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罪有应得 刘椒站在那位小娘子……
刘椒站在那位小娘子面前。
“昨日早上卯时初,民女家中雇佣的几位小娘子来此处送了些衣物棉被和吃食药材。本是做善事,没想到竟然遇见了这样的人!就是这个老头儿竟然对着民女的人裸露身体,还行那等污秽之事!此事皆有他人见证,绝非民女妄言。”
她说完行了个大礼。
“请李少使明鉴。”
“孙夫人?”李希言只能先找她核实,“此事是真?”
孙夫人如实道:“我也是今早才知晓,并没有亲眼看见。”
她转过头,对着那几人问道:“你们是不是亲眼看见了 ?”
那几个汉子看了对方一眼,面露迟疑。
李希言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们知道诈伪之罪吗?要是被本官查出来谁包庇犯人……就别怪到时候同罪论处!”
孙夫人也呵斥道:“平日里都是怎么和你们说的!本就是榆林百姓心善,我们才得在此暂住。别人刘娘子更是前前后后不知道送了多少趟东西。如今出了这等事,你们自己不自觉把人捉去府衙,还要帮罪人掩饰吗!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事情一旦传出去,我们还怎么在榆林住下去!”
为首的汉子神色微动,松了口。
“昨日确实是这样……这个吕老汉从年轻就不是个好人,他昨日那样我们也没想到……我们……我们……他年纪大了我们也不敢把他怎么样……只敢把他赶开。”
刘娘子看了那人一眼。
“昨日,确实是是这几位大哥帮忙把这老汉赶走了。民女只想将这不法之徒绳之于法,不想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年纪大了……”李希言笑了一下,锋利的眉眼满是杀意,“你们把这人拖去刺史府,把人交给一个叫卫川的处置。”
刘娘子抢先拽住那老头儿的领口把人提溜了起来。
“不用麻烦!我把人带走也一样。”
那老头儿见这官儿要拿他问罪,立即哭喊了起来。
“我!我没有哎呦我的老腰,杀人了!”
刘椒眼神一瞥,直接当面把人劈晕了过去。
她拽着人,优雅行礼:“民女告退。”
李希言目送这位有趣的小娘子远去,直到孙夫人开口,她才反应过来。
“李少使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
那几个人已经被支走,院子里只剩下三人在。
“想要找夫人打听几个人。”
孙夫人招呼着二人坐到草棚下:“什么人?”
“是几名三十多岁的壮汉,长得高大结实,身长六尺左右,体型偏肥胖,很邋遢。其中有一个,右腿受伤,走路一瘸一瘸的。”
“他们是?”
李希言如实相告。
“这……从未听闻……”孙夫人凝眉沉思,“肯定不是和我们一起的灾民。守城的时候,成年男子身体还壮实的基本都被征走了。人也……”
话中未尽之意不需再多言。
李希言又关怀了几句灾民安置的问题。
孙夫人一脸感动:“榆林的人都很好,这些时日每日都有东西送来,这实在是让我……”
“都是大晋人,有了难自然会互相帮衬。”
“李少使和王爷来了?”斑奴正兴冲冲地从外面回来,看见二人来了立即过来行礼。
李希言很喜欢她,和善地问道:“出去玩了?”
“没呢。”斑奴拿出一个小布包,“买了些针线回来。”
孙夫人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对着自己的女儿招手。
“斑奴,你过来,阿娘问你一件事。”
斑奴乖乖走过去:“什么事啊?”
“你那日说你和吴姐姐出门遇见了个大汉调戏女子?”
“是啊。”
“那人长什么模样?”
“很高,胖胖的,身上又脏又臭,衣裳破了都不缝。他喝得醉醺醺的,我当时踹了他一脚就拉着吴姐姐跑了。”
“踹的哪里?”
斑奴抬起腿朝着空气踹了一下。
“右小腿。”
“踹得厉害吗?”
斑奴得意仰起脸。
“当然厉害!我用了很大的力气,把他都踹倒了。”
李希言问道:“是哪一日的事情,在哪里遇到的?”
“就几天前,大概是九月十二吧。是在东边那个集市外面遇到的。”
李希言尽量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斑奴,你害怕尸体吗?”
斑奴的表现出乎意外。
“不怕!”
李希言忘记了一点。
斑奴虽小,但是也是云州一役的亲历者。
她本身胆子又大,怎么会害怕尸体。
一路上,这孩子还很是兴奋,牵着李希言的手一直问:“李少使,你的意思是那具尸体可能就是我遇见的那个流氓吗?”
“不一定。”
“那要真是他,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你还记得那人的衣裳吗?”
“记得!”
等到了县衙的验尸房外,李希言没有先让斑奴直接去辨认尸体。而是小声吩咐了衙役几句。
验尸房外有几个石凳,李希言让斑奴先坐了下来。
她闲话道:“等回了云州,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斑奴一双虎眼亮了亮:“李少使,你说我能够去从军吗?”
“也不是不能。”
斑奴是很聪慧的:“就是很难的意思。”
李希言点点头:“除非像大晋初立之时,有娘子军,你才能为将。”
斑奴垂下眼,安静了一瞬。
“我明白了。”
过了一刻钟左右。
衙役们抬出了五具尸体。
尸体的脸都是被盖住的。
“斑奴。”李希言唤了她一声,抬手指向五具尸体,“你看看,那日你遇见的是哪一个?”
斑奴站起身走过去,在并排的五具尸体前来来去去走了好几个来回才终于在左起第二具尸体跟前站定。
“是这一个。这个衣服和那人的一样,体型……应该差不多。”
李希言心中轻松了一点。
还真撞对了。
她让人把五具尸体都抬上来就是为了防止斑奴因为先入为主的推测,认定尸体就一定是那日她碰见的流氓。
可是如今,她能从五具尸体中指出昨日发现的那一具,就说明这个结果是正确的。
有了见过死者的证人,寻找身份这件事情变得容易了起来。
绣衣使中有擅长画像的人,只需要根据斑奴的描述就画了个差不多的模样。
“少使。”画像的绣衣使有些摸不准,“这孩子说的特征不够详细,这画像可能与本人有些出入。”
“差不多也行。”李希言拿着画像看了又看,“总比什么线索都没有的好。你先下去吧。”
“是。”
一旁的容朗也不甚在意这个问题:“这样体型的人不算多见,有个差不多的模样也够了。我们接下来去哪儿找人?”
“又是脂粉味又是酒味,只有青楼了。”
容朗指了指外面的天。
日头高悬,还是白日。
“这个时候去?”
“难道晚上去?”
容朗叹了一口气:“至少用完饭再走吧?”
李希言哑然。
已经是未时了……
“是,先用饭。”
榆林的青楼不少。
都是要去哪个地方的还是需要考量。
李希言记得之前衙役所说死者跌入水中的那块地方附近就有一个很热闹的坊。
范围应该就是那个坊内。
二人一用完饭就直接去了那里。
诚如衙役所言。
坊内确实是繁华极了。
隔壁紧邻着一个巨大的集市,街道两边商铺林立不说,但凡是有个空的地方都支起了摊子,看的人眼睛都花了。
榆林虽说是个流放之地,但是所处的位置相当紧要。
它既是大晋的军事重镇,也是连接中原与北方的一个纽带。
这里的商业还是很繁华的。
而且风景竟然很是不错。
一眼望到头,坊与市的尽头是一条河。
河流不算大,但是水却很清,河上还飘着大大小小的船只。
“这儿的船怎么这么多?”
容朗是来过榆林的。
“这条河看着小,实际上能够直接通往无定河,无定河一出去就是黄河。这个市前面还有个码头。城内的水运都要走这条河过。”
二人边说边往前走。
进了坊,右手边就是一排青楼。
青楼有大有小。
有的独占了一栋小楼,门前车水马龙。有的就缩在犄角旮旯处,连招牌都小得可怜。
“这么多?”容朗问道,“去哪一个?”
“就死者的情况而言,没钱的懒汉只去得起档次不高的青楼。”
“那我们就去那些小的青楼看看?”
李希言的目光却锁定了另外一个地方。
容朗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在青楼交错的间隙之间,几条巷子被隐藏在黑色的阴影中。
远远看去只看得到其中闪着几点红光。
“暗娼园子?”
“按照死者的收入来说,去那里应该更合理些。”
容朗回忆了一下:“确实,他身上残留的脂粉味也是很劣质的,好的青楼里肯定是不会给那些女子用劣质脂粉。”
二人朝着巷子里走去。
明明还是白日,一进巷子就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往上窜。
李希言大腿上传来一股疼痛。
见她面色一变,停下了脚步,左腿一抖一抖的,容朗立即反应了过来。
“又在疼了?”
“嗯……不知怎么回事,原来也不会疼得如此频繁。”
“榆林这里气候不太一样,每日早上就是秋雨绵绵不断,寒湿之气入体,你自然是受不了。”
李希言动了动左腿,想要缓解一下疼痛感:“歇一会儿……”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一道年轻的女声从背后响起。
李希言不顾腿上的疼痛,立即站直了身子看过去。
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下巴尖尖的,肤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穿了一身暗红色的棉布衣裳,因为有些厚,显得有些臃肿。
李希言问道:“娘子是住在此处的吗?”
“是……”那女子眼神带着些怯懦,双手缩在袖子里。
“我是官府的人,姓李,来这里是要找一个人。”李希言把声音放得很轻,她摸出画像,“你见过这个人吗?他个头比他还高半个头,长得像座山似的肥壮,有可能左腿还是瘸的。”
女子下意识摇了摇头又忽然顿住:“好像有点印象。几日前,我是在这里见过一个大块头的人,走路一瘸一瘸的,但是我不记得他是哪只腿瘸。”
“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不清楚。”女子垂下头,脸埋得深深的,“他是……来找其他人的,我没看清他的脸。”
“那你可以带我们去找见过他的那个人吗?”
女子抬起头,有些呆滞的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
“好……”
第122章 来处 女子带着二人往巷子最深……
女子带着二人往巷子最深处走去。
走了一段路。
那女子忍不住问道:“您是李少使吗?”
“正是。”李希言看她怯生生的样子,想要和她说些话好让她放松一点,“你叫什么名字?”
“我?咳咳。”女子咳嗽了几声,小小的身影在阴暗中闪了闪,脚步也慢了一点,“我姓丁,叫丁燕,燕子的燕。”
李希言规规矩矩唤了一声:“丁娘子。”
女子微微转过头,像是笑了一下:“嗯。”
又走了几步,丁燕停下了脚步,站在了一扇已经掉漆的木门前。
她理了理衣裳,伸出瘦伶伶的手敲了敲门。
“孟二娘,我回来了。”
门内的声音带着不耐烦,夹杂着急促的步音。
“回来了就回来了!还要我来请你进来吗?”
门被粗暴地打开,一个四十多岁穿得花枝招展的妇人走了出来,一把捏住丁燕的手腕。
“死妮子!你又跑哪儿去了,今晚上还要……”
她的声音在余光瞟到李希言的时候戛然而止。
“这是……”她脸上的肉颤了颤。
这不是绣衣使吗!
丁燕趁机扯回胳膊。
“孟二娘,这位是李少使和另外一位大人是来找人的。”
孟二娘一下红了脸:“找人?找什么人!”
她说完才觉得自己方才态度过于蛮横,立即又堆出一脸的谄媚笑容。
“妾是说……二位大人要找什么人呀?”
李希言对她就没有了刚才的好脸色。
“让本官站在门口说话?”
“不敢不敢。”孟二娘立即弯着腰侧身让开,“二位大人里面请。”
院内挂满了还在晾晒的女子的贴身衣物。
容朗有些不自在,垂下了眼。
这里实在算不得好地方,只比普通的茅屋好上一点点,窗户上的纸都发黄掉落。
李希言坐下后,直接掏出画像询问。
“此人,见过吗?”
孟二娘只看了几眼,那双利眼就眯了眯。
“像是……张毛?”
“张毛是什么体型,有什么特征?”
“那人啊,常来。长得像个杀猪匠一样,又高又壮,就是人不太爱干净。”
“还是常客?”
“是呢。他每个月都来的。”
“最近一次来是什么时候?他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就……做衣裳……”孟二娘努力回忆,一下就想了起来,“是九月十三,那天晚上来的,至于奇怪的地方嘛……他当时一瘸一拐的。”
“他这几日可有来过?”
“没有。那人至少要间隔好几日才会来。”
“他是做什么的?是哪里人?”
“这……”孟二娘尴尬笑了笑,“妾也不是很清楚,只听人说过,他好像是给赌坊做打手的。”
“给赌坊做打手?”李希言屈起手指敲了两下桌面,“本官记得,温刺史来了之后赌坊就被关闭了。”
“是有这回事。但是啊……”蒙二娘咽了一口口水,面带畏惧之色,声音也压得极低,“这有些东西哪里是官府说禁就禁得了的呢。”
“还有赌坊没关门?”
“有的。”蒙二娘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四周,眼珠子都在颤抖,“那个河上面都是赌坊。”
“河上面?”
“就是那些船……妾听好几个爱赌的客人说起过,说那个船上的赌坊很有意思什么的。那个老板来头不小,张毛说他们老板连黄金都看不上眼的……”
李希言知道她是害怕报复。
“本官明白了。你可知道张毛其他的消息?比如他住在哪里?”
孟二娘摇头:“这……妾真不知道。”
眼见问不出更多,李希言准备先回去查一查户籍再说。
正在这时,门又被敲了两下。
蒙二娘掐着嗓子:“谁啊?”
“我,来瞧病。”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蒙二娘眼睛一亮,急匆匆走过去开门:“哎呦!是宁大夫呢!”
李希言打量着来人。
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子,长得斯文瘦弱,但是背打得笔直,越看越像个竹竿子。
他同时也看见了李希言二人,停下了脚步。
绣衣司?
“鄙人见过二位大人。”
“不必多礼。”
那宁大夫还真不再行礼,直接走到丁燕面前。
“伸手,诊脉。”
丁燕有些懵,不自觉伸出手。
宁大夫按着她的手腕。
“好多了,但是肺上的毛病还需要调养,身上的疤好些了没?”
“好些了。”
孟二娘伸长了脖子:“那药抹了会留疤痕吗?”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这么大的毛病还在关心留不留疤痕?”那个宁大夫发起火来还真挺吓人。
孟二娘吓得脖子一缩。
“啧。”宁大夫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不会。”
孟二娘奉承道:“您的医术谁不知道啊,那被铁钳子烫了的伤都能治得好,一点儿疤都不留……”
那宁大夫收拾着东西,低着头嘀咕。
“才不只是不留疤呢……”
孟二娘见他要走这才说道:“大人,您要找的那个人和他认识。”
“哦?”
宁大夫抬起头:“谁啊?”
孟二娘解释道:“就是那个张毛。”
“他?”宁大夫一脸老实像,“认识,找我瞧过病。”
“什么病?”
“跌打损伤,他老是受外伤。”
“你知道他家住在哪里吗?”
“他?他和那几个人都是赌船上给人当打手的,吃住都在赌船上,等下了船就宿在花街柳巷。”
“那几个人都是?”
“嗯,他还有几个朋友,都是赌船上的打手,都在我哪儿瞧过病。”
“你可知道他们的名字。”
“不记得了。他们跌打损伤的毛病自己拿药回去涂上就好了,大部分时候都是张毛帮他们一起把药买了。”
“那你还记得他们的体型吗?”
“打手能有什么体型,都是一样的高大健壮,当然他们平日里不注意饮食,也算是肥胖。”
李希言没有再问。
她心里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猜测。
难道这些死者都是赌船上的打手?
宁大夫准备离开,却忽然被容朗叫住:“宁大夫,稍等。”
“大人有事?”
“向你打听一下,烧伤后的伤疤疼痛,您能治吗?”
“这么个疼法?”
“天气阴冷会发作,疼起来像是被火灼伤一样。”
宁大夫只略微思考了片刻。
“能治。”
李希言哪里不知道这是帮自己问的。
“怎么治?”
“我得先看看,再配上外敷的药。”宁大夫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是你治?”
“是。”
宁大夫一脸自然:“哦,那先和我回我家医馆,我得先看看才能配药。”
“好。”
宁大夫的医馆就在坊内。
出了巷子沿着街道向前走,走到河边的位置就是了。
医馆很小,夹在两栋高些的房子中间,显得格外不起眼。
宁大夫掏出钥匙,却因为天黑一直找不到锁眼。
李希言一边耐心的等着,一边转头去看那条河。
明明已经快要宵禁,河面上的船只没有丝毫的减少。
有十几艘外形相似的船就停在码头边,已经点上了灯笼。
“码头附近的船就是赌坊的?”
宁大夫终于找到了锁眼,一下捅了锁。
“是啊。听说那个赌坊有十八艘船,每到晚上还会点上灯笼。”
二人跟着他走近院内。
李希言问道:“宁大夫对他们还算熟悉?”
“知道一些罢了。”
宁大夫忙着点起蜡烛。
“赌船的事情由来已久,在这儿住的都知道这事儿。我住得近,赌坊的人又常来我这儿治病,自然要知道得多些。”
“这赌船的主人应该是个奇特的人。”
“确实。大人有所不知,听张毛说这船可不是有钱就能上的,每个上去的人都是那个赌坊的老板亲自挑选的。”
容朗笑道:“别人都说做生意不拒客,这位老板倒是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宁大夫一脸鄙夷,“与众不同的坏吧?开赌场的都不是好东西。”
骂完了赌场,他收敛神色,对着李希言问道:“你那烫伤在何处?”
“左边大腿上。”
宁大夫瞅了一眼容朗:“医者无男女,这位大人不会小心眼儿吧?”
容朗是陈年老醋坛子成的精,但是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他摇摇头。
宁大夫神色轻松了些。
“把疤痕露出来。”
三人都不是遵循礼教之人,一时间倒是和谐。
李希言爽快的挽起了裤腿,露出大腿上的疤。
疤痕在膝盖上方,还是那样狰狞。
“你这伤……不太对头。”宁大夫上手触碰了一下,“怎么伤的?”
“被着火的木梁砸中了。”
“当时骨折了吗?”
“嗯,所以给治病的大夫在敷药的时候就先顾着骨伤了。”
“大夫没做错。走路不便利可比留疤严重多了。是吧?”
容朗点头。
疤痕都是小事情,要不是异常疼痛管都不用管。
“不是大问题,就是烫伤后没处理好导致的,加上你有些痹症,牵连了疤痕,加重了同痛感。能治。”宁大夫转过身准备去配药,“你们等一等,桌上有水自己倒着喝啊。”
他人一离开,容朗就不禁说道:“这人不仅医术好,人也很有意思,潇洒得很。”
“医术是真不错。”
李希言这毛病从小到大治过不知道多少次了,每次都只能暂时止痛。
就连观空大师都说只能张岫在世才治得了。
“大隐隐于市,有些小地方的大夫医术出奇的好。”容朗闲话道,“我们之前在鸣沙县买那个膏药不就挺好的么。”
“你还说呢。”李希言无奈一笑,“拿那么多钱去买个药方……”
“只要你用着好就是了。”
他打小就存钱不就是为了给她花嘛!
宁大夫单薄的身影映在侧面的房间窗户上。
李希言低声道:“这个赌船和一般的赌坊不太一样,若是贸然拿下,他们很轻易地就能逃走。”
“我们混进去再说?”
“不好混进去,不过……”李希言眼神在宁大夫的身影上一转。
现在的突破口就在那个宁大夫身上!
第123章 撞见 宁大夫拿着做好的药膏走……
宁大夫拿着做好的药膏走了进来。
“一日一次。”
他把手里沉甸甸的药罐往桌上一放。
“够你用到伤疤消失,疤没了就不疼了。”
容朗也不问价格,直接放下一张银票。
“劳烦宁大夫了。”
“大手笔。”宁大夫也不客气直接拿起揣好,“不过,这应该不仅仅只是药钱吧?”
“别说得那么难听。”容朗笑眯眯地说道,“只是打听一点消息而已。”
“二位大人是想问那赌船上的消息?”宁大夫倒是一下猜出来二人的目的。
“是。”
“那船上的事情我知道的确实比较多。”宁大夫自顾自坐了下来,翘起腿,“要上船必须要已经上过船的人带上去才行。”
“上过船的人?”
“对,这些人一般都有个信物,凭借信物可以带两个人上船。”宁大夫面露厌恶,“说简单点,你们俩这种情况想要上船,要么等着那个老板给你们送信物,要么找个有信物的人带你们上去。”
“那信物长什么样?”
“不知道,听说每个人收到的信物不一样。”
“那你认识有信物的人吗?”
“不认识。我是从那些打手说的。”
李希言凝眉。
又是打手?她心里盘算着,能不能从这一点下手……
然而一眼看出她心思的宁大夫毫不客气的打击了她。
“别想混进去。那些赌船上的打手都是强健大汉。”
容朗问道:“宁大夫如此厌恶赌博,为何还要给那些人治病?”
“谁说我光给他们治病?”
“那?”
“那些人喜欢往身上刺青。”
容朗挑眉:“宁大夫真是多才多艺。”
“我画画不错,那药水也很好配。”宁大夫忽然一脸郑重,“你们俩千万别起那心思,刺青不是说着玩儿的。”
李希言见他这样郑重,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我们是朝廷官员,不能在身上刺青。”
“这倒是,如今在身上刺青的都是市井无赖巨多,像是那个赌船上的打手好多都有刺青,不然我也不知道那么多内幕。”
“普通人自然是不敢在身上乱动,这东西是去不掉的。”
宁大夫追问:“你们是要端了那赌坊?”
“自然。”
宁大夫痛快地拍了一下大腿。
“那些害人的狗东西早就该死了!二位放心,我会注意帮忙留意消息。”
没想到此人如此嫉恶如仇。
李希言真心道谢:“我们现在住在刺史府,若是有什么消息,劳烦您跑一趟了。”
“应该的!”宁大夫一说到那些赌坊就忍不住大骂,“为了赚几个丧命钱,不知道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这些人早就该抓起来了。”
因为耽误了许久,二人离开的时候已经开始宵禁。
宁大夫将二人送到门口,好心给二人指了条小路。
“你们从西边那道坊门出去,那条路的关卡最少,免得反反复复找你们要身份凭证。”
这人性子略怪,都是人是真的不错。
二人郑重谢过才离开。
依照宁大夫指的路,二人径直向西走去。
越往西,人越少。
已经走到了一大排民宅旁边,见四周一个人都没有。
容朗才开口说道:“这下怎么办?那船竟然那么多规矩。这一时之间,我们去哪里去找有信物的人。”
“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就只能硬上了。只是有一点很奇怪。”
“那一点?”
“那些尸体,五具尸体,身上都没有刺青。”
明明宁大夫说那船上的打手都喜欢往身上刺青……
“确实有些奇怪,如今刺青的人本就不少,尤其是他们这种好凶斗狠之人。”
四周静悄悄的,只听得二人说话的声音。
今日天上的月亮也不知为何没有了踪影。
他掂了掂手里的灯笼。
“得亏宁大夫还给我们准备了灯笼,不然这一路还得摸黑回去……”
“咕……”
李希言的肚子叫了一声。
“饿了?”容朗停下脚步,“不然我们在这坊内找个地方吃点再回去?”
“回去随便吃点什么。”李希言有些累,连背都驼了些,“我现在就想回去睡一觉。”
容朗转过头:“我背你?”
“大可不必!”李希言向后退了一大步。
让人瞧见了,和当街裸奔有什么区别?
容朗有意逗她,向前逼近了几步,张开双手。
“原来姐姐更喜欢被抱啊?”
“你别闹。”李希言压低声音警告他,“这儿有人住呢!”
两边的民宅都没了烛火的影子,容朗一把把她抱住:“我不管,但是姐姐你要是太大声把人引来就不好了哦~”
李希言被他禁锢在怀里,淹没在他的气息中。
“在外面呢。”
容朗装出流里流气的样子,摸着她的腰:“美人儿,这儿又没人。你就从了我吧。”
“从了你?”李希言忽然抬起头,嘴角扬起,眼里闪过一丝戏谑。
容朗才没注意到对方的坏心思,反而还被她少见的笑颜迷得五迷三道的。
“嗯……”
李希言笑着仰起头。
锋利的眉眼因为弯起的弧度变得柔和,轻轻吻上去。
“唔!”容朗一下有了反应,“姐姐!你怎么……”
红晕蔓延到了耳根,浑身都是烫烫的。
真是让人欢喜的掌控感。
“啊……”容朗俯身,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怎么办……我遇见女流氓了。但是,我好喜欢噢……”
李希言偏过头在他的脸上印下一个牙印。
刺痛让浑身的酥麻感越来越重。
容朗有些喘不过气了。
“啊——”
“来人啊!”
“死人了!”
“快!”
突来几声惊呼。
二人立即分开。
容朗抬手捂住脸,大口大口喘着气。
这样会把人吓死的。
李希言也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呼喊声已经点亮了两边的人家。
李希言看着还披着衣服就往声音来处走的人们。
“过去看看。”
声音来处就在前面左拐的一户人家门口。
确实是死人了。
一具尸体已经躺在了地上。
腹部被刺中,流了一摊鲜红的血。
而刀……
一个青年像是失了魂魄一样站在旁边,手里握着一把还在滴血的匕首。
虽然手里身上还沾着血,但是这人从头到脚的打扮怎么看都只是个略有余钱的普通人的模样,甚至他的脸上还带着害怕。
而且……死者的一看就是个大汉,而这个握刀的青年却只是很普通的个头。
“康大!你怎么……”
“这是怎么回事啊?”
李希言走上前,拿出令牌。
“绣衣司。”
简短有力的三个字让围观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拿着匕首的男子一点点回过神来。
他浑身一抖,哭着跪了下来。
“大人饶命!大人……我……”
他身后的女子也跟着跪了下来。
“大人!我夫君他不是有意的!真的不是……”
等二人哭够了,李希言才说道:“起来回话。”
夫妻二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
“李希言指着他们身后的房子:“你们是这儿的人?叫什么名字?”
“草民康河。”
“民妇娘家姓魏。”
“死者是谁?”
青年回答道:“不认识啊,草民根本不认识他。他是贼?”
“贼?他进你家行窃了?”
“是!草民今晚睡得正香,忽然听见了奇怪的动机,一睁眼就瞧见有个黑影在草民家的柜子面前摸来摸去,草民当时不敢动作,眼见着他都把我家夫人的步摇拿了起来才忍不住呵止了他。”
青年一脸后怕。
“没想到这贼人胆大包天,当时不立即逃走,还反而朝着草民扑了过来。草民随手一抓,抓到了匕首就与他缠斗了起来。那贼见势不好就要跑,草民一时脑子发热就追了上去。等追到门外,他反身过来攻击草民,草民……一不小心就……”
他已经说不下去,捂着脸泣不成声。
“魏夫人。你呢?你夫君和贼人搏斗,你看见了吗?”
“民妇是他们打起来后才醒来的,当时民妇只看见夫君拿着匕首追了出去……等民妇穿好鞋跟出来的时候,那贼已经被……”
李希言眼神在二人身上来回打了个转。
“他偷了什么了?”
“首饰,我亲眼看见的,是我夫人陪嫁的一支金步摇。”
李希言上前,从尸体的衣襟里翻到了一支金步摇。
“是!这是民妇的!”
李希言没有急着还给她:“这是证物,要之后才能交还你。”
魏氏点点头,即使眼神还黏在那金步摇上,却没有再说什么。
“你们这里的坊正呢?”李希言对着人群询问。
“这儿这儿!”
人群里挤出一个白胡子老头儿,面色红润,脸含笑意。
“下官何城见过李少使,”
“叫人去县衙报案了吗?”
“下官的儿子已经去了。”
“这死者你认识吗?”
坊正飞快看了一眼。
“还真认识……此人是隔壁坊的人,是个爱偷鸡摸狗的闲汉,被隔壁的集市抓了好几次。叫什么吴老六?”
问了这么久,围观的人开始了窃窃私语。
“不会是要给康大定罪吧?”
“那也太冤枉了吧?”
“是啊,这捉贼嘛,又不是故意的。”
“是啊!”
“你们可别乱说,按照律法,这哪怕是杀了入室盗窃的贼也是要判刑的。”
李希言正准备进屋查看,听见这话就停下了脚步,看了过去。
说话的是个四十多岁的文士,一把山羊胡保养得油光发亮。
她提高了音量。
“陛下在去年已经下令,‘夜无故入人家者笞四十,主人登时杀者,勿论’。”
“大人此言差矣。‘违令有罪者,依律定罪。?’,若是真要判起来,还是要按照律法来。”
“会改变的。”李希言没有多言,踏入了屋内的一片漆黑之中。
第124章 出现 屋内很黑,伸手不见五指……
屋内很黑,伸手不见五指。
宁大夫送的灯笼再次派上了用场。
容朗借着光点燃了桌上的烛火。
“姐姐,你要找什么?”
“证据。”
李希言弯着腰,很不顾形象地搜索着地面上的痕迹。
“那具尸体,你好好验一验。”
容朗和她默契十足。
“有问题?”
“嗯,不像是自卫杀人。”
“为何?”容朗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康大的脚上还好好穿着鞋。按照他的说法,他是在睡觉的过程中察觉到凶手入室行窃,之后与凶手搏斗。当时的他哪里有空穿鞋?”
地上的脚印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
李希言直起腰锤了一下。
“虽然没有切实的证据,但是有两个疑点足够他解释了。”
带走了康大,李希言也没让其他人接手,连夜在县衙对他开始了审问。
“你再说一遍今晚发生了什么。”
康大站在昏暗的屋内,李希言坐在他的正前方,胸前的獬豸双目以金线绣之,十分有神,像是能够透过自己看到内心。
这让他心里有些害怕。
他将之前的话复述了一遍。
“你是做什么的?”
“草民会点医术,平日里摆摊给人瞧病赚点小钱度日。”
李希言沉默了片刻,清了清嗓子,眼神直直看着他。
“你在担心你的夫人吗?”
没想到她这么郑重,竟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康大愣了一下:“是,草民担心她害怕。今晚上她本就被吓得不轻……”
“也不是本官说你。当时你不应该喝止那贼人。”
“草民没想那么多……”
“你是运气好,才摸到一把匕首和他搏斗。若是当时你没个防身的武器,他一扑过来挟持了你夫人威胁你怎么办?”李希言叹了一口气,“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人的性命才是最紧要的。”
康大挠了挠头,辩解道:“那个金步摇是草民岳母留给她的遗物,草民才一时情急……”
“你和你夫人感情倒是不错。你先出去看看你家夫人吧。好好安慰安慰,她确实吓得不轻。”李希言起身站起,表情算得上和善。
康大一脸感激:“谢大人!谢大人。”
“去吧。”
康大又做了两个揖,才转身离开。
就在他即将踏出房间的一刻,李希言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夫人被人下了迷药。”
康大的身影僵硬在原地,他缓缓转过头。
“什么?不会吧?”
李希言踱步到他的面前。
“当时你看见贼人拿起金步摇的时候,十分着急,直接从床上站起来喝止了贼人?”
康大眼珠子转了转:“是。草民当时气急了……”
“然后贼人扑过来你就拿起匕首和他扭打了起来?”
“是。”
“那你为什么当时还穿着鞋?在那样紧张的时间内,本来在睡觉的你是什么时候穿上鞋的?”
康大一下瞪大了眼。
“你的眼力不错,今晚那么黑,连个烛火都没有你都看清楚贼人在做什么?”
李希言的问题瞬间拆穿了他的谎言。
“为何要杀人?”
接连的问题咄咄逼人。
康大退无可退,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李希言俯视着他:“他和你有仇?”
“没有……”
“那是为了什么?利益?”
康大只反驳着:“我没有杀他……没有……真的没有。”
李希言没有再问,而是转身跨出了房门。
她吩咐左右衙役:“此人有杀人嫌疑,先送进监牢安置。”
“是。”
李希言朝着验尸房走去。
其他的只能算是推测,但是她笃定尸体上有实证!
等她走进验尸房的时候,容朗还在弯着腰忙活。
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她忽然问了一句。
“你怎么会去学验尸?”
容朗的背影一抖,他转过身来,被罩住的脸只露出一双颜色浅淡的眼,里面是柔和的笑意。
“当然是为了你啊。”
“为了……我?”
“是啊。”
“学这个很苦……”
“还好。”容朗晃了晃脑袋,“我从小就见过很多尸体,不怕这些,又会些学医术,学起来倒是轻松得很呐。”
李希言心里抽着疼了一下,不由皱起眉。
“你小时候在青嶂寺……也见过?”
“回去后看见的。她经常杀人,有一次她让人把我关在冷宫关了三个月,那里靠着出宫的一道小门,常常会有人抬出去。我见多了就习惯了。我知道她是故意想要逼疯我,所以我就是不要疯。”
李希言眼睛有些红。
“都过去了。”容朗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罩着的外袍,忍住了抱她的冲动,“姐姐,那个时候我天天想着你就熬过来了。我就想着你说长大后要娶我回家……你要是真愧疚……”
他挑挑眉,眼睛笑得眯了起来。
李希言的伤怀一下少了一半。
“验尸结果如何?”
容朗本就是引开话题,没想着真这么草率的求亲。
“腹部的伤口不深,根本没有刺破内脏,但是没有找到其余的致命伤。”
想到康大的职业,李希言一下想起了什么。
“死穴,头上的死穴。”
容朗懂得医术,自然明白了过来。
“百会穴……”
他立即拿起剃刀剃掉了死者头顶的头发。
果然,在百会穴的位置还留着一片发红的淤青。
“我明白了,康大先击打了死者的百会穴致其死亡后立即刺了他一刀。”
“这个康大。嘴里没一句实话。”李希言撇了撇嘴。
“李少使。”一个衙役走进来,“属下已经找到了死者的资料。此人确实叫做吴兴,是榆林本地人,居住在出事的坊内。他家中父母已亡,原本有个媳妇儿也被他卖掉抵了赌债,也没有什么兄弟,平日里都是靠着小偷小摸搞些钱过活。”
一个偷鸡摸狗的小贼,一个家有余钱的大夫。
这两个人怎么会认识?
“那个坊正还在吗?”
“正在外面候着。”
“让他进来。”
“是。”
坊正很快被衙役叫了进来。
他脸色不太好看。
自己管理的地方出了命案,还落在了绣衣使手里……
流年不利啊!
“下官见过二位大人。”
李希言开门见山。
“康大和吴兴认识吗?”
“不认识吧?”
“康大平日里可有什么恶习?”
“好像是没有……”坊正忽然想起来什么,胡子抖了抖,“这下官也不太确定,仿佛听人说起过,康大最近老和他媳妇儿吵架,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为了钱。”
说到此处。
李希言脸色一沉。
“吴兴卖妻之事你可知情?”
坊正苦着脸:“那人就是个赌棍,没了钱卖妻也是常见的事情。”
“人卖去哪里了?”
“这……下官不知。”坊正腹诽着。
这卖妻卖子的一大堆,他总不可能连这种小事都管吧?
“五日内,找不回来,你就死。”
“李少使!”坊正吓得差点厥过去,“您……”
“吴兴的妻子是良籍吗?”
“自然是。”
“买卖良人不是违律?出了这种事,你身为坊正,不仅不将吴兴扭送官府还放任为之,让你一个人死都是便宜你了。”
坊正忍不住反驳。
“这卖自己的媳妇哪里算是违律了?”
“你这样的人也做得上坊正!自己去翻一翻大晋律,卖妻也属于违律,按照买卖良人的情况处理。”李希言懒得再和他多言,“五日内把人找回来,不然……”
她身上的杀气几乎凝成实质。
坊正的目光不由看向她腰间那把漆黑的长刀……
“下官遵命……”
他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头。
李希言从他身边走过。
“去监牢。”
监牢。
康大被带到这里有一直缩在牢房的一角,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哗啦啦。
监牢门口的锁链被打开。
牢头儿打了个哈欠。
“康大,起来。”
他呆呆站起来,就这样跟着牢头往外走。
在刑房里,他再一次见到了那个女官。
这一次,他依旧被她一句话就拆穿了谎言。
“你和吴兴是因为赌博认识的,对吧?”
康大终于抬起了头。
“我不认识什么吴兴”
“还在抵赖?你不认识他,那你是怎么能够打得到他的头顶的,康大夫?”
见对方哑然,李希言继续说道:“刚刚我们已经把他的头发剃掉了,在他头顶的百会穴位置发现了被击打的痕迹。你矮了他一个头,若不是你们相识,你怎么碰得到他的头顶呢?”
康大已经没有办法再解释,他重重点了一下头。
“是,是我杀了他,我故意杀的他。”
“因为赌博的事情?”
康大双手捏成了拳头,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
“他该死!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我根本就不会上赌桌!”
他跪倒在地,重重锤着地面,失声痛哭。
“毁掉了!毁掉了!我这辈子都完蛋了!”
李希言对赌这个字格外敏感。
“你赌博欠了他的钱?没这么简单吧?”
康大深深吸了一口气。
“是……是没有那么简单……”
“他带你上了赌船?”
康大表情一愣:“你知道赌船?!”
李希言心里也紧张了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详细说来。”
第125章 伥鬼 “那日……我本来好好的……
“那日……我本来好好的在摆摊。吴兴带了一个很富贵的男子说要瞧病,瞧完病后,那人又说要请我们喝酒。我看那人看着就是个普通粮商就应下了。那日我们喝了不少酒,喝完酒迷迷糊糊地就被吴兴带上了赌船。”
“那个商人也是被带上去的?”
“是……我们上船的时候,是吴兴拿的信物,说我和那人都是他带来的客人。”
“之后呢?”
“我最开始也是想走的,可是……可是那里实在是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它……说赌对方有什么病。医者,望闻问切,很多病症都是能通过观察对方的外貌都能有个大概。我想着我肯定会赢,所以就……赌了几场。”
“赢了不少,后面就开始输了?”
“是……”康大悔恨地捂住脸,“我当时已经泥足深陷。输到后面,我说我没有钱了要离开。但是那个老板忽然出现了。他说再赌最后一局,如果赢了,就抹掉我之前的债务,如果输了,就……答应他玩一个游戏。”
“你输了。”
“是……”
“他说的游戏是什么?”
康大羞愧地不敢看她。
“让我给吴兴一样东西。”
“吴兴要了什么?钱?”
“是……我的夫人……吴兴他……”康大实在是说不下去,“我没有办法只能同意,回去后我思来想去……刚好我碰见吴兴偷东西被人打,那人说吴兴是个贼,打死了他也不需要坐牢。我当时在旁边看着,忽然很希望吴兴被打死……可是那人也只是打跑了吴兴,没有真的打死他……”
“所以,你就准备亲自动手。”
“是……我和他约好时间,给我夫人下了一点点迷药。他才来的时候见我夫人已经昏迷就放下了心。我找了个理由,说那迷药才下,要等一会儿才稳妥,我带他先去外面喝点酒再回来。他信了,等走出去的时候,我说他脑袋上有个东西,让他低下头,他也信了。趁着他低头的功夫,我一拳打向了他的百会穴,他当时就没了气,我立马补了刀,顺便还闹出了很大的动静。”
“之前你夫人也骗了我们?”
“是,她是被我叫醒的,那些话是我教她说的。”
案情是弄清楚,李希言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
“你现在有信物吗?”
“有……我第二次去的时候就给我了。”
“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康大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大人是要上那赌船?”
“它害你至深,难道你不想让它消失?”
康大沉默了。
他自小出身还算富裕的家庭,读书也好,娶妻也好,都是一帆风顺。
若不是那艘船……他就不会……变成一个杀人犯!
恨意在心里一点点发酵。
他磕了一个头:“草民遵命!”
“记住,经过本官查证,你只是误杀了吴兴,所以现在你就可以回去了。”
“那赌船的事情……”
“何时能上船?”
“还得等个三日。”
“好,三日后,本官会来找你。记住,本官是京城来的药材商,和你偶然结识,姓任。这是我的弟弟。”
“只是大人……女子在那艘船上有些扎眼……”
“我到时候会扮成男子。”李希言想起来一件事,“还有,那日和你一起上船的商人呢?”
“他?他家大业大输了也玩得起。”
“你可知道他住在何处?”
“就住在外面那日喝酒的曲生楼。那人姓李,叫李慕。”康大有些摸不着头脑,“大人是要去找他?可是……”
“俩人一起把你装套里了,你还不知情呢。”李希言实在是无语极了。
哪个正经商人跑到这里来赌博的,还赌不尽家财,怎么可能!
康大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会呢……”
“赌钱都输不尽家产的人,是绝对不会赌的。”李希言摆手,“你先回去吧。”
康大缓缓站起,踌躇了一二。
“大人,我……”
李希言瞧出来他的心思。
“你不必求谁,你夫人有知情的权利。”
曲生楼。
为保万全,李希言特意改换了打扮,让方淳专门给她装扮成了一名男子。
她个头高,五官轮廓也不柔和,只需要换身衣裳,略略在脸上涂抹几笔,就足够像个年轻男子了。
容朗看着还是觉得新鲜。
他还没怎么见过她扮作男子的模样。
“方淳的手艺是真厉害。猛然一看,还真以为只是个清秀些的男子。哪怕真见过你真面目,也只会以为现在的你只是你的兄弟。”
“他自然是厉害的……”
“你去找那个商人是想做什么?”
“前日,王都护来了一封信,说是今年突厥人的行动越发奇怪了。他好几次设下陷阱,那些人就是不上套。按理说如今已经快要入冬,突厥人为了劫掠过冬的物资,一定会南下劫掠。可他们现在却很是沉得住气,像是有恃无恐一般。”
“会不会是他们识破了陷阱?或者是走漏了什么消息?”
“绣衣司的钉子传来了消息,那些人不知道从哪儿买到了大量粮食。”
“有人资敌!”
“那个粮商是个外地人,却被那些赌坊的人拉入伙……我直觉可疑,就想着今日先去试探一二。”
说话间,二人就走到了曲生楼门口。
“两位郎君要进来坐坐吗?”门口揽客的伙计上前道,“小店今日有新到的螃蟹,都是满黄的,配上小店自己酿的曲生酒,那叫一个美。”
“找个雅间。”
“好勒,二位请。”伙计抬手一引,“二楼雅间二位!”
跟着伙计进来雅间,李希言将门窗全部敞开。
容朗在一旁点了不少菜,力求要招人眼球。
到后面,这菜多得连伙计都忍不住拦着了。
“郎君,小店的菜分量十足,这会不会太多了些?”
容朗一副人傻钱多的样子。
“让你上你就上,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是是是……”伙计心里腹诽了这人傻钱多的客人几句,面上还是带着笑,“二位稍等,菜一会儿就上齐。”
伙计一退出去,容朗就恢复了原样。
“这样能把那人招出来么?”
“到底是开赌坊的,求的还不是钱。若是那人真是在帮着赌坊拉人进去,一见这种有钱又大方的肯定不会放过。”
“凉菜来了——”伙计快手快脚端上几碟凉菜,“二位郎君请慢用。”
李希言拿起筷子随意夹一筷子,状似无意问道:“你们酒楼的风景倒是不错。”
伙计立即开始介绍了起来。
“这还不算什么呢。小店有几个客房,打开窗户就能瞧见前面那条河,夜景那叫一个美。”
“是吗?”李希言装作很有兴趣的样子,“那房间怕不是早就被人长久包下来吧?”
“有人包着,都是也没有太长时间。就说现在在的几位客人吧,最长的也才住了俩月的时间。”
“能住这么久?要多少银子?”
伙计比划了一下:“一个月一百六十六两白银。”
“不算贵,可惜都要走了……”
容朗接话:“明年不是还要过来么,到时候我们直接来这个酒楼住下。”
二人一边闲话一边用着饭,慢悠悠吃了一半的时候,李希言忽然停下了筷子,望着一楼的大堂,面色微变。
“怎么了?”容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一楼的大堂里站着一个潇洒俊逸的男子,一双狐狸眼弯弯,正冲着他们笑。
容朗只觉得这笑容很令人不舒服,让人心里发腻。
三人视线对撞,狐狸眼男子微微一怔,笑意收敛了起来。
容朗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此人或许就是那个李慕。
这一身的打扮……苏州的锦缎,西域的羊脂玉,没有个千把两银子拿不下来。
男子朝他微微颔首,转头向二楼走上来。
容朗小声和李希言说道:“此人心机好深沉,眼里都是算计。”
“嗯?”李希言有些懵。
“多半就是那个李慕了,咱们要小心。”
“好。”
片刻后,男子出现在门口,朝着二人拱了拱手。
“在下李慕。”
容朗的眼皮都跟着跳了一下。
果然!
他缓步走进。
“相逢即是有缘,在下瞧着二位就觉得亲切,不如由在下做东,请二位共赏这曲生楼的美酒?”
李希言笑了一下。
“李兄请坐吧。”
李慕一撩衣袍,坐在了李希言的身边。
容朗有些不满,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僵硬。
李慕问道:“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在下任音,这是家弟任朗。”
李慕眼神在二人之间打了个转。
“看上去倒是令弟的年纪要大些似的。”
李希言随口胡扯:“他从小生得高壮些。”
“听二位口音,像是京城人?”
“是,家里做药材生意的,来这里送些货。”
“做药材好啊。”李慕感叹,“不像我们这些卖粮的,利润堪忧啊。”
“李兄是粮商?家里路子挺广嘛。”
容朗帮腔道:“这京城到榆林,还是能赚不少吧?”
“还行,也就往边关卖粮还算能赚些钱。就是太累。我这才从凉州吃了沙子又到了榆林……身体都有些吃不消。”
容朗顺势说道:“这马上要过冬了,生意了结了,就好好去玩玩儿,松快松快就是了。现在这世道难,有的赚就不错了。”
“任小郎君这话说得潇洒。你们二位呢?我看你们兄弟俩一身轻松,想必是已经忙完了吧?”
容朗特意说道:“货款都结清了,在榆林逗留几日就回去。”
“榆林好玩的可不少,在下在这儿呆的时间长些,要是二位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玩乐,大可问我。”
李希言说道:“前几日认识了个朋友,说要带我们去船上玩点新鲜的……李兄听说过吗?”
“船上啊?”李慕倒是坦然,“我也去过。那船上确实好玩儿有意思。十九艘船连在一起,每艘船的花样都不一样。而且啊,那上面人不少,除了普通的骰子牌九这些,还有投壶射箭,角斗下注……应有尽有。”
“听上去就有意思。”
李慕笑得暧昧,一双狐狸眼很是勾人:“除了这些,船上佳肴美酒应有尽有,还有温香软玉做伴……”
“这小小的船怎么容纳下这么多玩乐的?这老板也真是神通广大啊。”
“确实是个有趣的人。那个老板轻易不露面,平日里都是一个人坐镇主船,而要上主船嘛……就必须要他亲自相邀……”
容朗追问:“听李兄这话……你去过主船?”
“去过几次。”李慕摆摆手,“主船上才是有意思。只是要上主船很难,身家不足够,老板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哪儿……玩得大吗?”
“一分钱一分货。”
“可带那么多银子……”李希言面露为难之色,“鱼龙混杂的,会不会不太安全?”
“你放心,那船上三步一个人,都是小山似的壮汉,没人敢在那里偷鸡摸狗。”李慕盛情相邀,“二位准备哪日上船去?”
“就后日。”
“那不如到时候我在船上等你们,我们一起玩乐,岂不是更好?”
李希言一口应下。
“那正好。只是……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不了不了。”一直很豪爽的李慕忽然推辞了起来,“我那日还有些事,怕是顺不了路。”
“那可真是遗憾……”
第126章 上船 从酒楼回来后,李希言的……
从酒楼回来后,李希言的脸色就没有好过。
一进屋,她就说道:“那个地方水很深,我们上去,需要多筹谋。”
“我们第一次上船,还是以打听消息为主吧?”
“万一中途被发现了呢?总得做好两手准备。依照今日的消息来看,那个老板身边应该全是护卫,船上的打手数量也是极多,还有那些女子……到时候冲突起来,也要顾及她们。船上的高手不少啊……”
船上有武器……参与角斗的还有那些小山似的壮汉,三步一个……
容朗建议道:“最重要的还是要及时封住他们可以逃窜的水道。其次,我们的人该如何埋伏也很重要。”
“嗯……这些都得要温刺史配合……等会儿我去找他商议。”
“你说奇不奇怪,那个李慕今日明明对我们还是挺热情的,为何他却不愿意和我们一块儿去呢?”
“他们带人去都是能得到什么的,他是怕抢了别人的‘生意’。”
“真是可怕的说法。不过……那个李慕和赌坊的老板那么要好,感觉他对赌坊了解极多,你说他会不会也有份?”
“不可能。”李希言语气十分肯定,她顿了顿,“一个喽喽罢了。但是,如此一看,他一个粮商,能够这样被笼络……我怀疑向突厥贩卖粮食的事情和赌船的老板脱不了干系。”
“说不定就是李慕把粮食卖给突厥人的。”
“不可能!”李希言语气有些着急。
“你急什么呀?”容朗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不可能啊?那个李慕长得就不像个好人。”
“你别看见一个生得好看点的就说别人……”
“我又不是嫉妒!”容朗很是自信,“我可比他好看多了,你看我长得多正派,你看他,瘦伶伶的,长了一双细细长长的狐狸眼,说起女人来还色眯眯的。啧……”容朗撇撇嘴。
“谁都没你好看。”李希言哄着他,“行了吧?”
“本来就是……”容朗嘟囔了一句。
“我们这次上船后还要多倚仗他,才能多找些线索,你再不喜欢他,到时候也要忍一忍。”
“我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容朗趴在桌子上,“你说那个赌船的老板到底是图什么啊……”
人生在世,所求无非权钱二字。
开赌坊一般都是为了钱。
可若只是为了钱,他也没必要去那样折腾康大一个普通人。
“人久居于高位之后,往往会容易将同类当做蝼蚁。”
这种人,李希言见过太多了。
容朗点头:“我爹就是,还有他媳妇儿,他们俩绝配。”
“咳咳。”李希言假咳了两声,压下笑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先帝和先皇后确实很般配。
“有时候想想,我和我哥怎么就如此刚正不阿?正是歹竹出好笋啊。”
李希言皱着脸:“你还是换个词儿吧?”
哪怕是英明神武呢……
“姐姐你肯定在心里说我恶心。”
“没有。”
容朗一口亲上来:“说谎。”
站在门口的苗青:……
他这辈子眼睛没睁这么大过。
李希言惊呆了。
没关门!
苗青硬着头皮走上前:“少使……”
刚才是幻觉,刚才是幻觉……
李希言清了清嗓子:“什么事?”
“您让我查的张毛,没有查到。名字一样的和那张画像长得一点儿都不像。”
“难道……是逃户?”李希言摆手,“你先下去吧。”
“是……”苗青走出门,反手将门带上。
可不能让别人看见。
关门声让人尴尬。
李希言戳了一下身边的某人。
“以后注意一点。”
“知道了,以后我会随手关门的。”
“这是随手关门的问题吗!”
到了约定的时间,二人去了康家门口等候。
康大来得更早,站在门口等着。
三人同路而行。
康大有些拘束,走路都缩手缩脚的。
“你要自然些。”李希言提醒。
康大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打直了脊背。
“先说好,今日若是有什么变故,你自己一定要躲要跑。明白吗?”
“变故?”
“明白吗?”
“明白……”康大声音有些发抖。
“就算是跳河里也有人救你,你不必太过害怕。”
康大咽了咽口水:“嗯……”
走了一刻钟的功夫,天色暗下,三人也走到了河边。
河上已经安静了下来,月光不亮,连带着喝水都黑洞洞的。
那几艘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青布船已经挂上了灯笼。
在夜色中,他们一点点围起了中间那一艘大船。
大船的造型很独特,雕梁画栋十分华美,像是富贵人家的画舫。
但是让李希言更在意的是船只的式样。
船很高,有三层,船头很宽,远远看上去像是一栋小楼一般。
这应该是主船。
她仔细观察着那船的结构。
每一层四周都围着三尺高的矮墙,矮墙上都开有些许的小孔……
矮墙可以防御,小孔可以用来射出箭矢。
这分明就是艘战船!
旁边的小船和这大船更是组成了船阵!
她摸了一把腰间的佩剑……
要更当心……
“三位要上船?”一个大汉朝着三人走过来。
那大汉露出胸膛,胸膛上满是刺青。
康大立即摸出信物,学着记忆里吴兴的模样。
“我带了两个客人来。”
大汉打量了二人一眼。
富贵。
他面露满意之色。
“请!”
三人跟随大汉上了一个竹排,靠近了最近的一艘小船。
容朗昂着头:“我瞧着中间那船很有意思。”
大汉笑道:“那船可是主船,得有我们老板亲自邀请才行。”
不就是要够肥的猪才能上嘛!
容朗腹诽。
上了小船。
一股酒味一下扑在了脸上,船边站满了壮实的打手们,有些打手赤裸着上半身,近一半的人都刺着青。
“这儿有什么好玩的?”容朗直接扔给那大汉一锭银子,“只玩儿大的不玩儿小的。”
“任小兄弟还是这样豪爽。”
声音从背后而来,但是容朗不用看就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是李慕!他今日换了一身白衣裳,还是名贵的布料,在淡淡的月光下都散发着流光。
容朗不着痕迹挡在李希言身前。
“李兄来得好早。”
“只早来一步。”李慕朝李希言点点头,又打发那汉子离开,“这都是我认识的,我们一起就是了,你先去忙你的。”
大汉退下。
李慕这才又和康大打了招呼。
“这才是巧。竟然都是相识的人。康大夫,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平常问候放在康大身上就有些变了味。
他顿了顿。
“还好还好……”
对于这个李慕,他是有些害怕的。
再加上李希言之间的嘱托。
他立即说道:“正好你们认识,那我就先去另外一艘船看看了。”
二人没有阻拦。
跟在他们身边,反而危险。
“那你一个人小心些。李希言嘱咐。
康大会意:“我玩不了多久就要回去,你们玩得尽兴些!”
他挥手离开。
李慕眼神一转:“任大郎,今日想玩什么?”
李希言上前一步:“和家弟一样,玩儿大的。”
“一来就玩儿大的?”李慕的眼珠左右一转,笑着问道,“怎么?是冲着主船来的?”
“谁让那日李兄说得那样令人好奇,我们兄弟都急不可待呢!”
“我看你的样子,是恨不得再多带几个人上来。”
“这不是只能带俩人吗?我就算喊上朋友们,他们也只能在岸边看着,多不好!”
“老板这点确实不近人情。”李慕一脸遗憾,“我原本也想多带几个朋友的,可惜啊……他们不够格,也上不了主船,只能随便玩玩。”
长吁短叹之后,他这才带着二人往里面走。
“这条船上最有意思的就是这个角斗场了……”
船舱不大,里面挤满了人,只剩余中间一小片空地。
周边昏暗至极,只有几点烛火照亮,隐隐约约能看见人的轮廓,却看不清脸。
李慕带着二人直接走到了最前面。
一个大汉站在中间拿起锣鼓敲了一下。
“要开始了。”李慕挨着李希言站着,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今日上场的可是这里最厉害的角斗士,你可要看好了。”
“他们都是老板的人?”
“自然。”
容朗看见二人竟然如此的自然的亲密,心里很是不舒服。
他借着黑暗,向前挤了一下,正好隔开二人。
李慕被挤得一个趔趄,他也不生气,只含着不明的笑盯着容朗。
“人太多了,对不住啊,李兄。”容朗大大咧咧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没踩着你吧?”
“无碍。”李慕脸上的笑意更深,“这儿就是人多。”
一股火药味无声地在二人之间弥漫。
“开始了!”人群中有人大喊。
二人别开眼神,眼里的笑意瞬间消失。
而一直注意着其他的李希言根本没有发现二人的暗流涌动。
她现在更关心的是那个最强的角斗士。
欢呼声越来越大。
角斗士走了上来。
是个近七尺的大汉,只穿了一条黑色裤子,赤裸着上半身。
膀大腰圆,挺着将军肚,肌肉饱满结实,胸口肩膀上还刺着一大片刺青。
像是一头熊……
李希言心里有些打鼓……
这气力不知道会有多大。
而他的对手……
是个身形比他小上不少的汉子,穿了一条红色裤子。
二人相对而立,让人看了就觉得压迫感十足。
都是赌徒们都是一脸兴奋。
“下注了!”
敲锣的大汉拿着一筐筹码,走了过来。
李希言瞟了一眼:“买红,押一千两。”
大汉接过银票。
“郎君出手也忒大气,一看就是个做大事的人。”
“一千两。玩儿玩儿而已。”
大汉眼神闪烁了两下。
下完注。
作为赌桌上的两张牌开始了拼杀。
第127章 相邀 李希言看着中间蓄势……
李希言看着中间蓄势待发的二人忽然问道:“角斗的规则是什么?”
“没有规则。”李慕的嘴角扬起,看上去更像是一只狐狸了。
“会死人?”
“生死相搏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说话间,黑裤汉子率先扑了上去。
他个子更高,直接抓住了对方的肩部,随后右腿向前一跨开,一手紧紧抓住对方的手臂,另外一只手抓住对方的手肘向上击打。
红裤汉子努力稳住却还是被对方巨大的力气掀了起来。
下盘不稳。
黑裤汉子一转身,将他直接摔翻在地。
“呃……”
“好!黑龙黑龙!黑龙!黑龙!”背后爆发出如浪的呼喊。
黑裤汉子很是轻松,甩了手,用算得上很慢的动作蹲了下来,高举起沙包大的拳头,一拳砸在对方的脸上。
李希言仿佛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躺在地上的红裤男子的脸似乎都凹陷了下去。
“赢了!”
那些欢呼不是为了骁勇的角斗士,而是为了自己的赌注……
黑裤男子又砸了几下助兴,等气氛最热烈的时候他才停下手,站起来,举起双手,昂着头。
突然,他的身形一晃。
往下一看,刚刚那个还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已经死死抱住了他的大腿。
黑裤汉子冷笑了一声,弯下腰,抱住对方的腰向前一掼。
那人直接旋转了起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红裤汉子忽然绷紧了身体,借力踢向了黑裤男子的腿弯处。
形势瞬间颠倒。
红裤汉子一下擒住了对方的肩膀,将对方死死压在身下。
他深知二人之间力量的差距,一口气都不敢歇,先是拧断了对方的手又用尽力气朝着对方的面门招呼过去。
黑裤男子哇的一下吐出一口血来。
“黑龙!黑龙!快起来!”
“站起来啊!废物!”
“这个畜牲!”
黑裤汉子也确实名不虚传。在这样的情况下,愣是没有彻底倒下。
他挺起腰,用大腿夹住了对方,将身体一翻,二人在地上缠斗了起来。
这一下弄得后面的人都往前扑。
李希言下意识往左侧躲了躲,正好完美嵌合在容朗的怀里。
容朗也自然地用手挡住了那些已经疯狂的人们。
这样的场景清晰地印在了李慕的眼里。
他下意识笑了一下,笑容有些僵硬。
人潮将三人挤得左偏右倒。
本就无心看这种东西,只顾着躲避。
直到站稳当了,三人才发现已经接近尾声。
黑裤汉子已经完全取得了胜利。
他顶着满脸的血,脚下踩着自己的对手。
被踩着的那人……
李希言心里一沉。
是没气了。
李慕表情未变。
“可惜了任郎君的一千两银子。”
“不算可惜。”李希言眼神一扫,“这儿是有意思,就是环境……太差,人太多。”
“那我们换一艘船,换一个玩儿法?”
换船只倒是不麻烦,只需要支付一百两银子。
李慕更是方便,直接叫了个人带着三人换船。
这一次的船很小,但是船舱装潢很是精致,里面的人也不多,就零零星星几个,个个穿着都很是富贵。
李慕带着二人入座。
旁边的人把船舱的窗户打开。
李慕隔着容朗朝李希言问道:“任郎君知道这船上赌的是什么吗?”
“什么?”
“箭术。”
“箭?”容朗向前倾身,挡住他的视线,“这儿没有靶子啊。”
“靶子还要等一会儿才来。”
旁边的大汉端来清茶点心。
茶水清香怡人,一闻就知道不是凡品。
李慕给三人斟上茶。
“这是庐州六安茶,今年的新茶,很难得哦。”
“李兄真是见多识广,对茶道亦通?”容朗喝了一口茶。
“我不过是个爱附庸风雅的俗人罢了。平日里做生意和别人打交道总得样样都懂些。”李慕一脸和善,“任小郎家里还有个哥哥,很多事情不需要操心,也是福气。”
容朗像是没有听懂他带刺的话似的。
“是啊。我都是靠着我哥哥呢。”
“枯坐还是无趣。”李希言连忙岔开话题,“那靶子什么时候来啊?”
不仅是她,其余人也在催促。
“快了……”李慕望着漆黑的河面。
片刻后,一个大汉抬着一个木架子走了过来。
李希言瞳孔微震。
她差点控制不住表情。
不为其他,而是因为木架子上绑着一个个活人!
李慕略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一支箭五百两。射中了绳子就算赢……”
噗咚——
绑着人的木架被扔进了河里。
人在河里,箭要射向绑住人的绳子。
时间晚了,人会被淹死。射得准不准,都难以避免射伤人。
李希言射箭的准头很一般……
“大哥,付钱,我先来十支箭!”容朗一脸的急不可待。
人还在水里,李希言很快付了钱。
大汉将弓箭递给了容朗。
容朗拿着弓箭,手有些发抖。
得快一点……
他装出一个洒脱的笑容。
“大哥,我先来了啊。”
其余人也买了箭,都等在后面,用发绿的眼神盯着他。
十支箭后,再不能射中就该他们了!
容朗举起弓,沉住呼吸,聚精会神地瞄准着那人被绑住的手。
可是……
水流激荡,人也在挣扎,整个目标都是活动的。
他撇撇嘴。
“这玩意儿动什么啊。”
李慕在一旁笑着。
“任小郎别急啊……”
嗖——
一支箭射了出去,却距离目标偏了许多。
容朗骂了一声,一脸不耐,连射了几箭。
越是着急越是没用,每一支箭都射得很偏,连被困在水中的人都松懈了起来。
挣扎的幅度逐渐变小,目标稳定了。
容朗拿起一支箭,将箭头攥在掌心摸了又摸。
“摸什么呢!”
后面等待的人再也没有了一丝风度。
“再摸也射不准。”
“是啊,快点的吧!”
等到后面的人沸腾至极的时候,容朗飞速搭上箭,箭矢飞出,准确地从人的胸口擦过去,带出一条血痕。
绳子一下崩开了!
被绑住的人不敢相信,差点沉了下去。
幸好,强大的求生意志让他浮了上来。
他爬上船,摸了摸衣襟上血迹,看了容朗一眼。
“大哥,我厉害吧?”容朗背着手炫耀着。
“很厉害。”李希言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还好……
既然是赌局,就有输赢。
人一旦逃出,后面还排着的人的箭就作废了,银钱不退。
那些赌徒看着他们的眼神一下就变得不友善了起来。
可是三人才不会在乎。
就连李慕也赞道:“任小郎这样厉害?”
“歪打正着,歪打正着。”容朗谦虚了两句。
李希言看他一直背着的手,心里有所猜想。
“找个地儿歇一歇吧。”
“船舱里就能坐一坐。”李慕坐了下来,翘起腿,“那些人没趣了自然会离开。”
果然如他所言,那些人慑于将船围了一圈的打手们,不过看了几眼就离开了。
眼见外面的打手也只是在那儿守着,李希言侧过身,挡住了外面的视线,拉起了容朗的右手。
容朗右手握成拳,缩了缩。
“别动。”李希言小声警告,强硬地掰开他的手。
手心有一个不小的伤口,血液刚刚凝结。
“怎么了?”李慕探头。
容朗立即缩回手,藏在身后。
“李兄,这船上还有没有别的新鲜玩意儿啊?”
李慕没有追问。
“怎么?想去主船?”
“你说得让人心痒嘛!”
“主船可不是赌钱。”
“那赌什么?”容朗装出一脸的好奇。
“这要看老板的心情。”李慕起身,“这样吧,我先去问问,要是老板愿意,就带你们上去。”
目的达成,容朗觉得这个李慕都变得顺眼了几分。
“那就劳烦李兄了!”
“客气。”
李慕笑了笑,转身欲走,却迎面而来了一个壮汉。
那壮汉皮肤黝黑,个头比刚刚角斗场上的人都不差多少。
“二位客人。”他朝着李希言二人拱手道,“老板有请。”
上主船的过程也不算麻烦。
从原本的船下来登上一艘快船,快船又行驶到主船附近停下。
走过搭好的木板就登上了主船的第一层。
矮墙边上还是站满了打手。
一层估计有十人,三层三十,再算上巡逻的,是三十九人。
李希言一边走一边观察着。
“老板在三楼等着各位。”
引路的人行为举止和其他人很不一样,一点儿也不粗蛮,甚至还算是彬彬有礼。
三人跟着他一路上了三楼。
一踏上三楼,一阵丝竹之声悠悠而来,还伴着一股脂粉甜香。
走进船舱。
脚底先是感觉到柔软。
地上满铺着猩红色地毯,看材质是西域传来的,价值不菲。
地毯上十几个舞女在地毯上赤足而舞,脚腕上的璎珞铃铃作响。
两边摆着紫檀木桌椅,木质温润,像是抹了一层油一样。
而在三人的正前方,主位上,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斜着坐着,手随意搭在扶手上。
他只穿了一身松松垮垮的青色道袍,头发只用木簪别之,不太整齐,甚至还垂下来几缕。五官平凡,只那一双眼睛狭长上扬,暗含精光。
一看就觉其城府极深。
“请客人入座。”
第128章 绞杀 四周的纱幔浮动,走出三……
四周的纱幔浮动,走出三名美人。
美人一来就要挽上几人的手臂。
李慕坦然受之。
李希言害怕暴露,也只微微侧了一下,让那美人只能挽住自己的小臂。
“我喜欢男子。”容朗向后退了一大步,一脸嫌弃。
坐姿都很狂放的赌坊老板被他的表现弄得真呆了一下。
是他太久没有下船?外面的世界已经变成这样了?
“别胡说……”李希言不轻不重训斥了一声,“家弟失礼了。”
“无碍无碍!”那老板本就是随意的性子,“那不然我找个男子进来……”
“不必了!”李希言急忙道,“让他一个人坐着就是了。”
容朗垂着头站在一边还真像是被自己哥哥训斥了的弟弟。
老板也不勉强,请三人入了座。
“二位初来此地,玩得可还尽兴?”
想到今日所见,一股恶寒涌了上来。
李希言强忍住不适。
“贵地确实非同凡响。”
“喜欢就常来!”老板话锋一转,“可惜听二位说话,像是京城人,怕是也难再来了。”
钓鱼要先放下饵。
“我们家每年要往榆林卖上不少药材,年年都是我们兄弟在负责运货。”
“任郎君家是做药材生意的?真是厉害!”
“哪里哪里,小本生意罢了,多是靠着祖上那一点儿荫庇。”
“谦虚了,任郎君。”老板的话满是试探,“这榆林需要大量药材的说法也就只有军营了。你家能搭上这条线还叫小生意?你真是要羞煞我等了哈哈!”
“再多的钱放在那儿也就是死气沉沉的银子,那里比得上贵地如此别有洞天?”李希言用欣赏的目光环顾四周。
老板看着李希言:“任郎君对我这主船很感兴趣?”
“唯独这里不像是赌坊。”
“不像赌坊,像什么?”
“洞天福地。”
老板得意大笑。
“任郎君真是风趣。不过嘛……”
他直起身,拍了两下掌。
身下一颤,李希言急忙稳住身形。
只见几人身体下的座位变换了方向徐徐升起,直往上而去。
抬起头,闭合的船顶打开了几个出口,正好嵌合众人的座位。
机关运作之下,刚刚还在船舱里的人都升到了船顶上。
三人与老板相对而坐。
四周还是挂满了纱幔,只是被江风吹得飞舞。
“好精妙的机关。”李希言看着四周的环境。
船顶,高悬在三层之上。其下就是湍急的江水。
“这里就是主船的赌场。”老板坐直了起来,少了方才慵懒的模样。
“今日,要赌什么?”
老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任郎君家里是做药材生意的,不如我们就以此为赌具吧?”
果真是个怪人。
李希言问道:“药材怎么能做赌具?”
“怎么不能?”老板又拍了两下掌。
那个引路的汉子端着一个黑色盒子走了过来。
“任郎君要不要猜猜里面是哪一种药材?”
李希言自知自己的本事。
“今日还是由家弟上桌吧。我在家中只管账目,对这药材也就通了一窍。”
“任小郎来也是一样的。”
容朗看了一眼盒子。
盒子上绘着一丛芦苇。
“芦竹箨。”
不过就是要说药材名字,一个小陷阱罢了。
“任小郎好机敏。”老板让人打开盒子。
里面放的是一支芦苇。
“都说蒲苇韧如丝,只是不知道这蒲苇到底有多柔韧……”
这时候,船边忽然传来一阵重物入水的声音。
只见一个被芦苇杆捆住的人掉进了河里。
“今日听说了任小郎的好箭术,竟然真的赢了一局。不知此时,任小郎,你觉得他能挣脱柔韧的芦苇逃出来吗?”
人在水里扑腾着,激起来白色的浪花。
“当然可以。”容朗斜坐着,懒懒地扫了一眼。
老板眯了眯眼:“任小郎要押这一个吗?”
“是。”
“那可不要后悔哦~”
“您还没说赌注是什么呢?”
老板弯起嘴角:“秘密。”
容朗没有搭话,只笑了笑。
“任小郎怎么不问自己输了的结果?”
“不会输的。”
容朗深知一点。
第一局,是肯定不会输的,因为他想要从他们这里得到更多。
果然,半刻钟后,那人一下挣脱了开来。
老板故作遗憾:“哎呀,是我输了。”
“到也不算。”李慕忽然说道,“老板刚刚并未说过自己押哪一个啊?”
容朗恍然:“确实如此……”
“二位是实诚人,我却不能不守信。”老板抬了抬下巴,“阿刀,把赌注给任小郎。”
“是。”
那汉子将刚刚装着芦苇的盒子递上。
“这盒子……”
容朗此时才看清那盒子的材质。
表面光滑,这质地……明明就是玉石!
见对方面露诧异之色,老板才悠悠解释道:“这是在下偶然所得。听上一个主人说,这玉是难得一见的药玉,若以此来盛放药材,能够保药材药效不流失……”
“真是极好的东西。”容朗宝贝似的摸着那玉盒,“这赌注也太贵重了。”
“做生意,诚信为本。况且这东西再贵重放在我手里也只是个摆设,任家既然是做药材生意的,定然家里有不少名贵药材需要保存。如此一看,这玉盒在二位手里才算是能有上一点作用。”
李希言说道:“家里正好有一块吐蕃那儿买来的麝香……”
“吐蕃的麝香那可是好东西!”老板抚掌道,“这不是正好用上嘛。”
“是啊,往年做止血药都怕药性流失,明年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老板听见“止血药”这三个字,眼神都亮了一下。
“麝香能做止血药?”他假做不知。
“平日里的止血药用不到这么名贵的药材,都是我家里那些药都是专供贵人用的,自然是要有名贵的药材。”
老板一拍脑袋:“我还真不懂这些,还以为麝香只能来做香料呢。”
“麝香除了止血还能解毒,做止血药最好,只是太贵了。平日里用不上,所以大部分人也确实不知其真正的功效。”
容朗明白了李希言的用意,也附和道:“也就咱们家才有那么多止血药材。”
老板装出一脸不知晓内情的模样。
“怎么?这止血药材都不易得?”
“是啊,上面管的严,若非……”李希言停下话头,不再多言。
老板也不多问。
容朗却突然起了离开的意思。
“大哥,时间也不早了……”
李希言点头:“今日也差不多了,是该回去了。”
“这就要回去?”李慕挽留道,“这才玩了两局呢。”
“实在是明日还有公事要办,这不时辰也不早了,都快寅时了。”
李慕还要再说,却被老板抢过话头。
“还是生意上的事情重要。我这几艘船停在此处又不会跑,二位办完了事再来啊。”
“自然是要再来的。”李希言站起身,“今日还不算尽兴。”
听见这话,老板脸上的笑真心了几分。
“阿刀,你亲自送二位离开。”
二人辞别了老板和李慕,跟着阿刀从旁边的梯子下了船顶。
阿刀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一直走到了快下船的地方才客气了一句。
“二位慢走。”
李希言站在他的背后,袖间寒光一闪,轻身一跃,一柄匕首从后面绕到前面,直取对方咽喉。
“呃……”
电光火石之间,大汉轰然倒下。
不等旁边的打手反应,李希言直接顺手夺走一柄刀。
长刀在她手里仿若银蛇飞舞,在狭窄的通道中瞬间开出一条血路。
上面几层楼的人已经赶来。
李希言抖落刀上的血珠。
“往上杀。”
容朗倒是无所谓武器。
他本来擅长的就是拳法。
“我断后。”
李希言扔出几个信号弹。
有人警醒了过来。
“是官府的人!”
“绣衣司办案!”李希言一刀砍向右边还在袭击的人,“束手就擒,可免死罪!”
这话对他们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甚至好像还让他们更加坚定,一个个视死如归似的扑了上来。
擒贼先擒王,和他们缠斗没有意义。
李希言给容朗了一个眼神。
先上去!
另外一边,温涟已经带着人封锁了进入无定河的水道,切断了贼人的退路。
但是,这只能防止贼人连人带船跑掉,防不了他们弃船而逃。
还是要上船……
信号弹已经发射了快一刻钟的时间。
绣衣使们与士兵已经驶向了目标。
高大的楼船下围着十八艘小船。
对方的箭矢从矮墙的孔洞中射出,他们自己却没法进攻。
矮墙能够阻挡攻击。
还有那些小船。
也在等待着扑过来攻击的机会。
可是他们现在却被箭雨逼得不敢前进。
绣衣使们都躲在船舱里商议着如何进攻。
瑞王缩在窗户边上,从船舱里探出头来,他看着水面河面
“关校尉,绕到楼船的南侧去。”
“小殿下?!”关风和这才发现这位小祖宗竟然把脑袋伸出去了,她立即伸手将人拽了回来,“外面……”
“绕去南侧攻击。”瑞王的脸上没有表情,还有些圆乎的脸蛋竟然透出几分和皇帝的相似。
“小殿下,为何要绕去南侧?”
“这种楼船的两侧有个机关,机关里能够弹出铁爪,而这铁爪能够击穿锁住敌船。在锁住敌船后,他们还会喷出火油直接烧毁敌船。”
“这和我们去南面攻击有什么联系?”
“当然有。你看那个河面……虽然此时无风,但是一刻钟后就会起南风,南风一吹,那火油就点到它们船上了。”
苗青摇头:“少使还在船上。还有其他人。”
“在河上呢,实在不行跳下来就是了,我们注意着捞人就好了。那些赌徒死了也是活该。”
也只能这样了。
关风和正欲下令,却忽然想起李希言的嘱托。
“瑞王殿下,您来指挥?”
瑞王一口应下:“好啊!”
而李希言这边。
二人终于杀到了楼顶。
楼顶上,老板身边围着四名赤裸着上半身的壮汉。
而对面的李慕半跪在地,一手握着刀,插在地上,支撑着身体,明显是伤得不轻。
第129章 下船 “你是官府的人!”老板……
“你是官府的人!”老板捂着被打伤的胸口,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此人的性格极对他的胃口。
都是为了钱可以什么都不要的人。
如今却却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他指挥着手下:“去!给我杀了他!”
四人冲了过来。
原本还喘着气的李慕微微一个旋身就向后飘去,身法飘逸灵动。
明明没有任何借力的动作,却倒着飞出去那么远?
老板一下觉得更看不透这人了。
李慕足尖轻点,身影左飞右闪着向前,手腕旋抖,刀锋颤颤,粗笨的刀竟带上了几分剑的灵动。
壮汉被剑逼开,又高举大刀过头直接朝着李慕劈下。
李慕将刀一收,侧身躲开,手腕同时一转,手中的刀竟然旋着斜飞出去,,直接绞住了对方的刀刃。
刺——
壮汉手中的刀瞬间飞了出去,而李慕却轻轻巧巧抬起手就抓住了自己的刀柄。
攻击还没有结束,他向后撤了一小步,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再次甩出手中长刀。
刀身再次飞旋出去,如果飞镖一般,绕着壮汉的脖颈一个旋转。
“呃……”壮汉捂着脖子,指缝间渗出血液,跪倒在地,没了气息。
“苏兆!”老板一眼就认出了那剑法。
苏兆收回刀,将刀一扬,挑开一个壮汉。
“正是在下。”
刚刚赶上来的容朗面色一变。
难怪!
这人竟然是那个苏兆!
李希言已经上去帮忙了,她挥刀,逼退剩余的三人,站在了苏兆的左边。
容朗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默默站到了右边。
苏兆这才小声说道:“真不行了,我现在是强弩之末……”
不用他说,李希言也猜到了。
脸都白成什么样了。
“你好好歇着。”容朗捏了捏拳头,“那个最大的大个儿我来解决。”
他说完,箭步冲出,长拳直冲对方面门而去。
拳头挟着风而来,壮汉连忙后退,脚步慌乱。
容朗趁机一腿踢向对方的膝盖。
这一腿看着幅度不大,实际力量极强。
壮汉直接被踢得跪倒在地。
容朗抬手欲给他的头顶来个肘击。
这人也算是厉害,生死关头,生生站了起来,一掌劈开了容朗。
然而容朗所用的罗汉拳哪里有那么好对付。
他另外一只手成拳由外一勾,正打在对方胸口上。
一拳穿心。
壮汉背部蜷缩,吐出一口血来。
容朗从容收回拳头,站直。
穿心拳下,没有活口。
而李希言也已经收拾完了另外两个壮汉,提着刀一步一步朝着老板走去。
刀身上的血液自刀尖滴落在地,在地上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
老板见势不对,立即飞身跳了下去。
三人立即追去。
躲在三楼船舱的女子们被吓得缩在角落不敢乱动。
老板站在原先的位置,狞笑一声,在墙壁上按了下去。
嗖嗖嗖——
无数箭矢组成箭雨射了过来。
三人急忙格挡。
容朗手中无刀,只能连连后退。
“嗯……”苏兆痛苦地低吟了一声。
李希言转头去看才发现他胸口处中了一箭。
容朗捡了一把刀走过来,将他拖住往后撤。
走到门口时,容朗看准空隙,掷出刀直冲老板而去。
老板被刺中手臂,慌忙暗下另外一个机关。
他的脚下立即出现一个出口。
李希言一下急了,不顾中箭的危险拼命向前怕几步。
果然,几支箭就从她身上擦过去。
不甘心!不能让他就这样跑了。
可是,世事并非都能如人所愿。
出口被打开,老板已经挪到了出口面前。
突然,一个身影猛地朝他扑了过去。
“我杀了你!”
声音如同黄鹂一般,是今日那个在她身边的女子!
李希言心里一紧。
她不会武功怎么敢和老板对上!
情急之下,李希言奋力挥刀,想要上前去。
箭雨密密麻麻,让人看不清前方。
她只听到了一声痛苦的低吟。
眨眼后箭雨停止了。
李希言抬起头看向前方。
那个身形瘦弱的女子靠着墙软软坐在地上,手上握着一根带血的金簪,嘴里喃喃着。
“我杀了他……我终于杀了他……”
她痴痴笑着,眼里却不住地流着泪。
李希言将还剩了一口气的老板捆了起来,走到了她的面前,朝她伸出手。
“走吧,下船了。”
除了苏兆,二人的伤势不算重。
容朗架着受伤的苏兆在后面断后。
李希言带着那些被买来的女子走在前面,准备下到一楼再下船去。
然而,一股热意陡然扑来。
视线内红光一闪。
“起火了。”容朗看了一眼,迅速分析出形势,“本来是要泼对面火油,突然遇到了逆风。这船很快就会烧起来。”
李希言转过头:“会水吗?”
大部分人面露迟疑。
“等会儿先上船,实在不行只能跳河求生。”
饶是容朗也忍不住提醒:“他怎么办?”
他架起苏兆,示意这里还有一个走路都费劲儿的人。
李希言还真忘了这茬儿。
“你……能行吗?”
现在只有容朗有力气能够护住苏兆这个伤员了……
“能行。”容朗咬牙,“先走!”
李希言冲在前面开路。
祸兮福依。
那些打手们已经因为火势做鸟兽散。一见李希言像是煞神一样,持刀一步步砍过来的样子都不由躲避了开来。
一行人还算是畅通的走了下去。
下船的地方还有一个小船,虽然不大,但是足够他们十几人坐下。
容朗先扶着苏兆登上船,将人放好拿起了船桨。
李希言站在上船的地方警戒着,等那些女子上完船,她才最后一个登船。
“往哪儿划?”
容朗看着有些摸不着底细的己方,实在是不敢轻举妄动。
李希言又扔出一个信号弹。
这个信号弹颜色和之前的不一样,是白色的烟雾。
“求救的。”
李希言用袖子擦了擦有些不适的脸。
果然,不过片刻,一艘小船自对面行驶而来。
船上领头的人正是关风和。
看到一脸黑灰的李希言,她有些着急,直接施展轻功跃了过来。
“少使!”
李希言长出一口气:“谁让你们放火的……”
关风和立马撇清关系:“那位小祖宗下的令。”
瑞王?
“他?”李希言竟然有些欣慰。
一边的容朗却露出了狰狞的笑。
臭小子……
关风和这才看见苏兆。
“这不是苏郎君吗?他怎么在这儿?!”
苏兆靠在桅杆上,有气无力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啊,关校尉。”
“回去再说。”
不需要李希言多的吩咐,绣衣使就把人尽量活捉了回来。
唯独可惜的是老板自己死在了火海里,被烧成了黑炭。
而其余被活捉的人大概分成了两波。
一波是赌坊雇佣的打手和管事,另外一波则是那些被赌坊拿来作为赌注的无辜者与那些被老板亵玩的女子。
苗青汇报完大致情况,表情复杂。
“还有一类人,实在是不好处置。”
“那些角斗士?”
“是。卫川审问了几个,原来那些角斗士也是从小就被买来培养的。至于培养的方式和养蛊没有两样。”
即使不去追究那些被迫犯下的罪行,这些被如此培养长大的人也是没办法正常生活的。
可若是真就把人直接砍头,对他们来说……也太不公平了。
“先把人关着。”
“还有一事,刚刚属下进来的时候,有个坊正在外面求见。”
“让他进来吧。”
“是。”
坊正很快就被叫了进来。
三日之期啊!要看脑袋的啊!
他这辈子都没在公事上这样积极过。
可见,某些人还是要逼一逼为好。
李希言抬眼扫视了他一眼。
“人找到了吗?”
坊正行了礼:“下官这三日眼睛都没合,终于在一个邻居那里打听到了那妇人的去处。只是……”
“只是什么?”李希言本来就累得很,语气也不耐烦了起来,“别卖关子。”
坊正苦着脸,胡子一抖一抖的:“下官找上了那家人的门,可是他们说他们没有买人,是典来的,不算违律。”
“典妻?”
“是。那人说本来就是吴兴欠了他的钱在先,才把妻子典给他……”坊正缩着脑袋,“李少使……这确实好像真的不违律法吧?那人说……他只是把人当媳妇儿的……没有让那妇人怎么样。”坊正辩解道,“下官回去翻了大晋律……这确实不违律啊……”
见李希言没有说话,坊正继续说道:“那人还说,他把人接回去后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只是租借而已。”
“好了。”李希言揉了揉太阳穴,“你找个时间把那妇人带过来。”
她知道,在目前现行的律法中,典妻确实是不违律的。
因为前朝战乱频繁,税收徭役过重,质卖妻子蔚然成风,本朝建立后,这种风气虽然好转了不少,但是先帝在位之时又搞得民不聊生,没了钱,这种事情自然又死灰复燃。
坊正这次倒是聪明了不少:“下官想着李少使关怀百姓,就擅自做主先把那妇人带了过来,如今人就在外面。”
“你叫她进来。”
那妇人是个壮实的个子,面容和善,穿得也还算不错,一身半旧的棉布衣裳上面还没有补丁。
“民妇见过李少使。”
“起来吧。”李希言细细打量了她几眼才问道,“你可愿意离开?”
妇人摇头笑着:“吴兴已死,民妇离开了这里,又能怎么办呢?回到娘家也会被卖掉的,说不定还不如这一个呢。”
李希言哑然。
是啊……即使她回到娘家,家中的父母也会将她再嫁或者卖出去。
“李少使是好心人,民妇明白。”夫人露出一个舒展的笑,“民妇现在的男人是个老实人,平日里也没有赌博喝酒的恶习,不会打骂我,也知道在外面好好挣钱养家。而且因为我给他生了儿子对我还算不错。这样的日子,对于民妇来说,已经算好的了。”
“他不赌?”
“不赌的,之前是吴兴找他借钱还给赌坊。”
李希言不知该如何劝。
如今普通人家,嫁出去能遇到不打骂妻子的都不到五成,要再算上赚钱养家这一条,恐怕不到三成。
事实确实如她所言,如今的日子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既然如此,本官也不勉强你了。只是你再想一想,若是你愿意,本官可以让你也不受家中约束。”
“民妇是个胆小的人,不愿意再有什么变故,”妇人眼中泛起泪花:“从来没有人问过民妇愿不愿意……”
当时被父母嫁给吴兴也好,被吴兴典给现在的丈夫也好。
她就像一个货物一样被转手,没有人问过她一句“愿不愿意”。
第130章 赌坊背后 处理完这些事情,李……
处理完这些事情,李希言沉重地踏出了房门。
不能再拖下去了。
推行新律,才能够真正保护她们。
即使那妇人选择了留在目前的家里,只要有新律她就不会再次被卖。
她一边走一边想着事情,没有注意到身边,竟然直接和人撞了上去。
“李夫子……”瑞王摸着被她脑袋撞得发红的脸,“您老人家的脑袋也是铁做的吧?”
看他疼得呲牙咧嘴,李希言还是有些担心:“没事儿吧?”
“应该没事……”
就是瑞王真有事也不敢真说出来。
李希言却忽然发现了他手里的东西。
是一个小布包。
“这是什么?”
瑞王扬了扬小布包:“是我托朋友弄来的野山参。”
“野山参?”
“李夫子~你有点良心好不好?那个苏兆不是还躺着吗?这重伤之后要补身体,野山参不正合适?”
“算你有心。”李希言忽然反应过来,“你在这儿哪里来的朋友?”
“就是那个刘娘子啊,我昨晚回来之后听小叔叔说要野山参补身体,又想起她说过她家有不少二十年的野山参,今早就让人找她买了一根。喏,你看看……”
瑞王炫耀似的把布包解开,取出里面的盒子打开。
“这参好不好?”
李希言不懂这些,含糊应了一声。
“哪个刘娘子?”
“就是那日捉着流氓来那个啊。她好厉害,听人说,她十四岁的时候爹娘就走了,一直是一个人支撑家里呢,这次前线打仗,她捐了一半的家产,还带人亲自给前线的将士缝衣做鞋。”
“是啊,你看看你。”李希言摇头,“别人也就大你几岁。”
“大五岁,她才二十二呢。”瑞王把盒子收好,“她在本地呆不下去了,准备去京城。李夫子我们这次走,捎上她一起呗。”
“好好的,怎么会在榆林呆不下去?”
“哦,本地有个富商强娶她不成,就使阴招,和人合伙打压她家生意呢。她准备去京城投奔一个做官的亲戚。”
“不容易,到时候让他们跟在后面就是了。”
“李夫子你这是去干嘛?怎么走路还出神呢?”
“我去看看苏郎君。”
“一起。”瑞王掂了掂手里的盒子,“刚好我把东西拿过去。”
“嗯。”
二人一起往苏兆那里走去。
李希言想起之前的事情不禁问道:“你怎么会预测风向?”
“之前在去蜀地在路上和船工们学的啊。”瑞王得意地扬起脸,“我真是聪明啊,一学就会。”
“对,学的好,差点把你亲叔叔连带我弄成烤鸭。”李希言嘴上这样说,脸上却带着浅浅的笑意。
不愧是陛下的孩子,在行军布阵上确实是有天赋的。
“那群傻蛋儿,连风向都没搞清楚也敢放火?真是愚不可及,可惜了那艘船呢,我还没怎么见过那机关很是不错。”瑞王嘀嘀咕咕,“回去让阿爹修几艘……”
“那船确实不错。”
瑞王忽然看着她露出一个坏笑:“李夫子,你知不知道,是我小叔叔在照顾苏郎君哦~”
你家后院起火啦!
李希言果然变了脸,脚步也加快了不少。
完蛋!
其实,屋内还算和谐。
前提是忽略容朗那张臭得不能再臭的脸。
李慕……李慕!看看这改的什么名儿,他就是个傻子也知道面前这人对他的姐姐心怀叵测!
“换药。”他拿着药和纱布,昂着头。
苏兆还是笑眯眯的。
“劳烦你了,任郎君。”
“没事。”容朗咧着嘴,“你可是姐姐的友人,我当然会好好照顾你的。”
“姐姐?”苏兆一脸恍然,“原来你姓李啊。只是我和希言相识多年,怎么没听说过她还有个弟弟?”
他!怎么!可以!叫她的字!!!!
容朗牙齿都要磨出声音了。
“不是哦。我和姐姐是青梅竹马。”他一脸羞涩,“她喜欢我这样叫她,说这样叫最亲近了。”
苏兆觉得有些反胃。
这人脸皮可真厚啊!
“在下明白了。希言是把你当成弟弟一样对待了。”
容朗的脸果然绿了一下。
但是也就那一下。
他憋着一口气,红着脸,一脸不好意思。
“苏兄就不要胡说了……我和她……我和她……就是姐弟一般……真的没有什么……什么都没有发生~”
苏兆深吸一口气,不再开口。
好的,他确实遇到了装不过的人。
这厮太有手段了!
比周彻那个直肠子难对付多了!
“苏兄。”容朗赢了一个回合,神清气爽,眉目带笑,伸出手,“来,我给你疗伤。”
苏兆报以同样的笑,解开衣裳:“真是麻烦你帮希言的忙了。”
容朗拿着药瓶的手一抖。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苏兆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
非要嘴痒!
“苏兄。”容朗笑眯了眼,“你背过去吧,这药用着会有些疼,你忍一忍啊。不过……大部分男子是不怕这种疼的。苏兄,你应该不会怕吧?”
“当然不会。”苏兆背过身,暗自咬牙,“我这人天生痛觉不太敏感。”
“哦?”容朗目露凶光,“是吗?”
他拿着药重重按下去。
苏兆背上的肌肉瞬间收缩。
“不疼吧?苏兄?”
“不疼。”苏兆呼吸都在发抖,“你该怎样就怎样,不必顾及我,一点都不疼。”
他今天要是叫出一声来就马上挥刀自宫!
到底是看着他们身上伤口未愈,良心未泯的容朗还是没有过于使劲。
自然,也不是完全有放过对方。
这一点从苏兆满头的大汗能够看出来。
“药上好了。”容朗给他缠上纱布。
苏兆大喘了一口气,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这人下手够黑!
他穿好衣服,坐好,嘴巴还是不服软。
“有你这样照顾我,希言也会放心的。”
容朗正收拾换下的纱布,手下一用力,纱布都被撕开了。
“应该的,姐姐的事就是我的事。她很担心你的,只是你也知道,那些被救下的女子情况也不是很好,所以才没有来看望你,你别计较啊。”
这是把他和那些素不相识的人放在一个地位了。
苏兆又吃了个哑巴亏,气得胸闷。
容朗摆摆头。
“苏兄好好养着。”容朗一脸正经,“有什么不舒服的尽管说,千万别憋着。”
苏兆:我现在见你就很不舒服!
“劳烦李老弟了。”
二人暗潮汹涌时。
李希言走了进来。
容朗急忙收回自己挑衅的眼神,摆出一脸温和的笑。
“李少使,你来了。”
李希言不放心地瞅了一眼苏兆。
半坐在床上,一脸虚弱,却还是强撑着笑。
“我真是不济事了,本来想着帮忙,却还给大家都添了麻烦。”
李希言知道容朗小心眼,不免有些愧疚。
于公而言,对方本来就是帮了大忙,却因为她还要被容朗挤兑。
“抱歉。”李希言上前走到容朗身前,微微挡住他,朝着苏兆说道,“最近灾民那里,需要的大夫更多,所以没能顾上你,等明日我给你找个正经大夫来。”
苏兆脸上一僵。
她在帮这个人道歉?
谁亲谁疏,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本来以为周彻来信所言只是故意刺激他,可是如今……
心里抽搐的痛意让他清醒了几分。
周彻哪里是那样的人。
是他太蠢了。
“不用了,本就只是皮外伤。”他狼狈地避开她的视线,“我让人交给你的证据你看了吗?”
“看了。”
说到正事大家都自然了些。
“我刚刚从凉州离开时,下面的分号就来了消息,说是似乎有人往突厥运送粮食。事情紧急,我也不确定是否属实,就先一步来了云州。到了云州后,我才查到了此人的身上。正想要通知你,没想到你就先来了。”
那时看见她,他是很开心的。
“我是查到一个杀人案才追查到这个赌坊身上。这个赌坊老板行事怪诞,我才上了心。你和他打了许久交道,可知道此人的底细?”
苏兆摇摇头:“说来惭愧,我和他前前后后算起来相识也有快两个月了,却根本摸不到他的底细。只是,打交道的时候,总觉得此人的……”他用手指点了点脑袋,“不太正常。”
“他背后应该有人。”
“是,我撞见过一次,大概是一个月前。他和一个人在说什么主子吩咐,二人后来还起了争执。另外一个人警告他说别忘了自己的命还攥在主子手里。可惜,他们声音太小我没有听清。”
“他还有个和他平级的同伙?”
“是。”
李希言心里没来由的慌了一下。
容朗忽然说道:“我想验一验那个老板的尸体。”
按理说,那人在最上层,尸体不应该被烧得那么彻底。
“你也觉得……”
容朗点了一下头,叹了口气。
二人的默契让人插不进去,苏兆看得心里梗的慌。
“李少使和李兄弟有事就先去忙吧,我刚好要休息了。”
“什么李兄弟?”李希言看向容朗。
你改姓了?
容朗无辜地眨眨眼。
他要这样认为,我有什么办法。
容朗的身份也很难是秘密。
“他姓容。”
苏兆表情差点没绷住。
他可不是傻子,姓容的不就是皇室的吗?
“长乐王。”李希言小声提醒。
苏兆这下是真无言了。
这货叫姐姐的事情,皇帝知道吗?
李希言才想捂脸。
她用脚趾头都猜的到苏兆为什么会误会某人姓李了。
“李少使,你们去忙吧?”瑞王拿着盒子准备赶人,“属下来照顾苏郎君就是了。”
“你……”李希言硬着头皮扯谎,“这是绣衣司新来的一个孩子,姓胡。他对你仰慕已久。”
瑞王凑过去,圆乎乎的脸笑得特别可爱。
“苏郎君,这是我们绣衣司买给你的老山参,你留着补补身子。”
苏兆也不推辞,只觉得这个少年还挺讨喜的。
“多谢小郎君了。”
“没事没事……”
容朗看见这个麻烦精要留在这里,古怪地笑了一声。
真惨呐,我的情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