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戚月白大概知道梦里的大战结局是怎么回事了。

    开局自搬王炸对2, 拿对3和地主打。

    除掉禅院家主,然后栽赃给发现异常追过去的五条家主,总之先将他挤出权力中心。

    而小茶野先祖当时处于战场边缘, 也并非什么保护辅助的战略,而是不被信任的排挤。

    虽然戚月白觉得是先祖自己孤立了所有人, 毕竟这位术式摆在那。

    真想动手,玩人像玩狗。

    “顺带一提, 现在禅院家的家主也换掉了。”五条家主伤敌一千自损一千的讲述着现状:“打着为你报仇的旗号, 找我们家的麻烦, 所以五条家现在把我除名了。”

    实习生开除老板?

    戚月白震惊:“你没有亲信吗。”

    五条家主沉默了一瞬:“都死了。”

    他不大喜欢处理琐事, 所以干脆放权, 这也导致,有些实力和野心的,就不会站他。

    “……对不起。” 但这家主做的, 跟个高级打手似的。

    这可能就是高手视权利如粪土的洒脱吧。

    戚月白默默看了眼小茶野先祖:“说来,既然五条殿和小茶野殿没有碰面,您怎么知道我们会在这里?”

    这片已经变成废土的前山林离平安京虽不远,但中途也要转上九曲十八弯的。

    等等……在这个年代, 人是怎么找路的?

    “禅院身上有我的咒力印记。”小茶野先祖淡淡开口:“印记随宿主生命流逝消散,我追着过来的。”

    戚月白余光撇见禅院家主和五条家主,发现两人都是一幅早知道的模样。

    小茶野先祖的术式支持通过金线远程输送咒力,得是绝对信任的朋友才能毫无结缔吧……

    “想什么呢。”小茶野先祖撇了少年一眼:“是为了让他们免疫「箴曲」。”

    戚月白懵:“啊?”

    “你拥有和我相同的术式,竟然不知道这点吗。”小茶野先祖挑眉:“这是我立下的「束缚」, 体内种下特殊印记的人能永久免疫「箴曲」的侵扰, 以此换取术式反转。”

    便是那个能让人如沐春风的能力。

    咦那个见面加好感的buff原来是手动术式吗。

    戚月白下意识掏兜,却只摸到果戈里送他那把飞刀咒具。

    没带本,不能划重点。

    但一直抱怨的地狱难度竟然是简单模式这事……感恩妈妈给原身打的那针DA7655, 那个‘融合’异能。

    “这个印记要种下需要自愿,也算一种弱化「束缚」,不然你以为小茶野是怎么同时使用顺式和术式反转的。”

    戚月白愣愣点头。

    难怪被排挤……小茶野先祖想solo全场就必须给人打印记,要是心高气傲拒了,小歌一放,带点呼吸的都生死难料。

    但让那些久居高位的人信任,显然困难。

    “等等。”五条家主说完突然意识到不对:“小茶野,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戚君术式为什么和你一样?”

    一旁的禅院家主在听见第一句的时候就开始错愕了:“术式……一样?”

    发质不知为何非常蓬松的黑发青年看看友人,再看看戚月白和果戈里,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两人声音在哪听过。

    “说来,两位的名字是?”

    方才聊的太匆忙,竟是没来得及询问。

    五条家主不可思议睁大眼,声音略跑调:“你们都过分了吧!”

    这世界只有他一个人有好奇心吗?

    无人在意的角落,果戈里拽拽戚月白衣角,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漂亮异瞳中爆发出的强烈探究欲。

    俄罗斯也有咒术师,他当然了解过咒术界仅血缘遗传的术式。

    他从‘书’那得知戚月白是来自异界的灵魂,也自少年日常举手投足中判断出他真实的国籍。

    但‘书’的转述仅有未来,并不包含那段连陀思都无法探查到的过去。

    好奇,果戈里可太好奇了。

    他的月白君到底经历了什么,有怎样的曾经,才如此坦然认下救世主的命运,将陀思在横滨的布局搅乱。

    只不过之前怕吓到他,一直克制着没敢问。

    戚月白轻轻拍掉背后作乱的爪子,轻飘飘瞪了一眼:“别添乱。”

    果戈里挎下个脸,心想着刚到平安时代时戚月白说的‘一切听我指挥,知道吗,科利亚’,老实偃旗息鼓。

    大不了再等晚上嘛。他想。

    另一边,五条家主已经将戚月白果戈里的名字,外加‘救世主’和‘除掉两面宿傩’告诉了小茶野先祖和禅院家主。

    “原本想着带戚君一起去讨伐两面宿傩。”来回奔波几次,又与特级咒灵和诅咒师战斗过却看不出丝毫狼狈的咒术师叹了口气:“结果事情竟然变成这样了……”

    经过这么一遭,他再也说不出‘可惜未来的两面宿傩没有被祓除,只是被封印’的话了。

    如果禅院真的死在这里,他又被除名,咒术界余下的家伙不久后与两面宿傩的战斗是输是赢,这很难预测吗?

    而且小茶野沦落到那个境地,就代表他也提前死了吧。

    “没事的,五条殿。”戚月白弯了弯眸子,安慰看起来很想折返回去大杀四方的咒术师:“未来已经被改变了。”

    “说的对。”小茶野先祖点点头,他淡定过头了,即便知道自己会黑发人送黑发白发人,变成千年老登也没什么波动。

    他的一切行为都像他和戚月白说过的话:让自然规律去发挥作用,他什么都不做……

    *

    ……个鬼。

    戚月白牙都快咬碎了,才余出咒力覆在胳膊上,挡下五条家主的正面一击。

    身体稳住,但脚后跟在地面抠出深深两道倒退痕,加速脚下国土下沉。

    还没缓过神,下一道攻击接踵而至,他实在没了力气手段,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重重甩飞出去,重重砸在花丛中。

    “五条。”榻榻米上的小茶野先祖不满。

    当然不是为被落水狗般的戚月白,而是为那些可怜花。

    五条家主看也不看戚月白,回身摆摆手:“抱歉,下次会注意的。”

    这里是一方庭院,四处生满各式各样的花,应季的生的正艳,余下的含苞待放或绿意盎然着。

    因为五人中有四人身份都不那么合法,所以他们只能都住到小茶野先祖家中。

    索性他喜静,宅院清幽,没什么侍奉的人,最适合窝藏逃犯和黑户。

    戚月白四肢酸软的厉害,干脆脱力趴在花朵中,侧脸看被院落围墙挡住的地平线。

    他幻想自己是一个因为窝藏通缉犯被警察抓住的从犯,凄凄惨惨咳出一口老血。

    有生之年还能体会余孽视角,真好啊……!

    戚月白一个翻身,堪堪躲开五条家主从天而降的脚法。

    “等一下,怎么还来!”

    “敌人可不会点到为止。”五条家主看着站都快站不稳的少年,勾唇。

    戚月白感觉心脏和肺快炸了:“但现在不是练习吗?”

    “时间有限。”五条家主无奈叹气,揍人的动作却一点不停,鬼魅似的消失,出现在戚月白身后:“朝中五十万还没找出来,讨伐两面宿傩的时间却只剩两个月了。”

    “你知道什么是五十万吗就随便用,五条殿。”戚月白避开,一击崩拳带起呼呼风声,直冲面门而去。

    五条家主靠肉//体强度生砍下这击攻击,抓住少年胳膊,又把人扔了出去,不过这回在小茶野先祖的死亡凝视下,很准确的丢到花丛中开出供行走的道路上。

    “你不是说在大唐是叛徒的意思吗?”

    戚月白好不容易稳住惯性,没侧身压倒小茶野先祖的花:“……差不多。”

    早知道不随便吐槽了。

    得到认可的五条家主高兴,开始滥用。

    “那么戚君,你也是五十万吧。”

    刚爬起来的戚月白:???

    “我也是,禅院也是,小茶野也是,尼古莱也是。”五条家主很满意这个‘时髦’叫法,激动宣布:“我们都是五十万!”

    “……”

    尽管知道他什么意思,但一想塞不回去的‘融合’异能和愈发精进的术式。

    戚月白心如死灰。

    他大概也许可能,得贵点。

    佩戴国徽的海关边检人员把姓戚名月白的某人叉在地上,正义凛然,守卫国境安康。

    那场景,想想都很……

    “咒力暴走了,戚君。”

    五条家主出现在他身后,弯腰想触碰少年,迎面而来的却是鲤鱼打挺而起的钻拳。

    咒术师先是瞳孔一缩,随后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不错嘛。”

    半小时后,戚月白像条死鱼似的平躺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起来了。

    “这就到极限了吗?”五条家主不可思议:“按理来说,情绪爆发后会爆发出几倍的力量。”

    “我的……回光返照……时间……比较……短。”戚月白断断续续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救命……水……”

    要被……锤成……糯米……麻糍了……

    “很不错了。”禅院家主出声,他与小茶野先祖面对面坐在榻榻米上品茶:“本身有基础,只是差一点果决。”

    咒术师的强大不分年龄,主要看的是天赋。

    不然幕后黑手也不会先挑他和五条下手。

    “今天先结束吧。”小茶野先祖扫了眼自己的花,放下茶杯:“明天再继续。”

    戚月白张了张嘴,吐出一串被打的Q弹劲道的灵魂。

    唯一的甜头大概是享受到了大师级别的反转术式。

    好久,没体会到这么纯享版的脑子里放歌了。

    戚月白莫名感动,从地上爬起来,视线看向角落,然后一怔。

    “靠?”

    “呀,月白君。”果戈里欢乐的挥手打招呼:“你好了吗?”

    “血条拉满,但蓝条不足。”戚月白锁定白发青年依靠着的一堆东西:“科利亚,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果戈里估算了一下:“大概……十分钟前。”

    起因是前期对练时,戚月白一被打飞出去,天空中就会出现一个金色圆环,把乒乓球似的少年抓进去。

    为了防止果戈里因为溺爱他,扰乱教学进度被叉出去,戚月白就把他赶出去打猎了。

    但,为什么会这么多。

    堆的像小山一样。

    野猪、兔子、鹿、猴子,一样好几只,完全不用担心它们不回家妈妈会不会担心,因为连邻居应该都在这了。

    说完,果戈里邀功似的从空间中抓出一大把野山花,用草茎绑在一起,姹紫嫣红,相当漂亮。

    “辛苦了,月白君。”

    戚月白眨眨眼,接过来,把脸埋在花束里猛吸一口。

    从前他不太喜欢这脆弱又不实用的东西,现在才知道花朵寄托的,其实是爱和一颗诚挚的心。

    黑发少年眉眼舒展开,眸中闪烁着细碎的星光,似乎扫去所有疲惫,声音轻柔。

    “谢谢你,科利亚,花很漂亮。”

    五条家主转身就走。

    禅院家主看了眼堆在门口的动物,面上流露出一丝意外。

    他不像寻常贵族那样对杀生行为过于迂腐抵触,只是单纯发愁这些动物尸体该如何处理。

    毕竟朝廷早有诏令禁食猴、鸡、牛、狗、马,兔又瘦小,与食物扯不上关系,贵族也很少吃鹿与野猪,所以他只当是那个名字和长相都古怪的青年打猎来的玩具。

    “我领域里有几只咒灵。”小茶野先祖抬手,掌心冒出滚滚黑色黏稠物质:“能派上用场。”

    因为懒得战斗的缘故,他会直接把咒灵拖进领域,直到它们自己崩溃解体。

    想起友人那能制造出让负面情绪构成的咒灵都承受不住的负能量,禅院家主沉默了。

    欣赏野花的戚月白余光撇见,赶紧制止。

    “等等!”

    除了猴子之外,哪个不能家常!

    虽然野物肉臊腥味重,但好歹是肉啊!

    戚月白吃大米饭萝卜干快吃哭了,他感觉自己飞涨的咒力水平肯定和饮食脱不了干系。

    他连报菜名十几道,给自己说的眼泪汪汪。

    长这么大,吃过陈年的,吃过过期的,吃过人造的,就是没吃过这种苦,呜。

    榻榻米上两位大佬齐齐茫然,那眼神似乎再说:原来大唐是这样的吗?

    “所以,辣椒是什么?”本来走了的五条家主折返回来。

    “嗯……一种动物,两只耳朵白又白,爱吃萝卜和青菜。”戚月白瞎诌:“所以你们平时做菜用什么调味料?”

    金尊玉贵的大爷们凑了半天:“盐和……蜂蜜吧,还有酱,酒,醋,山椒,大唐传过来的芥末。”

    小茶野先祖补充:“姜和蓼。”

    “……”

    “怎么了吗?”

    “听起来有种拿青铜器吃饭的实感。”戚月白捂胸口:“不过也好。”

    他准备留下野猪和鸡各一只,剩下的,也没让小茶野先祖清理。

    动物尸体这东西,有妙用。

    五条家主听了戚月白的计划,颇有种茅塞顿开的震惊。

    “你要制造怨灵?”

    将这些动物尸体扔到贵族和皇宫门口,营造出禅院家主冤魂不散的感觉,这招真是……高啊!

    平安京中传遍了,禅院家主死在离平安京很远的地方。

    而咒灵不会随便乱跑,素来冤有头债有主。

    “怎么样?”戚月白笑眯眯开口:“在原家多塞点。”

    果戈里为戚月白马首是瞻。五条家主跃跃欲试。死者本人,禅院家主也没什么意见。小茶野先祖就更没有了。

    于是,全票通过。

    简单在浴桶中清洗了身体后,戚月白来到厨房。

    早被赶到这里的果戈里已经把血液和皮毛处理干净,空间异能出手,比人工干净的多。

    戚月白满意,用与花椒相似的山椒和蓼把大块野猪肉腌制在酒醋的混合物中,在表层涂抹大量盐。

    果戈里是知道他厨艺的,于是兴高采烈的帮忙,虽然成果像大扫除时没抢到工具的大学生,但重在参与。

    然后他就看见戚月白将摆肉的盆放到角落。

    “月白君?”

    戚月白露出个惨淡笑容:“虽然我也很想,但兔子太瘦,几乎没法吃,猴子我不吃,野猪肉至少要腌十天。”

    至于鹿肉,他不是很想吃,也不想让果戈里吃。

    所以他们今天的大餐还是——大米饭加萝卜干,还有一小块腌鱼!

    果戈里:嘤。

    白发青年一个夸张的旋转,倒在少年怀里,浑身冒着浓浓的绝望。

    “喂,我还没洗手。”戚月白无奈:“科利亚,起来。”

    维持完最基本的生理寻求,两人在三位大佬奇怪的目光下告辞回房。

    身上的伤口愈合了,灵魂的疲惫却需要另外修复,尤其是戚月白前一天熬了个通宵,又受了一次晚饭暴击的情况下。

    戚月白把准备装模作样去另一房间,然后开空间传送到他屋里的果戈里一步到位。

    果戈里被拽着袖子,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月白君?”

    “别说话。”

    戚月白很严肃的从壁橱中翻出被褥,小茶野先祖过的太清贫,一切都得自己动手。就晚饭的珍贵食材白米饭还是五条家主不知道去哪偷的。

    他铺好床,一言不发将坐在一边的果戈里拽进被窝,盖好被子,抱住白发青年,闭眼,一气呵成。

    果戈里身体微微一僵,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的有些发怔,等回过神来,面前的少年呼吸已经变得均匀柔软。

    他静静凝视着戚月白的脸,不管怎么说都很漂亮的五官,面部轮廓柔和,嘴唇柔软,眼尾上挑,睁开便是一双含笑的眸,但此时却连带着平日的灵动一同在睡梦中消散,安宁,祥和。

    心中油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新奇情绪。

    果戈里说不出具体,因为这感觉既不甜蜜又不酸涩,也没有让心脏紧缩的激进,而是很平和的,像平放的一杯水。

    手臂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他用异能掐断了油灯,伸手回来环抱住戚月白,将头轻轻靠在少年肩上。

    寂静的房间中,两人呼吸渐渐同步,一同陷入黑甜的梦境中。

    *

    大概是大脑处于疲惫无序的状态。戚月白做了个梦,就是单纯的梦。

    杂乱,奇幻,光怪陆离。

    他刷的睁开眼,坐起来,把痛失被子的果戈里摇醒,眼底还是刚睡醒的朦胧,声音却异常清亮,一点不像刚睡醒的人。

    “我跟你讲,科利亚,我做了个梦……”

    果戈里迷茫的开了个空间把脑袋伸出屋外,天还没亮啊?

    结果回头,却发现刚才还喋喋不休的少年又躺下了。

    他想说什么,但刚张嘴,就又被拽下去,还挨了顿骂:“不盖被子就给我。”

    “……?”

    第72章

    灰蒙蒙的天空似乎被无形巨手撕开一道口子, 阳光和细密的雨滴纷纷扬扬飘落。

    太阳在雨水的蒙蔽下,显得诡谲。

    “太……太阳雨。”天气不算惹,但在原家主却觉得一股寒意直从脚底窜到额顶的太阳穴, 视线直勾勾盯着屋外由微风带入的潮湿泥土气息,眼睛却被太阳晃的睁不开眼:“朝, 还没找到吗?”

    一名召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没……没有。”

    在原朝,在原家未来的唯一继承人, 不仅突然恶疾缠身, 奄奄一息, 前段时间还被狐狸盯上。

    在原家主自然痛苦万分, 因此, 他做了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与诅咒师合作,这样,他们就会帮忙处理狐狸, 甚至可以让在原朝成为咒术师。

    他便毫不犹豫照诅咒师的要求设计了一出女儿被山鬼绑走的戏,给禅院家和五条家的两个天才咒术师下套。

    但最后,在原朝还是不见了,女儿祐子也因被妖怪带走被天皇厌弃, 取消入宫资格。

    在原家主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诅咒师根本没打算帮他对付狐狸,让在原朝成为咒术师。甚至提前说好的,给天皇渲染‘祐子是个妖怪手中宁死不屈的刚烈奇女子’,让她更受宠的事也没做。

    太阳雨, 这是狐狸娶亲的日子啊!

    “我的儿, 我的儿子。”在原家主悲痛欲绝:“这可怎么办啊。”

    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贪心了,请那两个咒术师处理狐狸多好啊。

    这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从外木廊传来, 还没呵斥下仆的没规矩,便见一个召使几乎是手脚并用的跑过来,‘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声音颤抖。

    “家主,家主 ,不好了……府门口突然出现了很多动物尸体,请您,请您去看看。”

    在原家主双目圆睁,也顾不上形象了,挥开撑伞的侍女,急匆匆和召使赶去了门口。

    外界雨滴淅淅沥沥的洒落,仿佛堆砌起一层不详阴霾。

    扭断脖子的飞鸟,剥皮后露出肋骨的兔,放干血的鹿,内脏和大多数肉不翼而飞的野猪皮。

    门口已三三两两聚集了不少离得近的贵族府上的召使,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在原家主隐约捕捉到‘禅院’‘怨灵’‘报复’的字眼。

    禅院家的家传术式‘十种影法术’,便是操纵动物式神的能力。

    想起最近京中传闻禅院家主惨死城外的消息,心中有鬼的在原家主双腿一软,心脏剧烈跳动起来,眼神满是惊恐绝望。

    这件事的后续处理很快。

    宫中派出武士,寺庙来了僧兵,禅院家和五条家也假惺惺派来了人。

    目的都只有一个——除掉在原家。

    前两者是惧怕怨灵,当年一个菅原道真死后,平安京又是日蚀又是地震,现在天赋不输于他的咒术师有冤去世,若不及时处理,后果不堪设想。

    后者是为了将五条家主杀死禅院家主这件事盖棺定论。

    开玩笑,新家主都上任了,前任回来算怎么个事。

    *

    “你是不知道,戚君。”五条家主乐的不行:“禅院家的那些人想装失手除掉在原,结果被僧兵拦住的时候,脸色有多好看,有僧兵守卫,禅院家和五条家想对在原下手,想都别想。”

    “不知道,但我们一定要这么聊天吗。”戚月白绝望。

    此时他正被一堆兔子活埋,像一个蛋黄烧麦的蛋黄一样露出一个脑袋,头顶金鸡独立着一只翅膀闪电光的大鸟,从少年倒立的头发和焦黑的脸蛋上能看出,已经被电老实了。

    “还有你,科利亚,相机收起来。”

    他幽怨的盯着角落的白发青年。

    枪就算了,相机是什么时候准备的?拍了多少了!

    果戈里轻咳一声:“对不起,月白君。”

    然后迅速收起胶卷机,准备回去把内存洗出来。

    “这是千年后的东西?”五条家主走神:“我还真有些心动,如果变成咒灵就能见到千年后的世界,那我变一个?”

    “哪有那么容易。”小茶野先祖打消他的念头:“这世界还是人类主宰的。”

    “也是,咒术师变成咒灵之后也不能算作一个人了吧。”五条家主扭头看下方的禅院家主:“喂,禅院,放过他吧。”

    禅院家主长身玉立,优雅站在花丛之中。

    他声音沉稳,狩衣在微风中飘扬:“他还没到极限。”

    话音落,那层层叠叠堆在一起的兔子忽然炸开,化作铺天盖地的兔子雨遮挡了视线,空中,地下,有金色藤蔓拔地而起,编成一只大网然后捞了个空。

    戚月白闪身出现在禅院家主身后,劈拳落下。

    身型短暂滞空,眸光专注,倒映出敌人的弱点。

    果戈里坐在墙角倒数:三、二、一。

    戚月白趴在地上,用食指在泥土上画小圈。

    “法师为什么体术也这么好……”

    他还以为远程的弱点是本体。

    “现在知道为什么要你和我们对练了吧。”五条家主乐呵呵在少年边上蹲下:“聪明的敌人很多。”

    戚月白抬起眼皮,幽幽:“难道不是你们不会教学所以只能实操吗。”

    除了高手一对一殴打外,这和五条悟宣言的咒术高专有什么区别,想当年他拒了……

    “哎呀。”他双手抱着捂着挨了一下的脑袋控诉:“五条殿!”

    “我的花,为什么变成这样了。”小茶野先祖森森声音响起,他刚外出回来,站在门口:“你们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戚月白默默把脑袋埋在胳膊里装死,禅院家主看向满地狼藉的院落,同样身体一僵。

    打的太投入,一不小心……

    “我举报。”五条家主抓住机会落井下石:“是戚君先用术式‘唰——’的一下把地掀起了,禅院‘咻——’的放出大蛇,戚君被‘啪——’的拍在地上,压倒很多花,然后‘嗖——’的跳起来‘咚——’一下踩在禅院的蟾蜍上……”

    小茶野先祖抬眼:“你也把脚挪开。”

    五条家主眨眨眼,抬脚,一株可怜的兰花颤巍巍从地上折起来。

    果戈里默默撤走一个戚月白,戚月白给他点了个赞,然后两人手拉手跑到一半时,脑海中有歌声响起。

    ‘啪叽’

    屋顶上排排掉下两只。

    “师傅,别念了。”戚月白含泪求饶:“错了,我愿劳改。”

    小茶野先祖的术式是真要命啊,跟那个紧箍咒似的,脑袋快爆炸了。

    他抽噎一声,艰难把脑袋塞进果戈里怀里,和共犯抱头痛哭。

    “是我连累了你,科利亚。”

    “没事,月白君,能帮到你就好。”

    其实没觉得这点痛哭有多难受只是在配合着装的果戈里想,值了。

    “那你和我一起训练吧。”戚月白蹭的一下抬头,双手抓住白发青年的手:“共同进步,共同成长!”

    不能只有他一个遭罪!

    果戈里:“……我大概不需要。”

    他是风一样的空间系异能者,并不需要和人正面交手。

    关于安全,先别说抓不抓的到,抓到了怎么审判,怎么处罚,都是大难问题。

    “技多不压身啊。”戚月白不肯放过拖人下水的机会:“科利亚,求你了,这是我此生唯一的请求。”

    那双眼眸,如此真诚,楚楚动人,水润润的。

    “这个请求你上次用过了,月白君。”果戈里头疼:“让我在空中偷偷给你做缓冲的时候。”

    “还有这回事?”含笑的声音自上侧响起,抬头一看,发现五条家主坐在围墙上,太阳在身影边缘勾勒出模糊的轮廓:“我说你掉下来的时候怎么不太对劲,戚君。”

    “拒绝没苦硬吃,从我做起。”戚月白试图抗争自己的作弊行为。

    他可以没福硬享,但绝对不能放弃走捷径!

    后面赶过来的禅院家主叹了口气:“太娇气了。”

    戚月白据理力争:“你们又不会中「箴曲」,怎么知道多疼!”

    “你以为小茶野没别的手段收拾我们吗。”五条家主说起来都牙疼:“不过是习惯了而已。”

    小茶野那家伙,看起来永远风轻云淡,实际上有仇就报,让人生不如死的小手段可太多了。

    单他领域里那些要死不死,本来就长得丑,在折磨下变得更丑的咒灵都要人眼睛爆炸。

    ……两位到底惹过先祖多少次啊。

    戚月白呜咽一声,把脑袋再次埋进果戈里怀里。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最后连带无辜的果戈里一起被赶到山上挖野花,连夜复原了院子,才被放过。

    好处大概是伙食终于得到了改善,因为抓到了鸡!

    “鸡是人类最好吃的朋友,烤鸡是人类鲜嫩多汁的朋友,炸鸡是人类酥脆的朋友……”

    五条家主看着背对着他嘴里念念叨叨的戚月白,问果戈里:“他怎么了?”

    没得到回答,扭头一看,果戈里蹲在地上专心处理鸡毛鸡皮,活鸡往披风里一塞,再出来就是滑溜溜的鸡肉。

    他只能去主屋烦小茶野先祖:“那个动物真的能吃吗?”

    “平民会吃。”小茶野先祖在和禅院家主下棋:“我见过猎户用它煮汤。”

    禅院家主惊讶:“这样啊。”

    等刷了蜂蜜的烤鸡和鸡汤端上来,几位大佬直接被刷新世界观。

    尝一口,满口生香。

    “好吃!”五条家主眼睛都亮了:“我从未尝过这种味道。”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拆了背包里剩下的罐头,用午餐肉熬出汁煮鸡肉的戚月白乖巧:“几位慢用。”

    “你们不吃吗。”禅院家主问。

    果戈里探出脑袋抢答:“我们去山顶野餐。”

    然后拉着戚月白消失了。

    五条家主疑惑:“野餐又是什么。”

    “去野外用餐吧。”禅院家主猜测,他看汤里的方块:“这个粉色的肉,是我们抓到的东西身上的吗?”

    山顶最古老苍劲的大树,延伸出悬崖一截的粗壮枝干上,戚月白靠着树干,眺望远方。

    没被工业化的时代景色就是好啊,白云悠悠,绿树成荫,森林与村镇的边缘,有银蛇般的溪流间隔,那是平民居住的区域,比起贵族的宅邸简陋,但袅袅炊烟,稻草百姓,悠然自得。

    在这个角度,恰好能将整个平安京收入眼底。

    还真是东西对称,一条中轴线的棋盘形。

    “那个叫鸭川。”果戈里坐在树枝对面,遥遥指着远处城市的各个区域如数家珍。

    以朱雀大街为准,一个左京,一个右京,不过右京因为沼泽太多荒废了,大多居民都住在左京,贵族的府邸,包括他们现在藏身的小茶野先祖家,就在左京的北部。中间是平安宫,天皇住的地方。

    戚月白惊讶:“你从哪知道的。”

    “小丑会变魔术。”果戈里得意晃晃脑袋。

    戚月白扑过去抓住他的衣领:“好啊,偷偷卷我是不是!”

    虽然早在厨房吃饱了,但早在挖野花的时候就盯上这棵大树的戚月白还是带了只烤鸡出来。

    放现代,这种级别的树都是国宝级别,好几个摄像头照着,几只笔杆子记录着掉的叶子,哪能爬。

    千年前的野鸡还没有把自己进化成未来好吃的松软肉质,社会也没有做出高压锅可以让他软烂脱骨,但胜在两人牙口不错,很艰难的吃完了这外皮焦香,肉质紧实。

    戚月白感叹:“这鸡平时运动量应该比我大。”

    他牙快嚼出腹肌了。

    果戈里这种经常吃烤肉的倒适应的挺好:“只要不是米饭就好。”

    “对哦,你们国家的主食是面包。”戚月白吃掉最后一口鸡,把骨头远远抛出去,看它坠入山谷。

    果戈里嗯了声,随后问:“你还想跳吗,月白君。”

    “我有病啊,我跳悬崖。”戚月白一脸‘你在说什么’:“我跳下去当老爷爷等着捡主角吗。”

    在晴空塔上往下跳的人是谁?

    果戈里深知眼前少年倒打一耙的本事,默默咽下反驳:“老爷爷是什么。”

    “嗯,从前有个叫龙傲/战/逆/诛天的少年,他从小天资卓越,然后因为意外变成废物,被家族唾弃,被未婚妻的家族退婚,然后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莫欺少年穷,有一天他掉下悬崖,被世外高人救下,收为徒弟,然后……”

    果戈里问:“然后什么?”

    “然后就是净网行动要管的事了。”戚月白一脸高深莫测:“你别管。”

    果戈里突然一个反扑把戚月白按倒在树干上:“要管!”

    身旁枝叶沙沙作响,微风拂过脸庞,垂下的麻花发尾与向下的黑发交缠,扫在侧脸,勾起丝丝缕缕的痒意。

    戚月白也不怕掉下去摔死,把他的小辫子用两根手指夹起来:“太长了,讲不完。”

    “那就慢慢讲!”果戈里执着。

    戚月白笑了:“搞什么一千零一夜。”

    闹够了,两人并排坐在树干上,脚下就是万丈悬崖,身前是千年前的平安京。

    戚月白低头看金牡丹,此时它已开到心口处,含苞待放。

    等全部开了,估计就代表,他恢复,或者拥有特级的实力了。

    但特级真正的入场券——领域展开,该怎么办?

    问小茶野先祖他们,得到的答案也只有:你先练习身手和对咒术的把控,领域展开不着急。

    确实也不急,提前有了准备,大佬都活着,对付两面宿傩应该也用不到他。

    戚月白笑自己太心急,释然后,余光撇见边上的白发青年,突然起了坏心思。

    “科利亚。”他一只手撑住身子,另一只手捉住果戈里的手放在自己心上:“你摸摸我心慌不慌?”

    果戈里感受着手下有力的心跳,抬眸望向少年,他做出委屈的表情:“感觉到了,为什么跳的一点也不快?”

    “瞎说。”戚月白自己摸,发现确实不快,抬头亲过去:“这样就快了。”

    *

    后面的训练,果戈里还是没参加。

    因为五条家主拒绝。

    原因果戈里滑溜溜的比天上的鸟还难抓,对练什么。

    不过果戈里的三陪服务——陪读、陪餐、深夜陪睡(抱枕版)还是让戚月白苦中作乐。

    两人想方设法作弊,然后逃,被制裁,继续偷懒,继续被制裁,接着精进的坚持也让三位大佬无语。

    “我除了其中期末中考高考四六级考证加学分做志愿外,从来没这么努力过。”

    戚月白躺在某人腿上,伸出特意让小茶野先祖别治好的一只胳膊,让果戈里给他涂药。

    “多亏有你,科利亚,真的,还好当初没有自己过来,不然我现在都变态了,回去就是清朝第一杀手。”大佬们只管教学,一点心理疏导和松弛有度都不管呐。

    统统发卖去考教资!

    “没关系。”果戈里将药膏涂在充满淤青的胳膊上,不知为何,少年这具身体如何锻炼都没有变化,即便已经能一拳打倒一棵树了,胳膊还是纤细白皙的样子:“反正我也识破了。”

    戚月白轻轻吸了下鼻子:“这么辛苦,一切都是为了……”

    “自由。”果戈里亲亲他的指尖:“我们的自由。”

    是对抗神安排的命运,逃离时间的大作战。

    “所以!”戚月白眼底饱含热泪:“明天一定能减负成功,士兵,有没有信心!”

    果戈里大声:“报告长官,有!”

    最后又被小茶野先祖盯帧发现了不对,两人被倒吊在院子中间的树上,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不灭的火苗。

    下次,一定能成!

    时间很快过去,在三位顶尖高手的魔鬼训练和小茶野先祖没事出去遛个弯,捡两只咒灵回来,给他加个巡的情况下,戚月白已经不是以前的戚月白了,他是钮钴禄.戚月白。

    在天皇大开宴席,召集咒术师讨伐两面宿傩的那晚,胸前那朵熟悉的牡丹终于绽放。

    “虽然还是没能彻底掌握领域展开,但至少和以前一样了,真高兴获得这个旧技能。”戚月白咬了一口腊肉,这是他忙里偷闲陆陆续续腌制的野猪肉,广受欢迎。

    这里的欢迎,包括皇宫。

    因为五条家主和禅院家主他们一点没闲着。

    搞出怨灵事件后,五条家主去了暂扣在原家主的僧兵,平安京最大的寺院,东寺。

    不知他怎么交涉的,反正得到了僧人们的支持,找到和在原家主一样隐藏在平安京中的诅咒师。

    正好戚月白先前采购了一堆金首饰,留着还占地方,他干脆就拿它们和禅院家主、五条家主换了一堆咒具。

    连小茶野家主都挺感兴趣的,交易出两张琴谱。

    五条家主吐槽:’我还以为你要把我送你的新罗琴给出去。‘

    小茶野先祖懒得理他,教戚月白怎么用。

    这琴谱是他自创的,其中一张算低配版的反转术式,另一张有削弱的「箴曲」霍乱人心的能力。

    这玩意对戚月白来说没用,但确实是好东西。

    有种穿回洪荒,获得「随便一个大佬随便造的现在没什么用但以后会是大能抢破头的法术*1」的感觉。

    总之,五条家主用这些制作精美的金首饰,轻而易举换取了天皇、僧侣和贵族们的支持。

    最后安排了一出禅院家主在天皇的朝会上众目睽睽复活的戏码,成功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果戈里看着坐在对面的黑发少年,短短两个月,他真的变了很多,曾经的青涩、幼稚和拘谨尽数褪去,如同烈火淬炼而成的珍宝,变得耀眼夺目。

    不变的是,那双清澈温和的眼眸。

    “恭喜,月白君。”他真情实意的祝贺。

    “不要半场开香槟啊。”戚月白无奈弯弯眸子,但还是端起边上的酒壶倒了两杯,那是五条家主他们去参宴前专门留下的酒,还叮嘱他们少喝点:“但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干杯。”

    果戈里盯着澄澈的酒液看了两秒,拿起杯子,展颜一笑:“为了我们的未来,干杯。”

    酒真是好酒,比在原家主给的那什么宫中赏赐还要好,喝起来是淡淡的果香,有蜂蜜的香甜,入口毫无辛辣感。

    戚月白一饮而尽,重重呵护一口气:“好喝!”

    他捏着酒杯,眯起眼,瞄着油灯上摇曳的火焰,突然开口。

    “科利亚,你还记得之前问我的那个问题吗?”

    “当然记得,月白君,你想给我答案了吗。”果戈里放下空空如也的杯子,不动声色。

    ——我们是什么关系。

    “现在还不行。”戚月白把下巴搁在胳膊上,难怪人都说咬人的狗不叫,那酒也是,喝着和果汁似的,没几秒就弄的头晕乎乎的:“但你不是一直想问我的过去吗,反正明天有大事,今晚肯定睡不着,我们就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理想,交交心……怎么样……”

    他头一歪,昏睡了过去。

    果戈里放下酒杯,神色凝重,方才他将入口的酒液传送到屋外,果然是对的。

    但这么做的人,是为了……

    下一秒,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来人的太阳穴。

    “等等。”本该出席天皇的晚宴的五条家主抬手:“是我。”

    果戈里收回手,笃定:“药是你下的。”

    “对。”五条家主坦然承认:“快痛心疾首的问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果戈里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

    “……别这样嘛,尼古莱。”五条家主和他也算互看不顺眼很久了,彼此关系还不错:“算了,你本来就没戚君可爱,直接告诉你吧,到时候转述给戚君。”

    他靠在墙边:“理由就是,两面宿傩很危险,非常危险。所以小孩子还是好好享受青春吧,别掺合大人的事了。”

    说完,见果戈里没什么反应,‘啧’了声:“宴会上虽然没什么好吃的,但酒很不错,歌舞也是一绝,我可是牺牲了自己玩乐的时间来给你们盖被子的。”

    “月白君我自会照顾。”果戈里面无表情,异色的瞳子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危险,似乎压抑着某种怒火。

    “好啦。”五条家主挥挥手:“知道了,那你照顾吧,不跟你抢。”

    说罢便消失了。

    果戈里盯着墙壁看了几秒,收回视线,将失去意识的戚月白打横抱起来,平放到榻榻米上。

    随后用刀在少年手臂上划了长长一道,看暗红的血珠泌出皮肤,他立刻发动空间异能,将血液引出体内,然后送回去,加快循环。如此,将致人昏睡的药物快速代谢。

    与两面宿傩的战斗是很危险,他也不希望月白君涉险。

    但去或逃避,只有月白君自己可以决定。

    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干涉这份自由。

    第73章

    戚月白清醒后第一句话是:“我不是一杯倒。”

    第二反应盯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小臂, 看了眼果戈里:“你终于把我卖缅北了啊。”

    他就知道,这种长得好看还主动的情缘百分百是诈骗。

    果戈里:?

    “哥们对你掏心掏肺,你图哥们零部件。”戚月白一脸天塌了的表情:“你良心不会痛吗?”

    果戈里愣了一下, 虽然没听懂什么意思,但大概搞懂是什么情况了。

    于是将提前备好的蜂蜜水拿来, 好脾气认下:“痛,所以先喝点水吧, 月白君。”

    戚月白也觉得干渴, 接过水杯低头喝, 正喝着呢, 一只手轻车熟路伸上他的左胸心口, 不情不重按了按。

    “果然,心脏跳得好快。”

    “你也知道啊。”戚月白立刻炸了,刷的一下抬起头质问:“为什么会这么慌, 你是不是偷亲我了!”

    果戈里点头,坦然承认:“亲了。”

    心爱的少年静静躺着,安静如童话中的睡美人,凭什么不亲。

    “……”戚月白卡壳了, 随后绕回原本的议题:“我的眼睛也看不清,你还卖我眼角膜!”

    说完原地宕机几秒。

    苏醒后运转的反转术式终于冲破了混沌的大脑,他逐渐沉默。

    果戈里乐不可支:“零部件原来是这个意思哈哈哈哈,月白君,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啊。”

    因为你小子长得不像个好人。

    戚月白深吸一口气:“到底是怎么回事。”

    任谁被一口酒撂倒, 醒了之后头昏脑胀眼睛还看不清, 手软脚软心脏砰砰跳能淡定。

    那脑子和被深度麻醉了似的,想法都歪七扭八的走不了直线。

    于是果戈里讲了下五条家主干的好事。

    “……血液流速过快哈哈哈……心慌和视觉模糊都是正常的哈哈哈哈,月白君, 别怕。”

    语气中对少年刚才行为的嘲笑演都不演,气的戚月白抓起边上的杯子砸他。

    “哎呀。”

    杯底恰好砸在额头,果戈里夸张痛呼一声,九十度折角倒下,为了适应时代换上的和式裤裙宽松,随重力下滑直接露出两条伸得笔直的长腿,像演滑稽剧似的,双手往两边‘啪’的一摊。

    戚月白被逗笑了:“行了,我朝你胸口扔的杯子。”

    他准头和力道的控制还没那么差。

    果戈里这才笑嘻嘻的爬起来,杯子还粘在脑门上,跟个南极仙翁似的。

    戚月白见他还搞怪,无奈起身把杯子摘下,随后走到门口,拉开门,看着照入房间的晨光微微挑眉。

    “天亮了?”

    “那个药效太重了,而且我加速代谢也要在人体能接受的速度之内才行啊。”

    “我怎么感觉还有别的原因……科利亚,你划了我多少次。”

    他术式有自愈被动,要是反复撕开伤口致使脏血回流……全菌手术,能醒来都是他命硬。

    “一次!”果戈里为自己正名:“而且只要不带杀意出手就不会触发自愈了。”

    “这样啊……等会,这是怎么实验出来的。”戚月白怀疑的盯着他:“你没偷摸杀我吧?”

    果戈里信誓旦旦:“没有!”

    他难道会在即将走向自由的前夕因为好奇去做可能会亲手毁灭自由的危险举动吗!他是那种人吗!?

    最多在不致命的地方轻轻戳了一刀而已!

    哦,那就是有了。

    戚月白也懒得计较这个,从角落水盆中捞出手巾,擦净愈合伤口外干涸的血液。

    偏生果戈里还凑过来:“知道这个漏洞,月白君不担心吗?”

    戚月白嫌弃把他脑袋推开:“除了你谁没事杀我玩。”

    先别说正常人不带恶意的攻击有多难,他也不傻,感觉不到疼吗。

    他知道这家伙想听什么:“没有自愈是因为我熟悉你的气味,不会防备,行了吧。”

    果戈里意满离。

    昨夜准备的庆功宴才吃了几口,实在可惜,好在不是夏季,平安时代这破环境也没什么厨具,冷盘居多,戚月白挑了几个好热的,简单对付后,他犹豫片刻,伸手用「箴曲」的术式反转安抚果戈里的精神。

    果戈里意外:“我还以为你又不打算带我呢,月白君。”

    他发动了一整夜异能,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疲惫到了极致,很难再加入危险的战场。

    “上次擅作主张想把你留下是我不尊重你。”戚月白轻哼:“还有这次,谢谢你,科利亚。”

    之前不是用‘还好有你’委婉道歉过了吗,还记仇,‘又’是什么意思。

    果戈里笑了:“嗯,我接受了。”

    “不过。”戚月白话锋一转:“我还是建议你好好休息,这是担心你的提议。”

    果戈里上身微微前倾:“担心?”

    “还有爱,爱你的人的提议,可以吗?”戚月白不耐烦移开视线:“你费劲功夫把我叫醒不是为了和我一起去送死的,反正决战的地方在哪你也知道,休息好再去嘛,主力又不是我们。”

    “当然可以。”

    果戈里见他微红的耳垂,只觉得有爱意在胸膛澎湃,‘咚’‘咚’,一下接一下,恶意增生,生生压下。

    他爱极了少年这幅含蓄内敛的别扭,他知道他从不直白的表达爱意,却总会在轻飘飘的逼迫后无奈袒露柔软的真心。

    但这像静谧湖面上泛起的涟漪的温柔,只会让人想投入更多石头,打破,摧毁。

    “但是,月白君,你昨晚说要告诉我你的过去和理想,现在可以告诉我吗。”

    应该是破开时空,亲眼见到被困在时间缝隙中的少年微笑的那一刻,果戈里就意识到,他真正好奇的,其实不是明知被困在鱼缸中却还欢快摇尾的鱼儿的心境想法,然后模仿成为相似的鱼儿。

    而是跟随那条根本就不在乎的鱼儿,一同在名为世界的鱼缸中欢快摆尾。

    陪伴他,观察他,拥有他。

    已经,很近了。

    戚月白这才想起昨晚要交心的羞耻话语,果断:“不行。”

    果戈里眨眨眼:“啊?”

    “氛围不对。”戚月白盯着桌上的剩菜,一堆亚硝酸盐,哪哪都不如他昨夜精心准备的庆功宴:“等回来……不对,立flag必死,下次,下次我告诉你,本来也没什么好说的,挺遥远的妄想而已。”

    果戈里点头:“那我等你,月白君。”

    “反向flag也不行。”隔着桌子戚月白没来得及捂他嘴,着急:“快‘呸呸呸’。”

    果戈里乖巧:“呸呸呸!”

    *

    重返朝堂后,五条家主和禅院家主都没闲着。

    两人联手查出搞事的‘代名菅原道真’其实没被两面宿傩接纳,只是借着他的名头起事。

    不仅清剿了他们埋藏在朝中的势力,还顺着线索把这位代名一块祓除了。

    ——那位两面宿傩还是个挺讲武德的选手,见咒术师动作迅速干掉了烦他的家伙,直接寄信表示同意和咒术师的决战,并定在离平安京不远的地方。

    接下来只要按计划咒术师倾巢而出除掉两面宿傩就行,毕竟他一个,再强能强到哪去?

    但戚月白发现好像又出幺蛾子了。

    他站在平安京中轴线的朱雀大街上,瞳孔因错愕缩小,拳头仅仅攥着。

    遍地尸骸。

    且都是平民。

    不远处,一个一级咒灵嘴里咬着半截商贩,突然像嗅到什么美味,丢下尸体,直冲着戚月白而来。

    戚月白知道是身上的术式起效,他乐得省事,抽出一把剑状的咒具,他不会用剑,但随便注入咒力甩出去,就能将咒灵砍成两半,随后丢出果戈里那柄能自己回来的飞刀,链着金线,什么武器都能拖回来。

    处理掉这个咒灵,戚月白发觉平安京中还有许多咒灵的气息。

    他看向平安宫的方向,那是气息最浓的地方。

    戚月白可没什么救驾的兴趣,他急于搞清的是如今的情况。

    闹市区歌声不敢乱放,怕误伤躲起来的平民,干脆分出千百条金丝,迅速发散出去,遇到咒灵直接勒死,勒不死的拽过来一剑戳死,扫荡式朝距平安宫走去,因为有留守的咒术师。

    随后在宫墙下抓到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咒术师。

    他被一个身形如蛇般修长的咒灵死死缠住,眼看要窒息。

    戚月白把剑当飞镖扔出去,救下他。

    咒术师半跪在地,急促喘息,戚月白没空让他慢慢来,反转术式治过,抓起衣领。

    “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咒术师见到陌生人,面上浮现出惊恐的神色,不过现在戚月白术式用的炉火纯青,见他要墨迹,控制好量一个「箴曲」砸过去,咒术师眼神清澈多了。

    “是源家……源家昨夜叛乱,他们说五条家和禅院家有反心,挟持了陛下……”

    简单来说就是趁机挟天子以令诸侯。

    政变戚月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源家是偷偷返回,听闻这个消息后,另一咒术师主力的平家也全部折返了,两家夺权。

    这和号称百万之师,结果加后勤伤兵才四十万有什么区别。

    骂了一声王八蛋,戚月白转身朝决战地赶去。

    昨晚的叛乱,今天人就回来了,意思是五条家主和他们说的讨伐前的晚宴是假的,咒术师根本就是昨日出发的。

    小茶野先祖家住在贵族区的边缘,之前为了窝藏禅院家主和五条家主又设了阵法,他和果戈里竟都没发现。

    *

    参天古树倒了一颗又一颗,死状狰狞,或者说,连全尸都没剩,直接就东一块西一块,跟菜板上被剁成几块的鸡一样掉的慢哪都是的咒术师们染红了地下的泥土。

    那是两面宿傩的领域展开‘斩击’的效果,他们都是被秒杀的。

    戚月白忍住从胃涌上来的不适,扫了一圈,没发现熟悉的衣服碎片,松了口气。

    五条家主、禅院家主和小茶野先祖都不在会被秒杀的队列里。

    他顺着战斗的痕迹一路向前,越往深处走,脚下泥土越是泥泞,尸块白骨堆的到处都是,空气中含量最多的是血腥气。

    随后在路过一个拐角时,突然捕捉到熟悉的咒力。

    戚月白立刻加速追过去,然后看见另他难以置信的画面。

    和梦中尸山血海的场景几乎无差,天空乌云压顶,地面血流成河,四只手的怪物站在尸骨堆的上方,战斗似乎已经结束,因为戚月白看见了另他喉咙发干的东西。

    怪物的脚下,是已经倒下的小茶野先祖,两面宿傩手中抓着他的手臂。

    戚月白双脚像是被钉在地上,难以挪动分毫。

    改变了这么多,为什么还是原样……

    那个对手,就那么不可战胜吗?

    名为两面宿傩的怪物站在尸山的巅峰,本身就像山岳般巍峨,风送来血腥和内脏的难闻气息,像是地狱的阴风。

    心脏疯狂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

    这就是两面宿傩,让小茶野先祖恨之入骨的,杀死了平安京几乎所有咒术师的怪物。

    戚月白一共做过两次关于这场战斗的梦。

    第一场梦,以旁观者的角度站在远处,两面宿傩远远看了他一眼,随后狞笑着突脸出现。

    “去死吧!”怪物这么说。

    第二场梦,以上帝视角,看见白衣的小茶野先祖在战争的外围展开领域。

    戚月白笑了,他突然意识到,重生第一天做的第一个梦并非小茶野先祖的记忆。

    而是他的。

    也就是说,这场通过神龛来到千年前的经历,和在户隐神社死去后到七年前完成那些任务的经历,根本是一个性质啊。

    果戈里看到的未来不全,因为被遗忘在时间的缝隙中不是他戚月白的最终命运。

    神龛中八咫镜中那张死气沉沉的苍白面庞才是。

    本该死在三年前的松田阵平会在七年后活生生的出现,是因为他在未来会回到过去拯救他。

    而会以咒灵之身出现在千年后的小茶野先祖,是因为他会拼尽全力找寻到,逃离时间缝隙的生路。

    所以他是甘蔗吗?

    榨完汁还要留着渣做饲料,嗯?

    但嚼着甜,实际上全是渣这点和他一点也不吻合吧。

    他怎么着也得是个苹果啊。

    尸山上的两面宿傩突然扔下左上臂抓着的血淋淋的手臂,看向戚月白所在的方向。

    随后,忽的身型消失了。

    下一秒,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无限放大的,怪物狞笑着的脸。

    “去死吧!”

    第74章

    戚月白半条件反射, 半紧急调动咒力,身体如灵动的蛇般向左侧一闪,带着凌厉拳风的攻击擦着鼻尖呼啸而过。

    两面宿傩似乎没想到戚月白能躲开, 扯唇露了露深深白牙,没给少年反应时间, 另几只拳头接踵而至。

    接下的是在空中绽开的金瓣牡丹,硕大的花朵重瓣层层叠叠, 拳头落入其中便被紧紧包住。

    沁人心脾的香气蔓延开来, 全身像泡入温泉, 神经在瞬间舒展松懈。

    他短暂愣神的功夫, 戚月白拔出剑, 瞬间刺向对方咽喉。

    后方,一柄飞刀带着金线在两人四周旋转几圈,随后迅速收紧, 越过戚月白的身体,尖端直指两面宿傩的后脑。

    然而,这样的攻击却因面前的怪物突然消失而全部落空。

    “「解」。”

    戚月白感觉胸口刺痛,低头看见一片血红, 才看见有无数道无形斩击从面前发出,金丝抵挡了大部分,但也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伤痕在反转术式下自行修复,衣服留下一条长长的破洞。

    “还以为是个无聊的小鬼,结果还有点乐子。”

    两面宿傩的声音在身后出现, 钻拳起手, 衣袖上的金丝藤蔓渔网似的旋转挥出,又网了空。

    根本打不到。

    戚月白指尖轻颤,这两个月, 他也被按头对付了很多咒灵,其中不乏特级,但都没有此时的无力和巨大心理压力,仅仅一分钟不到,便能感觉到其间的云泥之别。

    周围的血腥气凝结成块,天气不算炎热,但有放置了一夜的尸体,已经散发出腐烂的臭气。

    说来可笑,能死在这里的都不是什么杂鱼,而是站在咒术顶峰的那批人。

    这就是站在人类对立面的顶尖怪物吗。

    两面宿傩见少年放出两招后便站着不再动,有些失望:“只有这样吗?”

    戚月白索性松手,将那把剑扔在地上:“我还不会领域展开。”

    “嗯?”两面宿傩结印的动作一顿,他本打算一招解决掉戚月白,但对方身上有些让他感兴趣的东西,再加上已经在刚才的战斗中挥洒过瘾,他愿意给予一点耐心:“所以呢。”

    “可以让我试试吗,我觉得我现在能够用出来。”

    戚月白抬眼,眸底情绪有显而易见的恐惧、退缩、怒气、悔意,也有更深层的,难以理解的复杂。

    语气却压抑着轻柔平稳,似乎只是单纯的询问。

    宿傩笑了,右脸上类似畸形的另一张面庞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少年。

    他与大多咒术师都不同,身上的咒力散而轻柔,像一层飘渺的雾,似乎不具有攻击性,方才的出手也是借用咒具,唯一让他在意的也只有那几朵令人心情愉悦的花。

    “你想用领域展开杀掉我?”

    “想。”戚月白坦然承认:“我不擅长战斗,所以想赌一下捡漏。”

    “你很愤怒。”两面宿傩见他如此,侧身,露出身后的尸堆,故意开口:“那些人中有你的亲人?”

    “这个倒没有。”戚月白摇摇头:“但有教导了我两个月的老师,我是来找他们的。”

    两面宿傩饶有兴致:“你学了两个月的咒术?”

    “三个月吧。”戚月白算了算时间,不想再聊下去,直接打断:“所以,可以让我试一下吗?再拖下去情绪没了,我可能就用不出领域了。”

    两面宿傩嗤笑一声,竟然破天荒的答应了:“可以,不过不管你是否能用出来,我都会使用领域。”

    他知道自己的决策受到了对方术式影响,但因那一丝玩心,并未在意。

    戚月白点头,随后抬起单手掐诀。

    两面宿傩挑眉,咒术师结印都是双手,例如他的「阎魔天手印」,这还是他第二次见到单手印。

    第一次,就在不久前,被他扯下一只手的那个白衣咒术师。

    可惜对方的领域并未完全展开就力竭倒下。

    也是正常,毕竟那家伙从战斗开始便持续释放的术式迫使他必须分出精力和咒力去保护灵魂,能通过声音释放的反转术式也让他必须将咒术师完全杀死,否则就要面对数不尽的不死之敌。

    将全身咒力调动至一点,周围血红在视网膜中模糊成一片,视线中仅有身形高大的诅咒师。

    说后悔,肯定是有的,后悔的要死。

    但是他自己选择来到这里的,要怪也只能怪自己。

    戚月白心底清楚的很,他迄今为止所做的所有,什么‘为了做救世主拯救别人’,‘为了那个将一切都托付给他的人’都是附带,剥茧抽丝,最核心,其实就是为了回去。

    为了玩手机,为了打游戏,为了在空调房里吃着冰西瓜等待外卖,为了日行千里去旅游,为了数字化和信息化。

    为了回到最舒适,最适应的平凡生活中去。

    最后,霸道总裁爱上与众不同的小白花的经典剧情,诚不欺我。

    “领域展开——【寝惚堕物疾】”

    两面宿傩骤然回头,发现那道领域展开的声音竟来自身后,尸山的顶端,白衣被各种污物的青年爬起来,用仅有的手臂结印,无尽的黑色物质从土地和尸堆中翻涌冒出,瞬间组成一个全封闭的空间。

    这个领域中被黏稠如石油般的物体占据,紧紧包裹着被拖入领域的敌人,不留一丝一毫活动空间。

    无尽的精神攻击直指灵魂,突破那道防线,便能将精神世界彻底搅碎。

    换做寻常咒术师或咒灵,其实应当已经失去行动能力,两面宿傩却生生从束缚着他每一寸身体的黑色沼泽中抬起双手。

    “领域展开——【伏魔御厨子】”

    他的领域会释放无差别斩击,范围内的一切事物在领域收起前都会被斩为齑粉。

    而那个强弩之末的领域主人也在领域中。

    很快,斩击划碎血肉骨的牙酸声响起,领域随之散去,两面宿傩冷笑着撤去灵魂的防御。

    “领域展开——【寝惚堕物疾】”

    这次念出的是更温和的嗓音,两面宿傩错愕看向白衣青年的方向,见到的只是一具支离破碎的身体。

    他很快反应过来发声的是方才那个少年。

    一摸一样的领域?

    重名,还是虚张声势。

    管他呢,两面宿傩随意调动咒力,感知到的却是精神上的舒爽。

    “这是讨好?晚了!”

    「解」

    数道斩击呼啸而至,在即将把黑发少年切成肉段时落空。

    不是躲开,是被一只手拉走了。

    空间术式?为什么一点咒力都没感觉到。

    两面宿傩眯起眼,身型消失,再出现是百米之外,入目看见那少年被一名白发青年搀扶着,半边肩膀被他方才放出的斩击重伤,反转术式正费力修复着破损的血肉。

    “结束……”

    两面宿傩的身体忽的一颤,四只眼眸紧紧盯着两人,心脏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你做了什么!”

    “科利亚,你不是应该在睡觉吗?”戚月白却来不及理他,修复好自己后,抓起果戈里那只被斩击擦伤的手,为了将他拉入空间,手背被蹭掉一大块油皮,血次呼啦的,甚是骇人。

    “睡了啊。”果戈里淡定:“休息了整整十分钟。”

    “……那你真棒啊。”

    “嘻嘻。”

    不远处的交谈声像无数根尖锐的针,刺入耳膜,身体不自觉紧绷,每一块肌肉的僵硬的不听使唤。

    两面宿傩竟然可笑的从自己情绪中翻找出——名为恐惧的东西。

    逃走,逃到狭小、安静,只有他一人的空间中。

    开什么玩笑!

    “算了,看在我用出领域的份上,原谅你了。”

    戚月白治好果戈里,抬手扔出飞刀。

    那飞刀速度在两面宿傩看来慢的像婴儿爬行,身体却像被十倍重力压着似的,费了极大的劲才躲开。

    咒力分明还在,呼吸却变得急促而慌乱。

    “你……”

    “啊,要讲解吗,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毕竟我的能力有点随机,不如你让我慢慢话疗一下?”

    戚月白看着被他的咒力包裹的两面宿傩,两根手指接住那柄飞刀,手腕一动,枝繁叶茂的花藤从下方土地生长,头颅大的花朵迅速生长,要构建出牢笼将人牢牢困住。

    高墙很快建成,但斩击落下,花墙分崩离析。

    戚月白吓了一跳,好在边上的果戈里迅速带他后撤,才没被波及。

    场面又恢复了三人分两边对峙的局势。

    两面宿傩强忍着内心的崩溃直视戚月白两人,终于确定,那令他恐惧的东西来自他们。

    因为一到花墙中他就恢复了正常。

    这是什么术式!?

    本就酣战一夜,体力和咒力大不如前的两面宿傩当即决定先离开。

    戚月白能让他走?

    当即催动咒力,古朴晦涩的歌声响起,在空中,也在方才沾到两面宿傩身上的金叶化作极细的茎,以皮肤为泥土扎根其中,加速歌声的释放。

    无数攀长的牡丹茎化作藤,细长的叶子在触碰到的瞬间增长为攻击的一部分。

    “高手往往栽在小人物手里,这个捡漏的人看起来会是我了。”

    这就是他的术式和小茶野先祖不同的地方了——因为不会造成世俗意义上的损伤,所以很难被人察觉其中的危险,保护好灵魂。

    这可是三位大佬都认证过的究极阴招!

    果戈里被提前打了咒力印记,因此,对两面宿傩来说毁坏精神的攻击,在他耳中却是冬日暖阳般的温和。

    像传说中天堂的仙乐,天使们以美酒和鲜果招待新来的教徒。

    他拍了自己一巴掌,从这份愉悦中回神,然后对上戚月白疑惑的目光:“科利亚?”

    “我只是想试一下能不能逃离这份情感的约束。”果戈里解释:“看起来外在施加的情感确实不堪一击。”

    就像之前外来的那颗钉子。

    戚月白眨眨眼:“你真的很讨厌束缚呢。”

    “嗯,但现在不讨厌月白君了。”果戈里看向被咒力所化的牡丹缠着走不了的两面宿傩,其实也不是走不了,而是他明显与他之前一样,被情感的牢笼囚禁了:“月白君,你记得之前和我过的那句话吗。”

    两面宿傩的攻击太凌厉,花墙快要困不住他了,戚月白咬牙加大输出:“有点多,哪一句。”

    “是我想杀掉你的那次。”

    “呃……好像也有点多。”

    果戈里鼓鼓腮帮子,有些不满他的反应:“我把‘书’的真相告诉你的那次。”

    戚月白想起来了:“咖啡仙人?”

    “……是,当时我是真想杀掉你,看看没有你这个被神控制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但你和我说——你追寻的自由,其实是在自救吧。”

    戚月白疑惑:“我这句很帅吗,你记到现在?”

    果戈里摇头:“不,错误,完全错误。”

    戚月白一愣,看向白发青年,他恢复了两人初次相见时的模样,眉梢是遮盖不住的张狂肆意,唇角带着病态的笑容,似乎退去了外在的伪装,露出内里的疯狂。

    “我所追寻的,是在自由中自我毁灭。”

    他的挚友一眼就看出了他是为了抵挡神明,为了迷失自我而战斗。

    而他的月白君却认为他想要自救,并倾心为他寻找一条远离毁灭,拯救自我的道路。

    “陀思的计划和月白君你的存在是完全矛盾的。”果戈里盯着少年:“我必须从中做出抉择。”

    坏了。

    这台词是要背刺他啊。

    戚月白咕咚咽了口唾沫:“科利亚,有话好好说,至少等我完事再翻脸呢?”

    “所以——”果戈里唰的变脸,换上一副活泼灿烂的笑容,不知从哪掏出几个手//榴//弹,摘了拉环后撒花似的通过空间传送的异能扔到被层层叠叠的花墙包围的两面宿傩身边。

    “我决定选择为了我的自由赌上性命的月白君,换个追寻的目标!”

    陀思不愿意陪他来见神明,陀思坏!

    月白君不希望他走向毁灭,愿意成为他的精神支柱,月白君好!

    毁灭世界哪有晚上抱着月白君亲亲好玩,嘿嘿!

    戚月白懵了,现代武器的冲击波不仅炸乱了两面宿傩的节奏,还给他吓得一激灵,好在双方的沉默代表战斗暂停,智均力敌,没出什么差错。重新释放咒力即可。

    调整好状态,继续和两面宿傩隔空斗法,他问。

    “你不是只带过来一把枪吗?”

    “我可是小丑!”果戈里理直气壮:“小丑变魔术有什么好惊讶的。”

    说完,像是要证明自己,又掏出一大块橡皮泥一样的东西,和一只雷//管。

    他把□□塞到橡皮泥里,点燃,丢。

    花墙瞬间变成火海。

    “那是C//4□□。”果戈里捏捏捏,捏出一只兔子递给戚月白,在兔子耳朵上卷了根雷//管:“试试吗,月白君。”

    “……”

    戚月白麻木的接过他手中的打火机,捏了一下,手感是没干透的口香糖,点燃,扔,然后看着那个抽象的兔子在困住两面宿傩的地方爆炸。

    这算是世上第一场……热兵器战争吗?

    他感觉果戈里接下来掏出个加//特//林他都……还是会震惊啊!

    大家一起去商场采购的不是黄金和罐头吗?

    你小子回来当殖民者来了?

    一块,一块,又一块的各种炸//药被天女散花,一直到周围的山林景象消失,熟悉的白茫茫房间,见到那本摆在桌上的‘书’时,戚月白都觉得两面宿傩重伤的冤枉。

    果戈里一把抓起‘书’,看起来像没炸过瘾,吓得戚月白赶紧抓住他。

    “冷静,科利亚。”

    这小屋哪顶得住爆//炸啊,别给他俩眉毛燎了。

    果戈里眨眨眼,然后原地消失了。

    面前空白的‘书’上出现一行文字:「我把他送回去了」

    ……宁也嫌他烦?

    戚月白揉揉太阳穴:“我不想说太多,总之,把我送回我妈妈死去之前,我知道你做得到。”

    「她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戚月白眼底闪过一丝愠怒:“她不是为了接你的狗屁任务才活着的,我也不是!”

    「但你完成的很好,一切都和我演算的一样」

    戚月白气笑了:“上市前开销冠是吧。”

    「我对你没有恶意」

    戚月白盯着那本空白的书本:“所以呢,你又要把我送回去了?”

    「不会」‘书’回答他:「我只是希望你放弃拯救戚兰钰,回到真正属于你的新生中去」

    戚月白一愣:“……你说她叫什么?”

    ‘书’没有再回答,只是翻到戚月白先前用血书写的‘所爱皆安’的那页。

    其中那个‘小茶野兰钰’,已经完全消失。

    它的意思很明确,只要戚月白同意,他就能回到正常的生活中去。

    戚月白怎么可能同意。

    他直接释放咒力,去破坏‘书’。

    但触碰到的瞬间,一段记忆涌入脑海。

    原来,最先出现这个世界的人是戚兰钰。

    可‘书’发现她作为普通人无法承担起祂的计划,于是设计了一条新的剧情。

    生下孩子,接触到正在开发的异能药剂DA7655,保护他直到该拥有那具身体的人出现。

    因为‘书’需要「合理性」。

    祂无法凭空创造一个既拥有完善异能又拥有术式的救世主。

    迄今为止一切都按照‘书’的预演完美的发生着——回到过去该发生的事情,现行时间该发生的事情。只有一点小瑕疵。

    “你骗了她。”戚月白声音颤抖。

    「冷静」

    戚月白没办法冷静,他把‘书’扔到地上,踩住:“我妈早就认出我了,但因为你只能和我演戏,是不是。”

    “她的死是怎么回事,她研究出了DA7655的分解剂,想给我注射,不想让我承担这个沉重的命运,被你杀了?所以你才一直阻止我靠近关于她的事情是不是!”

    ‘书’不再回话了。

    “你需要我。”戚月白深吸一口气,大脑飞速运转:“先祖会除掉两面宿傩,但他不会管其他东西,你知道,所以让我回到千年前,逼我加强实力,然后更好的利用我。”

    「你如果失去‘融合’异能,也将失去术式」无法迅速镌刻术式的受//肉,连第一天都活不下去。

    就像扑克牌金字塔,戚兰钰想抽走的,恰是会使整个塔分崩离析的底层地基。

    “失去吧,大不了一起死。”戚月白气不过,又剁了几脚地上的‘书’泄愤,咬牙切齿:“你敢送我回去,我就把他们都杀了。”

    他蹲下来,伸手在‘救世主’名录那些名字上一个个阎王点卯。

    果戈里的名字突然变成深红色,长长一串,格外显眼。

    戚月白冷笑一声:“你提醒我了,先杀他。”

    他做卷子都喜欢先做大题,杀人自然也得先挑不好下手杀的下手啊。开弓没有回头箭不是。

    ‘书’安静了很久很久,终于,纸的上方重新出现字。

    「阻止她给你注射分解剂」

    祂妥协了。

    第75章

    虽然很不想承认, 但在见到铁轨上呼啸而过的列车时,戚月白确实有种大圣被从五指山下放出来的恍惚感。

    今夕是何年呐?

    他蹲在地上,用了三秒钟反应过来‘书’直接把他送到了车站。

    而且从站牌信息来看, 还是开往长野的一班。

    戚月白摸摸身后的背包,里面塞满各种小型咒具, 是用他零元购的金首饰换来的,但是, 一分钱没有。拿出其中任意一件去售票窗口, 得到的恐怕都不是票, 而是异国国家饭。

    所以, 他现在是个流浪商人。

    戚月白不敢起来, 因为反转术式织不了衣服,伤口是完好无损了,胸口、肩部的布料却被斩击划的一道一道, 他若站起来,那就是坦胸露乳,成何体统。

    正沉思着,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响。

    “黑泽君?”

    又是你, 定点刷新的重要NPC!

    戚月白大喜过望,面上矜持稳重的抬头。

    “安室君,好久不见。”

    安室透见到那张脸,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很快从对方的称呼中确认, 这个背影和打扮都很像那个神秘的黑泽蓝的少年, 确实是黑泽蓝。

    但确实是好久不见了……上次见面是四年前,上上次是七年前。

    “黑泽君,你遇到麻烦了吗?”

    他见少年一脸不解, 好心从包中拿出手机,让戚月白从反光中看自己的模样。

    戚月白才发现自己下半张脸□□涸的血糊的不像样,暗沉的黑褐色,看起来像厚重的胎记。

    肩膀受伤时的喷溅型血液。嗯,很合理。

    一点也不合理!

    血干在脸上,一说话都掉渣,他能感觉不到?

    科利亚也不能对着那张脸表白吧……好像也不是不能。

    「别让他看见你的脸」正对面柱子上的乘车提示突然扭曲成这行字,英文注解变成:「你们三个月后会见面,他会忘掉七年和四年前有一面之缘的脸,但不可能忘记三个月前的,这不合理」

    “……”

    挺好的。

    原来‘书’没法像编写代码一样控制世界的动向啊,想想也是,祂要这么全能,他第一次回到七年前就见不到‘蓝方威士忌’了,不让他看见妈妈,哪还用后面费劲矫正。

    戚月白对安室透这个该溜子的好感蹭蹭涨,他抬手揭下一块干涸的血痂,很帅的回答:“不是我的血。”

    “……”

    安室透心情复杂。

    他对黑泽蓝其实很有好感,毕竟对方救了他的好几个朋友——萩原、景光之后,松田又在一次偶遇后提到他出现在医院帮助警方处理掉炸弹犯,和救了差点死于危险驾驶的班长。

    他才知道自己当年命部下关进监狱的炸弹犯越狱了。

    虽然那个炸弹犯的下场一言难尽,但这至少说明了这个迷雾一样的少年心向光明。

    顶多,手段有点偏激。

    嗯。

    “我带你去清理一下吧。”他深吸一口气:“黑泽君。”

    “清理就不用了,但确实有事需要你帮忙。”戚月白扯了下身上窗花一样的衣服:“我需要衣服和口罩。”

    还好‘书’清理了他鞋下沾的被血浸透的泥土,否则还真不好解释。

    安室透点点头,心里想着等下让风间查一下附近是否有尸体。

    毕竟这个出血量,排除直接拿鲜血美肤,只有动脉破裂才能呲到,应该不远。

    “感谢。”戚月白双手合十:“破财了。”

    “不会。”安室透笑笑:“我现在在任务期间,可以找个由头让组织报销这笔钱的。”

    “嗯……”戚月白突然想起某些东西,视线偏移,不敢和他直视。

    安室透奇怪:“怎么了?”

    “没事。”戚月白讪笑:“那就麻烦你了,安室君。”

    珍惜还能随便报销的三个多月吧,等他回去,贝尔摩德过来,财务就要戒严了。

    不过那也很好嘛,希望习惯了公款吃喝的犯罪分子们能群情激愤,给酒组织多找麻烦!

    安室透不疑有他,将自己外套脱下来给少年:“那你等一下,黑泽君,我马上回来。”

    戚月白等个锤子,那金发青年的身影消失便起身洗干净脸,挑了个盯着行人口袋的小偷,用他的钱包买了车票,便利店买了口罩,乘上前往长野的车。

    长野那栋公寓还是原样,红瓦白墙爬山虎。

    但门口那株兰花的盆子下没有钥匙。

    被妈妈没收了?

    戚月白盯着紧闭的房门几秒,眼睛一亮,他有个好主意。

    *

    ‘叮咚’

    门铃做了特殊处理,在房子的每个角落都能听清。

    杂物间也不例外。

    黑色批发的女人却丝毫不受影响,她并不打算搭理这位不速之客。

    毕竟会按门铃的不需要她出面,不按门铃的更不需要。

    但‘叮咚’‘叮咚’,门铃被人不厌其烦的按了两分钟,严重影响了戚兰钰的工作。

    她看了眼受药物影响,昏厥在手术床上的少年。

    “你还有这么失礼的好朋友啊?”

    毕竟这孩子,不,或许不该用‘人’来形容它,它只是一具会生长的躯壳,按照规定曲线活动的傀儡,不会交流,没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伪人,以阴郁沉默,存在感低的特征混迹在人群中。

    戚兰钰很少来看它,因为真的很恐怖谷效应。

    但今天……

    女人叹了口气,放下手上的药剂,决定去上面看看。

    如果这孩子真的有朋友,那她或许不该……

    先从猫眼视物,不见人影,只有一个巨大的纸箱摆在门口。

    戚兰钰觉得奇怪,但无论那箱子里是礼物还是炸弹,都不能摆着不放。

    她去厨房取了一盆面粉,系上围裙,拔出腰间的枪上膛,藏在身后,开了门。

    然后合着的纸箱突然打开,一个脑袋从中冒出来。

    “锵锵——咳咳咳……”

    戚月白被迎面浇了一盆面粉,因为惊吓身体连箱子一起向后仰倒。

    “……”

    他盯着蓝天,吹了口气,吐出一大口白//面。

    首先排除他妈被他吓到的可能性,所以正确答案是故意的。

    戚兰钰承认自己被吓了一跳,不过任谁看见本该躺在手术床上的脸从箱子里钻出来都不会冷静。

    她盯着那个被泼了一身面粉的狼狈少年,把盆子放在鞋柜上,把纸箱扶正,拽着边缘拖进屋,关门,一气呵成。

    戚兰钰没说话。

    戚月白扒着纸箱边,顶着半身面粉,见她不搭理自己,讪讪一笑:“妈,下厨呢?”

    一开口,呼呼吐面粉。

    戚兰钰没忍住笑了,也用中文回他:“小崽子,你得红眼病了。”

    “……”戚月白摸摸眼角,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红眸,咧嘴:“他不是吗?”

    “我可没那个生兔子的基因。”戚兰钰闭了闭眼,似乎在憋着什么:“自己去看。”

    戚月白这才爬出纸箱,把安室君友情赠送的外套脱下来,但他忘了一件事。

    “你的衣服是怎么回事。”戚兰钰敏锐:“跟人打架了?”

    什么架能把衣服弄成这样啊……

    戚月白硬着头皮:“现在城里就流行这个,乞丐装。”

    戚兰钰哪里认不出那些凌厉的切口是刀伤,叹了口气:“算了,去吧。”

    戚月白一溜烟往杂物室跑,说实话,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不过如果是妈妈,那也正常。

    毕竟她是宇宙无敌第一聪明的超级女王,他小时候干的坏事从不过夜。

    杂物室与上次见的也一样,整个一实验室。

    区别是一个长相、身高与他一摸一样的少年正双眼紧闭,躺在那里,胸口看不见起伏,像具尸体。

    这就是原身?

    戚月白扒开他的眼皮,发现还真是黑的。

    就是一动不动怪吓人的。他记得之前扒室友眼皮,看见对方眼珠子在动来着,后面去查了,说是在做梦。

    “不是深度睡眠。”戚兰钰走下来:“他被掐断意识就是这样的。”

    戚月白一愣。

    “那个东西为了容纳你,专门创造了他。”戚兰钰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坦白而言,她现在脑子是乱的,完全没预想到戚月白的造访:“小蓝……”

    “妈妈,求你别叫我小名。”戚月白打断:“虽然我现在确实能把人巴啦啦变成大傻子,但我不想当魔仙。”

    戚兰钰扯扯嘴角:“蓝小啊,那就麻烦你把事情的经过和妈妈好好说一说了。”

    最后一句话,咬牙切齿。

    七年前,年龄又大又小的儿子突兀出现,随后被她在和韵医美地下蹉跎了三年后消失,再出现就是现在。

    到底怎么回事。

    戚月白老老实实把重生,时间穿越的事说了一遍,当然忽略了横滨和平安时代的事情。

    否则很容易被大义灭亲啊。

    “这样吗?”戚兰钰看了眼摆在玻璃器皿里的注射器,其中的蓝色液体澄澈轻盈:“我给你造成麻烦了吗,月白。”

    “没有!”戚月白立刻否定:“但你……”

    “我知道了。”戚兰钰没等他说完,她意识到了后续发展:“但那东西做事要合理,我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戚月白声音突然变小,然后又想起什么:“妈妈,你回国吧。”

    他展示自己最炫酷的术式给她看:“我能保护你,我是被选中的救世主,不需要解药,我能保护自己!”

    柔软细嫩的掌心绽放出绚烂的鎏金花朵,像魔术师帽子里的糖果一样涌出,顷刻间铺了一地。

    戚兰钰愣住,良久才开口:“累吗?”

    “问就是报喜不报忧,再问多余。”戚月白弯起眸子:“我还考了一本呢,读的是和你说过的汉语言文学,成绩优异,毕业后一下就拿到大公司的offer了,国企,有双休,人生赢家。”

    他有千言万语想说,想告诉她他有好好长大,但时间有限。

    ‘书’只给了他五个小时。

    “先别管这些了,先搞回国的事吧,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戚兰钰揉揉太阳穴,咽下许多话:“我也想啊。”

    她开局比戚月白惨多了,黑户,身无分文,还被塞了个小崽子。

    “妈你不是卧底吗……”戚月白弱弱开口。

    “以前是。”戚兰钰说起来也脑子疼:“我本来都搭上了,但十三年前为了保下雷司令,研究所爆炸,身份信息和联络方式也全被毁了。”

    她的身份属于死亡状态。

    再加上这些年在琴酒眼皮子底下研究DA7655的同时,还要偷偷研究分解剂,哪有功夫搭线。

    戚月白沉默了。

    “复活吧,我的妈妈!”他发出望母成凤的声音:“偷渡,偷渡,勇闯海关边检总部!”

    戚兰钰:“……”

    这倒霉孩子。

    但也确实没有更好的方案了。

    “行吧。”女人无奈:“待在这确实不是办法。”

    毕竟组织手眼通天,哎。

    混了这么长时间,戚兰钰手里自然有合法入境交通的渠道,不过突然消失……

    “不用担心他。”戚月白拍拍原身的胸膛,他可是手持未来剧本的男人:“因为我马上就要死了!”

    戚兰钰终于没好气给了他一捶:“说什么呢。”

    “呜……”戚月白双手抱着脑袋认怂:“错了,妈妈。”

    剩余时间,两人拟定了善后方案,包括且不限于戚月白建议戚兰钰给长野寄一只亚甲蓝混合溶液。

    “你想啊妈。”他侃侃而谈:“越聪明的人想的越多,你寄正常药剂多没意思,就要寄点稀奇古怪的,让他们猜去。”

    至于DA7655的资料和分解剂,带回家!

    “对对,再写一封信,就写「吾儿亲启,见字如晤」,不用写多。”

    字落笔,随后在信纸上变成繁体的「子啓、見字如晤」,纸上还多了个不知哪来的泪痕。

    戚兰钰奇怪:“这是什么?”

    “百度翻译的自动校准。”戚月白淡定:“没事,妈妈,不用管它,咱弄别的。”

    *

    讲台上的女老师关心询问道:“你身体不舒服吗,小茶野君?”

    她身后的黑板上,是国语课的板书,‘否极泰来’四个大字写在上面。

    戚月白双手叠在课桌上,环视四周,看见坐在角落的毛利兰,女生亦是一脸担心。

    等等——这是又给他干回来了!?

    什么盗梦空间,无限循环。

    他不就在原身储物柜里放了一张刻着‘救世主’三字的便利贴吗?

    【你还活着啊】脑海中突然响起懒散熟悉的声音:【也好】

    说罢,便熟悉的消失的无影无踪。

    戚月白先回复了老师:“我没事,抱歉,老师。”

    然后坐下,从桌洞里摸出手机,输入一串号码,发短信。

    「在吗」

    等等小茶野先祖接管他的身体之后竟然一直在替他上学吗?

    戚月白感动的想抱着先祖转两圈。

    不用担心被退学了,真好!

    ‘叩’‘叩’

    教室门被敲响,女老师奇怪的说了句:“请进。”

    穿着夸张大披风,条纹裤,高顶魔术帽,一只眼睛被扑克牌遮住的白发青年站在门口,笑着开口。

    “对不起,我迟到了。”

    “尼古莱同学。”女老师奇怪:“你不是已经被退学了吗。”

    果戈里笑容一僵:“啊?”

    “伪造档案性别,又无故消失没有解释,你的学籍早就没有了。”女老师皱着眉:“还有你这身衣服怎么回事,打工去了吗,是谁放你进来的?擅闯的话,可能要付法律责任哦。”

    果戈里试图眼神求救。

    戚月白果断把头扭到另一边,假装不认识他。

    最后果戈里被闻讯赶来的教职工人员叉出去了,上课继续。

    戚月白毫无心理负担的翻书,发现小茶野先祖读的竟然还挺认真,该有的笔记都有。

    但为什么没有记忆,这样他就不用读书,可以坐享其成了!

    终于挨到下课,他看了眼没回任何消息的手机,抿了抿唇,去找了毛利兰。

    “小茶野同学,有什么事吗?”毛利兰对他的态度很正常,就是普通朋友的程度。

    戚月白笑笑:“就是想问一下,毛利同学还记得一个月前,我们在特洛比乐园偶遇的事情吗?”

    “一个月?”毛利兰疑惑:“已经三个多月了吧。”

    戚月白摸摸后脑勺:“三个月吗,不好意思,我忘了,对了,工藤同学呢?”

    毛利兰一愣,随后垂眸:“新一他休学了,因为要帮忙破案。”

    戚月白拿不准她到底知不知道工藤新一变小的事情,不过得到工藤新一没有变回来,也算个情报。这么一聊天,也能看出这段日子小茶野先祖cos他cos的不错。

    他回到位置上开始翻手机。

    已经十二月二十号了啊,快入冬了。

    三个多月,酒组织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

    如果找过小茶野先祖,那他就有点好奇他和他舅是怎么相处了的。

    小茶野先祖没删过信箱,这给戚月白带来了相当不错的便利。

    第一条信息是他去户隐神社的第三天,贝尔摩德发来的,主要是问改革了太多人不服气怎么办的事情。

    小茶野先祖回:凉拌。

    贝尔摩德回了个:OK。

    两天后又发一条:很好用的刑罚,没人敢质疑我了。

    刑罚……物理凉拌吗?

    戚月白揉揉太阳穴,继续翻看。

    下一条是一周后,贝尔摩德发过来的任务。

    小茶野先祖一字未动的复制给琴酒,琴酒回了一个‘滚’。

    这个戚月白熟啊,意思是帮。下一个,嘻嘻。

    大多都是贝尔摩德给发的任务,被先祖转发给琴酒,后面贝尔摩德可能是嫌麻烦,估计是直接给琴酒了,再没发消息。

    其中比较特别的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大意是邀请小茶野先祖加入他。

    比较值得在意的是,对方用的措辞是先祖的本名。

    哦,干掉他给先祖腾位置的那个?

    先祖回:阅。

    然后对面再怎么发消息,说什么人类的卑劣,他那样的强者不该混迹在弱者堆里云云,他都已读回‘阅’。

    妙啊。

    戚月白憋笑退出,看五条悟和乙骨忧太发的信息。

    五条悟的信息只有一条,还是邀请他加入咒术高专,先祖:婉拒。

    乙骨忧太的就比较多了,不过都是些训练和生活的日常分享,看得出这个性子怯懦的少年在新的领域找到了自信,其中最多的是试图将他约出来见一面的话。

    先祖的回复统一是:我不是他。

    哦,乙骨知道他的身体被先祖取代的事情,不过看上去没告诉别人?

    大概把自己消失的空窗三个月信息整理了一下,戚月白推出手机,调到给妈妈发消息的那页。

    「在吗」是他发的。

    显示已读,但是对面没给出回复。

    已读不回,就代表那个手机不在妈妈手上……

    胡思乱想时,对面终于给了消息。

    「平安」

    戚月白闭上眼,长长松了口气。

    他知道那字不是他妈打的,但能发出来,就代表,妈妈情况还好。

    乙骨忧太突然发来消息。

    「可以见一面吗,月白」

    戚月白觉得有必要告诉他,于是回:「什么地方」

    对方的对话框上方显示输入中,删删减减许多次,最后发过来一条激动的:「你回来了吗,月白」

    「嗯,侥幸还活着」戚月白回:「发生了很多事,见面聊吧」

    第76章

    和乙骨忧太约好见面地点, 戚月白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的流浪商人——不是,他零元购和五条家主、禅院家主他们换的咒具因为没法一起带回来,所以被他存在银行了。

    想到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的两位大佬, 戚月白沉默片刻,戳戳小茶野先祖。

    “先祖, 你不好奇我去做什么了吗?”

    小茶野先祖的声音还是懒散平淡:【刚才梦见了】

    戚月白一愣:“那,他们有给我留什么遗言吗?”

    【太久了, 记不清】

    “之后发生了什么, 您还记得吗。”戚月白不死心, 他实在好奇。

    【我也死在那场战争中了】

    “啊……对不起。”戚月白低头忏悔:“我走的时候没来得及去看您一眼, 所以您有什么跨越千年的遗言吗。”

    【……】

    “先祖, 别走啊先祖,我好歹是您手把手教导了俩月的学生!”戚月白永远记得小茶野先祖从尸堆上爬起来放领域给他打掩护的英勇身姿:“我把那两位的遗物带回来了,放学带您老去追忆行不?”

    小茶野先祖不再回话, 一直到下节课的铃声打响,戚月白放弃挣认真听课时,他才浅浅回了一句。

    【两面宿傩失踪了,再出现就是肉//身寿命到达极限后, 为了生存自我封印为二十根手指,这是我今天的记忆】

    【昨天的,是两面宿傩击败了藤原家的势力,被供奉为神】

    两份,所以是亲历者的记忆被‘书’篡改了吗?

    戚月白视线扫过课本, 笔在指尖灵活转动, 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姿态。

    【前后】

    “嗯?”

    【两面宿傩把藤原家揍了一顿,被供奉为神后消失了,这是全部的历史】小茶野先祖声音难得有些波动:【我为什么会在几十年后苏醒, 成为咒灵的原因……】

    因为他的两位挚友在临死前诅咒了他。

    【算是后手吧,因为如果我们赢不了,我又出意外没有成为咒灵的话,你就回不到千年前了】

    【你一开始太弱了,连宿傩一根手指都比不上,五条担心你一个人死掉,禅院说如果可以,让我直接把宿傩处理掉,就不用把压力压在你一个孩子身上了,但我成为咒灵后缺失了很多记忆】

    刚刚才想起来。

    戚月白转笔的手一颤,笔尖的滚珠在纸上留下一道长长墨痕。

    “这样啊。”少年苦笑:“难怪您一开始对我没什么敌意。”

    和他猜测的差不多呢。

    真好。

    【我对两面宿傩之外的事物都没有敌意】小茶野先祖淡淡道:【他们的遗言是:再见。不过没什么好伤感的】

    因为已经完成了。虽然是他一个人跨越千年的迟到重逢。

    “小茶野同学,麻烦你来上来做一下这道题。”讲台上的老师注意这个不抬头的学生很久了,在他的课上还敢偷懒!

    叫了几声,那少年还是低垂着头不动发呆,他一气,一根粉笔头精准扔过去。

    戚月白下意识抬手接住袭击,和老师对视后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一激灵站起身,捏着粉笔上台。

    好在这节课是英语,靠吃老本成功蒙混过关。

    老师和颜悦色点点头:“回去吧,下次别这样了。”

    回座位坐下时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大脑半片空白。戚月白发誓,以后要是被采访:‘你打宿傩的时候紧张吗,什么时候最紧张’这个问题时,一定要‘请看VCR’。

    再不敢走神。

    等到放学,戚月白加快速度收拾书包,准备去银行取咒具。

    然后一抬头,桌前被围满了。

    “小茶野同学,放学想一起去吃松饼吗?”

    “小茶野,你刚才好酷!咻的一下接到粉笔头,然后你是打算扔回去的是吧!教教我啊!”

    “斋藤君,小茶野同学怎么可能做这么失礼的事情啊。”

    戚月白温和的笑着一一回答:“我也会做松饼,不过今天就算了吧,有机会可以做一些带给大家。”

    少年不好意思的弯弯眸子:“接住粉笔是巧合,而且也没有想扔回去,只是走神啦,很对不起木村老师,下次不会了。”

    “谢谢你的笔记,不过我自己记了。”

    “不打算参加社团,因为我想留时间考大学。”

    聊了一会,他看看时间,起身:“抱歉,今天家里约了维修师傅,下次再聊了。”

    走出教室时,听有男生说:“奇怪,之前总觉得不敢靠近小茶野,今天为什么突然变得很想和他交谈了。”

    因为小茶野先祖再好说话也是特级咒灵啊,人类趋利避害是天赋技能啊……

    一个女生回他:“小茶野同学刚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吧。”

    怎样,长的很有聊天欲望吗?

    求小茶野先祖出个‘让人不敢靠近气场’教程。

    斋藤反驳她:“刚转过来的时候明明是没有存在感的阴郁男。”

    哦,对了,被‘书’设定的原身,难怪生活的人机,合着真是啊……

    “欸,那不是身体不舒服吗?斋藤君好讨厌,嫉妒小茶野同学人气高就直说嘛。”

    一下变回校园番了还真有点不习惯……

    戚月白暗中摇摇头,加快脚步离开了走廊。

    帝丹高中和大部分当地高中一样,要求学生在进教学楼前换鞋,因此鞋柜是和书桌一样,学生在学校接触最多的设施。

    打开铁门,十几封粉色的情书塞在里面,刚要抽出一封查看,一眨眼,铁皮柜中便空荡的只剩一双鞋。

    戚月白扯扯嘴角,权当什么都没发生,面色如常的穿好鞋。

    他打出租车去了银行,取出存在里面的咒具,清点无误后,背着资产赶去和乙骨忧太约定好的波洛咖啡厅。

    不知道是不是咒术高专没有文化课的原因,乙骨忧太比他先到。

    少年变化不小,穿着白色制服,背后背着一把被布缠绕着的咒具,面上的怯懦消散许多,各方面成长肉眼可见。

    见到戚月白走过来,他体内的祁本里香凭空出现。

    巨大的白色咒灵站在少年身后,身躯微弯,将其保护在阴影中,咒力骇人,獠牙狰狞,浑身却散发着一股别样的温柔。

    “忧太,祁本小姐,下午好。”

    戚月白若无其事的在这对小情侣对面坐下,随后看祁本里香对乙骨忧太点点头。

    乙骨忧太原本有些戒备的姿态瞬间收起,他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喜:“真的是你,月白!”

    “不要这么激动啦,我……”

    戚月白眼疾手快按下乙骨忧太即将要抬起的手:“忧太,不用管他。”

    乙骨忧太茫然:“欸,可有杀意……”

    戚月白见拦住,松了口气,毕竟这小子一声令下,出击的可是后面的特级咒灵:“忧太,你再叫一声我的名字。”

    乙骨忧太不明所以的照做:“月白?”

    暗处那道杀意混杂着不悦的阴暗气息更重。

    “就是这个了。”戚月白验证完,没什么波澜的笑笑:“他今天可能有点不高兴,在闹脾气,我替他道歉。”

    估计在气他课堂上没有解围,一直暗戳戳盯着他等解释呢。

    戚月白都当背景无视了。

    他倒要看看这小子什么时候才忍不住,呵。

    乙骨忧太突然想起什么:“是上次那位吗?”

    里香因为电话那头的人一句:‘这是世界上最极致的爱’让他被迫偷听。不过说来奇怪,之前的里香只会在他受到伤害时暴走,几乎无法沟通,但那之后,里香就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可以正常交流了。

    他倾向于,自己的爱人是为了证明他们之间的爱才是世界上最极致的纯爱……

    不过,很可爱。

    戚月白点点头,也想起长野那茬,无奈:“对,别管他了。”他招来服务生,翻开菜单:“点餐吧。”

    两人各自点了饮品和甜点,面对面而坐,祁本里香缩小了身型,坐在乙骨忧太身旁。

    乙骨忧太实在受不了他说一句‘月白’,暗处的杀意就增长一分,他怕这样下去先冲出去的会是里香。

    “小茶野。”他改口:“你还好吗。”

    “我的经历比较复杂,不太方便说,还是聊聊你在咒术高专的生活吧,忧太。”戚月白若无其事的贴脸开大。

    “……”乙骨忧太默默牵住祁本里香的手,以防出意外:“我吗,就是训练……”

    “第一天就出任务了?”戚月白震惊咒术高专的周扒皮程度:“好可怕。”

    “嗯,但里香救了我。”乙骨忧太想起来那段经历还觉得后怕:“不过后来就很少了,更多的还是日常训练,五条老师给了我咒具,教我怎么把咒力灌输进去,同学也很好,会帮我练习。”

    戚月白边听边点头。

    乙骨忧太说的实在太符合他对咒术高专的第一印象锐评了——老师很少露面,全凭学生天赋和互练。

    “对了,小茶野,有件事我要和你说道歉。”聊着聊着,乙骨忧太突然开口。

    戚月白抿了口果汁,淡定:“你说的是我们隔壁桌那几个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的客人吗。”

    他抬眸看过去。

    一个假发买错型号,露出一截白发,用口罩遮住脸的少年,一个不知道从哪借了大猩猩吉祥物外皮套上,但因为肚子太鼓囊看起来有些奇怪的吉祥物扮演者,还有一个红唇大波浪的墨镜大衣男。

    就角落那个抱胸戴着眼镜,气质飒爽,一脸‘我和他们不是一起的’的姐姐还算正常。

    “咦,被认出来了,怎么做到的!”

    五条悟震惊回头,说实话,他伪装的很好,乍一看就是个身材高挑的高冷御姐,但咒力是咒术师的身份证,知道他真实模样的戚月白实在不好催眠自己。

    “看咒力认出来了。”戚月白放下玻璃杯:“五条先生,好久不见。”

    “确实是好久,要不是忧太露出破绽,我都不知道你被咒灵完全受肉的事情。”

    五条悟一把扯下头上的假发,露出一头略显毛躁的短发,和男性特征明显的帅脸,隔壁桌突然传来几道东西掉落的声音。走到戚月白旁边的空桌很自然坐下。

    他毫不客气的把乙骨忧太还没来得及吃的拿破仑蛋糕拖到自己面前,一叉子下去,解决掉一半。

    “月白,变化不小嘛,我记得上次见面,你还什么咒术常识都不懂呢。”

    “有一点奇遇。”戚月白笑笑,一身深藏功与名的高人风范,仿佛突飞猛进的实力完全不值一提:“忧太担心我约他见面是咒灵的把戏吗,但也用不着这么多人出动吧?”

    “其实是给他们放放风。”五条悟将正常要配咖啡送服的马卡龙眉头都不眨的塞进嘴里:“最近出了点意外,不敢让他们离开学校,都憋坏了。”

    戚月白往边上撇了眼,狗卷棘不知道哪弄来的女士校服,不敢摘假发,熊猫倒不怕,撕了大猩猩皮套,伸着毛茸茸的爪子朝他挥手。

    只是边上的客人见大猩猩吉祥物皮下是熊猫吉祥物的表情有些怪异,估计是在想他不热吗。

    什么面具之下是更美的面具啊……

    “意外?”

    “四天后,12月24日的黄昏之后,新宿和京都会发生百鬼夜行,要参加吗?”五条悟发出邀请:“本来想来看看有没有再请你加入高专的可能,现在看来你已经不需要学习了。”

    戚月白听到百鬼夜行几个字有点慎得慌。

    当初为了锻炼他,五条家主大半夜给他和科利亚连被窝一起扔街上了。

    睡眼惺忪醒来,便对上一张尖嘴猴脸时的无助仿佛历历在目。

    “那不是平安时代的特色吗,现在也有?”

    “人为的。”五条悟估计是终于觉得甜了,招呼狗卷棘把他之前点的果汁拿过来,抿了一口:“特级诅咒师夏油杰,曾咒杀了上百普通人,术式是咒灵操纵,为了制造一个没有普通人的世界单方面向咒术界发起的挑战。”

    戚月白懵了一瞬:“啊?”

    好远大的理想。

    但那么问题又来了,光靠咒术师种地纺织生产劳动结婚繁衍盖房子,人够吗。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五条悟放下杯子:“要参加吗。”

    “给钱吗?”戚月白下意识问。

    五条悟挑眉:“当然。”

    “但我不缺钱啊。”戚月白反应过来:“还是算了吧。”

    一旁的乙骨忧太插话:“咒具也可以,月……小茶野。”

    来之前,五条老师说,如果月白没问题,付出多少代价也要拉拢他。

    无论是一个完全受肉的特级咒灵,还是会被完全受肉的容器,放在外面都太危险了。

    这时,五条悟沉默了。

    戚月白安静把放在边上的背包打开,露出跟玩具似,咒具塞得满满当当的内里。

    乙骨忧太瞳孔地震,熊猫抱着狗卷棘摇晃:“完蛋了棘,我眼花了。”

    连看起来最稳重的眼镜女子都呛了口水。

    还是五条悟见多识广,他盯着其中几件似乎在古书上见过的咒具:“这是那个咒灵的遗产?”

    其实也有你祖宗的。

    戚月白没敢说,点点头。

    “亏大了。”五条悟叹气:“失去了一个不用教自己长成特级的学生,还有一个小型咒术家族的底蕴,那份遗产本来是你的学费啊。”

    早知道当时撒泼打滚也要让戚月白入学了。

    他怎么就那么尊重学生的个人意愿呢。

    不过五条悟也只是嘴上说说,因为他递过来一张照片。

    戚月白接过,发现是一把新罗琴。

    【这是五条送给我的】小茶野先祖突然开口:【四百年前,我从禅院的转世那里得到再次它,将其藏在户隐神社,结果被一个脑残发现了,设下陷阱,除掉了你的灵魂】

    “这是忧太带回来的,说是在户隐神社发现的,你让他代为保管,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去拿?”五条悟言语中诱导意味明显,像极了拐卖儿童的怪人。

    戚月白回神:“去了我还回得来吗?”

    “我们可是正经学校。”五条悟伸手把边上的乙骨忧太勾过来:“绝对不会干强迫咒术师人身自由这种事的。”

    乙骨忧太配合着露出一个怎么看都很勉强的笑容。

    ……可信度好低。

    但戚月白需要和咒术师打好关系。

    小茶野先祖口中的那个脑残,还有千年后两面宿傩的下落,他一个人无法完成。

    “那就明天去拿琴吧。”黑发少年点点头:“那个百鬼夜行我也报个名,不过我要求戴口罩……算了。”

    金牡丹强制爱,他压根没有隐藏身份的可能。

    不过有领域展开给的底气,也无需担忧太多了。

    五条悟竖起大拇指:“聪明的选择,那你要什么?”

    “我想请你们帮我查两个人。”戚月白说出自己知道的线索:“一个脑残……一个叫做羂索,拥有移植大脑到别人身体里的术式的千年老登,好像要干反社会反人类的大事,另一个叫两面宿傩。”

    看得出小茶野先祖对那个脑残很有意见。

    并且是那种人类对蟑螂的讨厌,纯膈应多些。

    “羂索我没听说过。”五条悟摸着下巴:“但两面宿傩已经去世千年了吧,他受肉复活了?”

    “不知道。”戚月白摇头。

    他只知道‘书’给他的救世任务里有干掉两面宿傩这一条,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行,我会查的。”五条悟应下:“不过,你明天还要上学吧,为什么不现在去?”

    “我有事。”戚月白言简意赅:“我下午两点放学,时间有的是,不急。”

    这样便谈妥了。

    双方都是意满离。

    特意等咒术高专的人走了,戚月白才起身和前台的女服务生结账,正准备离开,门口的风铃轻晃,一个系着围裙,手中拎着购物袋的金发青年进来:“小梓小姐,辛苦你一个人看店了,我买到……”

    他的话在看到戚月白的瞬间停顿片刻,随后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买到了蛋糕粉和黄油。”

    兄弟,你出场率好高……

    戚月白心里惦记着事,不想节外生枝,于是默契的和他擦肩而过,离开咖啡店。

    安室透压下心底惊涛骇浪。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为什么感觉蓝方威士忌很眼熟?

    真相在脑海的迷雾中若隐若现,仿佛触手可及,却怎么都记不起来。

    “小梓小姐,刚才坐在那里的客人,是一个人吗?”

    *

    戚月白慢慢走在街上,拎着从波洛咖啡厅打包的蛋糕,中途还拐弯花店买了束花,正哼着歌,一派闲适时,却被一只手猛的拽住,拖进旁边狭窄昏暗的小巷。

    背后装满了咒具的沉重背包、蛋糕被一把扯下扔到地上,后背被抵在冰冷粗糙的墙壁上。

    两只手重重拍在头的两侧,一个黑影带着逼人的压迫感和灼热的呼吸凑近压下。

    一个粗暴的吻落下,唇瓣被用力吸吮,狂风暴雨似的攻城掠池,毫无温柔旖旎可言,纯纯的掠夺和发泄,高耸的鼻尖压在鼻梁侧,硌得鼻骨生疼,肌肤相触,吐息滚烫而急促。

    周围阴凉的空气似乎都因此变得灼热粘稠,昏暗的光线与小巷外的人声鼎沸让这一切显得扭曲。

    戚月白不满咬了那蛮横无理的舌尖一下,结果疼痛更激发对面的凶性。

    咽喉被一只手掐住,力度逐渐收紧,又很克制的控在艰难吞咽的范畴,亲吻愈发激烈,血腥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开。

    热烈、疯狂、浓郁,似乎要将他捏碎了揉进身体里,暗沉的光线中,那双充斥着占有欲的眼眸亮的如捕食的野兽。

    显然,果戈里忍他很久了。

    戚月白想。

    好像玩脱了

    脑子里纠结两秒,他坦然放弃抵抗,将方才一直紧握在手中的鲜红玫瑰举起,花香与娇艳闯入视线,在对方短暂怔愣后,眸底带笑,选择纵容和享受新一轮的肆意妄为。

    也挺好的。

    第77章

    小巷两侧高墙斑驳, 狭窄天空被屋檐和条条电线切割成无数不规则的方块。

    气味不算难闻,就是淡淡的,在炽热情愫中夹杂着的, 若隐若现的青苔的霉味。

    心跳如擂鼓,有节奏的一下下砸在寂静的空气中, 化作潮水般汹涌的激情,咽喉处的手渐渐收紧, 喉结的滚动愈发艰难, 呼吸急促, 却怎么都赶不上急切的索取, 稀薄的氧气换来的是融化发闷的大脑。

    戚月白有种果戈里想掐死他的感觉, 哦,大概不是感觉。

    是事实。

    握花的手指微微蜷缩,摸索着被削掉尖刺的茎, 指腹的异物感意外清晰。

    偏生这时,青年忽的放过他,嘴唇贴在耳垂边,湿濡黏腻的低语, 似乎是极认真的询问。

    “可以掐死你吗,月白君?”

    戚月白终于有间隙能喘息,脑袋后靠在堆砌的并不平坦的石墙上,胸膛剧烈起伏,缓过来后, 意识到他说了什么, 被逗笑了。

    “趁我睡觉了再杀吧,醒的时候挺疼的。”

    知道问一句,还挺有礼貌的。

    “怕疼?”果戈里眨了下眼, 眼底的欲色尚未褪去。

    “正常人都怕疼,科利亚。”戚月白动动手腕,用玫瑰的花苞抵住他的胸口,轻轻向上挪动,他想象那是一条小鲨鱼,嗷呜一口将白发青年凸起滚动的喉结全部吞掉,沙哑着嗓子开口:“你刚才就弄的我疼死了。”

    果戈里愣愣盯着少年看,没有回话。

    春桃似的红晕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懒散将身体靠在墙边,眸中是藏不住的笑意和媚态,似乎有细碎的星光闪烁其中,原本整齐的发丝也沾染上几分炽热水汽,稍显凌乱。

    唇瓣上被咬破的伤痕已经痊愈,只剩湿润和微的红肿,脖颈也只带了些汗珠,瞧不见勒痕手印,心底便滋生一种虫儿蛀咬似的痛痒。

    他看到的应该是发青发紫的吻痕,而不是这幅似乎只是慢跑后的气喘。

    不是纵容,也不是游刃有余,是被他拽下潮湿温暖的地狱之后,挣扎中痛苦的失神。

    “怎么,不满意?”

    戚月白把花收回来,食指和中指揪下其中一瓣,白皙指尖在鲜红的花瓣映衬下格外显眼,他突然觉得这花店买的花肯定比果戈里摘的那些好吃,于是抬手点点自己的心脏。

    他抬眼,笑道:“麻醉做好,你把这个掏出来都行。”

    反正死不了。

    醒来还能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果戈里突然幽怨开口:“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的,月白君。”

    “那没辙。”戚月白也叹了口气,单手捧住他的脸:“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科利亚?”

    “……”

    不是。

    但刚认识时被外来的钉子刺入头骨,思绪混乱,拔掉那颗钉子后,又处于仅有他们是独特同盟关系的世界之中,产生了错觉。

    直到回到正常——果戈里才意识到,他所爱的是怎样一个人。

    他果断、毫不拖泥带水的撕开热恋中的朦胧,温柔而残忍的告诉他:你想要的,我给不了。

    因为他的世界很大,要做的事很多,生性温柔,会对任何人微笑。

    他只是他的其中之一,他拿他也没有办法。

    所以真正被囚笼关住无法逃离的雪鸮,到底是谁?

    果戈里闷闷抱住少年,埋在他的颈窝中:“不够,不够。我们回去好不好,月白君,我现在去找‘书’。”

    “婉拒了哈。”戚月白弯弯眸子,声音温柔:“现在收手还来得及,科利亚,真的。”

    内心则无语望天。

    他就知道,两人之间的矛盾绝不止现实的难以抉择。

    “所以,收吗?”

    点头的话,就打晕了带回家,问题就简单多了。

    地下那个训练室空的很。还做了软包和隔音,简直天选。

    然而果戈里只是歪了下脑袋,很认真的询问:“你喜欢看到我痛苦吗,月白君。”

    “我只是不希望你为我特意去放弃什么,我这人比较双标。”戚月白微笑看着他:“而且我早告诉过你,科利亚,一个人的精神支柱不该是单纯的爱情,构成人的东西宏大而复杂,至少我是这样,所以我不希望我们走到无可挽回的那步。”

    他不会退步,所以退步的只能是他。

    少年明明白白的将残酷的现实摆在面前,逼他做出妥协,并且除了接受,也没给他第二个选择。

    果戈里泄气,控诉:“可是我已经找陀思辞职了!月白君太狡猾了,太不公平了!”

    ……你看,又急。

    “这话说的。”戚月白揉揉他的狗头,柔软的白发从指缝溢出:“我又不是没提前示警。”

    非得找他问两人什么关系的时候,不是就推脱过了吗。

    说了回来再告诉他答案,这也告诉了。

    还闹什么。

    果戈里发现,好像还真是,每次戚月白试图让两人都冷静一点时,逼近和打破的人确实是他,但用甜蜜砒霜般的纵容来引导和推动事态发展的……

    青年眼睛一亮:“月白君,你也爱我吗?”

    “爱。”戚月白没什么好扭捏的:“不爱能让你这么亲,我又不是渣男。”

    他只是单纯认为恋爱是和婚姻一样,需要将一切的阴暗、极端和自私全盘揭露出来的认真关系。

    能接受就谈,不能接受,也晚了。

    又不是扇耳光,一个巴掌拍不响啊。

    果戈里见他这反应,满意又不满意,像心底堵了一口气,他爱他的温柔和包容,又恨他的有恃无恐和冷眼旁观,讨厌他的强大,哪怕这份实力是他一步步陪伴长成的——而且,那本就是他板上钉钉的计划!

    又无法割舍这份错综复杂的情感纽带,只能紧紧抱住,在爱与恨的漩涡中沉沦。

    最后气的一口咬住少年的侧颈,试图茹毛饮血。

    边咬边含糊:“不许治。”

    戚月白‘嘶’的痛呼一声:“太为难我了吧,科利亚。”

    他的反转术式是自动挡,不是手动挡!

    果戈里可不管,把人按在墙上啃,治好了就重新下嘴,无关调情与暧昧,纯粹是想折磨他,戚月白拳头硬了又硬,最终忍住没给他一下。

    行,是他学艺不精,行了吧!

    好在,救赎往往天降。

    一具尸体轰然坠地,在交织的电线上缓冲几下,‘啪嗒’落地,幸亏两人反应都快,互相揽着腰闪到一边。

    戚月白仰头感叹:“秀恩爱死得快原来是真的啊。”

    虽然死的不是他们吧……

    顺带,很地狱的感谢一下这位出场方式很地狱的大哥救了他,不然今天科利亚可能跟他没完。

    那尸体显然是生前经历过虐杀的,四肢扭曲成诡异的角度,衣衫破碎,胸膛处伤口深可见骨,非单纯追击伤的鲜血在地面缓缓蔓延。

    从楼顶撂下来的?

    很快,戚月白就发现不对劲,因为很大一个咒灵趴在墙上,阴暗扭曲的向下爬。

    “哇,科利亚,你真是选了个好地方。”

    他戳戳一脸不爽的果戈里:“能看见吗,那家伙和你长的超像。”

    果戈里:)

    异能者能感觉到咒灵,攻击也有效,但看,还真看不着。

    这种和戚月白似乎不是一个世界的感觉让被打断的他更不爽了。

    那个咒灵存货还挺多,戚月白发誓自己没有不尊重逝者的意思,但它一边爬,一边从嘴中吐出尸体,啪嗒啪嗒的掉一地,真的很像求生的仓鼠。

    将粮仓贡献而出,祈求猎食者的放过。

    但也不过是个一级咒灵。

    “领域展开——”

    戚月白超酷带弟,一手搂肩,一手结印。

    一团扭动的黑色污泥状物中有无数带叶的金色细藤伸出,像地狱中一双双索命的手,将体型庞大的咒灵拖入张开一半的门,并在它身边留下无数的花。

    他特意留了一半,等咒灵把巨大颊囊中的尸体吐干净再全部收入其中。

    【你的领域和我的不太一样啊,攻击手法倒如出一辙】小茶野先祖也懒得打打杀杀,遇到咒灵直接拖入领域,过段时间它们就会自行崩溃了:【是我教你的吗,时间太久,记不清了】

    戚月白手一抖,险些让已经丧失挣扎欲望的咒灵清醒。

    “先祖,您……在啊?”

    巨大的羞耻感蹭蹭上头,突然想起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的戚月白脸红的厉害。

    浪习惯了,忘了坐在榻榻米上淡定喝茶的长辈上身了。

    【我平日待在领域和梦境中,并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小茶野先祖说:【不过现在知道了】

    他一直有窥见他人情绪和想法的能力,尤其是与他一体双魂的戚月白的,几乎能达成读心术。

    戚月白突然有点想把果戈里的脑袋撞在墙上,以死谢罪。

    “月白君?”果戈里看着突然羞愤欲死的戚月白:“怎么了。”

    本着不能让自己一个人社死的心,戚月白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科利亚,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秘密吗,我告诉你。”

    这几个月,两人聊天聊地,果戈里和他讲将雪后的白桦林,被猎枪打死的黑熊,他说公园的秋千和砖缝中的野草,却都没把真正称得上隐秘的东西告诉彼此,但戚月白是不感兴趣,果戈里纯是没问到。

    “其实我是受肉重生,体内还有个特级咒灵。”

    果戈里淡定:“嗯,我知道。”

    戚月白:?

    他不是只从‘书’那看到户隐神社之后的内容吗?

    “我把月白君从和韵医美救出来后回了一趟现行的时间线。”果戈里说着令人嫉妒的天道宠儿的话:“所以知道月白君的意识在过去时,你的身体里还有个东西啊,不仅是我,陀思也猜到了。”

    ……没话讲。

    戚月白抬胳膊掐他脖子:“知道你还咬我!”

    他是独立行走的日子过太久一时得意忘形了,这小子呢!

    是压根不在乎。

    果戈里无辜:“对不起,月白君如果介意的话,我以后就不这么做啦。”

    戚月白的泄愤戛然而止:“……你还挺柏拉图。”

    “我爱的是月白君,又不是这具身体。”果戈里坦然。

    无关外貌,无关金钱,无关肉///体,只是灵魂的吸引和缠绵,这样的极致纯粹的爱,他为之着迷。

    虽然月白君的一切都让他好奇,并像攻略游戏的卡牌一般急切的想要收集,想要更多,但已经和戚月白相处好几个月的果戈里深知他在某方面害羞内敛的性格。

    触及底线,不见好就收,很可能会被反感到一无所有。

    知道自己看脸,并且真的看脸的戚月白:“……换个话题吧。”

    聊这个对他良心不好。

    但为什么感觉怪怪的,总觉得后半段还有话没说完……

    还没想明白,戚月白突然敏锐察觉到有带有大量咒力的物体快速靠近。

    咒术师吗?

    他一手将果戈里护在身后,抬头看从楼顶直直下跳,灵巧在墙边卸力落地的青年。

    一身飘逸的袈裟,黑熊精应该喜欢,扎了个丸子头,但头发比他长,到腰了,一缕奇怪的刘海垂在额前,还有耳钉欸。

    那个一级咒灵,是他的猎物吗?

    戚月白能感觉到这个青年身上强大的咒力,称得上特级。

    那么已知咒术界有五名特级,四男一女,男的包括他在内认识三,所以面前这位……是那个姐姐!

    一定是这样的!

    戚月白满怀希望的开口:“你不是男的吧。”

    夏油杰:“……”

    “对不起我没有骂你的意思,朋友。”戚月白双手合十:“但我想你肯定不是那个四天后要发动百鬼夜行的特级诅咒师夏油杰,而是咒术界还没有统计过的野生大佬,隐士高人,对不对。”

    夏油杰冷冷开口:“让你失望了,我就是那个诅咒师夏油杰。”

    戚月白有点死了:“你这时候不应该在给手下开动员大会、提前开香槟庆祝或者和想阻止你的主角团斗智斗勇,然后提前被打败或者小胜后说一句: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吗,到处乱逛什么。”

    有没有看过反派守则啊!

    夏油杰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你是咒灵吧。”

    为什么思维和语言能力比人类还跳脱?

    他是追着一个一级咒灵来的,结果没想到能见到新的特级。

    如果降服,那他的计划将更上一层楼!

    “骂的真脏。”因为换回受肉的身体,导致在使用完领域后无法完美掌控咒力,小茶野先祖属于咒灵的那部分力量泄露过多的戚月白木着脸:“我是伪人可以吗,你就当没见过我。”

    他不是很想提前见到百鬼夜行,咒灵真的,太丑了。

    显然,不行。

    戚月白向后跳,躲开从地面张开血盆大口的蠕虫似的咒灵:“兄弟,我真是人类,有话好好说呢。”

    夏油杰不想说话,两手操作,见暂时处理不了他,便放出一个咒灵去攻击似乎看不见咒灵的那名白发青年。

    戚月白看见,也不着急。

    果戈里异能的高机动性可是五条家主等都夸过的,他或许没有过高的攻击性,但想抓住他也是痴心妄想。

    开玩笑,那可是风一样的男人的进阶版,疯子一样的风。

    果然,果戈里在即将被咒灵触碰的瞬间消失了,接着出现的,是开在夏油杰头顶的空间异能,似乎是从附近垃圾角拽过来的七八个大垃圾袋从天而降。

    “异能者?”

    夏油杰躲过,但袋子底部都被人割了道口子,落地的瞬间,里面装的垃圾也倾泻而出。

    厨余垃圾的味道瞬间在狭窄的巷子里蔓延开。

    戚月白扯扯嘴角:“有没有可能,科利亚,我们也在这里头。”

    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二。

    出现在他身边的果戈里回他个无辜的眼神。

    看得出夏油杰是个体面人,想找个地方落脚再打,但还没站住,果戈里就往他脚底下扔个烂苹果、烂白菜,然后从披风里抽出爪子向戚月白展示自己是戴了手套的。

    洗洗还能要。

    “……挺好。”

    对付高手,戚月白确实需要人打掩护。

    “术式反转。”

    “领域展开——【寝惚堕物疾】”

    他的术式就像那个乌泱泱一片的逃票人群里的小孩,售票员忙着拦大人时,往往会忽略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孩子。

    组合技——糖里有毒!

    在果戈里乱七八糟的垃圾攻击下,一条金藤迅速蔓缠住夏油杰的脚踝。

    歌声顺着牡丹藤释放。

    术式反转是给予精神安抚的能力,夏油杰感觉一阵久违的灵魂舒畅,像初夏赤脚踩在冰凉的海水中,随后向后仰倒躺到微烫的沙子上欢笑,等反应过来,歌声的攻击已突破灵魂,他愣愣站在原地,眼神逐渐清澈。

    “你说你惹我干啥。”戚月白瞄了眼几瞬便要将小巷占满的咒灵。

    这就是能人工搞百鬼夜行的实力吗,真打起来不用别的,光淹都能把他俩淹死。

    但在术式情报不被提前泄露还1v1的情况下,他才是无赖。

    而且理论上来说——只要周围没人,歌声这种AOE伤害能算他无敌。

    “不过现在咋办。”戚月白抓抓头发,他面对人类没什么办法,尤其是面前这位,把特级咒术师变成大傻子是很累的,而且对方也没惹到他的底线:“打电话给五条先生吧。”

    “悟?”夏油杰突然开口。

    戚月白摸不准他中了什么奖,但目前看来,和果戈里不是一个。

    万幸。

    “对,你认识他?”

    “以前我们是好朋友。”夏油杰一个响指过后,满巷咒灵消失不见:“你的术式很有趣。”

    “当然。”那可是两面宿傩用了都说好的。

    “我相信你是咒术师了。”夏油杰闭了闭眼,像熬了好几个大夜之后,连发丝都失去了色泽,他身体晃了晃,靠着墙壁坐在地上,伸手捂住额头:“我只是……觉得自己很蠢,蠢死了。”

    怎么连自己都骂。

    戚月白撇了眼他脚边干掉的大葱,寻思这哥们还挺不讲究。

    他悄摸摸和旁边的果戈里说:“我猜等一下就是反派的自我介绍环节。”

    然而并没有,夏油杰说完这句话就不说了,后脑靠在墙上,闭目养神似的。

    “科利亚!”

    话音未落,果戈里用空间异能伸过去的手已经夺走那把不知从何处摸出来的匕首。

    “你要自杀?”戚月白惊愕。

    不能啊。

    目前出现过的症状都挺无害的,咋还突然叫人自我了断了?

    就算要死,那怎么着也得找好朋友看中的楼盘帮忙降个价啊。

    “我不会自杀的,我一死,数千只咒灵就会释放,会给咒术界带来极大的毁灭。”小巷太暗,看不清夏油杰睁没睁开眼,反正话无害了很多:“只是试探你们会不会阻止我。”

    戚月白:?

    “你可以直接释放术式的吧,怕波及别人吧,赢了也不下死手,想给所有人一个机会吗。”夏油杰嗤笑一声:“明明有强大的实力,却被这种无聊的正义束缚住,以为会被痛哭流涕的感谢吗,真是虚伪又恶心的善良,蠢货。”

    戚月白茫然看向果戈里:“他是不是在骂我?”

    都弹舌了,那在这边属于骂得挺脏了。

    果戈里目光不善的点点头:“我可以帮你杀掉他,月白君。”

    “不,没事,这种程度的骂人简直和撒娇一样,他真的我哭死,他甚至不舍得骂我一句圣父死白莲。”戚月白扯扯嘴角:“有点想好为人师,怎么办。”

    好一个心地善良,素质也善良……

    第78章

    骂人是个技术活, 且文化差异因素很大。

    因为搞抽象但别人听不懂这事戚月白已经老实过很多次了。

    比如现在。

    夏油杰似乎很不满自己的刻薄攻击被说成撒娇,皱着眉问。

    “圣父、枯萎的白莲是什么意思?”

    “大概就是拿着身份证买张机票去双流国际机场,然后坐3路公交车去乐山脚下, 让大佛起来我去坐的意思吧。”

    夏油杰茫然,连边上的果戈里眼底都闪烁着睿智的迷茫。

    看吧。

    戚月白头疼, 很难和这两位一个本地老外,一个国际友人讲清楚这个种伦理占便宜+暗含神鬼佛忌讳诅咒+比喻非人物品+阴阳怪气的精妙性。因为骂人的本质是让对方跳脚, 而不是自嗨。

    据他所知, 各国的痛点截然不同。

    例如美国人三要素:宗教民族、肤色和童年阴影。

    遇到白人说他黑人, 遇到黑人说果然是黑人。

    再简单一点:耶稣是被你们国家数量最多的人群链酮癖挂上十字架的, 因为他喜欢黑人。

    包破防的。

    虽然没有实践过, 也不知真假,但听起来杀伤力确实不低。

    所以他决定入乡随俗。

    “总之是你骂的太轻了,至于应该是什么程度……”

    黑发少年撇了夏油杰一眼:“嘁, 连这都不懂,做什么都不行吧,夏油。”

    ‘ze’的语气词+否定个人能力+不说敬语。

    但用来和‘死白莲’类比好像重了点?

    思考着要不要换个轻点的,余光一瞥, 夏油杰瞳孔地震,刚抬起一点头颅瞬间低下,如果说刚中术式是熬夜,现在就是猝死边缘,别说高光, 连求生的意志都快没了。

    他看起来已经碎了。

    戚月白慌了:“等等哥, 我开玩笑的,只是给你做个示范!”

    他就跺了下脚,不要整这被踩了甲沟炎一样的死出啊!

    夏油杰脱力靠在那, 呼吸缓慢而沉重,不像吐二氧化碳,倒像在吐体内残存的生机,肩膀垮下,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抖,突然露出个苦涩的笑容:“你说的对,我做什么都不行。”

    戚月白试图理解他绝望的点。

    “你说那个想创造一个没有普通人的世界的宏伟理想吗,但那东西本来就不可能实现吧?”

    等等,他好像陷入了一个误区。

    因为觉得这种嚷嚷着希望世界毁灭的愿望太普遍没什么新意,所以下意识把别人认真追求一生的东西当成玩笑?

    加上中了他的术式……虽然不知道具体功效,但这位好像是大彻大悟,世界观重组了。

    果然,夏油杰反问:“为什么不行?”

    “你的术式。”他抬手点在自己太阳穴上,定定看着戚月白:“清晰知道大脑被外界干扰,但冲击旧观念的新的思想的来源又是自身,连反驳和清醒的余地都没有,只能在无限否定中自我毁灭,直至精神崩溃。”

    戚月白下意识看了眼体验过的果戈里,结果他默默点头,表示确实是这样。

    ……原来那么恶毒吗,他还以为只是单纯放大极端泯灭人格呢?

    但这个手势真的很像鸡哔……

    “那,对不起?”戚月白没什么诚意的用问句道歉,然后看着似乎被这句道歉又搞沉默了的夏油杰,抬手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你继续讲。”

    不知为何夏油杰看起来更难过了。

    果戈里默默趴在戚月白耳边:“月白君,你说话的语气好轻蔑。”

    甚至面带微笑,如同被指责的不是自己一样。

    戚月白:?

    他试图辩解:“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发自内心的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不是,意思是……算了,我是人渣。”

    怎么说呢,就像游戏末班车破坏了别人的第五次晋级赛,然后看那人崩溃绝望,内心:我真该死啊,内心更深处:我这把真帅啊,嘻嘻。

    术式是他放的,中术者诉说自己的痛苦和赛后VIP结算环节有什么区别。

    “月白君,你还真是……”果戈里从来不忍自己的幸灾乐祸,‘噗’的笑出声:“感觉什么东西都撼动不了你的冷静一样。”

    当然——除了他。

    他迟早会让月白君露出更多表情。

    戚月白捂他嘴:“不,其实我还是挺没见过世面的。”

    只是适应的比较快,和能装。但这种丢人的秘密就不必说出来了。

    然后看向夏油杰:“抱歉,我们不说话了,您继续。”

    按理来说他应该离开打电话给五条悟说明一下这场偶遇,然后脱身,但戚月白那点作业搁课上就写完了,回去也是复习预习,没啥事,再说,谁能拒绝埋头苦学前的吃瓜前摇呢。

    夏油杰沉默,在对方真诚无辜的目光下,他的伤感显得格格不入。

    但那个术式——不知道是什么,只能感觉到莫名烦躁,想咒骂看见的一切。

    砌出冰冷凹凸不平的石墙的工人,允许杂乱电线和管道存在的政府,把原本还能看的小巷弄的一团糟的异能者,将他变成这样,还一脸没有赶尽杀绝打算,连念头不曾生出的黑发少年。

    这份不悦,一直延伸到自身。

    那个炎热夏季无能为力的自己、疲惫的自己,在村庄杀死一百多名普通人愤怒的自己。

    这一切,到底和他有什么关系。

    如果他不是咒术师。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为什么一定要是他。

    但这份发泄渠道,全被没有破防的戚月白毁掉了,夏油杰很想和他打一架,但又实在没有起身的力气。

    他用力闭上眼,选择眼不见为净:“你是特级咒术师吧。”

    “没有证。”戚月白知道咒术师有证件,他之前也想要,但五条悟不肯给:“但应该算。”

    “特级拥有毁灭国家的能力。”

    “小。”戚月白终究没忍住。

    这话说的,一看就是不知道新疆不包邮什么概念。

    夏油杰无师自通的无视他,自顾自开口:“如果你全力释放咒术,就可以让成千上万的人做什么都提不起力气来,随意屠杀他们。”

    戚月白眨眨眼:“东京都市圈的常住人口有三千多万,杀三千万头羊都需要好几年吧?”

    而且杀那么多羊吃不完吧?

    他顺带再次给果戈里手动闭麦,因为他笑太大声有点影响演说家主讲了。

    不礼貌。

    夏油杰额头冒出一个十字,声音压制着平静:“还有悟,他也做得到。”

    戚月白思考了一下。

    他对五条悟其实不太了解,但五条家主的术式‘无下限’‘六眼’和‘苍’什么的是挺无敌的。

    “我觉得未必,自然万物平衡,不存在绝对无敌的事物,世界很大很大的。”少年真诚建议:“你还能办签证吗,不如先去印度或者摩纳哥看看人头,然后再想想全世界七十亿头羊杀起来能不能累死你。”

    “我不止一个人,我还有家人!”

    “过三位数了吗?”

    夏油杰沉默了。

    “七十亿除以100,你们每个人还得杀七千万呢。”

    杀不完,根本杀不完。

    夏油杰试图狡辩:“我只管我的国家。”

    “你家也有一亿人啊。”戚月白把袖子往上拽了一截,再堵果戈里的嘴,因为他老舔他手心:“而且照你说的,五条先生是站在你对立面的吧,你打算怎么搞掉他?”

    还有一句话他没敢说。

    但夏油杰读懂了,那就是:你都栽到我手上了,还想什么宏大理想呢。

    “……”

    他彻底自闭了。

    是的,记忆都在,曾经的崩溃和决定沿着那个目标一意孤行、不在乎任何人的理解和感激的决心也没有消失。

    可一旦升起,心底就会冒出更权威的声音——和我有什么关系?

    或许,这真的是无聊至极的大义吧。

    戚月白睁大眼睛看向果戈里:“我没骂他!”

    “但攻击性很强啊,月白君。”果戈里沉闷的声音从他袖口布料下传来:“我不笑了,别捂了。”

    张嘴就是布,体感差评。

    戚月白瞟他一眼,收回手,不识好人心,他举着胳膊还怪累呢。

    “哪里强了,我一直是这么说话的。”

    提供解决方案并反问+上升高度,这么怼人可比吵架实用多了。

    而且他还没深化高度呢!后续社会生产和人类种族存续问题都没提出呢!

    “是,是。”果戈里摸摸少年脑袋:“月白君最棒了。”

    戚月白没好气拍掉:“摸头长不高,不许摸我。”

    前不久被揉了脑袋的果戈里:“……”

    他说为什么那时候月白君表情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戚月白无视:“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好像该打电话让五条先生来善后了。”

    他按下早就准备好的拨打键。

    “五条先生,那个特级诅咒师夏油杰在我这……好快。”

    戚月白沉默的看着出现在他面前的五条悟:“你这样给我一种我不是在打电话,而是在召唤宝可梦的感觉。”

    可恶,他也想要瞬移!

    为了宽慰自己,他唰的一下看向果戈里:“科利亚,咱俩好的和一个人一样,对不对。”

    果戈里不明所以的点点头:“嗯。”

    戚月白舒服了。

    “可以先给我解释一下情况吗?”五条悟看看失去颜色的夏油杰,又看看戚月白:“我的六眼好像有点瞎了。”

    他为什么看不懂咒力轨迹了。

    「什么都想做,但什么都不想做,混乱到难以言喻的精神状态」是什么术式?

    “大概是睡了三个小时后蓬头垢面的起来赶早八,看全世界都不顺眼吧。”戚月白分析:“他这症状挺像的,正常版的睡一觉可解,他这样的……多睡会吧。”

    五条悟:“……”

    他的大脑可能也坏了,为什么听解释也听不懂。

    这就是同时拥有异能和术式,莫名其妙就拥有特级实力的天选之子吗?

    “是的。”戚月白点头:“我没偷偷卷,我这么强完全是天赋,不过天选之子,五条先生竟然这么评价我吗?”

    什么被锤成糯米糍啊,他的人生履历里就没这段。

    被提前捂住嘴的果戈里:“……”

    他什么都没打算说的,月白君信吗?

    “偷听我自言自语的活动到此为止。”五条悟叹了口气,重新看向夏油杰的方向:“所以你对他……杰,你在干什么!”

    只见夏油杰召唤出一只一人合抱粗细的蛇形咒灵,然后掰开他的嘴,试图把脑袋塞进去。

    戚月白没收住状态:“科利亚,你知道路易十六吗?”

    果戈里点点头:“知道,怎么了?”

    戚月白满意指向夏油杰:“看,路易十六的cos。”

    小巷陷入集体沉默。

    戚月白默默收回手:“科利亚,我以为你会笑两声给我捧场。”

    果戈里:“……哈哈哈。”

    “谢谢你还多了一声。”戚月白把爪子收到袖子里,不说话了。

    五条悟把咒灵掀到一边,顺手轰掉,抓着夏油杰的肩膀,像摇晃奶茶一样上下左右摇他:“你振作一点,杰!”

    夏油杰百死之中把五条悟背摔在地上,咬牙:“住手!我很好!”

    五条悟眨眨眼,笑了:“这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吗。”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又瘫坐回去:“但是回不去了。”

    “人生的容错率其实很高的。”戚月白举手,让自己这次看起来礼貌一点:“没死就是成功。”

    夏油杰苦笑:“我咒杀了112名普通人。”

    五条悟从地上坐起来,面上的轻佻笑容挂着,却看不出多少真意。

    戚月白问:“他们干坏事了吗?”

    夏油杰垂眸:“他们虐待了两名幼年咒术师,将她们当怪物。”

    “那就对了。”戚月白摸摸下巴:“其实我也搞疯了不少人,多少不记得了,因为我有意模糊自己的记忆,总之我的生存法则是——问心无愧,自己心里好受就行,其他的再议。”

    成长的路上总得失去点什么。

    但只要在回望见到那个面目全非的自己时,拥有一个‘我是被逼的’这样的借口,就会完美很多。

    “我杀了我的父母。”

    “……他们虐待你吗?”

    “不,对我很好。”夏油杰指尖蜷缩,抓住衣角:“但我为了明志,除掉自己的退路,亲手杀了他们。”

    “那么说又说回来。”戚月白后退一步,拉住果戈里的手:“我作业还没写完,再见。”

    他不和没妈妈的小孩玩。

    嗯……针对性强,没有波及其他人。

    五条悟一股脑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要揽戚月白肩膀的手被拦住。

    “这样就行了。”戚月白笑笑:“你要说什么,五条先生?”

    “其实他的父母被救回来了,杰消失的时候,我去他家找他,刚好看见他离开,就带回去给硝子治好了。”五条悟没有勉强,悄咪咪开口:“不过这个不能让咒监会知道,在确定杰真的‘改邪归正’之前,也别告诉他。”

    戚月白动作一顿:“他的父母原谅他了吗?”

    “当时很自责。”五条悟回忆:“我比较忙,后来就没怎么关注过他们了。”

    戚月白稍微放下一点成见:“那还好,所以还有我什么事吗?”

    五条悟指指陷入自己世界的夏油杰:“我想知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戚月白心虚:“就是……要长高,就要把骨头全部打碎嘛。”

    谁让他说的那么吓人,什么一旦死了,体内的上千只咒灵就会被释放出来,给咒术界造成极大毁灭,所以一个注定不能死还抱有危险想法的人,当然要尝试一下话疗啦。

    结果好像用力过猛打成粉末了。

    但他,好像也没说什么啊。

    果戈里见状,很精辟的简单复述了一下。

    五条悟听完扯扯嘴角:“好恶毒。”

    戚月白睁大眼:“科利亚,他骂我!”

    果戈里立刻换了一副嘴脸:“月白君说的全是实话,是他自己承受能力不行吧。”

    “可以了。”戚月白捂脸:“好像仗势欺人的恶毒男配,科利亚。”

    把本来就没理的他弄的更没理了。

    五条悟欲言又止,最后放弃了:“多谢了,月白,我记得你还有急事,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戚月白看了眼果戈里,果断:“我现在闲得很。”

    可不敢再独处喽。

    果戈里幽怨:“我又不会做什么。”

    既然月白君介意,不愿意,他就不动他嘛。

    “不对,有陷阱。”戚月白又拉着他回去:“我相信人类对规则的规避能力。”

    这是一个底线很灵活的人的直觉。

    果戈里失望的叹了口气。

    五条悟倒是挺高兴的,毕竟扭转了夏油杰看法的人留下,肯在他还没完全搞懂情况前帮忙是件好事。

    几人浩浩荡荡回到巷子里,把夏油杰围住。

    让戚月白惊讶的是果戈里竟然会亚洲蹲。

    果戈里投来疑惑的目光:“月白君,怎么了?”

    戚月白收回视线:“因为喜欢看你。”

    果戈里:!

    一个小插曲很快过去,重点在夏油杰身上。

    五条悟率先发动攻击:“杰,你现在想干什么?”

    夏油杰有气无力:“杀了我吧,悟。”

    “你不能这么问,太抽象了。”戚月白按住他:“夏油先生,你还想发动百鬼夜行吗?”

    “不了。”

    “第二个问题,你还想杀羊吗?”

    五条悟不理解这个梗:“哪有羊。”

    “问题不是羊。”戚月白用手圈成话筒,递到夏油杰嘴边:“杀牛也行,马也行,虫子都可以,总之还杀吗。”

    夏油杰:“……不杀猴子了。”

    恐怕就算摆脱这个状态,他也不想了。

    “完美解决。”戚月白抓抓头发:“但和猴子有什么关系。”

    五条悟捅好友刀:“他之前认为普通人是没进化完成的猴子。”

    “哇。”戚月白震惊:“为什么不是豌豆,因为没读高中吗?嗯……算了别理我,今天有点放飞自我。”

    果戈里默默记下,决定回去再问。

    五条悟想问,但被夏油杰拦住,他认为自己已经受不住任何一点攻击了。

    戚月白轻咳一声,调整好状态:“那么再下一个问题,夏油先生,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五条悟抢答:“和我回高专。”

    “回不去了。”夏油杰还是这句话。

    戚月白用胳膊肘捅咕了下果戈里:“咱俩暂避一下。”

    果戈里会意,带着少年消失在原地。

    五条悟撇了眼,依稀听到什么:“原来不用公主抱也能一起传送?”之类的话,他很快抛之脑后,看向夏油杰。

    “杰,你还有两个女儿吧。”

    大概半小时后,他打电话把戚月白叫了回来。

    虽然不知为何少年有些精神萎靡,但显然现在的五条悟并不在乎那个。

    他起身:“我们走吧,月白。”

    戚月白:?

    他不可思议:“你把我叫回来就为了让我走?”

    说实话,你小子是不是看过那个把人叫出来然后告诉他:有人要对你不利,快走的电视剧。

    “还想请你劝劝杰……和我回高专吧。”一向张扬自信的五条悟面上竟流露出苦涩的情绪:“他这样,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戚月白觉得这是对他术式的歧视:“中了我的术式只要想开就完全不影响生活,之前还有一位录了像自己回味呢。”

    五条悟:“……不是这个意思。”

    作为一个同样被反复邀请进咒术高专的人,戚月白觉得有维护他人入学自由的义务。

    “夏油先生,你现在有工作吗?”

    “有,盘星教的教主。”

    “主要从事业务是?”

    “祓除咒灵,让猴子捐款,除掉没用的猴子。”看戚月白面色,夏油杰补充:“来找我的猴子,都不怎么干净。”

    或者说能接触到他这个渠道的猴子,钱的来源并不干净。

    戚月白舒坦了不少,开始像向贝尔摩德传输资本家言论一样给出建议。

    “既然主要矛盾点在于咒术师太少,工作太累,你可以搞个民办咒术高专,啊,不,咒术大学啊,夏油先生如果很有钱的话,应该能拿到办学资质吧,从补课班做起也行,总之先定个小目标,一年挤垮东京咒高,两年干掉京都咒高。”

    五条悟:?

    他不满意了:“凭什么不是一年干掉京都?”

    “行行行。”戚月白安慰他:“两年干掉你们东京。”

    五条悟:“……”

    果戈里在一旁,时刻准备戚月白把人气得失去理智后带他逃跑。

    戚月白边给逐渐支棱起来的夏油杰讲构想,边想。

    说起来,贝尔摩德是不是答应过他,如果建议有效,就可以和他共度一晚来着?

    ‘书’给的时间太匆忙,他现在又联系不上妈妈,还有不少疑问呢。

    当时琴酒给他的说法可是:贝尔摩德发现了中国商人,把她介绍给组织。

    就算那只是琴酒的托词,那贝尔摩德能当这个拖,还守口如瓶的,多少也知道点什么吧。

    第79章

    为了干掉东京咒术高专——

    “说什么呢。”五条悟严重抗议:“我教书育人十年, 不可能被轻易干掉!”

    戚月白想想狗卷棘和熊猫,觉得这事的真实性有待考量。

    五条悟为自己的学生举大旗:“你是特级吧,月白, 他们还没成长起来……”

    “我们同岁。”戚月白觍着个大脸装嫩:“狗卷君十六岁吧,我也是。”

    “哈?”这是五条悟和夏油杰共同的反应。

    五条悟还多了一句:“竟然哄骗未成年恋爱!”——是对果戈里说的。

    果戈里很坦然的点点头, 一脸‘对啊然后呢’的淡定。

    戚月白沉默了,倒不是别的, 而是果戈里给他一种, 他就算三岁似乎也不影响什么的独特人渣感。

    有点丢人, 所以他决定随便撤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你为什么会知道?”

    “忧太告诉我的。”五条悟摸摸下巴:“不过月白你平时给我的感觉太成熟, 我都没往那方面想。”

    “……其实我的年龄和我的道德观念一样灵活, 别问了。”实际年龄快二十三的戚月白捂脸:“我们不是要去盘星教实地考察吗,还去不去了。”

    他问过的,果戈里刚满二十, 真要算起来,到底是谁在老牛吃嫩草……

    听到还能不去,果戈里眼睛刷一下亮了。

    但很可惜,已经上过一次当的戚月白绝不如他愿。

    这家伙是不对他做什么, 但有时候语言和视觉的骚扰更让人绝望。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有空就色……

    “……”

    在先祖来之前,他一句话都不会说的!

    五条悟连忙开口:“去,当然去。”

    盘星教离得不算远, 几人直接选择走路前往。

    “来, 月白,你的。”

    五条悟抓着三个脆皮甜筒,给夏油杰一个, 给戚月白一个,然后自己低头咬着冰淇淋部分,双手一摊。

    “没有那位不知道叫什么的朋友的!”

    “……他是尼古莱,你们第一次见面吧,五条先生。”戚月白扭头,发现果戈里不知道跑哪去了。

    很熟悉,仿佛下一秒白发青年就会捧着一大束玫瑰花出现了。

    “是啊,但不知为什么很不顺眼呢。”别说,那冰淇淋还挺坚强,被这么咬着也没用断掉的迹象。五条悟拿住甜筒,舔净唇边融化的奶浆:“大概是咒术师和异能者的排斥吧。”

    “还有这种说法……谢谢,科利亚。”戚月白接过又一冰淇淋,发现他几乎是同一时间,去了另一家甜品店买了两个。

    并很不悦的盯着少年已经握在右手的那只。

    某种意义上,两个人都很默契的没有给对方买。

    但作为重叠点的戚月白不是很好。

    等一下走在街上,只有他一个人吃两只冰淇淋,会显得很馋欸。

    这俩人约好了要孤立他吗?

    但夏油杰误解了他的沉默,他看看满不在乎的五条悟和试图把五条悟送的那只冰淇淋抢走的果戈里,转身掏钱去买了三个回来,塞给两人各一个,自己留一个。

    现在所有人都有两只冰淇淋了。

    “感谢,夏油先生。”戚月白松了口气,尽管十二月份四个男人一人吃两个冰淇淋很奇怪,但总比他自己当显眼包强,因为他真的很想吃两个。

    降降火。

    五条悟看起来对新的分配方案也很满意,尽管他三下五除二解决掉自己的之后,又熟练抢走夏油杰的一个。

    “之前上学的时候这混蛋也是这样。”

    夏油杰习以为常,拿着一半都没吃掉的冰淇淋,动作和举动都有些生疏违和。

    似乎是装扮问题,青年长发袈裟,双耳的黑色耳廓像极了壁画中的佛耳,五官也带着淡淡的成人倦怠,笑起来有种命很苦的感觉,说出口的话却没有:“买四个,他自己要吃两个,装模作样让别人帮忙拿。”

    “四个?”戚月白眨眨眼。

    夏油杰无视“杰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的背景音:“我们同期还有一个女生硝子,因为拥有罕见的反转术式,不被允许离开高专,说得好听,其实只是变相的绑架和囚禁而已。”

    “反转术式很罕见吗?”戚月白震惊。

    他还以为是和修仙体系里的‘清洁咒’‘止血咒’一样可以学习呢。

    “当然。”夏油杰奇怪他为什么这么想。

    五条悟接话:“因为月白会用反转术式啊。”

    夏油杰一愣:“什么?”

    “嗯,虽然和硝子的不太一样,但也可以给别人治疗。”五条悟很高兴有人能体会到自己曾经的心情:“据我所知,他在刚接触咒术一个月,没有系统性学习的时候就会用了。”

    最强的咒术师喀嚓喀嚓吃掉甜筒屁股,随后用介绍的手势对向戚月白撒花:“还有啊,连领域展开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失踪了三个月,回来就会用了,成长速度超夸张。”

    戚月白骄傲挺起胸膛。

    是的,他就是这么厉害。

    那些灰头土脸的日日夜夜,全凭被窝里暖乎乎的科利亚和脑子里想偷偷卷死所有人的决心支撑。

    他这人不记仇,两个月零八天前七点三十二分,长野高中高二A班五条悟用’就你小子还想学领域展开啊‘的语气说的那句:“你太正常了”,他一点也不记仇。

    夏油杰是真的被震惊到了。

    在他的印象中,反转术式只有硝子和五条悟能用。

    且五条悟只能给自己用。

    五条悟又想起什么:“对了对了,我的学生,就是你前两天试图诱拐走的忧太,虽然具体的还不能告诉你,但他除了诅咒女王祁本里香,自己的术式也很出色哦。”

    夏油杰神色复杂的看着挚友,两人十年未见,他已难回少年,那之前那个吊儿郎当的五条悟,应该也成长了许多。

    所以,这段介绍,是为了回应他当年那句:你明明能做到吧,悟。

    那年夏天,五条悟成了最强,游刃有余的独自处理着所有任务。

    而他停在原地,心烦意乱。

    何尝不是心中天平的倾斜,引发的落差呢。

    所以,是安慰吗?

    比起小茶野月白毫不留情的分析理想和大义的不可行,他素来大大咧咧的挚友,竟用这种方式温柔的……

    “所以杰你想创办一所能干掉东京咒高的学校是不可能的!月白四舍五入算我半个学生,忧太是一整个,现在还有天与咒缚、突然变异咒骸和咒言师后裔,马上要入学的新生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

    “欸,杰,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闭嘴,白痴婴儿眼罩男,去摇篮里吃奶嘴去吧。”

    “突然变得好刻薄啊杰,是月白的术式吗,可恶,让杰你回心转意竟然要伴随这种副作用,好心痛!”

    戚月白慢悠悠的吃着二个冰淇淋。

    黄帝内经里讲,冰淇淋就要冬天吃,因为人体冬天外冷内热后面忘了,至于写黄帝内经时有没有冰淇淋,别管。

    至少不会拿在手里后寿命以毫秒做单位的融化,然后流一手。

    果戈里抱着两只鲷鱼烧欢快的跑过来:“月白君,来尝尝这个~”

    戚月白幻视勤劳的小蜜蜂,不知不觉离开队伍,然后嗡嗡嗡的打猎回来。

    低头咬一口,面包的绵软和红豆的香甜融合的很好:“好吃!”

    大概是搞宗教的都有钱,盘星教的总部相当豪华,地段也寸土寸金。

    门口没有保安,一路也没看到什么人。

    夏油杰将几人带到走廊深处一间房,安排落座后,关门转身。

    “小茶野,可以这么叫你吗?”

    戚月白率先抢占了屋里唯一一张沙发,揉着吃饱后微微鼓起的肚子懒洋洋开口:“我无所谓啦。”

    夏油杰点点头:“那好,小茶野,你要不要来帮我?”

    五条悟很夸张的歪着身体强势插入,彰显存在感:“杰,我还在!”

    夏油杰面无表情的按着他的脑袋把人推到一边,自顾自开口:“虽然心情被术式影响了,但曾经的憎恨还在,小茶野,你真的觉得,一个让强者顺应弱者的矛盾世界有必要存在吗?”

    “咒术师暗中维护世界和平,用伤亡和同伴的尸体铺出的路,是为了保护愚昧无知的猴子,这样是对的吗?”

    “不对。”戚月白没什么犹豫:“很蠢。”

    五条悟错愕看向他:“等等,月白,我们不是一队的吗?”

    “当然,我没有帮你的兴趣,夏油先生,只是就事论事。”戚月白举起一只手:“你们的制度从根上就很不合理啊。”

    从刚认识五条悟的时候,他介绍咒术高专的时候就觉得了。

    刚入学的高中生,十五六岁的年龄,同龄人在踢球逛街,他们要和要命的咒灵打交道。

    长久下来很难心理不出问题,反正戚月白清楚,平安时代那两个月他要没果戈里洗眼睛充电,精神状态百分百要乱。

    咒灵不会害怕,不会疼痛,多的像蝗虫一样无穷无尽,能力五花八门,丑的千奇百怪,和他们战斗时很容易滋生:还要多久才能结束,然后意识到,永远结束不了的绝望心态。

    而且——

    “你们没有编制吧。”

    五条悟和夏油杰对视一眼,摇摇头:“咒术师和公务员有什么关系?”

    哦,对,这边公务员不算什么好工作……

    戚月白扶额:“这种需要理想和热情支撑的工作一点情绪价值不给,这是政府的问题吧。”

    年轻的士兵为什么渴望功勋。

    因为建功背后代表的是上级的首肯,是同伴的艳羡,是十里八乡的‘优先择偶权’和‘成为别人家的孩子’。

    就连他这种怨种救世主也至少知道路的尽头是什么啊。

    五条悟挑眉:“让普通民众知道咒灵的存在,引起的恐慌会造成咒灵大爆发,咒术界支撑不住的。”

    戚月白疑惑:“不冲突啊,这不还是政府做的不到位,让咒术师抗压吗?”

    五条悟意识到戚月白并不了解咒术界现状,好心介绍了一下。

    “等等,你的意思是,整个咒术界一共两所学校,一届最多四个人,最少一个都没有,夭折率还高是吗?”

    戚月白叹为观止。

    这毕业率三年抱俩的,比大熊猫还少。

    五条悟摊手:“因为大多咒术师都出自三大家族,普通人中诞生咒术师的概率很低。”

    这也是为什么东京咒高招生困难的原因。

    咒术师几乎被御三家垄断了。

    戚月白点头:“啊,这个我知道,术式随血缘遗传嘛,但话说回来,还是政府不行啊。”

    这不妥妥地方小军阀吗。

    咒术师这么重要的资源被握在私人手里垄断,属实恶性循环了。

    “无论什么高层都很烂。”五条悟无奈:“所以我才要做老师,教出志同道合的学生,来改变腐朽的现状。”

    夏油杰冷笑:“说到底还是在被弱者奴役。”

    五条悟反唇相讥:“杰,这十年过去,你手底的诅咒师超过五十个了吗?”

    “你的学生超过了?”

    “这些年诅咒数量骤减,是你干的吧!说着道貌岸然的话,其实也没少拯救弱者!”

    “我是为了创造我理想的世界,不是像你一样做无意义的功课!”

    “归根结底是咒术师苗子太少了吧。”戚月白打断两人:“这样的话,夏油先生的民办大学也不好搞。”

    两人同时点头,异口同声:“对。”

    “或许……”戚月白斗胆开口:“你俩有想过捐//精吗。”

    五条悟:?

    夏油杰:?

    “就是,杂交咒术师。”戚月白比了个倒金字塔的形状:“既然术式可以遗传,那就筛选优质基……”

    眼一眨,人已经平移到屋顶上了。

    他无辜看向果戈里:“我说的没错吧,科利亚?”

    “当然没错。”果戈里无脑挺他:“月白君提出的建议明明很好。”

    戚月白满意:“所以,刚才是谁先想揍我的?”

    他忙着思考,没注意到。

    果戈里把少年放下:“同时。”

    “不愧是挚友。”戚月白擦了把不存在的冷汗:“所以他们怎么还没追出来?”

    果戈里把脑袋伸到斗篷里,过会汇报:“打起来了。”

    戚月白乐了:“能忍到现在也挺不可思议的。”

    他能感觉到夏油杰的混乱和暴躁,但大概是性格原因,他压制的很好,让人产生一种中了术式只是无力的错觉。

    “好棒!”果戈里睁大眼,动作夸张的弯腰抵住戚月白的唇,阻止他即将说出口的话:“让我猜猜,月白君,你是故意激怒那两个咒术师的吧,你早看出来他们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了对不对!”

    “其实是简单的嘴贱,极致的享受。”戚月白坦诚,说实话他刚才欠的很爽:“但硬要给我上高度也没错,一石二鸟吧。”

    他到底不是咒术师,夏油杰被随机到的术式,也不是什么咸鱼、佛系。

    那可是只有林正英才知道多好的底子,能撑死十个邪剑仙,平等的辱骂世间万物的早八buff啊!

    晚上:你好哈吉米,大自然,美丽的校园。

    早八:滚开胖猫,破树叶子,破石墩子,破路。

    等夏油杰习惯了,怕是要更颠了。

    所以就辛苦一下五条悟吧。

    “月白君总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强大和好心呢。”果戈里嘴角带着夸张的弧度,背着手一歪头,脑袋后面的麻花辫随着动作一甩一甩:“不太理解,但很可爱。”

    楼顶的风大,吹起戚月白鬓边碎发:“随心,中庸,我受到的教育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真好奇月白君的家乡。”果戈里看向少年,身体以一个不符合物理学的角度倾斜,贴近他:“你会带我去看吗?”

    “想。”戚月白不意外他会点破,他并未隐藏过:“但现状是,我自己还摸不准。”

    “果然,月白君不会说谎啊。”果戈里故意失去平衡,被戚月白一把接住,随后蛇一样钻进他怀里:“之前的犹豫,和现在的犹豫,都是因为这个吧。”

    “对。”戚月白垂眸看他:“我不知道我们的未来。”

    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能看到青年的睫毛,贯穿眼中的疤痕,似乎是能影响视力的凶险伤痕,他抬手用指尖去摸,指腹下的眼睛眨了眨,弯成漂亮的月牙。

    “好像还没感谢月白君带我见到脱离神明掌控的自由呢,不过——是假的吧。”

    戚月白触电似的收回手,他想逃开,却被果戈里按住肩膀,力气不重,但难以挣脱。

    因为果戈里将全身重心都压在了他身上,若是后退,他倒不会如何,可白发青年会狠狠摔在地上。

    虽如此,他却不该如何搭话。

    没得到回答,果戈里叹了口气,呓语似的抱怨。

    “笨蛋,我早就说要把一切交给你了,为什么就是不好好用呢。”

    像是预知到少年会装傻,他率先打断,不给戚月白周折的机会:“月白君,你的条件我全部接受,但我要你的愧疚,再激烈一点,再主动一点,再失控一点来爱我。”

    两只胳膊像蛇一样的攀在少年肩上,呼吸萦绕在耳廓,烫的几乎要着火,声音也像蛇一般往心脏深处钻去。尽管看不见神情,也能想象到那异色的瞳子中的妖异和魅惑。

    “了解我的灵魂,我的过去,月白君,我的未来也归你支配,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好不好?”

    不要克制,不要温和,不要权衡利弊后的最优解。

    对他付出无尽的沉没成本,让他的砝码在他心底的天平上组建愈来愈重。

    和他一样在爱中疯狂,沉沦,永无回头之日。

    “……真是败给你了,科利亚。”沉默良久,戚月白长长呼出一口气:“和你谈恋爱真够危险的。”

    “就是要这样。”果戈里不满站直,叉腰瞪着他:“明明都说了爱我,却还是这幅平静的样子,我受不了!”

    “是因为先祖,啊,服了。”

    戚月白心烦意乱,干脆捧起果戈里的脸,啪叽亲上去。

    然后就不会了,他实在没什么经验,只会蜻蜓点水似的唇瓣相贴。

    但果戈里也没有和先前几次一样加深这个吻的意思,就这么站着不动。

    戚月白只能硬着头皮试探,用舌尖轻触,辗转厮磨,生涩虔诚的去描绘记录爱人的味道。

    但果戈里表现的实在是太乖了。

    他心底逐渐激起一丝恶意,开始学着回忆中的攻城掠池,咬住近在咫尺的柔软,将青年紧紧拥入怀中,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惊觉弹开,对上果戈里那双带着满意,含笑的眸子。

    “做的很好,月白君。”他像恶魔那般,声音低哑轻柔的鼓励道:“你爱我,像我爱你一样。”

    第80章

    在戚月白的人生规划中, 对爱情的憧憬并没有占太多份额。

    若说完全没想过,也不可能。

    但构想中,他的爱人应该会在一个阳光正好的清晨, 捧着一束铃兰,轻轻敲开门。

    而不是果戈里这样, 人猿泰山似的大老远荡着藤蔓把门踹开,然后在屋里疯上一圈, 窗户连带天窗都一起打碎, 把安稳坐在沙发上的他掳出去, 这样了还是不够。

    戚月白知道青年的坏心思。

    像小孩子的恶作剧, 但其实是带着恶意和试探和逼迫。

    要他奋不顾身、要他自绝后路, 哪怕明知爱的尽头是毁灭,哪怕并不情愿和认同,但也会义无反顾的粉身碎骨。

    用这个来证明你爱我。

    但戚月白并不觉得反感。

    他甚至觉得这样贪心恶劣的果戈里很可爱。

    真是疯了。

    难怪说爱会让人变得面目全非——换做以前, 他只会觉得兄弟你神经病吧。

    戚月白抬手捧住果戈里的脸,指腹摩挲过他的脸颊,自愿陷入那瞳子中嗜人的漩涡中,像献身恶魔前的誓言。

    “就像你之前说的, 我来成为你的精神支柱,科利亚。”

    果戈里笑了:“一言为定。”

    他的月白君是个心软又温良的人。

    因此,困住他最好的方法是逼他做‘坏事’。

    这样,他就会被自己内心的愧疚自责拖入烈火焚身的无间地狱,难以挣脱。

    *

    妥协的第一件事, 是继续曾经戛然而止的对话。

    “你到底干了什么, 会成为‘凛冬将至’的重点关注对象?”

    戚月白纠结这个很久了。

    他知道自己重生在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异能者、咒术师这种特权人群的存在,就代表社会秩序必定会发生变化,因为那才是真正的「羊水是分水岭」, 普通人终身难以跨越的鸿沟。

    所以他放宽底线,在横滨待得还算适应,但这不代表他会完全接受自己的枕边人也是个类似的恶魔。

    他原本打算晚些再问的。

    因为不舍得打破现状一拖再拖,但既然对方愿意承担一切,那他就不客气了。

    “月白君猜猜呢?”果戈里抬手捏在魔术帽的帽檐边:“什么,你说因为我是稀有的空间系异能者,猜对了!”

    说着,一把摘下帽子,伸胳膊打平,递到戚月白面前,帽子里从中飞出两只惊慌失措的喜鹊。

    “这是奖品。”

    戚月白没有接,等那两只鸟飞走了,扭头看向大概五米外的树枝上,空空如也的鸟巢,沉默半秒。

    “谢谢,奖品很精彩,所以后续是什么。”

    果戈里单手在胸口绕了两圈,做了个绅士礼,重新将帽子戴上。

    “他们邀请我加入,但我拒绝,所以就被监视起来了,对了,住所附近的神父犯罪栽赃给我那件事,也有他们的手笔。”

    戚月白挑眉:“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什么‘他们不理解我的自由’‘就当我是个单纯的情报贩子吧’‘阵仗很大’,搞得和国际通缉犯一样。

    现在咋成强权的牺牲品了。

    “那时候还在观察月白君嘛。”果戈里一脸无辜:“再说,如果当时告诉月白君我其实什么都没做过,你会信吗?”

    戚月白目移:“那个……现在信。”

    果戈里鄙夷戳穿他:“你现在也不信。”

    戚月白轻咳一声:“我都做好你把克里姆林宫炸了的准备了,你告诉我你是纯白,谁也震惊吧。”

    “纯白?”果戈里指着自己,惊诧:“我吗?”

    戚月白解释:“比喻,总得给我个奢想……算了,和我聊聊你追寻的自由吧。”

    “好的!”果戈里面上挂着全然看不出悲伤的灿烂笑容,双手叉腰,像马戏团的魔术师在说供人取乐的脱口秀:“我出生在西伯利亚的贫民区,之前是教堂在养,拥有异能之后为当地黒//帮做事,换取口粮。”

    优秀的异能和灵活的头脑让他在同类人艰难喘息时,拥有站在楼顶眺望远方的自由。

    他看见了飞鸟。

    张开洁白的翅膀,不受任何拘束,翱翔在天宇。

    “那个时候我就想,如何才能成为这样自由的飞鸟呢?”

    “……然后被你抓来变魔术吗?”

    果戈里气的跺脚:“比喻,我这也是比喻!”

    “对不起,科利亚。”戚月白捂住嘴,眨眨眼表示继续。

    为了达成目的,果戈里做了很多尝试,但都收效不大。

    因为他发现自己竟仍被世俗的牢笼束缚,负罪感让他难以下定真正的决心。

    “所以要先迷失自我呀!”白发青年眼睛很亮,指着太阳穴:“我要先走出头盖骨这个地狱,才能见到真正的自由。”

    那么,情感、道德、伦理、法律,世界给予他与生俱来的一切真理道义,都要打碎。

    他要毁掉自己。

    考两天研就老实了。

    戚月白张嘴咬住袖子,安静倾听。

    后来果戈里遇到了一名青年,他一眼看穿他的内心,他说——

    「太出色了,你是在抵抗神明,在为迷失自我而战斗吧」

    “费奥多尔?”戚月白对这个名字不陌生,也能对得上号,正是推动横滨乱象的那家伙,他还见过,第一印象就不怎么样,现在更不怎么样了:“死屋之鼠的首领,也是他介绍你来找我的吧。”

    “对!”果戈里点头:“陀思是我人生焕然一新的开启者,是世上唯一能理解我的人,我的挚友!”

    戚月白扯扯嘴角:“哦。”

    他咋素质那么高,当时没攮死那家伙。

    果戈里见势不妙及时刹车,拍着胸脯保证。

    “当然,我已经拒绝协助陀思了!”

    那时候,他还很讨厌戚月白这样的人。

    典型的被困在笼中的鸟,终身意识不到自己其实并不自由,幸福愚昧的死去。

    直到‘书’的出现,揭露出真相。

    他哪是什么幸福的鸟儿啊,他是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接近神明的压迫和束缚的殉道者。

    “其实我一开始对月白君的情感是嫉妒和憎恨,因为作为同样知道自由虚假的人,我在崩溃,月白君却毫不在乎。”

    后来是那句蠢的可笑的‘你是在自救吧,科利亚’的话耽搁了杀意,但也引发了更多的好奇。

    凭什么,为什么,怎么做到的。

    可不可以,也救救我?

    有了引头的火苗,后来的渐渐被吸引,一发不可收拾到决心跟随,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谢谢你答应爱我,月白君。”白发青年郑重:“我会依照你的意愿开启新生。”

    无需迷失自我,也能拥有未来。

    戚月白被说的站立难安,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感觉有一股电流在脑海中炸成花火大会:“哪……哪有这么夸张,如果不是你,我也没法保留现在的自己,是我要谢谢你才对,科利亚!”

    等一下——真的站不住了?

    戚月白眼睁睁看着脚下原本平整的楼板裂开一条大缝。

    打的这么激烈啊?

    “不要管他们。”果戈里不满把他脑袋转回来:“我还没说完呢。”

    戚月白回神:“……那你继续。”

    塌吧,反正也弄不死他俩。

    “我之前说,陀思的计划和月白君的存在是完全矛盾的,是因为陀思的计划是——创造一个没有异能者的世界!”

    “……?”

    果戈里继续坦白:“其实我们的组织不是死屋之鼠,而是杀人结社‘天人五衰’。”

    “等一下,我冒昧问一下。”戚月白抬手阻止:“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会站在这吗,科利亚?”

    果戈里不假思索:“因为月白君不想和我独处。”

    “不是!”戚月白恼羞成怒:“是因为夏油先生想创造一个没有普通人的世界啊,我们在给他找别的方法。”

    一个想弄死所有普通人,一个想只留普通人,他俩合作一下,只有咒术师的世界就快乐诞生了!

    “我好像没问过陀思对咒术师的态度。”果戈里用左手成拳一捶右手:“我问一下。”

    他掏出手机,打字的间隙,戚月白撇了一眼。

    「陀思,我决定不当小丑了,但说好的情报记得给哦」

    对面已读不回。

    虽然早知道小丑是代号,但看到脑子还是会劈叉的戚月白转移话题:“什么情报?”

    “我邀请陀思一起去见你,他拒绝了。”果戈里打字:“不过我早知道陀思不会同意,他不信任我。”

    戚月白一愣:“啊?”

    “没有什么难理解的。”果戈里抬头,弯弯眸子:“陀思和月白君的性格也截然相反,他是孤独的,所有的协助者对他而言本质上都是棋子,所有反抗他的人都会死于非命。”

    早在他放任自己中术式的时候,他对费奥多尔来说就是弃子了。

    不过,恐怕全天下也只有月白君会对心怀鬼胎接近的人这么好了吧,竟然会全盘接纳他这种家伙……

    幸好他逼的紧,不然万一以后有人用相同的方法靠近月白君,想必温柔的他也不会拒绝。

    “还好我不死。”戚月白做了个顺气的动作:“还撬走了他的手下大将,完胜。”

    “哈哈哈!”果戈里乐不可支,随后带着一点幸灾乐祸开口:“不过我很期待月白君和陀思的战斗哦。”

    戚月白白他一眼:“信不信我派你去做卧底。”

    “可以哦。”果戈里无所谓:“如果月白君需要,我也可以付出性命。”

    他的异能摆在那里,陀思就算不信任,也一定会榨干他的利用价值的。

    “快‘呸呸呸’。”戚月白没好气:“我希望你在我身边快乐的活着,听见了吗,科利亚。”

    果戈里被他的反应逗笑了,配合着‘呸’了三声,然后歪头:“这是什么咒语吗,上次月白君也要我说这个。”

    “避谶。”戚月白戳他脑门:“迷信一点讲就是祸从口出,忌口业,科学一点就是潜意识影响行为,以后不许乱说。”

    “我错了。”果戈里动作夸张的被戳到后仰,一只脚踩低,双手转成螺旋桨,一副保持不了平衡的耍宝样。

    戚月白真服了他了,把人拉回来,抬手给他揉连个红印子都没有的额头。

    “不过你还是另外找点事做比较好,让我想想。”

    果戈里这种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性格,做不了循规蹈矩的工作。

    那适合他的有——盗墓……太刑了去掉,雇佣兵也不行,容易干掉雇主还不合法,探险、旅游博主,网络还不发达,不过可以着手准备一下。

    “练习写作能力吧,科利亚。”戚月白把构想说给他听:“等我毕业,我们就去旅游。”

    这样万一他妈奋斗失败,他被拒入境,还有个心灵安慰。

    “写作吗?”果戈里觉得可以:“旅游的话,要去我的家乡看看吗?”

    “第一个就去那。”说实话,戚月白对那个孕育出战斗民族的土地神往已久。

    想开坦克。

    两人聊天的功夫,脚下大楼终于承受不住内部两个孙猴子斗法,塌了。

    百忙之中,戚月白拒绝了果戈里要抱他走的提议,一把捞起对方,像吊了威亚一样帅气一跃而下。

    空中,衣摆猎猎,背后是轰然倒塌的高楼。

    稳稳落地,没有水花,怀里的果戈里海豹鼓掌:“好棒,月白君!”

    “那当然。”

    戚月白毫不费力抱着大鸟依人的青年,回头看宛若被暴力拆迁的盘星教,粉尘四扬的废墟中,有几道身影迷茫爬起来,身上有咒力,大概是夏油杰手下的诅咒师。

    他们眼底都充斥着迷茫,和戚月白一起看向天空。

    五条悟浮空而站,夏油杰则站在一条龙型咒灵上,两人对立着。

    “咒术师入侵了吗!”背后传来一道女声。

    回头一看,是个穿着紫色长裙的粉发诅咒师。

    她身后跟着两个少女,都穿着JK,也是咒术师,或者说诅咒师。

    戚月白想起偷听到的内容:“你们是夏油先生的女儿吧。”

    金发的少女看起来脾气火爆,冲上来就想抓戚月白:“你是谁啊!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菜菜子。”黑发妹妹头的少女拦住她,她性格更冷静一些:“他对夏油大人很尊敬,可能不是敌人。”

    “确实不是敌人。”戚月白笑笑,先放出警告的咒力,语气温和:“至于发生了什么,等一下让夏油先生和你们说吧,总之不用担心,他们只是在闹着玩。”

    果戈里充当他的手,指向天空。

    恰好这时,天上的五条悟放出一发「苍」,夏油杰也不客气,抬手一团带着毁灭气息的黑色漩涡扔出去。

    两团特级咒术师的力量在空中碰撞,爆发出小洋楼大小的能量团。

    ……面前这个,至少是准一级。

    “我是菅田真奈美,负责打理盘星教的财务,她们是菜菜子和美美子,夏油大人的女儿。”成年女性稳住心神,上前一步,将两个女孩护在身后,开口道:“你们呢?”

    她看了眼将身形修长的白发青年公主抱在怀里,完全没有松开迹象的高中生模样的少年,内心认定他们是诅咒师。

    毕竟诅咒师这一人群中,出什么显眼包都很正常。

    很想把果戈里扔下去,但被捏住命运的后脖颈威胁的戚月白微笑。

    “小茶野,他是尼古莱,身份大概是……野生咒术师吧。”

    “这是什么土到爆的称呼啊。”菜菜子吐槽。

    美美子抓住重点:“你们不是高专和咒术连的成员。”

    “对。”戚月白点头,可惜他现在没手,要不得给小姑娘点个赞。

    菜菜子叉着腰:“那就是诅咒师了,是新的家人吧,喂,小茶野,你为什么不去帮夏油大人!”

    除了名门正派、世家大族就是魔教,不让有散修啊?

    戚月白瞪了眼抱着容易赶走难的某人,得到的是他更大大方方的把头埋在怀里蹭的动作,实在没办法,干脆无视。

    “为什么不帮,大概因为我是个柔弱的辅助咒术师吧。”

    “辅助的术式?”

    菅田真奈美点点头,她无意激怒一个未知的敌人,确认戚月白真的没敌意后,放出帐将盘星教隐藏,随后快几步与从倒塌的大楼中出来的诅咒师汇合,然后得知他们也不清楚情况。

    现在,只能等上空的战斗结束了。

    这一等,就是一整晚。

    戚月白蹲在果戈里身后玩他的头发,他很满意现状,周围蹲了好几个诅咒师,头顶还有两个噪音制造机,安全,太安全了。

    他不会编发,拆了那条漂亮的麻花辫之后,怎么都恢复不了原样,毛毛躁躁的,看着心烦。果戈里叹了口气,披着被糟践的像冷宫里疯掉的妃子的一头白发,把戚月白手动转过来,松松垮垮的丸子拆掉。

    “我教你,月白君。”

    少年头发不算长,放下了才堪堪到蝴蝶骨,只好编细细的小麻花。

    菜菜子和美美子闲的无聊,申请加入。

    果戈里驳回,还抢走了她们带来的一盒小皮筋。

    气的菜菜子和他吵了起来,果戈里直接把欲言又止的戚月白搬走,然后她追,他逃,绕着盘星教转起圈,最后美美子拎走菜菜子,戚月白站起来用一个小咒具哄好气炸的小姑娘,转头还要哄果戈里。

    “别生气了,科利亚。”他无奈把和菜菜子换的几个发卡拿出来,垫脚亲了一口:“不是要帮我扎辫子吗。”

    等五条悟和夏油杰打完下来,看见的是顶着一头脏辫的众人,差点以为走错片场了。

    “我们在比赛谁的头发更多,大概。”戚月白站起来,后面是像摆弄风铃一样摆弄头发的果戈里。在场的诅咒师都没逃得过菜菜子的毒手,连一个黑皮短发的诅咒师都被带了顶假发:“你们分出胜负了?”

    幸好没决生死,不然还得麻烦科利亚送他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