝了。”说完也不听汤雪继续说什么，直接将那瓶酒倒进了洗手池。
空气中似乎一直蔓延着一股酒味，汤雪明明清醒着，却又觉得自己有些醉了。最后她还是住进了童嘉熙的卧室。
汤雪自从进房间之后，童嘉熙就没再管过她，她随意地打量着他的房间，觉得他的房间实在简单的过分，大部分都是书。很多她压根就没看过的名著，只有一本侦探小说，她看过。
她抽出他的一本笔记，发现他对于解题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很多都是与老师想过的不同。她倒是第一次觉得，原来数学大题还挺有意思，可到有一步，她不太能看懂，想着出去问问他。
外面已经熄灯了，实在是暗的厉害，看来童嘉熙已经睡了。她想着明天再问，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凉风，应该是为了散酒味，将窗户打开了。
汤雪渐渐习惯了黑夜，慢慢可以看清一些，她隐约看到沙发上躺着一个人。她想着如果窗户开一夜，到下半夜的话估计风会更凉。
于是她蹑手蹑脚的朝着窗户走去，因为看不清，所以每一步都很小心。突然“砰”的一声轻响，她应该是踢到了什么东西，她微微弯下了腰。想看有没有吵到童嘉熙，但他还是维持着刚刚的那个动作。
她输了一口气，突然他的声音响起，“想偷什么？”打趣的口气明显，还故意压低了音量，显得低沉。
汤雪本来以为他睡着了，突然出声，让她吓了一跳。“你吓死我了。”她被吓的都后退了几步，童嘉熙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她。“不睡觉干什么？”
“我看窗户没关，我想去关窗户的。”
童嘉熙走到墙边，打开灯。两人都因为这突然的灯光，而微眯了下眼睛。“你回房，我去关。”童嘉熙走到窗户边，将窗户关上反锁，风一下子被隔绝在外面。
“现在可以去睡觉了吧。”汤雪竟然从这句话里头，听出几分无奈。
“我有点睡不着，要不然我们聊会天？聊个一块钱的？”汤雪好似真的在和他商量，而且这个天还是非聊不可的架势。见童嘉熙不反对，她果真从书包里掏出来一块钱，放在桌上。
……
“想聊什么？”童嘉熙拍了拍沙发，示意她坐下。汤雪也不客气，直接盘腿坐下。毛毯上竟然隐隐传来他身上的味道，又或者是，她离他太近了。
“今天的事，你不要和任何人说，行不行？”汤雪其实觉得这件事有点丢人，而且这么丢人的事情，还是被他还撞上了。
“嗯，我没有八卦的兴趣。”这一点，汤雪无力反驳。
“你都不问问我，那个人是谁吗？”
“能猜到。”果然，他是猜到了的。
“也不知道其他人遇到这种事会怎么样。”汤雪还是有些不能接受，怎么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汤雪，那是大人的事，你有你自己的人生。”汤雪一直想不明白问题，似乎一下子就被他点醒了。
“那我应该怎么办？就装作不知道？”汤雪其实很多时候觉得自己挺成熟的，但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需要童嘉熙的建议。
“嗯，你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对自己的人生负责，这也是你妈妈最想看的的，至于其他的事，她也会有自己的考量。等你可以为自己负责了，你才能对他们负责。”童嘉熙的声音并不大，却字字钻进汤雪的心里，掷地有声。
“所以你一直在这么做？”汤雪有时候不能明白，童嘉熙一直这么努力是为了什么，今晚或多或少她体会到了。他必须要早早长大，才能负担起自己与妈妈的人生。
“睡了，明天还要上课。”童嘉熙没回答，反而下了逐客令。不过汤雪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里的石头放下了一些，“明天起，你带着我学习吧，我刚刚看你的笔记，发现有个步骤我不明白。”汤雪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过来的目的。
“行。”童嘉熙将毯子盖好，闭上了眼。汤雪打量了他一会，才起身回了房。等听到门响，他才重新睁开眼，那晚不出意外的，他失眠了。
而汤雪心里的困惑解了，整个人又充满了斗志，在这个算陌生的环境，竟然没一会就睡着了。她给自己定了个五点的闹钟，想着这个点离开，应该就碰不到童嘉熙的妈妈了。
但她的计划在童嘉熙第三遍敲房门的时候，宣布失败。她看了眼时间，已经七点了，赶紧“噌”的一下子坐下来。
汤雪打开门，从门缝里看向外面。竟然只看到童嘉熙，坐在桌前，似乎在等她。“不好意思啊，我没听到闹钟。”汤雪笑着，嘴上说着抱歉，眼里却没看出半分歉意，童嘉熙早就习惯了她这个样子。
“给你买了洗漱用品和早饭，过来吧。”童嘉熙指了指桌上的塑料袋，里面有牙刷和毛巾，竟然还有个面霜。“你妈妈呢？被你妈妈看到会不会不好。”汤雪故意压低声音，因为从出门到现在，她还没有见到他妈妈。
“她出门了，我说是我发小在房间，她没怀疑。”
汤雪松了一口气，昨天也不知道脑子抽什么风，竟然想着要在他这留宿，这要是被谁看到，不得被说死。她赶紧拿起桌上的牙刷，去卫生间刷牙。童嘉熙家的浴室不大，里面的东西也很简单。如果要用一个词来概括他家，大概简单是最准确的了。
“你还有发小啊？”汤雪没听他说过，不知道是青梅还是竹马。
“嗯，就在隔壁，平时没事会过来。”童嘉熙家也受了他家不少照顾，平日里叶家烧个肉什么的，都会送过来一点。
“哦，那感情挺好啊。”汤雪拿起桌上的包子，示意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嗯，下次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童嘉熙觉得他俩的性格，说不定还真能玩到一起。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最后汤雪先他一步出门，两人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饶是路上遇到熟人，估计也看不出，他们今天是从同一个门出来的。
童嘉熙记得，从那时开始，汤雪变得很用功，每天只知道抱着他的笔记本。也就是那段时间，她的成绩大幅度提升，两人感情也不断缓和。甚至他们已经约定好了，要考同一所大学，直到她后来不辞而别——
想到这里，童嘉熙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他不是不好奇她当初离开的原因，可他又觉得这些，比起现在她还在身边，都显得微不足道了。他一遍遍告诉自己，可以放下。
他不知道后来汤雪的父母感情怎么样了，不过听她这些天的说辞，他们应该并没有因为当年的那些事情分开。想来这样的事情也很常见，许多人因为习惯又或是因为孩子，都狠不下心。
汤雪这几天已经被姚晓梅多次轰炸，甚至下了最后通牒，如果这周再不回去，就直接过来。汤雪自知这件事理亏，应得很快，说周五晚上就回去。
眼见着日期越来越近，汤雪也跟着紧张起来，本来她想着结婚的事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可实在受不了被催婚，不过这样也好，就不用藏着掖着了。
这些天汤雪早睡早起，那种日夜颠倒的作息硬生生被改过来，期初她还会不适应，时间长了却觉得生活效率都提高了许多。
“汤雪，今天中午我们一起吃饭吧。”袁晔出声，打断了汤雪的胡思乱想。最近她和这个社恐同事，隐隐有成为好朋友的迹象，平常一起吃饭，喝个下午茶，很快就拉近了距离。
“行啊，不过我手上还有个数据要分析一下，你可能要等我一下。”
“好的，正好可以错过高峰期。”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最近袁晔整个人都变得活泼了许多。她观察过，之前她都不愿意与人交流，即使旁人与她说话，她也都是怯懦懦的，但这些天似乎有点不同。
“袁晔，我怎么觉得你这些天嗯，变开朗了？”
袁晔听她这么说，整个人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将头低了下去，扣了扣手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其实我看到了。”
“？”汤雪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我看到你的药了。”袁晔凑到她耳边，尽量不让旁人看到。
汤雪这下子明白过来了，这些天她都会将童嘉熙的药带在身上，以防他需要，看来是被袁晔误会了。她觉得这女孩子真是有份独特的可爱。
她没有解释，只是问，“你怎么知道这个药啊？”毕竟汤雪第一次见，都没有认出这是治疗什么的。
“其实我之前也接触过这种药，在我的医生那里看到过。不过我是为了治疗社交恐惧症的，和你的应该不一样。”她第一次向汤雪展露伤口，应该是将汤雪当做了同类。
“那你也吃过这种吗？”汤雪直接从包里将药拿出来，放到她跟前。
袁晔赶紧将药给她放回包里，“我不是，只是见过，但是这个药会比我平时吃的要贵。”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好在并没有人注意到她们。“你不要把这个拿出来，被人看到，容易被当成异类。”她声音低到不能再低，头也是。
汤雪看到她这个样子有点难受，明明他们没有任何错，却连自己都会嫌弃自己。
“不是异类，只是有点特殊而已。”汤雪也凑到她耳边，回应了她的善意。
第33章 20分钟？
袁晔听到汤雪这么说, 很明显的停顿了一下，她听过太多贬低的话语，所以她努力像个平常人一样, 却还是因为这孤僻的性子, 被很多人指指点点。就连她妈妈，也会要求她尽量做个外向的人。
而汤雪却只是淡淡的说，他们只是比旁人特殊而已。
见袁晔不说话，汤雪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 “怎么了，你放心，这是我们的秘密, 我一定不会告诉别人。”她之前只是觉得这女孩内向，却没想到竟然这么严重。
“谢谢你，汤雪。”袁晔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小梨涡，很是好看。见自己的话劝慰到她, 汤雪也觉得很开心。
“不过我要和你再分享一个秘密，其实吃这个药的不是我。”袁晔很明显有点失措, 原来是自己搞错了，毕竟汤雪看着也不像是那种会抑郁的人。“其实吃药的人，是我先生。”
袁晔这次更加惊讶了，“你都结婚了啊？”
汤雪点点头, “也就前不久，所以我们现在也是有秘密的朋友了。”袁晔本来觉得遇到了同类了，所以对汤雪放下戒备。现下看来, 汤雪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好的, 我一定替你保密，你也是哦。”两个女孩子的友谊在这一刻建立起来。
想了想, 汤雪还是给童嘉熙发去了一条信息，“你千万不要觉得自己是异类哦。”
童嘉熙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正在听客户经理介绍产品，这是一个枯燥的过程，可他听的认真。突然手机响起来，他没在意，等结束后才看到。他先是觉得疑惑，然后笑了。
“童经理，你看到什么了，这么好笑？”身旁的人突然听到动静，转过头来，就看到他正对着手机傻笑。
“你觉得我像异类吗？”童嘉熙就这么一本正经的问了出来。
“？”对面的人很明显的懵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只是磕磕巴巴的说了句，“怎么会呢，一点也不像啊。”
童嘉熙点点头，然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留下那人独自凌乱。
“你怎么站在这里啊？”有路过的同事，戳了戳他。
“我跟你说，刚刚童经理问了我一个非常奇怪的问题。他问我，他看着像不像异类？你说他没事吧。”他的脸上到现在都写着不可置信。
“啊，童经理终于认识到这点了啊。他可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
“太可怕了。”两人说说笑笑，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然而，童嘉熙得到答案后，给汤雪回了消息，“得到大家的回答，我不是异类。”
……
算她白担心。
“要带这么多东西吗？”汤雪看着这一地的礼品，大到按摩椅，小到香烟手表，堆满了整个客厅。她看了下，几乎什么都有，补品，香烟酒水，还有化妆品，各种各样，简直需要搬家公司来搬。
“嗯，我同事给了我清单，我觉得挺好的。”在这一点上，童嘉熙觉得裴成杰还是挺靠谱的。
“哎呀，不用这么多，你带这么多过去，他们估计会吓坏的。”汤雪有些无语，这人在这方面是不是有点夸张。
“不多，我们已经结婚了，本来有些礼数就少了，多带点你爸妈放心。”其实童嘉熙觉得还不够，他最近想买套房子，按照她喜欢的风格重新装修。
“可是…”汤雪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童嘉熙拦住，“行了，买都买了，到时候你爸妈要是不同意你嫁给我，我还指望着你帮帮我呢，这算贿赂。”
汤雪有些无语，这人真的是。“可是我都没有给你买什么，要不然我也去给你买点东西。”礼尚往来这一套，在她这里严格遵守着。
“不用，你陪我治病就够了。”如今他已经十分坦然面对自己的病情，甚至有时候有点感谢这个病，这样就可以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看吧，他就是这么卑劣。
汤雪看着他的样子，与袁晔似乎是很不同的心境，倒也是件好事。“我跟你说，我今天才知道，我同事不是单纯的内向，她竟然是有社交恐惧症，好像还挺严重的。这个你有听说过吗？”
“嗯，有听说过。”之前在心理诊询室，他有碰到过这样的人。
“那这种是不是，也可以凭借治疗得到痊愈啊？”
“应该是可以得到改善的。”对于这方面童嘉熙了解一些，却也不能打包票，毕竟每个人情况不同。
“反正我就和她正常交流呗，我尽量不要太小心翼翼，不然她察觉到，肯定也会不舒服。”
童嘉熙看着她这副样子，觉得这或许也是她在与他相处时的心理。他将她搂过来，一只手搭在她细腰上，“我老婆真好。”
汤雪何时见过他这么温柔说情话的时候，一下子从耳尖红到脖颈处。她转过头，发现他的眼神简直温柔的一塌糊涂，“哎呀，去收拾东西了。”汤雪想推开他，发现他将自己禁锢的越发紧。
“怎么，你要把我绑起来啊？”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一下子想到了强制爱，他这个样子，如果带上个眼镜，简直就是斯文败类。
“乐意之至。”童嘉熙将她的手别到身后，身体前倾，将她往下压。他的手很大，一下子就包裹住了她的两只手，失去了双手的助力，她压根起不来。
汤雪的腿不自觉的向上顶，似乎顶到了什么柔软的地方，应该是他的肚子。他闷哼的声音传来，低低的，让她一下子就不敢动了。童嘉熙看着面前的女人，凌厉的五官此刻变得柔和，精致的妆容也因为时间而有些凌乱，他喜欢她这个样子，是旁人见不到的样子。
他想吻她，几乎没怎么犹豫，他就低下了头。汤雪的脑子蒙蒙的，但身体倒是很诚实，她同一时间，回应了他的吻。
童嘉熙的吻和他这个人一点也不像，他本人是淡淡的性格，可每次接吻时都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而且他的吻技似乎越来越好，就仅仅这个吻，汤雪就已经忘记自己还要忙着收东西的事情了。
真真是美色误人。
“真的要收东西了，不然太晚回去，我妈又要说。”汤雪声音跟小猫似的，两个人都知道再吻下去，估计收不了场。“20分钟？”童嘉熙竟然和她打商量。
汤雪的拒绝还没说出口，他就已经开始继续接下来的动作。他们的每一次接触都带着微微的颤抖，两个人都在这场依偎中努力感受着彼此的存在。
夜色已经慢慢降临，窗户的落日余晖全部收起，房间也越来越暗，而他们似乎更加尽兴，在这样的环境下，只剩他们的呢喃与碰撞。
最后的结果就是他真的卡点完成，虽然两个人都有些意犹未尽，可那股躁动总算是压下去了。他甚至还点了一根烟，就那么静静看着那烟燃尽。
汤雪靠在他的肩头，房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热度与气味。“你在想什么？”她上次就发现了，他总爱盯着烟发呆。
童嘉熙将眼神从烟上移开，对上她的眼睛，她现在的头发凌乱得很，口红也已经掉了大半。他笑了，将烟掐灭，开了窗的原因，烟味并不浓烈。“我在想你刚刚”童嘉熙凑到她耳边，汤雪听完他接下来的话都觉得羞得慌。低低的骂了一句“流氓。”
“行了，快准备走吧。”童嘉熙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八点了。再不回去，真的要晚了。汤雪有些懒散，嘴里忍不住抱怨他，“都怪你。”
童嘉熙也不恼，只是笑，今晚他笑了很多次，一次比一次开心。“嗯，我的错。”
最后他们接近九点多才出发，开到她家大概需要一个小时，这个时间其实算很晚了。可姚晓梅坚持，无论多晚都会等他们回来。
“童嘉熙，我有点紧张。你说我妈会不会把我打出家门？”汤雪觉得按照他妈的性格，真的很有可能，将她赶出家门。
“没事，到时候我陪你一起蹲守在家门口。”汤雪发现他最近冷幽默的天赋，倒是长了不少。
童嘉熙一只手掌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扶手箱里翻找着什么。
“你要找什么，我帮你找。”汤雪将他的手拿开，发现扶手箱里东西一览无余，就是一些比较日常的东西。
忽然她看到最下面一个红的醒目的小本本，是结婚证，他竟然带过来了。而她的结婚证，在结婚之后就一直收在抽屉里，没有拿出来。
“你怎么把这个带过来了啊？”
“来证明我的真实性。”原来他是担心，她家里人认为她只是因为接受不了催婚，而随便找个人来搪塞一下。这本结婚证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们是真的结婚了。
“放心吧，我妈其实也没有很凶，而且你条件挺好，她估计也不会说什么。”汤雪从最现实的方向来分析这段婚姻，毕竟任谁说，都好像是她赚了。
童嘉熙其实心里的紧张并不比汤雪少，路上他甚至超速了两次，握住方向盘的手，都隐隐出了不少汗。可为了缓解她的紧张，他一直不动声色。
到她家楼下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小区里的人也寥寥无几，可汤雪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汤华生和姚晓梅。“妈。”她跑到姚晓梅跟前，唤了一声，“爸。”看到汤华生时，汤雪的神情很明显的不自然。
这些年她不喜欢回家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她不知道怎么面对汤华生。他虽然在婚姻上不算个好丈夫，却对于汤雪，确确实实又算得上是个好父亲。
“叔叔，阿姨。”童嘉熙跟在汤雪身后，礼貌恭敬的叫了他们二老一声。姚晓梅看着童嘉熙倒是长得标致，再看到他的车，多多少少对他的情况有了一些了解。
“上去吧，也不知道早点回来。”姚晓梅剜了她一眼，语气算不上好。“哎呀，这不是下班晚。”
反观汤华生，倒不像姚晓梅那般，他全程表情淡淡的，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惊喜。
四个人心里都各有心事，这是一场比较别扭的见面。童嘉熙将车上的东西拿下来，姚晓梅看着车上那一堆东西，都忍不住吃惊。她之前从没听说女儿谈恋爱，突然一下子结婚，她难免觉得女儿是不是被骗了。
可如今看着两人这亲昵的样子，心里多半有了数。
“行了，东西有时间再搬，先上去吧。”姚晓梅在没搞清楚事情之前，还是觉得不收为好。
汤雪还想再坚持，童嘉熙拍拍她的后背，“放心。”她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第34章 酒味火炉
童嘉熙之前无数次路过这栋楼, 却还是第一次进入，汤雪的家。汤雪的家庭算是小康偏上，她与童嘉熙不同, 她从小就不需要考虑生计的问题。家里头给的零花钱也很多,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她应该是被富养着长大的。
只是自从发现发现父亲那件事之后，她觉得原来自己感受到的幸福就像泡沫一样，一戳就破。所以她今天紧张的原因, 其实也包括当初童嘉熙是知道这件事的全过程的。
而现下看他这一脸坦然的样子，应该是要装傻到底，反而现在还可以安慰她。
汤雪听到他说这句话, 竟然真的想把事情都交给他。姚晓梅看着他们这样子，心里虽然不是滋味，可自己女儿什么性格，她清楚的很。能让她这么听话的, 当真不多。
最后车里的东西还是没有拿下来，不过童嘉熙倒也不急, 毕竟这些年他最擅长的就是等待。
四个人进了电梯，都保持着安静。汤雪和童嘉熙站在后面，她用手戳了戳他，童嘉熙察觉到, 回握住她的手。
之前姚晓梅已经问过童嘉熙的差不多情况，今天见到他，虽算不上全部满意, 但也并不反感。“小童, 我可以这么叫你吧。”这是姚晓梅今晚第一次比较温和的语气，许是看着两人相处, 心里有了盘算。
“当然可以了，阿姨。”
“你们这次待几天？”
“差不多待到周日。”
“听说你也是在这边上学的？”姚晓梅之前并没有见过他，可高中有一段时间，汤雪突然变得十分用功，听说是同桌一直在帮助她学习。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突然想到这件事，隐隐觉得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对，我家之前也是这附近。不过后来，我妈离世后，就搬离了这边。”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八层。“进来吧。”汤华生这时候开了门，将这个话题截止。
“小童，今晚要不要喝点？”汤华生从他的酒柜里挑选出一款酒，价格不算便宜。
“爸，他不能…”“行啊，叔叔。”汤雪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童嘉熙拦了下来。见老丈人喝酒这种事，在任何时候都是避免不了的。
“你不能喝。”汤雪将他拉到一旁，提醒他最近的身体不适合喝酒。
“没事。”童嘉熙宽慰她，自己的身体他还是清楚的。
姚晓梅准备了一桌子菜，汤雪去帮她端出来。“妈，你不要一直冷着脸。”
“怎么？我女儿结婚了这么多天，我才知道，难道我还要高兴啊？”姚晓梅这些年活得憋屈，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女儿身上，她不希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
可现在她越来越有一种女儿已经摆脱她的感觉，那种感觉让她觉得失落。
“妈，他是个很好的人，你不要担心。”
“我怎么放心，我本来说给你找个体制内的，稳定，到时候你也回来，在家这边不知道多好。你倒好，拿着户口本做这种事。”姚晓梅说到这个就来气，本来户口本放在她那里，只是为了让她方便考试，没想到她竟然整这一出。
“妈，凡事无绝对。你也不能保证，你找的就一定会好，不是吗？”汤雪很多时候真的想和她妈直接把事情说开，她不想一直活在她的期待中。
“那你又拿什么保证，这个人就能给你想要的生活？”姚晓梅的火气再次大了起来，她曾经以为自己的婚姻幸福，却发现男人出起轨来，什么都能不管不顾。而她一直乖巧的女儿，也越来越随心所欲。她在很多个晚上睡不着，一直想不通自己错在了哪里。
“妈，至少我和他在一起，我不需要考虑我是不是一定要上岸，我是不是一定要出人头地，才有回家的资格。”汤雪这时候情绪也有些不好，她看得出她妈妈对童嘉熙不算满意，可她这种伤人的态度，让她觉得窒息。
两个人的声音有点大，汤华生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只是今天童嘉熙在，不好让人看了笑话。他起身走到厨房，“怎么还不出来？我来帮忙。”说完，他就端起一碗菜，除了厨房。无声的制止了这场争吵。
厨房的隔音其实算不上好，童嘉熙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一些争吵。看汤雪的脸色并不算好，于是他也去厨房帮忙。
那之后姚晓梅的语气放软了些，只是问了一些家常的问题。“小童，你们最近住在哪里啊？”
“在我妈之前买的一个房子里，我最近有想着重新买房。小雪最近不是在备考吗，到时候看她想在哪里发展，我们就定居在哪里。”童嘉熙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他目前的存款和竞升资格，可以支撑得起两人日后的生活。
从男人的角度上看，汤华生觉得童嘉熙是不错的，张弛有度，对于事业也有自己的见解，总体来说还算满意。可他太清楚自己的妻子，绝对不会这么容易放他过关。他虽然也想摆摆老丈人的谱，可他也清楚这些年，女儿离他越来越远了。
管得多，反而会适得其反。
“好，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举办婚礼？”姚晓梅到现在还是不能接受，他们背着所有人结婚的事情。
“行了，孩子的事情，你就让孩子自己做主。等他们考虑好了，自然会告诉我们。”汤华生不想让这个场面这么严肃，将酒杯举了起来。
“你现在倒是会装好人了。”姚晓梅本来就心里窝火，奈何自己的枕边人，现在还在这里打秋风。
“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我今天过来，就是想让你们见见我，多了解一下我。我们结婚的事情确实是有些突然，不过这是我深思熟虑后决定的，并不是一时兴起。我想先得到你们的认可，等之后我们再来商量这些事宜。你们放心，我和她结婚，只有一个原因，我想和她生活，这是从很早之前就想好的事情。”童嘉熙的声音平缓，声线沉澈，似乎这些话，他很早之前就准备好了。
姚晓梅和汤华生听到这些，自然不好再为难什么，两人的争吵，在此刻显得可笑。“吃饭吧。”最后姚晓梅只说了这三个字，但态度很明显有了好转。
汤雪全程都没说什么话，童嘉熙每次都能恰到好处的解决，而且刚刚她父母的争吵，让她的心情也变得很不好。但童嘉熙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心情，桌子底下，他时不时就会摩挲一下她的手。
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动作，汤雪觉得他这个动作，就是是在安慰自家小猫一样。
那晚童嘉熙喝了不少酒，但他酒量很好，除了脸红之外，好像也看不出什么醉意。倒是汤华生，隐隐有些醉了。
“妈，我爸好像喝醉了。”
姚晓梅撇了一眼，发现他坐在沙发上，已经有些打盹了，“起来，回房间去睡。”她摇了摇他，汤华生睁开眼，像是听到了什么指令，直接回了房。汤雪发现她爸回的是书房，原来他们早就分房睡了。
“你们也洗洗准备睡觉吧，小童今晚就睡小雪的房间吧。”汤雪听完有些激动，直到听到，“小雪你今晚和我睡，正好有些话我要和你说。”汤雪那颗激动的心再次被熄灭。
“好的，阿姨。”童嘉熙应得快，至少没让他出去睡，他就挺满足了。
姚晓梅说完也回了房，客厅里只剩下童嘉熙和汤雪。
“你现在喝酒会不会有事啊？喝了酒是不是不能吃药？”汤雪看他这个样子，其实有点担心，也很害怕他这样会不会前功尽弃。
“没事。”其实童嘉熙没有告诉她，他之前没少这么干过，很多时候他更信酒精更能麻醉他的神经。不过现在，他确实不太敢这么干了。
“那好吧，下不为例。走吧，我带你去我的房间。”汤雪起身，将他拉起来。触碰到他的时候，发现他的手十分暖和。
“你怎么这么暖和？”“喝了酒的原因。”
汤雪忍不住像他跟前靠了一点，她觉得他的身体现在就像个小火炉，而且还是个带着淡淡酒味的火炉。她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喝酒了，想着又往他跟前凑了凑。
童嘉熙被她挤都快要靠到墙角了，他直接用手揽住她，“再挤我就要到邻居家了。”
汤雪觉得他这个样子，竟然有种淡淡的人夫感。他今天穿了一件条纹衬衫，然后外面叠穿了一件鸡心领羊毛衫，下身米色的休闲裤。见惯了他平日那种西装革履的样子，反倒觉得这样子更好看些。
“是吗，正好，这样我妈就管不到我了。”汤雪一晚上心情都不算好，这时候和他独处，让她觉得得到了缓和。
童嘉熙就这样揽着她进了房间，然后将门关上，“这样也管不到了。”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蛊惑性。
汤雪抱住他，“今天你会不会觉得委屈啊？我妈态度是不是不太好。”她抱住他腰身的力气加大了一些，有种心疼他的感觉。
“没有啊，你爸妈没有揍我，已经算很好了。”童嘉熙一只手放在她腰上，另一只手环在她身后，有一下没下的安抚着她。他不希望她乱想。
“不过，我看你爸妈的关系，这么些年是不是还没缓和？”果然，他是记得当年那些事情的。
汤雪从他怀里起身，拉着他来到她床前的小沙发上，坐下。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应该是吧，其实我没问过我妈，不过我爸应该察觉到我对他的态度。反正怎么说呢，有时候他们可以一整天都不说话，所以除了节假日，我都不太想回来面对他们。”
“没找你妈聊聊？”
“没有，不知道怎么说。长大后我才发现，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考量。”汤雪其实这些年反倒看开了，只是她始终没有打破表面的平和。
“其实说话是个艺术，你可以温和点和你妈妈说。你如果一直这么尖锐，那你妈妈只会更加没有安全感。”
汤雪歪着头看他，“我都忘了，你天天要面对客户，岂不是很会说话？”
“应该是比你强点。”
“哈？”汤雪觉得他这个人，明明属于能不说话就不说的性子，可半点没看出来，他属于拥有说话的艺术的人。
“说话贵在精，不在多。”童嘉熙一下子就看懂了她眼神里的不相信。
“比如？”
“比如，我觉得今天的那20分钟就很值。”
因为今晚我抱不到你。
第35章 第一次。
……
汤雪一下子就无言以对了。好吧, 果然，这方面她比不过他。
“你…算你赢。”汤雪倒是没发现，他还有这么腹黑的一面。
“那这位专家, 你说我应该怎么和我妈妈交流？”汤雪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 其实很早之前她就想和他们好好谈一谈了。
“就把他们当朋友，不要畏惧他们，他们其实也很愿意和你敞开聊聊的。”童嘉熙见过太多人，多多少少知道, 人情世故就是那么回事。
“那我今晚试试。”汤雪一直没有找他们谈的原因，其实还有一点，是她害怕。如果戳破这个窗户纸, 她可能就无法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但现在，看着她妈妈越发执拗，她更希望她妈妈幸福。
“你知道吗？我其实这么多年，一直以为他们会问我, 如果他们离婚了，要我跟谁的问题。没想到, 我一直没等来。”汤雪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点自嘲，她本来以为让童嘉熙看到她的难堪，她会难过，可她却是感到一阵轻松。
“感情是他们的问题, 无论怎么样，他们都是你的父母，你不需要和他们任何一个人划清界限。”童嘉熙的话和七年前一样, 直戳她的内心。
“我现在认同, 你真的很会说话了。”
“感谢汤小姐认可。”童嘉熙可能这段时间都没喝酒，猛的喝了酒, 后知后觉，竟然觉得有些醉了。
“那你就先去洗澡吧，我去找我妈妈。”汤雪看出他有些倦意，害怕会影响到他的病情，想着让他赶紧睡觉。
她起身又坐下，“这种陌生的环境，你会不会睡不着啊？”她记得在网络上看到过，抑郁症患者在陌生的环境，是不太容易睡着的。
童嘉熙觉得她这个样子有些小题大做了，连忙出声制止她的胡思乱想，“你的卧室，对我来说不算陌生环境。”
明明挺正常的一句话，却不知道怎么总是让人浮想联翩。
“行，那你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叫我。”汤雪对他这个样子，多多少少有点不放心，可看他反倒跟个没事人一样。
汤雪走后，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他倒也没什么特别难受的，最近一直都在积极治疗，加上汤雪陪在身边，他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好了许多。
他坐着没动，仔细打量着汤雪的房间。很标准的女孩子的房间，不同于他房间的简单。里面各种各样的小摆件，有许多是他压根说不上来的人物。
化妆镜前摆了各种各样的护肤用品，窗帘上别着各种小夹子，连灯光都是暖色调的，看着十分温馨。
家里以后的灯，也要设置成暖色调，他忍不住想。
看得出房间虽然不经常住人，却也打扫的很干净。他刚刚上来的匆忙，都没来得及带换洗衣服，想着还要去车里一趟。
“妈，我还不睡啊。”汤雪来到姚晓梅房间时，她的灯还亮着，她带着老花镜，面前放着一本书。她看了眼书名，《人生海海》。
这本书她看过一点，到现在都记得里面很精彩的那句，“幸福是养自己的心，不是养别人的眼。”
姚晓梅见她过来，放下手中的书，摘掉眼镜。汤雪这才注意打量起她妈妈，她的头上隐隐有了几根白发，手也不像年轻时那么细腻，从远处都能看出一丝褶皱。
而她的脸因为长期注意保养的原因，倒是不太能看得出年龄，可是也能看出来岁月的痕迹。汤雪曾经见过父母年轻时的照片的，他们都是高个子，即使在那种已经有着年代感的照片上，也可以看的出面容是姣好的。
而且他们亲密的依靠在一起，一定不会想到，若干年后，他们的婚姻会走到这一步。每次想到这些，她心里都隐隐对婚姻有着不自信。当然这些，她从未对人说起过。
“怎么站在那里发呆？”姚晓梅看她一直站在门口，盯着自己出神。
“妈，我发现你长得真好看。”
“哼，糖衣炮弹没有用，该说的我还是要说，我对你们仍然持保留态度。”姚晓梅知道现在他们铁了心在一起，劝什么都没用，但这依旧不代表，她需要被迫认下这个女婿。
“妈，我知道了，反正他真挺好。你给我找的那些个，太势利，我不喜欢。”汤雪坐到她旁边，听着她这些唠叨，觉得也没那么讨厌。
姚晓梅像是抓住了关键词，“我这次给你介绍的小伙子，是个文文静静的，脾气挺好。我之前还见过几次，真的不错，要不”
“妈，友情提示，我已经结婚了。”汤雪有些无奈的说道。
“行吧，不过那个小童真的靠谱吗，有没有稳定的工作？脾气好不好？”姚晓梅说到底，还是不放心她的这段婚姻。
“妈，他的工作稳定，而且我听说他还有固定的股份，反正一年挺不少钱呢。而且你也看到了，他今天真的很有诚意的。其实刚开始结婚的时候，我确实是有想要打发你的原因。但这段时间，我真的觉得结婚很好。他对我也很好，所以我也想好好对他。”汤雪一段话说的认真，姚晓梅听的，说不动容也是假的。
“行吧，反正我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听的。随你。”两人之间的对话，没有分出个胜负，反正最后的结果大概就是，姚晓梅妥协的多。
“妈，我今天看爸怎么睡书房？”
“喝酒了，睡书房醒醒酒。”很明显，姚晓梅并不想聊这个话题。
“妈，你们最近感情怎么样？”姚晓梅没想过汤雪会主动问她这个问题，他们一家人很多事都不言明，表面的和平做的很好。
“怎么这么问？”
“就我觉得我爸今天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他在家就那个样子，不用管他。行了，你快去洗澡吧。”说着，姚晓梅重新拿起书，不想与自家女儿谈论自己这段失败的婚姻。
汤雪看着她妈这个样子，很明显是不愿意再与她沟通了。她不知道如果直接点破是不是会适得其反。“好吧，那你看书吧。”
“去哪？”她看到汤雪要往门口走，叫住她。
“去我房间拿睡衣啊，怎么了？”
“早点回来，不要太晚。”汤雪有些哭笑不得，她与童嘉熙早就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了，这时候也不知道防的意义在哪里。
“知道啦，你先睡。”说完也不等姚晓梅回答，她就径直走出了门。
汤雪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自己房间的灯和门都开着，可童嘉熙并不在里面。她给他打了电话，却发现他的手机就在房间里，没被他带在身上。她去卫生间看了一眼，也没有看到他。
“童嘉熙，童嘉熙。”她低低的唤了两声，并没有人回应她。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推开窗户，从楼上看下去。果然看到他的车，现在正是启动的状态，几乎没怎么犹豫，她就直接出了门。
等走到楼下时，才发现童嘉熙并没有在车里，而是坐在了长椅上。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算不上好，头微微低着，不知道有没有睡着。他的手搭在腿上，垂了下来，腰也微微躬着。
“童嘉熙，你怎么坐在这里啊？”听到她的声音，他才睁开眼，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在这里。甚至有点时空混乱的错觉，意识回拢才记起，自己已经和汤雪结婚了。现在她是自己的妻子。
汤雪见童嘉熙一直抬着头看自己，也不说话，以为他是不舒服。
不会又发病了吧？
这个念头，让汤雪忍不住担心，她拢了拢衣服，蹲下来，抓住他的手。她惊觉，他的手好凉。像是冬夜里那种带着霜的凉意。
“你怎么不说话啊？手还这么冷。”童嘉熙没说话，将她的手揣进自己的外套里，她随着惯性往他身上倾斜。腿微微后瞪，才不至于倒下来。她还想说什么，童嘉熙就将下巴搁在她脖颈处，这完全是一个带着依赖的动作，让她一下子不敢动弹。
温度随着这个两人的靠近升温，他无意识的轻轻蹭了蹭她的头发，有点痒。“第一次。”他只说了这三个字，意味不明的三个字。
“什么第一次？”汤雪问他。
“第一次在这里等到你。”他的回答带着点委屈，好像在说，我真的等了很久。
汤雪不知道，在他转学后的那几年，他来过这里多少次。明明这个城市不大，他却一次也没有等到过下楼奔过来的她。
汤雪突然有些难过，转学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过来过。后来上了大学，就连寒暑假，她都只想留在学校附近兼职。她不是不想回来，而是不敢回来。她会埋怨父母当初一意孤行，没有问过她的意见，就给她安排转学，也会后悔，当初分开时，和他说了那么难听的话。
“对不起。”不知道为什么，除了这句话，她竟什么也说不出。童嘉熙松开她，眼神已经变得清明。在听到她说这句话时，眉头不自觉的微微皱了一下。
“怎么不多穿点？”他发现汤雪连外套也没穿，脚上也只穿了拖鞋。站起来，将她拢在自己外套里。汤雪的手直接穿过他的腰身，两人之间的距离更紧了些。
“我这不是没在房间看到你嘛，你怎么出来了呀？”汤雪的声音从他的怀里传来，他忍不住往下看，看到她头顶上细碎的绒毛，正努力的生长。她一头的自然卷，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改变。
“我下来拿换洗衣服的，忘记带手机出来了。”童嘉熙这句话不假，他本来想着拿完衣服就上去，上去才发现没带手机，也没钥匙。敲门的话，可能会影响他们休息，索性就下来待着了。
突然就想到之前和她在这边的场景，最后还是忍不住像从前一样，坐上了那把长椅。
“那你就上去敲门啊，要不然就坐在车里，外面多冷。”汤雪忍不住埋怨他两句。
童嘉熙看她这喋喋不休的样子，让他有种想揉搓她头发的冲动。
见他不说话，汤雪误会他只是因为心情不好，“行了，那我们上去吧，外面真的好冷啊。”汤雪缩了缩脖子，他感觉到怀里的人不停的动弹。
最后他将手按在她的头发上，很轻的揉了一下。汤雪条件反射般抬头，“你摸我头干嘛？”她的眼睛很亮，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想到了曾经在老家的那只小猫，也最喜欢用这种无辜的眼神看着他。
“能不能晚点回去？”他没答，反问道。
第36章 你会吃醋
汤雪觉得这样的他, 和平时不太像，竟然莫名有点黏人？
“好啊，那我们去车里待着, 外面好冷。”汤雪跺了跺脚, 夜里的凉意一直从她的裤缝往上窜。
童嘉熙拉起她的手，往车里走。汤雪进去发现车里竟然都开了暖气，“你怎么车里开暖气，还站外面, 是不是傻？”
她搓了搓手，身子也跟着暖和起来，童嘉熙其实刚刚在外面, 倒也没觉得有多冷，这会温度反差，才惊觉外面的凉意。
童嘉熙直接拉过她的手，往自己怀里揣。“有点困了。”他的声音慵懒, 好似真的有了困意。而汤雪看他这个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酒, 他的反应好像都慢半拍。
汤雪的手传来阵阵暖气，比空调热气还要暖和。童嘉熙没了接下来的动作，只是一直保持着同一姿势，眼睛微微闭着, 分不清是睡着还是醒着。
车上的音乐自动播放，是陶喆的《蝴蝶》-
“每次一见到你
心里好平静
就像一只蝴蝶飞过废墟
我又能活下去
我又找回勇气
你的爱像氧气帮忙我呼吸
我又能呼吸
我又能呼吸
你就是不愿意放弃
生命充满乱七八糟的问题”
汤雪还想再继续听接下来的歌词，童嘉熙却伸手按了暂停。车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怎么了？”
“走吧, 上去吧。”童嘉熙这会已经好了许多，现在时间不早了, 再待下去，估计她妈妈就要着急了。
“好吧。”汤雪觉得那首歌还挺好听，可惜没有听全。
童嘉熙从后备箱里拿出衣服，汤雪看着那一堆没送出去的礼品。心里又开始堵得慌。他倒是像个没事人一样，“放心吧，一定会送出去的。”他看穿她的心思，反过来宽慰她。
“走吧，上楼，回家。”汤雪拉住他的手，上了电梯。
这个时间段的电梯没有人，周围都静悄悄的，汤雪冷不丁的想到了鬼片，这个时间段是最适合拍鬼片的了。
“或许，你看过《电梯有鬼》，这部片子不？讲述的就是一个晚回家的男人，被困在电梯里，然后一直停在四层，怎么也走不出来的故事。”为了气氛，她还故意压低了声音，两人的电梯间瞬间变得恐怖。
“放心，我以后不晚归，所以不会遇到鬼。”
恐怖的气氛一下子就被缓解，汤雪再次无语，“你还真是聪明。”她合理怀疑，他就是那种看鬼片，还能理智揪出逻辑漏洞的存在。
“叮。”电梯到了。
“看吧，有你在，我也遇不到鬼。”童嘉熙嘴角勾着笑，竟然还不忘继续调侃她。汤雪用手肘狠狠的撞了一下他的肚子，他弯下腰。分不清是痛的，还是乐的。
汤雪进屋时，家里的灯没关，还是她走之前的样子。看了眼姚晓梅的房间，灯竟然都关了。“我要去洗澡，走吧，我们还能再待一会。”汤雪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依赖他，有时候他回来晚了，她竟然都会辗转睡不着。
“你先洗，我在这等会？”其实童嘉熙可以去用外面的洗手间，但他就是很想在这里等她。“ 好，去吧。”
童嘉熙听着里面的水流声，竟然脑海中隐约浮现她的身影。他拿出手机，没什么目的刷视频，打发时间。汤雪洗澡不快，约莫半个小时才出来，她的头发用湿发帽包裹着，只剩一张精瘦好看的小脸漏在外面。
“我好了，你快去吧。”
“不吹头发？”
“我去那边的浴室吹头发，你先去吧，我怕我再不回去，我妈就要来逮我了。”汤雪说着就要往外走，想了想又折回，看了眼他，然后对上了他的唇。没有情欲的吻，很轻。“晚安。”她说。
童嘉熙想抓住她，想了想又收回手，“去吧，晚安。”
童嘉熙进浴室，里面的暖风还没有关。呼呼的吹，暖和得很。里面的水渍还没干，整个浴室都是雾蒙蒙的，空气中到处都是浴沐露与洗发水的香味，是她常用的那款。
应该再亲她一下的，他想。
“舍得回来了？”汤雪吹完头发，就蹑手蹑脚的回去，连手电筒都没有打。却还是惊醒了姚晓梅，但其实她一直没睡得着。
“妈，你还不睡？”汤雪以为她熄灯，早就睡了。
姚晓梅打开床头灯，慢慢坐起来，“你没回来，我怎么睡得着。”
“哎呀，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快睡快睡。”说完直接重新关上灯，不给她盘问的机会。
母女俩已经很久没这么睡在一起了，汤雪记得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和妈妈睡在一起，可近些年，没有特别的原因，她都不习惯和姚晓梅一起睡了。或许是长大了，又或许是单纯的不愿意。
黑暗中，两人都没有说话，虽然很晚了，她还没有睡意。而姚晓梅等到她，心里的石头落下，没一会就有了睡意。汤雪拿出耳机，想到童嘉熙晚上车里播放的那首歌，她觉得很好听。
凭着记忆，她很快找到了那首歌。
旋律阵阵传来，一首安静又有力量感的歌曲。她随意的翻阅歌词，直到看到其中的一句，让她指尖忍不住停留-
我能撑得下去，我会忘了过去。
汤雪有些眼热，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伤怀。她从没想过这辈子还有机会再遇见他，还有机会和他结婚，这次无论怎么样，她都不会重蹈覆辙。
那晚童嘉熙果然如他所说，睡了个很好的觉。房间里到处都充斥着她的味道，让他觉得心安。一直到闹钟响起，他才慢悠悠关上了闹钟。才八点，太阳还没有完全出来，天空有些阴蒙蒙的。
立秋后气温就一直不稳定，最近更是越冷越冷，颇有点冬天的感觉。
童嘉熙起床时，发现就只有汤华生在下面，他捧着一杯茶，听到门响。本以为是汤雪，发现出来的是童嘉熙，“醒了？要不要来喝杯茶？”
“早，叔叔。”童嘉熙将门关上，然后来到汤华生跟前，与他并肩坐下。“这是桐木关？”他抿了一口，不确定的问道。
汤华杰没看出来他倒是还懂茶，还以为现在的小年轻都只关注咖啡的种类呢。
“嗯，平时爱喝茶吗？”“还行，之前有个客户爱喝茶，所以多多少少有了解。我后备箱也给您带了茶，有机会带给您。”
汤华生看他这见缝插针的样子，看破也不点破。“行，有机会的话。”
汤华生这个人对什么事情，都是散漫的态度，无论是对这段婚姻，还是她这个女儿，他与姚晓梅想法不同，他知道每个人有自己的人生，他不想背负任何人的人生。所以，姚晓梅有句话说的是对的，他就是骨子里透出来的自私。
两人就着茶这个话题，聊了会，童嘉熙有一通视频会议，没一会就又回了房间。他打开会议，找了个相对看不出来她房间的角度，开始了他这最日常的工作-
你今天没在家？
眼尖的裴成杰一眼就看出他这个背景的不同，很快就给他发来了消息-
嗯，在我老婆家-
啧，在老丈人家还这么拼命，又做戏的成分啊。
童嘉熙看了一眼，收回手机，没再给他回复。网络会议其实大多数就是大型摸鱼现场，很多人都只是报个到，然后便将手机，放在旁边，干各自的事情去了。
只是童嘉熙比较严格，很多时候还会抽人讲两句，搞得大家每次参加他的会议，都不敢太放肆。比如现在他就主动cue到了裴成杰，很明显有公报私仇的成分-
行，谁都没你腹黑！！！
童嘉熙看着那一行字，很明显的笑了一下。突然，门被打开，是汤雪。她并不知道童嘉熙在开会，走到他身后，搂住他的脖子，下巴搁在他的肩上，还带着点慵懒，“去吧，去吃早饭。我饿了。”
汤雪再抬头，就看到他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会议，在线人数235人。她一整个窘态，而屏幕前的235个人，也一句话都不敢说。可是他们私下群已经炸了-
不是吧，我怎么听到女人的声音了，不会就是童经理老婆吧？-
这声音真好听，慵懒的御姐音质，我爱了！我能不能现在就见到童经理老婆-
不敢想，这么冷漠的男人，怎么能消化得了这魅惑的声音。我就说他闷骚哈哈哈-
不去过二人世界，在这边给我们开会。救救我们吧！
大家你一嘴我一嘴，整个会议就因为这一句话，燃起了八卦之魂。童嘉熙见状，将自己的麦克风关掉，“你先出去等我一下，我马上过去。”
“我是不是闯祸了？”汤雪有些想框框撞大墙，这种事都能被她撞上？她两只眼睛就是个摆设。
童嘉熙转过来，抚了下她的手，示意没事。“没事，不用放在心上。”
汤雪只得不再看那电脑屏幕，似乎就能忘记那令人社死的一幕。
童嘉熙看着她出门，打开了麦克风，“不好意思，我们继续。”大家纷纷震惊，他们这位领导未免太过正经-
果然，他还是他-
+1
童嘉熙大概又过了半小时才出来，看到客厅里现在只剩汤雪在。“叔叔阿姨呢？”
汤雪本来在看电视，听到他说话，回过头来。
“我爸去公司了，我妈跟着小区阿姨舞扇子呢。你结束了？他们有没有说什么啊，哎呀，丢脸死了。”汤雪一想到自己刚刚的样子，恨不得立马从楼下跳下去。
“没事，他们只会夸我太太人美声甜。”
人美声甜？这是他应该知晓的词汇吗？
见汤雪一脸不可置信，童嘉熙打开手机，是一张截图，汤雪看着那些聊天记录，整个人觉得更羞耻了。
“行了，反正没人认识我。吃饭吧。”汤雪将视线从他手机上移开，不再看他。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回过头，“不过，你不在他们的这个群里吗？”
“这不是正常吗？”童嘉熙淡淡然，他对于这些向来不在意，每次只要群里说到他，裴成杰都会截图发给他。用一个词来形容，大概就是“卧底。”
“看来你并没有，很好的打入到群众内部啊。”汤雪忍不住打趣他。
“嗯，我太融入，你会吃醋。”童嘉熙声音低低的，似说情话。
汤雪拍了他一下，不重，跟猫挠似的。
“今天我们干嘛？”童嘉熙吃了一片面包，便觉得饱了，索性放下。
“要不我们去你家看看？”
第37章 别怜悯我
“我家？”童嘉熙倒是没想到, 她会想去他家。
“对啊，我们结婚了，我还没有去祭拜过你妈妈呢。”汤雪其实不是没想过这点, 只是想到最后见到他妈妈的样子, 就让她有些难受。如果那时候的她，脾气再好一点，或许他们就不会错过那些年。
“我妈的墓不在这边，我在云丽那边给她买了墓碑。”
汤雪倒是有些惊讶, 很多人都说人死了要落叶归根，可他并没有将她妈妈葬在这里，反而去了一个比较远的地方。“为什么没有葬在老家这边啊？”
“其实我妈并不喜欢这里, 可是为了我，她只能待在这一辈子。我想如果给她选，她不会想死后也待在这。”童嘉熙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又想到了母亲痛苦的模样。就连到最后, 她都是那般痛苦。
汤雪点点头，觉得他母亲这一辈子真的很辛苦。“那下次回去, 你就带我去看看她。”“好。”
“那你们这的老房子，现在就没人住了吗？”
“嗯，我平时也不怎么回来，一直空着。”
其实汤雪还挺怀念那间房子的, 以及在那段房子里度过的青春。“那你带钥匙了吗？我们回去看看。”
汤雪望向他，似乎今天一定要过去看看。
“带了，把早饭吃完, 我们就去。”难得她这么坚持, 他没想着拒绝她。其实自从那次之后，他便很少回来了。其实她不知道的是, 这也是唐耀文交代给她的任务。
那天，童嘉熙在治疗，汤雪在外面等，唐耀文走过来，“其实如果有可能，可以带他回老宅看一看。”
“老宅？他会不会受刺激？”
“或许会，但是这也是他的一个心结。脱敏疗法，如果他能克服，或许也会是一个契机。其实这么些年，我一直想让他回去看看，但他的状态并不适合。如今你在，我相信他会好一些。”
“好，我一定尽力，如果他有什么不适，我会带他离开。”
他们走在这条街上，就像回到了曾经的那段日子。这里有些老房子都拆迁了，不过变化依旧不大，时间似乎并没有对它产生什么很大的作用。
“你还记得吗？那一片之前是个篮球场，现在都变成网吧了。”汤雪记得之前还在这里看过他打篮球，他个子高挑，每次来都会吸引到很多女孩子。可每次他都只接汤雪递来的水，久而久之，大家也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他们上次去平中，汤雪出于尴尬，都没有仔细看过这四周的变化。原来，无论你走多远，故乡永远都会用最初的样子等你回家。
走到小巷子时，童嘉熙突然感觉到呼吸紧张，脚步不自觉的顿了一下。汤雪察觉到不对，拉住他的手臂，“怎么了嘛，是不是难受？”她竟然有些打了退堂鼓，想着还是不要勉强他了。“要不然我们”
汤雪的话还没说完，童嘉熙就拉住她，“没事的，继续走吧。”到这里，他多多少少明白了，汤雪为什么这么坚持要过来。
童嘉熙稳了稳心神，心里多多少少有点触动，他已经很久不过来了，其实如他所说，他母亲不喜欢这个地方，而他对这个地方也没有什么留念。除了她。
汤雪多年不来这边，却还是对这边的路十分熟悉，倒是她一直拉着他往前走，仿佛这边是她家一样。童嘉熙跟在她身后，她加快速度他就跟紧，她放慢脚步他就踱步。
“到了，这边真的和之前没什么变化哎。”汤雪从他手上接过钥匙，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好在他除了刚刚有反应之外，其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嗯，不过屋子里应该落了很多灰。”
门打开，里面昏暗一片，窗户紧闭着，有些窗帘都已经拉上了。阳光透不进来，显得更加沉冷，汤雪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她感觉到童嘉熙手心里很多汗，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汤雪走到窗户前，将窗帘拉开，窗户一并打开。很快就有风吹进来，阳光零零散散的洒在地板上，整个房子大亮。这里与她最后一次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变化。就连家具都是那时候的老式家具，汤雪记得那个桌子用力时，还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童嘉熙许是看惯了这屋子里透不进来光的样子，一下子竟还会觉得有些刺眼，他不自觉的眯了眯眼睛。
许是窗户紧闭的原因，其实屋子里倒也不是很脏。只是汤雪的视线被那扇门吸引过去，那扇浴室门。上面的玻璃四分五裂，应该就是叶黄白砸碎的门，仔细看，她竟然还能看到一些淡薄的血渍。
她有点不敢想，如果叶黄白没来，会怎么办。突然童嘉熙站到她跟前，挡住了她的视线，也挡住了她的寒意。“都过去了。”他的声音有点微哑，不想让她看到那些。
汤雪伸出手，慢慢的抱住了他，一种很珍视的姿势。她两只手环绕到他后背，鼻尖蹭在他的胸前，鼻腔里都是他的味道。淡淡的，比太阳晒过被子的味道还要好闻。
“你那时候为什么想不开？”汤雪第一次直面这个问题，明明那天在葬礼上，他的状态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糟糕。如果早知道，他已经这么糟糕了，她应该上前去抱抱他，而不是只敢躲在角落里偷偷看他一眼。
童嘉熙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胸腔有了明显的起伏，整个人又像是陷入了回忆里。汤雪好像看到了那晚在浴室里的他，狼狈不堪，像在大雾里找不到方向。
汤雪想从他怀里出来，扶着他坐下。可她挣扎，换来他更用力的禁锢，他十分怕怀里的人突然抽离的感觉。“童嘉熙，我不走，我们去沙发那边坐下，好不好？”汤雪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他的后背，示意他放松。
他慢慢垂下手，手上的力道卸下，汤雪将他拉到沙发上坐下。童嘉熙耷拉着眼睛，汤雪觉得他高大的身材像一下子消瘦下去，满眼都是破碎。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她却像是被刀扎了无数次。
“算了，反正都过去了，那就不重要了。现在我们往前看就好。”汤雪决定不逼他了，如果他不想说，那就不说了。
童嘉熙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一直这么好看，黑白分明的清澈感。她的眼睛里倒映出他现在的样子，让他忍不住很想自嘲。
“汤雪，别怜悯我。”他受不了。
汤雪听完这句话，才意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就不自觉的将他放在了低处。“我没有，我就是担心你。”她看到他这个样子，竟觉得想哭。
她备考压力大的时候，没哭。和妈妈据理力争时，没哭。被人在相亲市场上，当做可随意挑选的大白菜时，也没哭。
但现在她很想哭，她真正意识到，她的爱人生病了，生了一场好久的病。
汤雪的眼里盛着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有些掉落在他手上，烫的他胸口疼。童嘉熙伸手给她擦眼泪，可她的眼泪却越来越多。他印象中的汤雪一直都是坚强的，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哭过。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别哭了，好不好？”童嘉熙无措极了，一直说着对不起，语气轻的不能再轻。
“你道什么歉，你没有错。”汤雪将他的手臂拉过来，直接在他衣服上蹭，蹭的她眼妆都花了。童嘉熙记得她上次在他家也哭过，怎么总在这间屋子哭，果然下次还是不要再带她过来了。
童嘉熙左手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上面不仅有她的眼泪，还有随机掉落的眼影，汤雪看着他衣服上的颜色，装作看不见，又继续蹭了好几下。“童嘉熙，我没有怜悯你，我是需要你。”汤雪的话带着哭腔，软绵的不像话，却像带着无形的力量，钻进他的心里，无处可逃。
童嘉熙用手擦干她眼角的泪水，这么年的困惑痛苦，他竟觉得都能通通放下。只因为她说，她需要他。
“我会好的，放心。”童嘉熙蹲下，以一种仰视的姿势看向她。汤雪知道，他在哄她。
“其实，我妈最后是她自己拔的管。”汤雪听完心惊，似乎从没想过她妈妈会用这么坚决的方式离开。
童嘉熙记得那年的冬天，似乎尤其的冷，而童妍欣的病情也到了不可抑制的地步，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候就算醒过来，也一言不发，就那么呆呆坐着。童嘉熙那时候上大学，几乎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来兼职，他所有存下来的钱都希望，能维持童欣妍那已经破败不堪的身体。
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汤雪离开他是对的，他这样的人，凭什么要她负担他这样的人生，每次夜深人静的时候，这种想法就会更加强烈。再后来，他很少刻意打听汤雪的生活，只是会在姜颖的朋友圈里，偶尔看见她的身影。她还是那副样子，拍起照片冷冷的，高傲的，让人一眼就注意到。
他记得那组照片的背景是在一家餐厅，发完那组照片，或许是有人追着要她的联系方式，姜颖很快就在下面又补充了一条评论。“旁边的姐妹已有对象，勿扰。”童嘉熙盯着那组照片看了很久，最后目光留在评论区上，还是按了保存。
再后来童嘉熙去姜颖朋友圈看时，那张照片已经随着“三天可见”而隐藏起来。而他手机里的那张照片，成了他许久的慰藉。
后来，童欣妍的病情需要住院，她常年劳累积攒，身体的免疫力下降，加上躁郁症的困扰，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可童嘉熙不愿意就这样放弃，他想治好她，想让她再等等自己。他很快就可以赚钱，他们很快就会迎来他们的好日子。
可慢慢的，童嘉熙就像下定了什么决心，开始不吃不喝，话越来越少。许多护士都拿她没办法，童嘉熙穿梭在医院与学校之间，整个人疲惫不堪。
某天晚上他守着睡着的童妍欣，不小心自己也睡着了。醒来发现童妍欣也醒了，正看着他，眼里都是心疼。她回顾起自己的这一生，真的太疼了，如果有的选，下辈子她不想再来了。
童嘉熙抓紧她的手，童妍欣的手上有不少茧子，摸起来凹凸不平，粗糙的很。她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突然她将他的手往上拉，到呼吸管那里停下，眼里的意思坚决。他竟一下子就明白过来，甩开她的手。
童嘉熙以一种半跪的姿势蹲在她床前，整个身体越来越低，最后直接扶在床边，肩膀一耸一耸。他说，“别丢下我。”
第38章 再见一次
不知道是不是童嘉熙那天的话, 起到了作用，在那之后的好几天，童妍欣开始好好吃饭, 有时候闲下来还会走出去散散步。他看着她这个样子, 心里松了气。
直到再接到医院的电话，童妍欣趁护士不注意，执意拔下了管子，像是迫不及待, 整个抢救过程，她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求生意识。
他赶到时，她的床铺已经空了。他忍不住开始埋怨自己, 如果他没有离开，会不会就能阻止的了她。又埋怨她，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自己。最后又想，或许这早就是她想要的结果了。
童嘉熙觉得头疼的厉害, 整个人跪倒在地上，喉咙抑制不住的发生痛苦的低吼。路过的医生发现他状态不对, 立马将他扶起来，“你没事吧？”童嘉熙站定，说了句没事，可自那天起他的头总会抑制不住的疼。
他甚至做了个全面检查, 显示是没有问题的，有医生说可能是心理压力大引起的，希望他有时间可以去心理科看一下。那段时间他开始忙着处理童妍欣的葬礼, 将这件事情一直搁置。
他在整理童妍欣东西的时候, 才发现了她留给自己的那封信。那张纸竟是他高中学校发的那种纸，他本以为这些纸早就没了。如今却是在这样的场景下在见到, 当真是百感交集。
童妍欣的字其实写的很秀气，童嘉熙仔细打开那张纸，应该是她在清醒时写下的-
“小童，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希望你不要悲伤太久。我真的太累了，从看着你一点点长大，到现在，我没觉得后悔过。只是会怨恨自己，为什么当初要以这样的方式生下你，害的你吃了不少苦。好在你一直优秀，有了生存在这个世上的能力，我走了，也会觉得放心。
你知道吗？前些年我最害怕自己生病，可现在我只恨还要多躺在这张床上一天。我不愿拖累任何人，所以去过你真正想要的生活吧。不要总想我，现在我终于可以自由了。我偷偷给你买了套房，房本已经下来了，就在我床头的柜子里。如果有机会，就做婚房，你也算是有个安生之所。怎么样，你妈我是不是还挺厉害的。”
寥寥的两段话，童嘉熙看了一遍又一遍，他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他试图稳住呼吸，却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扼住，泪水和汗一起往下流，到最后只剩几声急促的气音。这么多年的坚持，像是一个笑话，他一下子连爬起来的勇气都没了。
童欣妍的葬礼是周围邻居帮着操办的，这些年她与娘家早就断了往来，这种重要的时刻，童嘉熙也没有告诉他们。他想童欣妍也许并不想见到他们。
“哎，真的是，太命苦了啊。好不容易孩子成才了，这怎么好好地就走了呢。”
“可不是，我看她就是太苦了。都怪那个男人，把他们折磨成什么样子了，我有时候看她都疯疯癫癫的。”
“行了，少说几句，有时间我们还是要多帮趁着点小童。”
身旁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童嘉熙觉得吵得很，即使他们没有恶意。他已经在灵堂前跪了一夜了，这时候腿动一下都很疼。叶黄白一直在前前后后的帮忙，这场葬礼虽然简陋，但总归是好好送走了童妍欣。
“你好歹吃点啊，你这样身子吃不消吧。”叶黄白拿了个饼来到他跟前，童嘉熙抬起头，眼睛里都是红血丝，胡渣也冒出来一些。整个人都显得颓败不堪，叶黄白从小到大，都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平日里他最爱干净，怎么会允许自己这样子。弄得他心里也不好受极了。
童嘉熙接过饼，低低的说了声“谢谢。”声音哑的过分。
他没什么表情的咀嚼着饼，长时间没进食，胃像是发出抗议，从刚刚开始便有些若有似无的疼痛。突然进来的食物，也并没有让这个症状得到缓解。
叶黄白也跪着，他之前没少吃过童阿姨的菜，知道这个消息自然也跟着很难过。“你别这样，你妈看到得多难过。我这几天有个模特展，你要不要过来看，我给你留个前排的座位。”叶黄白这几年被发掘，去了几次模特展之后，被很多人看到，如今也是有不少粉丝的人。粉丝说他身上的劲，独一份。
“算了，没兴趣。”童嘉熙那一刻甚至都没想到以后。
“那我带你去”叶黄白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童嘉熙像是看到了什么，猛的站起来，朝着一个方向跑了过来。“哎，你去哪啊？”叶黄白站起来，望向他的方向，什么也没有看到。
周围嘈杂，没人注意到这个动静。只是有人看到是叶黄白在这里，忍不住好奇，童嘉熙去哪了。叶黄白随便找了个借口，替他敷衍过去。
约莫半个小时，童嘉熙回来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黄白觉得他身上的气压更低了。“你去哪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刚刚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应该看错了。”她又怎么会来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这个样子，叶黄白竟然一下子就想到了汤雪。他很少会因为谁这么的冲动，汤雪算一个。
其实说起来，他也就见过汤雪几次。大多数时间就是在童嘉熙家里，帮她学习。有一次还因为童妍欣在家不方便，来过他家一次。他对汤雪的印象就停留在最浅的层面，漂亮明艳，是个带刺的花。
有时候他挺弄不懂，童嘉熙到底为什么会和她总在一起，明明从性格上看，两人是明显不一样的性格。而且他一向对自己严格，却总会为她学着放弃底线。
听说他们曾经约着考进同一所大学，但后来不知道汤雪为什么转学。他还因此颓败过一段时间，有时候都找不到人，但最后他依旧发挥稳定，考上了很好的大学，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约好的那所。
自那以后，他再也没见过汤雪，也没见童嘉熙身边还再出现什么异性。
叶黄白已经很久不想起这个人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到他这个样子，就突然想到了汤雪，这个已经早就离开他们生活的女人。他没有问看到谁了，童嘉熙也没说，两人都很默契的不提。
那晚的夜，真的凉透了。
但其实那天汤雪真的来过。
那时候正赶上寒假，临近过年，因为学校宿舍明文规定这几天宿舍的人不能留在学校，她只得提前回家。这些年，她出落得越发好看，只是性格倒是没有以前那么活泼了，越来越像一个人。
今天她是下楼来帮忙买东西的，大街上已经有很多地方挂上了灯笼。下了楼才发现自己忘记带围巾了，又懒得折回，索性就将脖子往衣领里缩了缩。
她现在每次都会绕路回家，绕到童嘉熙家的那条巷子口，但这么多次，她都没有遇到过他。虽然她的脖子已经提出了抗议，但出于本能的，她竟然还是走到了那个巷子口。但当她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她就傻眼了。
眼前的白布很明显的代表着这家正在办丧事，汤雪犹豫着要不要走进去，可脚步像灌了铅，怎么也不敢抬进去。她害怕看到他，害怕看到他那副难过的样子。
“小姑娘，你也是小童的朋友吗？需不需要我带你进去。”这时候有个阿姨好心的说要带她进去，而鬼使神差的，她竟然点了头。里面的人很多，谁都没有注意到她。“阿姨，我刚刚已经联系他来接我了，您去忙吧。”汤雪有点担心，这位阿姨真的就这么把她带到他跟前去。
“行，那我先走了啊。”
汤雪来过他家无数次，哪里还需要带路。她走的小心翼翼，甚至将羽绒服直接拉过嘴巴。她混在人群中，终于看清了大厅里摆放着的那张遗照，与她记忆中的童妍欣发生了重合。早知道是这样，那时候就应该和他妈妈好好说句话的。
她的目光从遗照上移开，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童嘉熙。他瘦了很多，显得羽绒服都有些空荡。他就那样子头一直垂着，整个人都被一种悲伤笼罩着。汤雪的脚步向前靠了靠，她竟然很想上去抱抱他。
忽然叶黄白走近，她看着他吃了一个饼，想着自己现在过去可能只会让他的心情更差，最终她还是没有跨出那一步。许是长时间盯着他，童嘉熙像是有所察觉般抬起头。汤雪猛的低头，两人的视线没有交汇。
汤雪本能的想逃，她混在人群中，没几步就跑出了院子。她随便找了个墙角靠着，因为跑步，那点寒意都被驱散了。她悄悄探出头，竟发现童嘉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他的个子似乎比高中更高了，连青涩也一并褪去，成熟了很多。
他只在门口张望了一会，便又进去了。汤雪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自己，可后来的那几年，每次想到他那失落的的身影，她都觉得，应该上前和他说句话的。
童嘉熙送走所有人，家里瞬间又变得安静起来，仿佛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了。最后他起身，朝厨房走去。他的嗓子生疼，就像是被刀片割了一样，连咽口水都觉得难受。他接了杯热水，热气遇上冷气，雾气往上升腾，模糊了他的眼睛。
他将童妍欣的那封信折叠好，打开抽屉，首先映入眼前的就是一本语文书。书面已经被他翻阅过很多次，略微有些发毛。他翻开，上面写着她的名字，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她写名字时的场景。
他用手摩挲着，最后将信放在了旁边，然后关上。他躺在床上，头愈发的疼，脑海里都是童欣妍离开时的样子，让他根本不敢闭眼。突然他又想到了今天在葬礼上看到的那个背影，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生病了，已经到出现幻觉的地步了？
一夜没睡，他的头疼的更加厉害了，将童妍欣送到殡仪馆后，他就一句话都没说。他本就少语，经历这一遭，更是越发的少，叶黄白觉得他的状态就在崩溃的边缘。
“你先睡会，我等会过来叫你吃饭啊。”叶黄白将他送回家，忍不住交代一句。童嘉熙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童嘉熙走到淋浴间，热水夹杂着冷水，将他身上这些天的疲劳冲淡了些。他拿出剃须刀片，想把胡渣刮干净。
可他望着那刀片，忍不住想，听说人在死之前是有走马灯的，那他是不是，就能再见到，汤雪和童妍欣一次了。
第39章 等下再补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 疼痛并不明显。当他真正意识到疼的时候，他的意识已经渐渐模糊，但他竟然没觉得有什么害怕, 因为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 他真的见到了她们。
后来就是听到叶黄白砸门的声音，他想说话，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他不记得过了多久，只知道自己一直处在昏迷的状态。他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没有不辞而别，他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大学毕业后就结婚了, 一直过得很幸福，直到老去。而童妍欣也没有那么早去世，她陪伴了他们很长一段时间。
真是一个很好的梦呢，好到他都不想醒过来。
但最后他还是醒了过来, 那时候他第一次正视自己，心理也许真的生病了。果不其然, 诊断的结果如他所想。醒来的那一刻，他突然不想死了，他想活着，好好活着, 然后再见她一面。
就凭着这个信念，他一直努力，选了医药行业, 一步步实现财富自由。努力治病, 一点点恢复成健康的样子。
直到，再次遇见她。
直到, 她成为自己的妻子——
汤雪听完这些，心里更加难受，她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止不住地往外流。她抱住他的腰，搂的很紧，像是穿越时间，抱住了曾经的他。
“其实我那天真的去了，只是我不敢见你，所以我跑了。对不起，我应该去见你的。”或许就能阻止这些事情的发生。
童嘉熙拍拍她的后背，感觉衣服上都是她的眼泪，他不想她哭，却又频频惹她哭。“其实，我知道。”
“啊？”汤雪抬起头，眼睛看着他，似乎在问真的假的。
童嘉熙用指腹擦干她眼角的泪，似乎说出这些事，让他觉得轻松，他的手心不再有那么多汗。“嗯，那时候每个人都包了钱。所有人都登记了名字，唯独有一个没有登记。后来我问那个记录的人，他只说是我一个女同学留下的，没有留下名字。听他描述，我知道是你。”原来真的不是幻觉。
“那你为什么还做那种傻事？”汤雪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责怪。
“那之后才看到的，所以后来，我就没再想过那种事了。”童嘉熙倒是一脸坦然，似乎这并不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
“你以后也不许想，永远都不许再想。”汤雪语气严肃，希望他重视起来。
“好，我现在只想一件事。”
“什么事？”
“陪着你。”就这么一直陪着你，就好。
汤雪觉得今天的眼泪是止不住了，她竟然又想哭了。她向上仰头，努力止住泪水，动作看着有点滑稽。“那以后我们也经常回来看看，这里也不要成为你的阴影。”上次她也是这么说的。
“好，以后你想去哪里，那我们就去哪里。”童嘉熙语气里都是纵容，他们两颗心靠的越来越近。
“完了，我的眼妆彻底毁了。”汤雪抬头看见他胸口的淡淡眼影颜色，忍不住想象自己脸上这会该有多精彩。一照镜子，果不其然，不仅眼影没了，连粉底液都花的到处都是。
这边没有卸妆的东西，她想着只能直接再上一层，遮盖住了。可童嘉熙突然抽走她手中的口红，“等下再补。”
“？”突然汤雪嘴唇有一阵柔软的触觉，他俯身下来，吻住了她。随后又轻轻啄了一下，“行了，可以补了。”童嘉熙看着状态不错，汤雪觉得这趟来的挺值，回去可以和唐医生汇报这个好消息了。
汤雪踮起脚，捧起他的脸，在他的嘴上也轻轻啄了一下，“礼尚往来，现在才可以。”童嘉熙笑了，他笑起来连眉毛都跟着上扬。他今天只穿了一件很休闲的冲锋衣，灰黑色，将他皮肤衬得更加白皙。头发稀碎蓬松，没有特别打理，只是稍微抓了下就出了门。他这个样子，竟与高中的时候发生重叠。
那时候，他就是能把校服都穿的很好看的人。
两人这么耽误下来，已经到了中午。“回家吃饭吗？”
“不回去，我和我妈说了，晚上再回去吃饭。”汤雪难得回来一趟，自然也想和他多呆一会。“那下午我们去哪里？”
“今天姜颖会过来，我们约了下午去台球厅。”汤雪昨天把位置发给姜颖后，她就说今天一定会到。
童嘉熙没什么意见，两人随便找了个饭馆吃了饭，最后汤雪给出了评价，没有童嘉熙做的好吃。
大概一点的时候，姜颖的电话打了过来，“喂，小雪，你在哪呢？”汤雪给了她一个地址，约莫十分钟，就看到饭馆门口停了一辆车，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车身很大，与平时姜颖开的车不同。
“姜姜。”汤雪上前靠近车门，可出来的不是姜颖，而是一个男人。一个浑身上下都写着矜贵的男人，他的身高十分优越，五官也很好看，天生的眉目深邃，一双眼睛没什么温度，与他这副温润的样子形成一种矛盾。
汤雪刚想说，“不好意思。”，就见姜颖从副驾驶下来了，“小雪。”她的神情有点尴尬，因为身边这个男人而有一些不自然。汤雪一下子就懂了，这人就是她传说中的未婚夫。
“你好。”黎煊归伸出手，主动和汤雪他们打招呼。
“你好。”“你好。”汤雪和童嘉熙也相继打招呼，很明显因为这个陌生的外来者，大家略显拘谨。
其实今天黎煊归来纯属意外，说起来他与姜颖这才是见的第二面，上一次见面就是她趁他被人设计，将他睡了。说来可笑，他在场子混这么多年，被女人趁虚而入倒还是头一次。
而对方倒是干脆，直接醒来走人，留下了十万块钱，和一张纸条，用口红写着四个字，“江湖不见。”他当时都快把这张字条捏碎了，后来他开始调查这个女人的身份，不出一天，她的姓名经历全部被罗列到一张纸上，就连谈了几段感情都写的清清楚楚。
当下她就得出了一个结论，是个不怎么聪明的女人。换句话说，当真只是图色。
没怎么犹豫，他向她家下了聘礼，理由简单，他无法放任一个睡了自己的女人，再进别人的家门。而她家庭不算复杂，家中有钱权，但相比于他，还是相差甚远。
今天他登门拜访，却得知她下午要去平城。平城，他知道，那张表格上，列明了她曾在那里上过学。鬼使神差的，他说了一句，“我送你去？”谁知道她父亲第一个说好，一路上他们一句话也没说过，她的眼神几乎可以杀死他。但他不在意，她先招惹的他，那她就无法叫停。
姜颖没再给黎煊归分一个眼神，只假装礼貌地说，“黎先生，您现在可以回去了吧。”黎煊归听到“您”这个字眼时，眉毛很不自然的挑起。“人是我送到的，我自然要带回去。”他很客观的陈述这个事实。
汤雪看着这两人你来我往的样子，忍不住觉得，这人好像可以降得住姜颖。
“行了，既然来了，那就一起玩呗。”汤雪戳了戳姜颖的手，希望她不要把关系闹僵，毕竟他们结婚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
“走呗，也让老人家感受一下我们年轻人的活法。”姜颖到现在都还抱着能解除婚约的打算，可感受了一路她的坏脾气之后，他竟然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就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好。”他竟没有一丝生气，反而一副很虚心求教的样子。
这难道就是成功人士的格局吗？
最后他们四个人来到台球厅，这边的台球厅已经被装修的很精致，甚至还特地弄了一个喝饮料的吧台。汤雪记得上学时，这边有时候都能掉点墙皮下来。
他们定了一间包厢，四个人都不是新手，不需要谁给谁介绍规则，抓阄决定对手。第一轮是童嘉熙与黎煊归，童嘉熙先开球。他将冲锋衣脱去，拿起球杆和桌上的巧克粉，纤长的手指随着球杆转动，手上的血管若隐若现。
童嘉熙拿的是全色球，黎煊归拿的是花色球。两人其实都没想多较劲，想着这只是友谊赛，但奈何两人实力都太强，几乎杆杆进洞。到最后随着黑八的进洞，这场比赛宣布童嘉熙赢。
他得了一个先手的契机，就连汤雪和姜颖两个观众都忍不住觉得这场，进行的真的太快了。姜颖甚至都没来得及拍个照，毕竟刚刚黎煊归有个姿势让她觉得很赏心悦目。
刚刚黎煊归面对着她，手中拿着球杆，上半身成直角三角的形状，下巴贴着杆，明明他是对着球，可眼神却放在了她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姜颖有一种被他收入囊中的错觉。
好像他要打进的不是球，而是她。
本来姜颖和很多话要和汤雪吐槽的，可现在她一个字也不想说了，只想赶紧结束，然后和这个男人分道扬镳。然而事不如人愿，他俩抓阄分到了一组。
汤雪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觉得这两人站在一起，比看连续剧还有意思一点。然而姜颖只想速战速决，她就不该带他过来。
姜颖这胡思乱想的功夫，黎煊归已经进了两个球。而他丝毫没有因为进球而带来喜悦，就像这本就是他应该做到的一样。她觉得这人简直就是她的克星，好像在什么事情上都胜她一筹。
姜颖秉持着打不过就跑的原则，想着赶紧结束，他想赢就赢呗。于是接下来她的球毫无章法，就连姿势也随意起来，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而黎煊归似乎没有被影响到，他依旧保持着只要出杆就进球的频率，汤雪在一旁看着，这些人要是赌球的话，岂不是赚发了。
第三次姜颖依旧没进，她的心思有些飘忽，将眼神投向汤雪，汤雪只能回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姜颖心死。然而那男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第四次擦着边没进，意思明显，他不想这场比赛这么快结束。
汤雪看向童嘉熙，很明显他也看出了黎煊归的用意。
又是一个腹黑的男人。汤雪忍不住的想。
姜颖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要是这样下去，这场比赛岂不是没法结束了。她想着不能再继续摸鱼了，于是她开始调整姿势，突然感觉身子被他箍住，她腰身往下拱，紧贴着球杆。黎煊归的手附在她的手上，球杆前进后退之间，姜颖意识一片空白。他在调整她的姿势。
“咚。”球碰撞，进了洞。
第40章 对，我输了
“你干什么？”随着球进洞, 姜颖的意识也开始回笼，只是她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反抗。不知道是不是那晚的原因，她并不排斥这个人的靠近, 反而总能想起他那晚不同于往常的样子。
“你不是想进球？”黎煊归用桌子上的布擦擦球杆, 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这场比赛到底能不能赢。
“你这是犯规，你输了。”姜颖哪管这些，她现在只知道她赢了。黎煊归见她这个样子, 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将杆子放下，淡淡说了句, “对，我输了。”
汤雪在旁边看得正精彩，颇有一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只是这头猪还是个不错的猪。
眼见着天越来越黑, 姚晓梅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而姜颖还想再玩会, 黎煊归似乎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思。“那我就先送姜颖回去了。”
“那我们下次再约。”汤雪只得放姜颖离开，姜颖想起她老爸特别交代她，要学着收收自己的小性子。很多话到嘴边，她也只说了一句, “好的，那我们先走了。”其实她的牙都要咬碎了。
“约定下呗，婚后我们不许干涉对方的生活。”姜颖朝他的车走去, 觉得如果婚后失去自由的话, 她会疯的吧。
“可以，不过你怎么不装乖了？”黎煊归一脸戏谑的看着她。
姜颖立马恢复她的“人设”, “走吧，黎先生。”她声音甜甜的，脸上看着却不面善。黎煊归觉得有意思极了，好戏才刚刚开始。
*
汤雪等他们的车驶离后，也拉着童嘉熙往家走。“怎么样？玩的开心不？”“我看是你看戏看得比较开心。”
汤雪笑笑，不置可否。“没什么比磕姐妹的糖更甜的了。”她本来以为姜颖要一直玩下去的，没想到会找个这样的男人，挺好。
童嘉熙倒是不在乎这些，他更在意今晚姚晓梅能不能给他一个不错的脸色。
他们回来时，姚晓梅已经做好了一大桌子菜，可以说是阵仗十足。“妈，我回来了。”
姚晓梅从厨房出来，将手上的水渍擦了擦，“去洗手吃饭吧。”
“今天去哪了？”“上午去了他家一趟，然后下午姜颖来了，我们去打台球了。”汤雪用一句话浓缩，他们今天发生的事情。
“小姜来了？怎么没喊她过来玩，我也有段时间没见过她了。”姚晓梅记得那是个很暖心的孩子，性子比汤雪要活泼不少，那张嘴最会哄她开心。
“她今天家里还有事，而且她要结婚了。”
“啊？都谈男朋友了啊。真好，你们都长大了，我们能不老啊。”姚晓梅忍不住感怀。
老生常谈的一句话，汤雪从小到大不知道听了多少遍。“妈，你不老，还年轻着呢。”
“行了，别哄我了。”姚晓梅今天一天也一直在想汤雪结婚的这件事，想来想去，最后也只得到一个结论，或许她结婚也挺好，至少找了一个自己喜欢的。
“你们明天就回去？”
“对啊，周一还要上班呢。”汤雪将自己上班的事情告诉姚晓梅，她并没有像她想象中那么生气，只是说了一句，学习不能落下。
“行啊，反正我现在也懒得管了。但我告诉你，婚礼一定要办，不然像什么话。”听这话，姚晓梅已经变相接受了童嘉熙。
“当然啦，妈。你放心，我一定会幸福的。”汤雪觉得姚晓梅没有之前那么强势了，有时候也会后悔，如果有时候自己柔软一点，也许很多事情就会比现在更好。
“行了，准备吃饭吧。”
“不用等我爸回家吗？”汤雪发现汤华生还没回家。
“不用。”姚晓梅似乎早就习惯了，汤华生很多晚上不回家这件事情。
“妈，你们要不离婚吧，这样过也没意思。”汤雪第一次将这层窗户纸戳破，这句话她其实很早之前就想说了。她希望姚晓梅不要被自己和这个家困住了，能真正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姚晓梅从没想过这句话会从汤雪口中说出，即使已经有过很多人劝过她，但没想到这句话竟然会从她女儿口中说出。“你”她竟一时说不出话来，一种巨大的羞愧感包裹住她，她感到了深深的失败。
“你是想问我什么时候知道的是吗？妈，我其实高中就知道了，也就是那段时间我对爸的态度变得很不自然，我想你们多多少少也会有所察觉。”事已至此，还不如她把话都说清楚。
姚晓梅竟然以为自己瞒的很好，所以汤雪这些年突然不亲他们的理由，竟然因为这个。她原本以为只是青春期孩子的叛逆，以及孩子长大后都喜欢独立，却不知道终究让她受到了影响。
“妈，我之前不说，我是怕你难过，但是妈，这样的生活，你过得开心吗？如果因为我更没必要，我现在可以照顾好自己，而且我爸也不会亏待我。所以，妈，你要不要勇敢往前走一步，按你的心意走。”汤雪今天听了童嘉熙妈妈的事情，也变得看开许多。即使外人看来的家庭圆满很重要，但她妈妈的快乐更重要。
姚晓梅这么多年的委屈不甘，似乎这一刻都被她的女儿看破，她总想着要看着女儿，要帮她挑选好一条好走的路。而她的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大，可以替她遮挡风雨了。
“行了，小童还在呢，这件事以后再说。”姚晓梅转过身，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她还是不希望将自己的眼泪让女儿看到。
“妈，他都是你女婿了，不是外人。”汤雪趴在姚晓梅的肩上，像小时候向她讨要糖果那样。只是今天她没有糖果，她的妈妈在不知不觉间，背已经没有那么直了。
“去客厅去，别待在这裹乱。”姚晓梅将她往外面赶，一直都不敢看她的眼睛。
童嘉熙在外面其实多多少少能听到一些，也猜到他们在说这件事，他知道这件事一直都是汤雪的心结。
汤雪出来时，发现童嘉熙很乖的坐在沙发上。虽然用乖这个词，不太准确，但看他双脚并拢，一副等着家长喊吃饭的样子，就有点反差感。
见她出来，童嘉熙起身，拉住她，“怎么了？阿姨有没有不开心？”
“还好，不过她总要迈出这一步，不然她要被困一辈子。其实我之前，都看到他们拟定好的离婚协议书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到最后他们也没有走到那一步。”汤雪那时候看到协议时，竟然有点轻松，就像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得到了答案。
“你说我是不是困住了我妈？”
“物理学上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同理，你困住了她，她也困住了你。”童嘉熙说这句话的时候，不自觉的想到了童妍欣。她被他困住了一辈子，而童嘉熙也被她一直困住，走不出去。
儿女债，本就是一本说不清的书。
“嗯，反正我只希望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情，我也去做我想做的事。”
“你想做的？”
“嗯，比如现在我想奖励你，一个亲亲。”说完她就垫脚，还没亲上去时，厨房的门突然开了，汤雪赶紧蹲下，一整个假动作。童嘉熙看着她这个样子，也吓了一跳。
“干什么呢？咋咋呼呼的？”姚晓梅已经调整好情绪，又恢复成了往日的样子。
“我东西掉了，找东西呢。”说完还不让拽紧童嘉熙的裤脚，他蹲下，然后亲上了她的脸。
她妈还在呢！！！
但好在姚晓梅完全没注意到他们这边，童嘉熙亲完，还不忘给他挑了个眉。最后起身去厨房拿碗筷，一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只剩她一个人在原地慌乱。
真的是，都结婚了，怎么还有一种谈恋爱害怕被家长看到的感觉。不过，还真是有点刺激。
这场饭吃的没有之前那么尴尬，姚晓梅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后，对童嘉熙的态度缓和许多。童嘉熙的态度也非常真诚，对于姚晓梅的问题，都答得没什么问题。汤雪在旁边听着，都忍不住感慨，这或许就是说话的艺术。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汤华生回来了。因为刚刚汤雪和她说过那些话，姚晓梅反倒更加不自然些，倒是汤雪先和他搭话，“爸，你回来了？吃饭了吗？”
汤华生换好鞋，看着这一大桌菜，那句“已经吃了。”终究是没说出口。
“还没吃呢。”
“那快来吃，饭菜都还是热乎的呢。”汤雪将他拉过来，汤华生看着这一桌子人，心里不是没有触动，但很多事情已经没办法改变了。索性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下去，也不是不可以。
“明天就回去了？有空也多回家看看。”
“知道了。”他们的相处模式一直这样，两人一问一答间，就将话说完了。姚晓梅一直没说话，到现在，她知道连表面平和都不需要假装了。
吃完后童嘉熙帮着收拾碗筷，汤雪也过去帮忙，姚晓梅看着厨房里的两个人，也没上前。和汤华生并排坐着，其实他们两个这些年坐在一起的机会并不多。
汤华生没想着她会过来，这些年他们已经从最初的争吵，到后来连架都懒得吵，如果不是汤雪回来，他可以一个月不回来。他现在都不怎么会与姚晓梅相处了。
“孩子长大了。”汤华生发现，现如今和姚晓梅能说的话竟然就只有孩子这一个话题。“是啊，我们也过了大半辈子了。”可惜伤害她最多的就是这个所谓的枕边人。
“今天小雪跟我说，早就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了。”汤华生倒是没怎么惊讶，他早就感受到汤雪对他的那种生疏。“是吗？她怎么说？”
姚晓梅这时候好像才认清这个人，她本来以为这个人只是凉薄，现在才明白他是冷血。他不爱她，不爱这个家，或许就连女儿，他也不是那么在乎。她没由来的生出一阵寒意，觉得可悲极了，这竟然就是与她生活了大半辈子的男人。
“汤华生，我20岁就跟了你，到现如今也有三十年了，就算是块石头我都能捂热了。可你，我永远也捂不热，或许我早就该发现。你说我偏执，那我倒是想问问你，我刚结婚的时候就这样吗？”姚晓梅本来以为她早就习惯了，可当伤疤再次揭开的时候，还是抑制不住的疼。
汤华生一言不发，这些话他害怕听到，就好像将自己的卑劣一一说清。姚晓梅像是下定了决心，“小雪现在也结婚了，我看小童也挺可靠。有时间，我们就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