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被迫从回疆迁到京城的回民心中无疑是带着怨恨的。

    他们的家被洗劫一空, 现在还要腆着笑脸签下卖地的契约,只为换京城周边乡下的土地,还是长不出几根草的盐碱地, 谁不恨?

    上万亩的地置换到这边只堪堪建个房子再留点家用,简直就是明抢。

    摆明了是抢,还假惺惺的披着土地置换的名头, 让他们自己将地让出来。

    不少回民咬着牙忍着痛在翻译劝说下签下了契约。

    同族翻译说得对,不签等于不归顺朝廷,俘虏不归顺朝廷是什么下场?半道上企图逃跑的最后被逮着不都没了音讯?

    回民这趟差事办得很快, 拿到一堆地契后, 银行立马开展了后续工作。

    第一是召开拍卖会拍卖得来的地契,二就是组织人前往哈密开荒。

    哈密?开荒?

    两个小众的词组合到一起有些荒诞。

    报纸上倒是给了一期板块隆重介绍了哈密的情况。

    少雨, 光照充足, 是种枣和棉花、葡萄、哈密瓜的好去处。

    报名的人有但不多, 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冒险精神跑去几千里外的西域。

    有这个精神的都抱着发一笔的想法, 毕竟之前迁到包头落户的日子不说发了, 好歹安稳不少。

    何况迁徙过去前面几年都是免税的,有人就看上了这个免税。

    直到甘肃那边来了人, 说铁路再过几年就修到哈密了, 这报名的人才多起来。

    先说第一个, 银行拍卖一般都不是公开拍卖, 只有少部分人才能得到消息, 银行这边也会通知优质感兴趣的客户。

    常宁本来是不想来的,后来他收到了消息,这次的地契泰山商行那边有全拿下的意思。

    泰山商行是谁的那还用说,虽然被迫强行瘦身,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手里还掌控着大量土地和粮行,这次调集军粮都是有泰山商行在中间操控,不知道的还以为泰山商行已经没落了。

    实际上瘦身后人家活得更滋润了,因为对方已经成为全国最大的粮商,光是手持多种优越的粮种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本来以为拿到了江南的地对方就已经满足了,没想到又看中的回疆的土地。

    常宁没觉得那里太偏僻,只觉得肯定藏着罕为人知的财富机遇。

    他也不想去抢太多,就想弄个庄子,跟着泰山商行学,人家吃肉,他也能跟着吃肉。

    他相信这点脸面皇嫂肯定是给的。

    银行的拍卖会地点安排在北京会馆,北京会馆的一楼有空出的大会议室,可以举办酒宴,也可以用来开会,今日布置成了拍卖会,在场收到请柬的人都被门口的酒店人员恭敬请进了大会议室。

    拍卖会是在下午四点举行,为了照顾一些刚下职的官员,三点左右人陆陆续续来了大半,一些住在会馆的客人好奇观望了一会儿也想往会议室进却被人拦住。

    人进了大半,前门关上只留下了侧边的小门。

    会议室变得吵闹起来,常宁坐在最前头,看到了不少眼熟的面孔,全都是宗室的人,显然知道这次银行拍卖的都是好东西,没让家里的管事出马。

    扫了一圈,他意外发现了内务府大臣也过来了,怎么?内务府也来凑热闹?

    一看到内务府大臣,常宁就知道这次来对了。

    听说今年内务府有些艰难,内务府的银库虽然跟朝廷分割开,内库的银子户部不用惦记,内务府的几个来钱衙门,比如织造局、盐引生意也让出了份子让户部入股。

    当然这部分盈利不是让户部官员塞兜里,这钱是要进国库的。

    目前户部看不出情况,内务府的日子倒是艰难不少,毕竟一下子好几位皇子要建府,光是耗费的建材不说,未来还有婚嫁、开府发放的费用,往后每年发的钱,这一笔一笔加在一起可不是小数目。

    内务府没钱那得找钱,往哪里找钱?

    常宁笑笑,这钱袋子不就来了吗?

    哈密足够大,地主出的地也多,当然肯定没出完,银行能榨出来的暂时就这么多。

    一共十六万亩地,全都是旱地,价格不高,分成大大小小,多的上万亩,小的几百上千亩。

    旱地到手可不好处理,更不要说是这么多地,光是灌溉就是难题。

    有些人盯上了份额小的,就准备提前抓住地看泰山商行怎么经营,他们再依葫芦画瓢。

    常宁拍了两千亩地花了两千两银子就收手了。

    大头还是得留给泰山商行,不然他们把地都给抢了,只给泰山商行留下残羹剩饭,人家一看没利益,直接撒手不管了可怎么办?

    抢多了就是砸饭碗,之前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银行的拍卖结束后,便是报纸上开始鼓吹哈密,吹的哈密本地人都开始怀疑自己家那块地方是不是真大有可为。

    等到第二批军粮运送前线时,泰山商行开始召集前往哈密开荒的人出发,带足了所需的东西。

    因第一批前去,面临的可能是寒冬,所以带的粮食和铁皮最多。

    火车哐当哐当抵达玉门关,出了玉门关一股苍茫感扑面而来。

    玉门关外河西走廊在修铁路,因路况复杂,修修停停至今也只是堪堪修到酒泉。

    到了酒泉庞大的队伍跟随押送粮草的军队往西走。

    穿过了河西走廊就是草原,哈密是回疆的东户,连接着甘肃和蒙古。

    这也是草原上的势力极容易统治回疆的原因。

    汉时的匈奴,唐时的突厥、元明时的蒙古以及这会儿的准噶尔汗国。

    若是从地图上看,占据中原的大清和占据漠北、新疆、西藏的准噶尔汗国在所占领土上可以说是平分秋色。

    准噶尔曾经提过签订条约,互不侵犯。

    然而满人本就是游牧民族,深知北方草原上有个敌人的厉害,现在不除去,以后朝廷示弱,草原上的恶狼肯定扑杀中原。

    皇帝连三藩都敢削,又怎么可能容忍准噶尔割据北方?

    漠北、新疆、西藏全都要收回。

    赶路了一个多月总算是到达了哈密,泰山商行派的人都是有熟练外交经验的人,还吸纳了一部分会说本地话的回民,这次是一同带上。

    哈密驻扎着大军,军队住的不是房子,而是羊皮营帐,羊皮在草原算是流通货币,这边阳光足,干燥少雨,用羊皮搭营帐比盖房子要方便。

    泰山商行领了又小五百人过来,这些人里除了招募过来开荒的,还有各个拍完地后,不知道该怎么管,然后听说泰山商行要出发,便将管事和几个农奴塞进来的。

    送人过来只留下了一句话,交接地后听泰山商行指挥。

    一路千辛万苦远离中原,得了这差事的就没几个是主子跟前受宠的,有些前脚还是庄子里跑腿的,后脚洗了澡修了脸换了身衣服被带到主子面前,领到了这份差事,再稀里糊涂跟着过来。

    反正都听老实的。

    泰山商行的人干脆一块管了。

    这边拿着契约去跟当地新派遣过来的官员更换地契,后脚就领着人去看自家地了。

    没惊扰当地人,甚至找了块荒地做了临时驻扎营地,彻底贯彻了上面的要求,不扰民,尊重对方信仰,不到万不得已不接触。

    慢慢地当地人也习惯了这种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处方式。

    十一月,北方下起了大雪,留在玉门关的皇帝总算是要启程回京了,再不回京就耽误祭祖了,这可是大事,说什么皇帝也不能缺了。

    得知圣驾要启程,福全是松了一口气,其实皇帝也只有拿下哈密的时候率领大军前进,拿下后留了一部分人稳住占据之地,之后便退回了玉门关。

    他也看不懂皇上这是什么操作,留在玉门关通过电报指挥前线作战,关键是信号不稳固,曾出现过瘫痪状态。

    之后修了好久才恢复,根据那些皇家学院学生的说法是受到了磁场干扰。

    福全听不懂,只知道后来好不容易才修好。

    皇上不在前线,留在玉门关不回京,福全也不知道他算计着什么。

    这回临近新年,皇上终于肯回京了,对于福全来说是个好消息,起码玉门关的森严守卫可以放松一下。

    十一月初三,圣驾乘坐火车启程,经过了几个日夜,在七日后抵达北京。

    太子也是在圣驾抵达北京车站时才收到消息,皇上行程是秘密也不是不能理解。

    一回到京城,皇帝就召开了朝会,一上来先夸了太子监国时的优秀表现,还有众多臣子辅政有功。

    话传到宝音耳朵里,她询问传话的人,“太子是何表现?”

    “太子很高兴,大阿哥倒是有些不服气,想要告状,被皇上三两句打发了。”

    宝音陷入沉思,话说秦皇汉武唐太宗明太祖清圣祖五个“开国”皇帝凑不齐一个太子也不是没有道理。

    别看皇帝是夸太子,当她看不出来吗?

    这么一夸太子,顺势将权力收回来了。

    “大阿哥告了什么?”

    太子表现得很合格,政务处理得也很妥当,大阿哥能告什么?

    “是跟众位阿哥建府有关,说是太子盯着私库,克扣下面阿哥们建府的开销。”

    宝音闻言不是很高兴,皇子建府是她允许的,本来不是多大的事被大阿哥捅出来放到朝堂上说,这不就等于将家事闹到朝堂上了吗?

    她将内务府跟户部账务分开,不就是想要撇清两者牵连吗?

    皇子建府的开销从皇帝私库里出,这是皇帝的义务,拿到朝堂上就变成了公事。

    家事被拿到朝堂上让官员们指手画脚,让她有被冒犯到。

    第312章

    “……你这也瘦太多了!”

    宝音看到皇帝是一脸震惊, 本来保养很好的脸蛋这会儿直接成了橘子皮,脸颊两边还有两坨红,明显是被风吹出来的。

    皮肤也黑了两度, 整个人变沧桑了不少。

    [好家伙,这人是去打仗而不是去参加变形记?]

    好吧,打仗比变形记更加厉害才对。

    皇帝坐下任由她忙碌着为他涂抹面脂, 他昨夜回来,一早上了大朝,下朝后又去给皇太后请安, 这会儿才有工夫来养心殿。

    “别忙活了, 坐下说会儿话。”

    见她拿着食单张罗着点菜,皇帝打断来她坐下。

    宝音坚持将菜都点完。

    “皇额娘提起为五阿哥看中了一姑娘, 想指给胤祺做格格。”

    [谁?]

    皇帝说了某个官员的女儿, 宝音没印象。

    “问问宜妃吧, 五阿哥到底是她的儿子。”

    [阿哥们建府的事你听说了?]

    皇帝点头, “胤祉都十七了, 该到办事的时候了。”

    [是虚岁!]

    她默默更正。

    三阿哥比四阿哥大一岁,四阿哥比五阿哥大一岁。

    换作之前都是早已成婚的年纪, 说实话是不能拖了, 现在敲定婚事, 再等到开府后成亲, 一个个都是十八岁大小伙了, 可不能真等到二十才成婚。

    宝音又提起了另一件事。

    “阿哥所太小了,阿哥们都挤在一起,再进女眷影响不好,还不如等开府后再说,也不差这一两年, 这边阿哥们差不多敲定了建府的位置,六阿哥跟四阿哥关系亲近,我将他俩安排做了邻居。”

    皇帝随意道:“这个你安排,又不是多大的事。”

    “私库银钱还够吗?”他打了个哈欠,询问。

    [银钱不用你担心,困了吗?要不睡会儿?]

    “不了,回头还得见甘陕总督,这次粮草本该甘陕送到,谁知出了差错,这事还得严肃处理。”

    “那就去眯一会儿。”

    宝音推着他进屋,“等用膳再喊你。”

    皇帝摇头,“睡不安稳,在甘肃养成了看电报的习惯,等不到电报就睡不着。”

    这事宝音已经知道了。

    “无线电报就是这样,容易受到外界干扰,一场太阳风暴就能把无线电干瘫痪,这个没辙,你也不能找太阳算账。”

    他啼笑皆非,“我找太阳算账?说出去怕不是被人当作疯子。”

    “那就造有线的,型号稳定,这个得慢慢来,需求量不大,先用无线。”

    他再次打了个哈欠,摆摆头,“罢了,先去休息,御膳晚点用。”

    这话是吩咐殿内的人。

    宝音被拉进了屋内才反应过来,他睡觉,把她拉进来做什么?

    ***

    今年的新年跟往年没什么不同,每年都是老一套,也没什么可说的。

    皇帝回来后开始给三阿哥赐婚,当然有嫡福晋也有身边侍候的人。

    婚事是定下了,成亲却不是现在。

    皇帝目光又放到了他宝贝太子身上,也不知道琢磨了多久,还是定下了原来的瓜尔佳氏。

    至于四阿哥和五阿哥,年纪还小,这次没轮到他们。

    为此皇太后有些不高兴,认为亏待了她的宝贝孙子。

    宝音派人偷偷跟皇太后透露,五阿哥出宫多贴补他一些庄子田地老太太才满意。

    自古婆媳关系难搞,需要做丈夫的居中调节,落到宫里就不一样了,调节各方关系是皇后的职责。

    以前做贵妃的时候没觉得累,可以撒手不管,做了皇后,她却觉得这些琐碎事越来越多,多到快要占据她一半的时间。

    以前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展自己的产业,进宫后,内务府也是代着管,怎么当了皇后,内务府成了她的活,私库钱不够,她要帮着法投资,阿哥们耽误了婚事,她得帮衬着建府……

    皇后是什么?

    宝音以前只看到皇后的尊贵,等坐上了这个位置后才发现这就是个火坑。

    先不说宫务占据了她大半时间,这还是分工给四妃和贵妃的结果。

    嫔妃们闹起来,小事各宫主位会处理,大一点的就得她上场审判。

    皇后的那点薪资和权力,早超过了她付出的精力。

    对于皇太子娶太子妃这件事她是举双手赞同,巴不得将宫里的一堆杂事转手。

    皇家科技学院研究出了一样神器,名为“秦王照骨镜”。

    用现代词叫作X光,没错能看到骨骼的哪个。

    前提条件达到了,研究X光机的时机成熟。

    宝音之所以让人研究这个也是因为钮祜禄贵妃的病。

    夏日病了一场,年纪轻轻一副要走的架势,看得人心都提起来。

    X光这东西有辐射,人体长时间被辐射照射会没命。

    后世都明白做这种检查时需要穿铅衣。

    铅衣可以减弱辐射源,但不是说这样就安全了,长时间接触辐射,还是会有生命危险。

    在研究X光前,就提前说明了危险,最后还是有人不顾危险加入研究。

    研究成果出来,下面人一致要用秦王照骨镜来命名,宝音同意了。

    这台秦王照骨镜成了医院的镇院之宝,新年来临前,宝音就提议皇帝去医院体检一下。

    “这个检查跟中医不同,去检查一下,我也能放心。”

    在宝音看来,体检很正常,什么病症可以提早发现。

    皇帝却觉得没必要。

    “请安脉天天请,没必要那么麻烦。”

    [宫里御医的医术我可不信,之前小阿哥小哥哥吵闹,年纪小不舒服哭闹不是很正常,他们竟然给阿哥格格们开安神汤,什么病症要是要早点发现也不至于拖到无法挽回地步。]

    宝音对于中医是信的,不过她信的是民间久经考验的名医,而不是宫里混日子的御医。

    这年头真正的好医疗资源不在宫里,也不在北京,而是在江南。

    宝音觉得他这次回来明显状态不对劲,长期相处可能看不出变化,可是分别了大半年,再看他就觉得变化很大。

    有着一股提不上气的感觉。

    “去吧,检查一下我也能放下心。”

    催促了几日,他总算是妥协了。

    “行,那就去吧。”

    本来是可以进宫的,只是仪器不好搬,反正只是照一下,索性走一趟。

    城外的医院更加大了,后方的树林被砍伐,铺了水泥地面盖了两座高楼,每座都有六层。

    这是没办法的事,火车开通,过来看病的人多了,有些中医治不好,就盼着京城的医院能治好。

    这边医院在外科上有一手,痊愈的人回家乡一宣传,好了,什么疑难杂症都往这边跑。

    有些还是传染性极强的病,这个就不适合跟其他病人待在一起,万一传染了,那病症可就复杂了。

    新盖的楼一个是给传染科,一个是给住院科。

    体检还是在最前面的楼。

    此次前来也没有兴师动众,两人就戴着口罩在人群后面排队,当然侍卫还是有的,不过是便衣藏在四周,注意观察有无异常的人。

    做的检查不多,主要是X光。

    当宝音看到皇帝肩膀上骨头上卡着什么,差点没吓死。

    “何时受的伤?怎么没都没传话?”

    宝音有些后怕,她根本没有收到他受伤的消息,可见他瞒的有多紧,她委屈问他。

    这是不信任她吗?

    皇帝穿上衣服,意外道:“又不是多大的事,伤养了几天就好了。”

    “这什么机子?这般厉害?竟然能够透视?”这不就是齐天大圣的火眼金睛吗?

    宝音帮着他合拢,扣上扣子。

    [秦王照骨镜,别转移话题,这么晚回京是在前线养伤?]

    皇帝已经套上了最外面的大衣。

    “受伤的消息不能外传,容易引起变动。”

    她忍不住问,“我也不能说吗?”

    [亏我还心疼你。]

    皇帝笑笑,正准备说话,一旁的大夫来赶人了。

    “快点走,快点。”

    他皱眉,却被宝音拉着往外走。

    [快走,这机器有辐射,不能多待。]

    等出了外面,他才留意到门非常厚实,像是金属门。

    外面是走廊,透过玻璃窗能看到外面各色各样的行人,有些背着行囊,有些面临忧愁,还有些沉默流泪,偶尔有穿着白大褂的人步伐匆忙穿过人群。

    两人等在外面,里面的大夫走出来道:“骨骼上镶了一个弹片,要不要开刀,现在情况不错,时间一长得忍受病痛。”

    皇帝还没开口,宝音先道:“开,这个我来安排。”

    大夫应该是新培育的,并没有见过宝音和皇帝。

    在告知胶片得过几天才会出来后,便回旁边屋子了。

    宝音换了个方向,拉着他的右手。

    “回宫开,到时将最好的医生进宫给你开。”

    皇帝觉得只是一点小问题没必要小题大做。

    “你觉得没问题,是弹片小,时间一长会转移,要是转移到神经或者血管附近可就不妙了,趁现在处于安全位置,先取出来。”

    “行,听你的。”

    二人下楼,他再次问起之前的问题。

    “那秦王照骨镜不是道教传说吗?还真有这样法器?”

    “什么法器?是一种能够穿透人身体的光,回头我将资料拿给你,你自己看,不过秦王照骨镜这东西还真是神奇,难怪说科学的尽头是神学。”

    两人携手往外走,回到车上,又商量手术的时间安排。

    “年后吧,年前有一堆事忙。”

    宝音却有不同看法,“年前,过年期间好好养养,不如就选在祭祖之后?”

    第313章

    十一月才回来, 离冬至也没有几天了。

    宝音怀疑他是故意磨蹭到这个时间才回来。

    想到他的伤,宝音心软下来,埋怨了他几句, 之后还是关心他,找了各种食补的方子为他调理身体。

    身为皇帝也为难,受伤不能传出去, 无足轻重的小伤倒也罢了,这种枪伤,传出去怕是会引起一些震动。

    这会儿跟后世不同, 大部分老百姓还是相信君权神授, 将皇帝的安危跟天下结合在一起。

    一旦发生灾情那肯定是皇帝不仁慈,必要时候还得来个罪己诏安抚民心。

    罪己诏先帝就下过, 不过是遗诏, 细数了他当政时的过错。

    起码在乾隆朝以前, 皇帝还是有担当的汉子, 至于后面的不提也罢。

    冬至来临前, 皇帝被养回了一些肉,脸上也润了不少。

    临去斋戒前, 他开玩笑问, “皇后今年可想好懿旨内容?”

    宝音还真有, 试探性地问他, “开个女举如何?”

    “女举?什么东西?”

    皇帝没听明白, 怀疑是不是跟不上现在的流行了。

    [不是有文举和武举,再开个女举。]

    他揉了揉眉头,意识到自己是自找苦吃。

    “什么女举,考出来的人往哪里塞?进内朝当女官吗?”

    宝音哼了哼,“你就说你同不同意!”

    “若是入宫当女官可没几个人愿意考。”

    宝音见他有听的意思便道:“女官归内朝, 我这边也有不少事内朝外朝掺着一起做,这部分独立出去,不归内朝也不归外朝。”

    皇帝半合着眼,“说来听听。”

    “一些编书的工作,这类是太监做,可太监文学素养不高,可以划给女官做,还有跟出版物的监督工作,这部分是外朝派人监管,看着也不上心干脆划出来。”

    宝音举了不少,当然她没有拿有实权官职下手,总得先迈出一步不是?

    皇帝思索了一下,“你不是弄个女大学吗?怎么又考虑起女举来?考出来的不还是这个大学出来的人?”

    “有女举才能吸引天下人目光,民间的女孩想要考,也可以过来考。”

    她抱住了他的手臂。

    [给你多找人才不是好事?男的能用,女的不能用?到时男人不听话,你就用女人,不管白猫黑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他沉默片刻道:“这最后一句话虽然粗俗,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事朕就当没听过,你想做就做,朕不可能放低泽用标准。”

    宝音微笑。

    [不需要优待,不论男女不都是君主的子民,咱们不以性别来挑选人才,就拼真本事,这种事当然是能者居之。]

    祭祖结束那日,就在官员们无事准备退散的时候,熟悉的一幕再次出现。

    一次也就罢了,怎么今年还有?

    可那是皇后的懿旨,该跪的还是要跪。

    只是这种事该不会变成往后每年的固定节目吧?

    女官宣完皇后懿旨后退下。

    皇帝沉默不语。

    见下方绝大部分是装死,他咳嗽一声询问,“皇后说宫中女官人手不足,需要增加人数,尔等可有什么好建议?”

    宫里的女官都是从宫女中提拔,最多做到三品,比如乾清宫的代诏女官,还有就是皇后身边帮助她管理宫女和宫内女眷的四品女官。

    等级都不高,一般做满五年,就可以赐归外家。

    这类女官说到底就比宫女高一点,属于被忽视的群体。

    眼下皇后的意思很明显,女官归她管,这品级跟着待遇跟着外朝一致,还看不上宫女提拔上来的,非得开一个四不像的女子科举出来。

    在场的人绝大部分无所谓,毕竟是内朝归皇后管是应该,只有少部分人觉得不妥,提拔女官提拔也就提拔,为何还专门搞个女举出来?

    总不能还弄个小朝廷吧?

    这部分人是汉臣,当然汉臣的声音很小,很快被挤兑得没了踪影,之后是满蒙两族争吵。

    一队人同意,一队人反对,还有一伙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皇帝心里一片烦躁,索性道:“谁反对,上折子上来陈述,朕会转交给皇后。”

    本来嘈杂的宫殿立刻变得安静,这…谁敢当着皇后的面反对她做的事?

    这位可是连明相索相都被搞下台了!

    是的,几年下来,在看见跟皇后作对的人一个个被调到宫外,谁还能摸不透真实原因?

    “臣等不敢。”

    皇帝没好气地甩袖子,这会儿倒是服输了,还是他太好脾气了。

    ***

    冬至过后,冬雪覆盖,皇帝怕闹雪灾,将这事交给了太子处理。

    手术室选在了乾清宫,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隐瞒不隐瞒的了。

    花费了几日选了个房间隔起来做手术室,光是消毒就用去了一天时间。

    被请进来的大夫是医院里经验最丰富,手最稳的。

    进手术室前,宝音和皇帝凑到一起看那张胶片。

    宝音看着那一小块指甲大的弹片说,“运气好没割断血管。”

    皇帝道:“当时没反应过来,后来看伤口不大,就包扎了还打了消炎的药。”

    他倒是没有大惊小怪,历经沙场有几个不受伤的?

    做手术倒是快,皇帝往床上一趴,打了点麻药,肩膀便没了知觉,他是不肯打全麻睡过去。

    宝音隔着窗户跟他说话,一旁有不少太医盯着大夫的动作。

    小手术,就切开后取出弹片清洗伤口再一层一层缝合,因为伤的位置肌肉多,不需要太过小心。

    等缝合好,他的肩膀被绑了几层纱布。

    披上衣服,他出来道:“重重有赏。”

    宝音示意魏珠去处理。

    然后扶着他往东暖阁去,“临近过年,一般没大事,有什么你就让孩子们去办,一个个都是半大小伙了,该出来历练了。”

    东暖阁内暖如春天,屋内放了鱼缸,还有机关喷水,室内不算太干燥。

    宝音扶着他坐在炕上,又嘱咐道:“这几日就别瞎动弹,七天后再拆线,也幸好这会儿是冬天,不怕伤口发炎。”

    又想到屋内太热,便让人将炭减去三成。

    “你也别跟着忙前忙后,坐下来歇一会儿。”

    宝音搬了个凳子坐下,正要关心他麻醉消没消,就听见有人来报,说是七八九十这四位阿哥领着几位小阿哥和格格过来了。

    宝音透过玻璃窗帘往外望去,又看了皇帝一眼,才道:“请进来吧。”

    一连串小萝卜头进来,后面的走路还踉踉跄跄,因裹得像只企鹅,跪下请安后直接起不来了。

    宝音被逗笑了。

    “这大冷天,怎么出来了?也不怕被冻着。”

    年纪最小的十四阿哥拍了拍胸口,“不怕,儿子穿得厚实。”

    他就是跪下起不来的那个,还是太监赶紧上前将他抱起来。

    皇帝嘴角也挂上了笑容,“都过来有何事?”

    领头的八阿哥道:“儿臣听说汗阿玛病了,您现在可还好?”

    皇帝用没受伤的那边摆手,“多大点事,没事就用功读书,回头抽出时间要考你们。”

    宝音看着后面几个孩子表情夸赞,有的忧心忡忡,有的面带不屑。

    这个年纪的孩子个个都表情夸张也藏不住。

    宝音看着觉得有趣,再看向几个小格格,小格格们在接触到宝音眼神时纷纷低下头。

    皇帝也瞥了一眼后面,十四阿哥立马老实了。

    “行了,没多大的事,你们且回去吧,天寒地冻,不许在外面跑,病了可如何是好?”

    一大群孩子披上披发又被太监们给抱了出去。

    下面送药的过来了,全都是消炎的药物,喝的是清水,皇帝将药扔进嘴里一口水带下去。

    “这药吃着倒是好,不像是药汤,喝得人胃口都没了。”

    宝音没有吭声,皇帝瞅了她一眼,“怎么不说话?”

    “莫不是看到孩子,后悔没抱一个?”

    他没敢说生,怕刺激她。

    宝音白了他一眼,“抱一个养大后抚蒙吗?”

    “我是在想太子他们,今日外间雪厚,这种大冷天他们在外面还不知道有多受罪。”

    北京的冬天有多冷?更别说现在还是小冰河时期。

    太子出宫办差的时候将一众兄弟都给拉上了。

    雪一下,天地间白茫茫的,只剩下黑色和白色。

    “要我说就该推广水泥,不用担心着火,也不用怕被雪压塌。”

    太子去的是城南那一块,这两年火车通往南边,京城也来了不少南人落脚,有些直接在南城搭了个棚,完全是低估了北京的冬天。

    不只是南人,还有贫穷的本地人,夜晚雪大,白天得盯着铲除屋顶的雪,否则哪日被雪埋了,就那么一会儿工夫人就被冻硬了。

    赈灾不是那么简单,要帮着安排落脚住处,皇帝将这事交给太子也是给他一个刷脸的机会。

    太子走时把几个年纪大些的弟弟都带上了,宝音说是担心太子,还不如说是担心被带出去的四阿哥。

    “男儿不磨砺怎么成材?”

    皇帝刚要抬起手臂,突然“嘶”了一声,宝音的注意力被转移走。

    “是,麻药过了吗?”

    “感觉到痛了。”他不住抽气。

    “你说些话哄哄我,别光顾着别人。”

    这话听得宝音又好气又好笑。

    第314章

    今年的新年很热闹, 大概是因为打了一场胜仗的原因,皇帝在宫内大办宴席。

    今年跟往年有些不同,往年参宴的是王公贵族达官贵人, 今年多邀请了大学城内出类拔萃的学生,用意如何,众人约莫都有了数。

    宴会上皇帝拿出了不少发明, 隆重夸赞了学生,还与他们讨论了太阳跟他们的距离。

    皇帝说得来了兴致,聊了两句后把对方塞进了钦天监。

    这事满蒙官员并不关心, 钦天监那地方连内务府都能塞人进去, 并不是多需要关注的事。

    这里的内务府塞人是指洋人。

    宴席上皇帝并未待多久,由着太子领着一群皇子来招待臣子们。

    皇帝呢, 已经溜达回了乾清宫, 外间天寒地冻, 走这么一小段距离脚都被冻麻了, 进了暖阁, 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皇帝却闻到了一股异香。

    “是佛跳墙?”

    佛跳墙是京中顶级的美食, 食材包含山珍海味, 京城中的老饕已经吃出经验来, 连烹饪食材的罐子都得是泡过十年绍兴黄酒的坛子。

    作为帝国主人, 皇帝自然也被敬献过这类吃食, 吃完后皇帝就给禁了,太过奢靡了。

    当然禁的是御膳房,民间管不着。

    这味记忆犹新,一当面就闻出来了。

    桌上摆着一个半大的坛子,坛子里金汤闪耀。

    除去这一坛子放在炭火上咕咚的金汤, 旁边还摆放着几道菜,有清脆爽口的蔬菜,还有几道凉菜,加在一起也就八道。

    宝音起身帮着他脱下大氅,拉着他坐下。

    “这是从宫外端回来的,今年有酒楼往外接年夜饭宴席,这佛跳墙也是一次性熬制了十罐,这是派人提前定的,快来坐下来尝尝。”

    要是宫里做肯定要耗费大量食材,出点钱去买,这花费的银子跟大量食材来比肯定更划算。

    再说只偶然吃去一次,皇帝也不会上纲上线这时候扫兴。

    八道菜,每道分量都不多,皇帝在前头吃了点垫垫肚子这会儿并不是很饿。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主要是说明年的安排。

    宝音一听几位阿哥都要带出去,放下了筷子问,“四阿哥五阿哥都带出去?”

    皇帝笑着点头,“皇子阿哥想要爵位得立功才对,不然开府还是个光头阿哥在叔叔伯伯间也抹不开面子。”

    旗人爵位靠自己立功,他不可能给儿子开后门,一旦乱了规矩,之后还不乱了套?

    宝音想了想没有阻拦。

    “就怕皇太后那关过不去。”

    让五阿哥去战场?皇太后还不得心疼死。

    皇帝眉头一皱,“此事皇额娘那边想来能够体谅,小五下面还有一群弟弟,他要是光头阿哥,后面阿哥还怎么封。”

    “再说跟在朕的身边还怕不稳妥?”

    这不就是明着操作给孩子加一点政治资本吗?

    看来古今中外做家长的都熟悉这套操作。

    吃完饭,两人跑到院子里走走,顺便让东暖阁窗户开开缓缓气。

    没有经过光污染的月光打下来,连院子里的积雪都看得清清楚楚。

    乾清宫院子里的雪没有烧干净,只扫出来几条走的道来。

    倒不是宫人偷懒,这冬日的雪一场接着一场是扫不干净的,回头别把人给冻坏了。

    宝音伸出手抓了把雪揉成团一下子砸到他身上。

    皇帝含笑看着她,她老脸一红。

    “打雪仗对于小孩来说太幼稚,对于我这种成年人刚刚好。”

    “皇后娘娘说得有道理。”他沉吟一声后,调侃道。

    两人就分开,你一下我一下,等乾清宫门进来一群人两人才停下来。

    ***

    太子今日喝了酒,散宴的时候发现皇上并未过来,便领着几个弟弟进了乾清宫。

    刚进门就看到玩弄的两人,太子直接愣在当场,或许是头一次看到此般场景。

    在他的意识里自己的父亲是一位伟大君主,做这样君主继承人的压力不用想也知道,从年幼时身边人一直叮嘱他要做个合格的太子,过早地失去童年让太子年幼时便树立了清晰的目标。

    成为让父亲满意的储君。

    父亲在他心中刻下了伟大身影,他努力学习兢兢业业监国,没有一丝怠慢。

    此刻见到皇帝和皇后玩雪,他心头出现了茫然。

    就好像有什么坍塌了一样。

    原来他的父亲也是一个普通人,也有陪着人胡闹的时候。

    眼角察觉到多了一群人,皇帝转头看过去,见几个儿子远远站在入门处,才冲他们招手。

    一群人重新进了东暖阁,因为刚换气通风过,这会儿屋内气温还未上来,不冷不热反而很舒适。

    皇帝坐下开口,“前面都散了?”

    太子点头说是。

    皇帝先看向了长子,一群儿子里就长子住在宫外,“没事,胤禔先回去,出宫注意点。”

    大阿哥瞧了太子一眼,不甘愿退下。

    皇帝也没有多留其他儿子,说了几句后就让他们退下了。

    四阿哥是最后一个走,走出一段路后回头看了看,像是若有所思。

    东暖阁内,宝音乐了,“我这个稳重的人,这下人设该毁了。”

    皇帝不在意道:“多大点事,还能拘着过一辈子不成?”

    新年转瞬就过,开春后皇帝又忙活起来,皇子们要被带出去这事早早传开,因没确定人选名单,四妃都跟着打探。

    当然这也是因为四妃的孩子序齿靠前。

    跟宝音想象中不一样,四妃焦急是不带上她们的儿子,而不是担心皇子被带去战场。

    实际上这是去赚取军功的好机会,走一趟就能混个军功回来,回头爵位就稳了。

    宝音本来以为皇太后会责怪皇帝将五阿哥带去战场,没想到去探口音时皇太后还很支持。

    “年幼的小马需要大马护着,长大的小马该出门闯荡一番,再说皇帝在一旁护着,还能让他们饿着冻着不成?”

    此言一出把宝音都搞沉默了,她想象中的战场刀剑无眼,实际上的战场已经使用枪支弹药了,他们才是火力强大的一方。

    要不是枪/炮革新换代了好几回,皇帝也不会有把握这次将准噶尔势力全面从新疆西藏连根拔起。

    这次说不定是国内最后一场大战,平定国内的内战,往后再赚取军功的机会渺茫。

    宫里的嫔妃这点政治触觉还是有的,宝音也很快理解了她们为何积极将皇子塞进战场。

    二月里皇帝便迫不及待启程,带着他那一连串儿子。

    宫里只剩下年纪小的,最大的是九阿哥,正是调皮年纪和十阿哥到处乱窜。

    太子继续监国,宝音在皇帝离开后将四妃叫了过来,开始给她们加点重任。

    正月时开女举的消息传出去,原定时间是五月,随着开春火车恢复运行,消息也带到大江南北。

    至于为何不选其他月份,很大原因是五月气温舒适不冷不热,不像六月暑气来临,女举挑选得用人才,又不像科举一样,选在天气恶劣时间,来一场体质选拔赛。

    体质差地过不了科举这一关,考个试丢了性命也是常有之事。

    这次的女举,宝音参考了未来的高考,从二月就开始准备。

    各地报名也是通过衙门,第一次不需要成绩,报名了就可以进京来考,这也是考虑到地方可能会设立门槛。

    就像高考也不是一次变全面,不都是经历过多次,规矩才成熟。

    这次考试不需要回原籍,当地报不上名,可以来京城报,主打的是来者不拒。

    四月的最后一天是报名截止日期,宝音本来以为第一届收到消息的人不多,报名的应该也不多,主要还是看北京这几年培养出来的女学生,没想到江南那块踊跃报名的女孩还不少。

    江南那个封建又开放,充满迷人气息的地方。

    要女子守节的是这里,鼓励女子独立的也是这里。

    让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是这里,踊跃出现女中豪杰的也是这里。

    重男轻女的是这里,给女儿十里红妆不让其受夫家委屈的也是这里。

    全家老小不分男女反叛朝廷的还是这里。

    江南的叛逆都与别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收到消息的宝音很意外,传下消息,只要手持着官府发放的准考证,都可以在临考前免费乘坐火车。

    此话一传出,报名人数迅速翻倍之后还在上涨。

    这么多女孩涌入京城,光是吃住就是个大麻烦,北京城内不好安排,宝音思索着派人在女大学多加了几栋宿舍,同时女大学和城内外的女学都被设为考点。

    之后是考试内容。

    考试内容分两份,一份A卷一份B卷,宝音想要挑选的是不服输敢跟男人抢权的人,最好家中也有权势。

    这样的女孩,走入官场,家里人也会帮衬,虽然不会倾斜太多政治资源,可只有家族在就能站稳脚跟。

    若是家中男儿不争气,怕是改支持女孩,女孩又怎么样?现在都可以立女户了,大不了找个上门女婿,肉不还是烂在了锅里。

    宝音想到了《红楼梦》,虽然不知道林黛玉的原型是谁,但在江南只有独女的情形应该不少。

    是培养女儿,还是被人吃绝户,这选择不是显而易见?

    她能想到这多出来的人里应该有不少得到家里人的支持。

    第315章

    “爹爹, 我要去做女官!”

    伴随着女举的消息传来,还有官府张贴的表格,表格上罗列了此次哪些部门招募女官, 有些职位属于内务府,有些是轨道交通部门,还有是沿海关税衙署。

    这次放出来的消息直接在江南引起了轩然大波, 主要关注点还在于这次女举。

    无论何时都有食古不化的卫道士,有些人唾骂人心不古,但更多人是看到了机会。

    袁家曾经敷衍过, 这些年变得没落起来, 但好歹是书香门第,无论男孩女孩都是读过书的。

    袁机看着女儿渴望的目光, 忍俊不禁道:“那你可得好好读书, 等考过科举才行。”

    他的女儿才七岁, 目前跟在她们的姑母一块读书。

    袁机看向寡居在家的妹妹, “妹妹才学出众, 不如去试一试?”

    袁家落败到得靠袁机四处做师爷来养家,这几年江南的世道一变再变, 家道中落的不少, 师爷这活也变得抢手起来, 毕竟朝廷将吏员俸禄调整, 多留了一部分地方税在地方。

    袁机的前任恩主调任后, 他没有跟着一块走,而是选择留下来。

    一方面是他年纪大了,得供养母亲,另一方面儿女也慢慢大了,他要是离开, 家里只剩下柔弱女眷和年幼孩子,他也不放心。

    好在近两年江南的商业高速发展,再加上朝廷征收商税,一些商人连该怎么计算税务,怎么缴税都弄不懂,他们这样的文人也有了用武之地。

    袁机目前就是两家生丝厂的会计,还考了专门的证,若没这证税务衙署的大门都进不去。

    靠着这两份工作,袁机家中日子逐渐好起来。

    袁机的建议很诚恳,他觉得凭借他妹妹的学识定然会中举。

    这几年江南多了不少招募女学生的童学,再加上最大的商行也招女人做工,家中送女儿读书的人变多了。

    这种转变连袁机都意识到了,最显著的是街道上出门的女子变多了,也因为治安不归县太爷管,归专门隔出来的警察署管,治安的案件关系到他们的薪资,街道上流氓混混也变少了。

    杭州还专门另建了监狱来安置犯人,不打也不骂,这些犯人被一家做雨伞的厂和服装厂给包下了。

    每日的固定工作就是踩缝纫机和修竹子。

    有时订单多,传到警察署那边,警察署会立马出动大批人上街扫黑再抓一批。

    毕竟进去的犯人创造的利益会分给警察署一份,犯人多的是,抓完一批还有一批。

    几年下来,杭州变得干净文明起来,谁也不想被警察抓到把柄关进监狱去。

    治安一好,敢出门上街的女人也变多了,女人一多商业就繁荣,这收上来的税自然也增长。

    总之是个良性循环。

    袁机的妹妹叫袁筝,早年出嫁,后来丈夫去世,她没有子嗣,便回了娘家。

    这要是不爱惜女儿的人家,怕是都不愿意把女儿接回来,或者是接回来往尼姑庵里一扔。

    当然也幸好婆家是小门小户,不需要争那个贞节牌坊,才放她归家。

    归家后她多是教育哥哥的孩子,才七岁的侄女可以说是她从小看到大。

    眼下听哥哥这么一说,袁筝有些胆怯,“要不还是算了。”

    多年未出门,出嫁前的手帕之交早已断了联系,袁筝习惯了闭门过日子,猛然让她出远门,去京城考女举,她不免退缩了。

    袁机却鼓励她,“免除路费,去试试又有什么关系,正好我打算带江哥儿走一趟。”

    袁机的长子袁江,早年调皮掉进过水里,之后留下了咳症,一到换季就咳嗽,杭州的大夫只说多养养,他听闻京城开了一家非常大的医馆,无病不治,便动了带儿子去治病的心思。

    袁筝一听事关侄子的健康,便很快同意了,再说有哥哥陪着,去哪里她都不怕。

    四月里,江南气候温润,不冷不热非常舒适。

    袁家忙活起来,袁机的妻子夜里帮着蒸了一打梅干菜饼,这饼没有放荤油,冷了也能吃。

    知道亲爹要出门,袁家小女儿吵吵闹闹也要去。

    没人同意,两个大人带着一个半大孩子出远门已经很艰难,再说路途遥远,小的路上生病可怎么办?

    天蒙蒙亮,袁家兄妹便起床了,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

    袁机将长子叫起来,十岁的长子面色苍白,吸了一口冷气便忍不住咳嗽起来。

    他立马捂嘴,怕把屋内的妹妹吵醒。

    “爹……”

    袁机推了推他,“快去洗漱,马上要出发了。”

    门外传来动静,袁机去开门,就看到事先约好的黄包车到了。

    近几年杭州城内多了不少黄包车,有人拉,也有前面安自行车的。

    袁机妻子递过来梅干菜饼,袁机接过递给了外面的车把式两个。

    梅干菜里放了辣椒,一点点辣椒很开胃。

    袁机见儿子洗漱好,就拉着他上车,后面的袁筝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灰扑扑的老棉布挡住了外人的窥探。

    两大人一孩子上了车,车把式快速地将剩下的饼塞进嘴里,再过来将油布帘子拉下来挡住清早的风。

    袁江被父亲和姑姑夹在了中间,然后掏出了母亲包在报纸里塞他怀里的饼。

    他小口吃着,感受到黄包车的颠簸。

    等到了岸口,袁机扶着妹妹和儿子下车,顺手结了车钱。

    他们此次是打算坐船到苏州,再从苏州转船走大运河到南京,在南京做通往北京的火车。

    路程不算太远,往年得提前一两个月出发,如今行程已经缩短到七日内。

    火车的诞生就是奇迹。

    码头有往苏州的船,这边做客船生意的都被收编了,只能通过码头的售票处售票,主要是方便收税,同时也规范了船资。

    售票处灯火通明,开着的是电灯,宽阔的大厅坐着不少人,也躺着不少人,都是等船的。

    这边的船上午一趟下午一趟。

    袁机的船票是提前买好的,走了几排才找到了两个连着的空位,他推着妹妹和儿子坐,他自个儿拿着包袱。

    包袱里除了妻子给摊的饼,还有几瓶清水。

    瓶子是玻璃瓶子,很久前装着罐头,如今装了凉白开,出门在外不方便,能凑合就凑合。

    大厅通往码头有两扇门,这会儿用铁栅栏拦着,栅栏边上悬挂着一个牌子,白底绿字写着入站口三字。

    过了一会儿,有人举着一个木板站在栅栏内。

    “杭州通往上海县的十三号船马上启程,票是十三号船五点十分启程的来这边排队。”

    很快陆陆续续有人拖家带口过去排队,栅栏外喊号的人喊了有几声,然后就看着墙壁上的挂钟。

    等钟指针走到五点整才开栅栏,也没有仔细看票,只要手中拿着票就可以过。

    等队伍里的人走完,栅栏再次被拉上。

    袁机开始掏出自己的票,票上写的是五点半开船,是十四号船,也快了。

    果然五点二十又有人喊了,他连忙拉着儿子起身,将票塞给两人。

    “拿紧了,别掉了!”

    排队进入口,码头有人指挥他们上了船身上刷着十四号字样的船。

    上船前有人拦着检验票,这次比较认真了,检查完一张,便用剪子将船票一角剪掉。

    袁机等人上船,船很大,能装下上百人,是那种钢铁船,带着烟囱的那种。

    船都是座位,上了船等人坐得差不多了,又来了检票员,这次不仅是核查票据还有路引,户帖。

    户帖上是贴了照片的,不出门不需要,只要去办路引,这户帖都需要补上照片,听说是朝廷的新规定。

    确定人照片和船票都对,检票员去查另一个。

    这样查完,船才开始启动。

    袁机听见前后都有人讨论。

    “上个月还没查这么严,这个月是怎么了?”

    “还不是女举,听说官府要保证女举顺利不出错,若参加女举的人顺利进京,地方衙门会有奖励。”

    “什么奖励?”

    “听说会多留百分之一的商税给地方用来发展。”

    “若是地方有考中女举做女官的,明年的教育资源会按照中女举人数来分。”

    “难怪这些学官这般积极,水匪好像都变少了。”

    “谁敢在这个时候惹官老爷不高兴?”

    新式船速度非常快,跟河边上的老式木船完全是两种速度。

    这边开了火,声音一响,船快速在水面跑起来,船尾都是掀起的白色浪花。

    而靠着岸边行驶的木船还是慢悠悠晃着船桨,转眼就被抛到身后。

    上午离开的杭州,下午到达的苏州,前前后后就花了一天一夜,主要是河上船多,天黑后慢悠悠地走到天色大亮才敢进渡口。

    坐了一天一夜的船,不论大人还是孩子都很疲惫。

    袁机和妹妹商量过后,决定在苏州休息一天。

    渡口非常热闹,围着售票处有一条长街,食摊排了近一里。

    袁机先买了船票,明天的船票已经买完了,最早一班是后天中午,赶紧买了三张。

    买完后在食摊上填饱了肚子,在附近找了一家旅馆歇息。

    找旅馆时还看到有一家竖着旗,写着只招待女举学生入住。

    这待遇说实话,袁机都羡慕了,当年他科举的时候可没这个待遇,不至于风餐露宿,但条件也没好到哪去。

    跟同窗挤驿站那是常有之事。

    第316章

    苏州也热闹, 因要停留两天,休整一天后,袁机领着儿子先去瞧瞧这边的名医。

    名医倒是给出不同见解。

    “你儿子这是肺部有淤症。”

    一听他是领着儿子去北京看病, 赞同道:“听说北京那边医院从逗神娘娘那里请来一神器叫秦王照骨镜,五脏六腑在那镜子前照一照就会变得透明,身体内什么症状都能看见。”

    袁机瞪大了眼, 这么厉害吗?

    “您可是见过?”

    “那倒是没有,听以前的病人说过,传得非常神奇, 我并未亲眼见过, 或许是以讹传讹也不是没有可能。”

    袁机对这次进京增强了信心,若是能治愈儿子的病, 让他倾家荡产他也甘愿。

    煎熬中等到坐船的那日, 袁机带着儿子妹妹上了船, 过程跟杭州差不多。

    船又开了一个日夜, 沿着宽阔的运河进入江宁府区域, 袁机终于见到了比苏州、杭州更要繁华的城市江宁府。

    都说江南最有钱的商人在扬州、苏州,这两地方盐商多。

    却没人想过江南最大的织造局在江宁府, 光是纺织业上下游就有二十多万从业人员。

    这些人或许不是豪富, 却是小康之家。

    江南各地百姓羡慕的不是四处斗富的豪商、盐商, 而是能过上小康生活的江宁百姓。

    船到江宁府, 下船后还要改坐浦口的船, 这个时代可没有地图,都是到地方后四处问路。

    好在江宁的火车站是人人皆知,袁机打听一下就知道得去渡口坐船去浦口,到浦口有专门拉客去火车站的车把式。

    乘船的时候,袁机发现女客居多, 这跟杭州有很大不同。

    当然他也知道这些女子是去京城参加女举,杭州那边自然也有,但都有家中男性陪同,拍花子防不胜防,哪个敢放心家中女孩单独出门?

    就算治安好了也一样,长久以来的警惕没有那么容易消除。

    和江宁比,浦江更像是乡下,沿河的船家脸上满是热情,随口招呼客人。

    这边的路大部分是黄土路,只通往车站的那一段铺着青石板。

    大量的货物运输,已经将青石板压得四分五裂,沿着路边正在搭建房屋,红砖房,还未完工,不少裸着背被晒得黢黑的汉子踩在竹竿搭起的台上忙碌着。

    袁筝瞥了一眼赶紧扭过头去,然后就看到前方不少妇人聚在一起光明正大地看,嘴里还说着一些羞人的话。

    袁筝何时听过这类粗鄙之语,脸颊迅速染上了胭脂色。

    好在她用幕篱遮住了脸,倒也看不清她面色。

    渡口离车站也就二里路,这点路程抬抬脚就能到。

    车站非常热闹,远不是渡口可以比得。

    这边买车票倒是跟买船票流程差不多,袁机让儿子和妹妹在大厅里等着,他排队去买票。

    刚排了一会儿,袁机就冲妹妹喊。

    “妹妹,你去那边排队。”他指着只有女人排的队伍,“参加女举都是在那边取票,报名表拿上!”

    袁筝清脆的“欸”了一声,领着侄子去另一边排队。

    这边领票倒是快,只是没给选择,立马的售票员拿了她的户籍和报名表看了一眼,就将票递给她了。

    她看见旁边还有女子因来不及报名,临时填报报名表的,原来车站这边也能报名呀。

    先拿到票的袁筝等了快两个时辰才等到兄长回来。

    幸好中途她抢到了空位可以和侄子坐下等。

    车站内不准人进来兜售吃食,车站本身开的小食铺价格要比外面高十倍,袁筝就和侄子轮番去门口填饱肚子,也不敢离开对方视线。

    等袁机大汗淋漓的回来,两人都抱着包袱打瞌睡,这边也不好睡,眯了一会儿腰酸背痛的。

    袁机帮着拿行李,“唉,前面好几个都是拿了一大沓户帖来买票,几十上百张买,可真是耽误时间,对了,前面几天的票都被抢光了,我们排在了大后天,还是夜间发车。”

    袁筝忙道:“这可怎么办,我的是明个儿一早的。”

    两人拿出票对照,袁筝沉默了,“要不我把票退了?”

    袁机看了一圈,“先别退,我们去问问,能不能换到大后天。”

    他拦了穿蓝色衣服,袖子上缝了红布,来回在大厅里巡逻的人。

    “是去参加女举吗?这个票是一人一张,有专门的专车不能换,再说换了你们也坐不到一列车上。”

    “我妹妹头一次出门,我也是担心她。”

    对方奇怪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都出来考女举了,考上可以做官,怎么还离不开家人?再说参加女举考生抵达京城后会安排住处,到时你们不还是会分开,不就查了几天吗?到时给地方留个讯就是。”

    “是担心分开联系不上吗?初入京推荐你住北京会馆,那里安全有保障,等你妹妹安顿好,托人送信到北京会馆,你去办理入住时询问一下是否有你的信,这不就联系上了?”

    对方都给他们兄妹提供办法了,再不答应,怕是矫情了。

    目送对方离开。

    袁筝咬着唇,“哥,人家说得也有道理,我、我一个人可以。只是不放心你和江哥儿。”

    袁机看了一眼儿子,“我们有什么好担心的,看来上面对你们女子还挺关照,这样也好,专车上都是女子,我倒也能放心,等你安顿好就给北京会馆送个信,我到了会先带着江哥儿去医院,等江哥儿这边安顿好我再去找你。”

    兄妹俩很快说妥当了,又出车站去找住处。

    这边都是新建的砖瓦房,基本上都拿来出租,不过大部分是有些埋汰,里面只有通铺。

    唯一正经一点的住处还是车站自己开的,叫浦口站宾馆。

    挺大,六层楼,每层长达半里。

    收费也挺贵,一晚就要两百文,这还是普通间。

    柜台上竖了一个牌子,书写着参加女举在此办理入住,一问费用可以减半,也可以跟其他人拼房,费用更低。

    袁机抹不开脸让妹妹跟别人挤,多开了一间,只住一天。

    今日忙碌了一天,可把三人都累坏了,这边宾馆有餐馆,就在一楼,三人各点了一份面,好在面食不像车站内价格高昂,也就比外面贵一点。

    吃过后便上楼休息去了。

    隔天一大早,袁机没有吵醒儿子,而是拿着钥匙去敲妹妹的门。

    行李昨晚分好了,袁机还分了妹妹一些钱,担心她不好拿分她的都是纸钞,这个藏在身上不怕偷。

    两人外衣里衬都缝制了内口袋。

    “走,先下楼吃饭,时间还来得及。”

    宾馆收费高了点,早餐却是免费吃,拿着餐票就能进门。

    在昨天吃饭的餐馆隔壁,那是个大开间,做好的食物都放在靠墙的位置,任由人取用。

    能住进宾馆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吃相优雅,少见吃不下还硬塞的人。

    袁筝没什么胃口,只要了炒饭和一个鸡蛋两个包子。

    包子是小,一口塞一个,鸡蛋是按人头来的,一人只能拿一个。

    说是任吃,这里都是普通的食物,真敞开吃也费不了几个钱。

    吃完饭,袁机送妹妹去车站,他们是提前半个时辰过去,天刚亮起,太阳未升上来。

    车站已经变得热热闹闹,还有挑着担来卖早点的。

    一进入等待大厅,就见到不少人抱着包裹席地而睡,显然是前一天就等在这儿的。

    入站口开了一个女举专车入口,袁机领着妹妹过去,等着的人核对了身份,放袁筝进去,袁机想要跟被拦住。

    “专车专人进,家属只能送到这。”

    袁机不放心地看了妹妹一眼,急忙交代道:“到京城后记得送信!”

    袁筝咬唇点头,然后被推了进去。

    进去后是一个长楼梯直通下面站台。

    站台上一侧停着一辆刷着绿漆的火车,上面还贴着红字,写着“女举专用车”字样。

    守着车门检票的是妇人,袁筝一下子放松起来,将车票递过去。

    对方扫了一眼说,“这里是十车厢,你的床位在七号,进去后往北走。”

    进去后,每节车厢都是卧铺,袁筝很快找到自己的卧铺,那是个小房间,上下有六张床,其中三个都来了人。

    还有个因为年纪小将头埋进毛巾里哭泣,大家都很冷漠,并未有搭理对方。

    初来乍到的袁筝也没有管,带上门拖鞋上床,用被子盖住自己。

    之后陆陆续续又来了人,外面走道也很热闹,都是女孩们说话的声音。

    有认识的还凑在一块说着趣事。

    袁筝闭目养神,听着声音慢慢睡着了,等火车哐哐启动她才被惊醒。

    她睡得并不安稳,毕竟是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唯一好的就是车上都是女性,连车上的工作人员也是女性,这是一辆女性专车。

    来之前袁筝也担心过火车上该怎么办,人员混乱,总不能一路上都用幕篱遮挡。

    现在放心下来,正如哥哥所说,她感受到上面对她们这些考举人员的优待,这是科举都没有得到的优待。

    车开动后不少人晕车,于是出来走动,下方的女孩也不哭了,似乎是睡着了。

    伴随着嘈杂声音,袁筝睡着了,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

    下铺有人吃饭,袁筝没有经验,只带了水。

    对面床铺的人出声,“是去餐厅吃饭吗?我可以帮你看行李。”

    她行李里只有几件衣裳,多的在哥哥那里,钱和户帖路引是贴身带着,不过她还是道了谢。

    “餐厅在二号车厢。”

    第317章

    车哐哐走, 一路走走停停,每次在站台停靠都是一个时辰时间。

    车上人越来越多,同时也变得吵闹起来, 同胞兄弟姐妹都会打架,更不要说是陌生人了。

    有时候一句话,有时候踩到别人脚上都会引起一番争吵。

    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有刺头, 袁筝有点庆幸自己这个隔间的人都很和气,大家不打扰对方,也不希望对方打扰。

    白天躺在床铺上看看书, 或者是下来走走活动一下。

    车上餐厅提供食物, 免费、难吃。

    有挑嘴的可以出钱开小灶,至于有什么菜, 那得看上个站点提供了什么。

    车上待时间长了, 日复一日重复, 容易让人忘记时间。

    也不知道过去了几个天黑白日, 火车终于开进了北京。

    车上的乘务员开始一间一间提醒, “再过两刻钟就到站了,大家收拾好行李, 不要挤, 排队等待下车。”

    袁筝先将床上的被子叠好, 然后拿着包袱抱在怀里。

    旁的女孩都背着时尚的牛皮包或棉布包, 也有不少人跟袁筝一样用的是老实的包袱皮。

    车子晃动了一会儿发出鸣笛声, 窗户外是破旧的城墙,又过去约一刻钟车慢慢停下来,然后进入了车站。

    袁筝和其他人一起在过道上排队,大家都是一脸兴奋,这时候连疲惫都被压了下去。

    没有人不对京城好奇, 更不要说一辈子没出过几次家门的女孩了。

    车慢慢停下,听闻后,车门被工作人员拉开,站台上有人吹起了哨子。

    “到我身后排队!”

    说话的是一个严肃的嬷嬷,头发整整齐齐梳在脑后,面上有着深深的纹路,看着就让人生出不好招惹的印象。

    袁筝下了车,和其他女子一起走到嬷嬷身边,车内下来的人更多了,多是二三十出头的,这次女举有年龄限制,只要二十以上五十以下,且没有裹脚。

    大家下车很快,车上的工作人员见没人了,又回去检查,确认车上人全下来,东西也没有落下,开始清扫车内。

    而袁筝等人已经跟在嬷嬷身后,嬷嬷手中举着一个小旗,走了一段,袁筝发现了小旗的用处,那就是走慢了担心跟不上,光盯着小旗也不用担心跟错了地方。

    出了车站,人一下多了起来,男男女女守在外面,冲着她们的队伍指指点点。

    有人忍受不了这种目光,拿丝巾抱住了头。

    袁筝则努力跟上前面的队伍。

    外面有多辆马车,嬷嬷停下后转身安排她们上车。

    这会儿大家都围了上去,打听是去哪儿。

    “女学、女学!不要一起说,一个个来!”

    袁筝坐了马车,马车很大,她从未见过这般大的马车。

    轮子是钢铁轮毂,贴着地面细细的轨道。

    车上一下能挤进去二十个人。

    满员后,后方车门关上,好在头顶的挡板是敞开着的。

    阳光洒下来,偶尔能看到两边的绿叶,原本忐忑不安的心也跟着平缓下来。

    马车速度飞快,关键是没有一点颠簸。

    大概跑了半个时辰马车停下,后门被拉开,袁筝先看到的是整齐的平地。

    下车后,才看到旁边是非常宽阔的园子,园子大门非常大,前方是铁栅栏,直道尽头是类似教堂一样的建筑。

    栅栏边上雕刻着一排字,写着皇家女子大学等字样。

    “大学?”

    一旁有人惊讶出声,“竟然有女子大学?”

    什么是大学?

    深入人心的是国子监,那就是全国顶级的大学,非官宦子弟不入。

    京城这个竟然建了一所女子读书的大学,许多身处江南的女生都未听说过。

    铁栅栏被人从内部拉开。

    之前的嬷嬷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然后领着她们进学校。

    学校很大,袁筝去过的最大院落是杭州城内的灵隐寺,这里比灵隐寺还要大,走到宽阔的直道上,两旁是林荫,有三两个穿着单薄衣裳的女学生坐在草皮上读书。

    袁筝发现身边本来叽叽喳喳的同伴们都安静下来,不少人眼里都带着羡慕。

    嬷嬷领着她们在主教学楼下面看了一圈,然后往左边走,领着去了最后方的宿舍。

    干干净净刷着白石膏的六层小楼,一共有四栋出现在眼前。

    她们被领着进了第二栋。

    门口有一位慈祥的妇人在发牌子,一人发了一个,这是她们未来住的房间。

    袁筝拿到的是甲丙——三号。

    甲丙是房号,三是床号。

    一楼墙壁上写着甲,走到第三个房间就是甲丙号,屋内已经先进来三人。

    这里是四人间小房,上床下桌,床架上贴着号字。

    三号就是入门左边的床,床下面桌旁有柜子,旁边人开口。

    “学校餐厅有卖锁的,最好买一把锁,一号楼早一个月就有人住进去了,有人东西被偷,至今都未找出是谁偷窃。”

    袁筝皱眉,怎么还有人盗窃?

    ***

    袁机拉着儿子下车,这一路下来儿子的老毛病又犯了,车上都是座位,弯不了腰也蹲不下来,人还多,有人还将鞋子脱了,一股子挥之不去的酸臭味……

    熬了几天,睡,睡不安稳,吃,车是卖的盒饭又贵又难吃。

    熬了几个日夜,车到站,仿佛拉了一堆难民。

    下车后吸了口新鲜空气,袁机才感觉自己活下来了,之前的几天他觉得自己的嗅觉都丧失了。

    “爹。”

    袁江咳嗽了好几声,才问。

    “我们去找姑母吗?”

    “先安顿下来。”

    袁机买的票到北京东城站,一下车就看到不少拉客的人。

    “去哪儿?是吃饭还是住店?”

    清脆铃声响起,往城门方向跑过去一辆马车,车厢非常长,后方挤着不少人。

    路边不少挑担买吃食的,一头是煤炉子,一头放着食材,在嘈杂的人群中响亮叫卖着。

    袁机看着儿子瘦了不少的小脸,赶紧拉着他走过去。

    “来碗馄饨。”

    旁边就有卖油条烧饼的摊子,摊子后面摆放了桌子。

    袁机拉着儿子坐下,点了两碗馄饨又要了四个烧饼两个油条。

    旁边一个煤炉子上坐着一口大锅,锅里热着黑乎乎的茶叶蛋。

    袁机要了一个,给了儿子。

    呼啦啦吃完,一结账十二文。

    不算贵,也不算便宜,比杭州城的物价要高一点,袁机心里稳了。

    结账后他跟摊主打听北京会馆在哪里。

    “你问的是城里还是城外?”

    袁机愣住,怎么还有两个?

    “参加女举的女子一般会往哪个会馆送信?”

    “那就城内那个,头一个建起来,外地人去那个最多。”

    袁机道了谢,又打听该怎么过去。

    “坐公告马车,或者租辆黄包车,你看这边到处都是揽客的车把式。随便找个就行,不过要先讲好价钱别被人宰了。”

    “您看,从这边到城里的会馆大概多少钱?”

    “你们两个的话,二三十文是要的。”

    “多谢多谢。”

    袁机拿着行李,“走,找辆车载我们过去。”

    至于公共马车他不考虑,初来乍到,还没弄清楚这边情况,先安顿下来最好。

    拦了一辆车,到了北京会馆,袁机父子下车后看着会馆立刻有了亲切感,跟浦口火车站附近的宾馆太像了。

    大门口有迎宾的童子,长相喜气,十六七岁上下,热情地招呼两人。

    “住店吗?里面请。”

    ……

    办理好住房,袁机已经拿到妹妹给的信。

    进入房间后,他坐在床边打开信。

    袁江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爹,姑姑还好吗?”

    袁机合上信纸说,“你姑姑好着呢,还说今年是头一年,吃住都不要她们费用,现在暂时住在皇家女子大学,她很担心你的情况,让我先带你去医院,她已经打听好了,医院在城北,是有那种能看透人身体的机子,让我赶紧带你去。”

    袁江困得睁不开眼了,“爹,现在去吗?”

    “不。”袁机脸上带着怜爱,“先休息一天,这几天坐车累着你了吧,快点睡吧,等醒来带你去饭馆。”

    袁江嗯了一声,掀开被子躺在床上,很快呼吸变缓。

    袁机怕吵醒儿子,也跟着躺下来,屋内有两张床,他脱掉外衣也跟着躺下,别说这一路确实很累。

    还是准备不妥当,早知道该买卧铺,座票太熬人了,比站票还熬人。

    一觉醒来,袁机掏出怀表一看才下午三点,摸了摸肚子有点饿了,再转头儿子还睡得香。

    袁机没打扰儿子,悄悄起身后,拿着钥匙带上门。

    怕路上遇见窃贼,他没带多少现钱,只带了一张汇款单。

    这会儿他得去银行将汇款取回来,不能耽误明早带儿子去看病。

    下了楼,大堂内清静不少,袁机询问柜台怎么去银行,人家给了两个答复。

    “旁边就有一家小银行,若是办理业务得去菜市口那个,外面叫个包车或者出门右转,路口再打听。”

    袁机觉得自己走过去,财不露白,坐车过去,谁都知道他去取钱,反而一路边走边逛过去,没人知道他的目的地。

    走到路口,一问人,人家指着高空的钟楼道:“看到没,钟楼离泰山银行不远,你沿着这条道直走就到了。”

    平坦的地面,隔两步种着枫树,街道两旁都是明亮的玻璃窗。

    这是杭州城很难看到的情景。

    袁机走着走着,心里冒出了一股恐慌,陌生,太陌生了。

    这个世界好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惊天变化!

    第318章

    大量地方的弹劾出现在了内阁, 内阁一个不留送到了太子的案桌上。

    批完一打,新的几摞又放在了案板上,太子揉了揉眉头, 随手捡起了一本。

    看完后他皱眉,又往下面翻。

    连续翻了好几份都是大同小异弹劾女举一事铺张浪费,是毁坏科举的根基。

    有那不一样的, 也是酸自己当年冒着苦寒考试,还连续几次挨着臭号,女举这么一搞, 来年的科举怎么办?

    待遇比不上, 考生可是会闹。

    太子有些头疼,招来了身边的智囊。

    “皇后娘娘举办的这科举没用国库和私库银子, 就是想法儿澄清了, 怕是也没人相信。”

    与其说不信不如说不愿信。

    千百年来的科举都是这么过来的, 突然看到了改变的机会, 绝大多数考生不会放弃, 这关系的是他们自己的利益。

    说到底还是考试的环境太差。

    “尔等可有法子平息此事?”

    能走到帝国继承人身边的都不是蠢笨之人,若是蠢人一早就被挤兑出去了。

    太子只跟他们索要解决办法, 而不是去请教皇后, 这意味着什么, 有脑子的都想得出来。

    去找皇后意味着找皇后要个说法, 这事皇上可以做, 太子不可以,光是孝道就让太子无法服众。

    关键是类似的事去年也发生过,结果是什么?

    接过是诸位皇子通通被带去前线混军功去了,皇上对太子这边可是半点没提,完全忽略了, 太子才是那个需要军队支持的人。

    谁也不知道这事跟皇后有没关系,大伙儿只看结果。

    结果就是太子守家,一群庶出皇子被带了出去。

    “不如吩咐下去,先从府试开始改造一下环境,至于考生的路费和盘缠,这个国库承担不起,国库那边在铁路局也占有一点股份,或可缩减一些路费,也仅限于当年进京赶考的考生……”

    太子颔首。

    一见他满意,其他人也跟着出主意。

    “登报澄清此事,再给予优待条件或可平息民愤……”

    ……

    地方的弹劾并未影响女举的开展。

    说到底这事大众还是有误会,以为是内朝选女官,不少人还将此次女举跟前朝的挑选宫女划等号。

    五月来临,连京城的百姓都察觉街上女子多了起来,不少还相约前往图书馆。

    以往图书馆可都是男宾,如今已经有大半被女宾霸占。

    女举考试时间定在了五月初八,初九、初十,初七这日,皇家科学院以及城内几家女学周边客栈都住满了女子。

    兵马司也派了人不间断巡逻,一早铜锣声音就没停过,不断喊着未来三日清场,不许大声吵闹,不许惊扰考试。

    一时之间,周围的居民都有些错乱,分不清这到底是女举还是科举。

    总之,通往女学的胡同都设了障碍,胡同里的居民只能从另一个出口走。

    虽然埋怨碍事,但好在只堵三天,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在考试前的一个月里,翰林院有几名历届状元倒了大霉。

    他们被提前关起来,手里拿着一堆书,还需要根据皇后的要求出题。

    宝音的要求很简单,就是挑选出有一定文化,能够随机应变、胆大心细的人才。

    第一次女举考的不是书本上的内容,她需要这些人出能够挑选出她需要的人的试题。

    没错,这是根据国考来的。

    在考试结束前这些人的吃喝拉撒都在一个院子里,考试结束这些人才能被放出来。

    听闻一群人被关了一个月,翰林院的其他人对他们都深表同情。

    转天这几人回到翰林院,这同情变成了无语。

    只因为这几人都吃胖了。

    吃胖也就罢了,还表示自己受了大罪。

    然后拿出了闭关期间赋的诗给同僚观赏。

    这就惹人讨厌了。

    瞧瞧诗里写的什么?

    荔枝吃腻了怀念家乡的杨梅?

    什么,蝉鸣未到开始怀念去岁院里的蝉叫?

    真真是气煞人也!

    ***

    试卷是选择题居多,防止考生不知道该如何答卷,在科举开场前,宝音安排了两场模拟考。

    试卷很快封卷送进了批卷人之手,批卷的又是另一批人,只需要批阅选择题判断题部分,后面的答题被送进了宫。

    宝音准备一个个看,在此之前需要找帮手。

    “儿臣可以吗?”

    纯禧公主受到邀请后有些受宠若惊。

    宝音笑:“怎么不可以,你在宫里的学识可不浅。”

    纯禧赶紧道:“那也比不上太子弟弟和其他众位弟弟。”

    纯禧还是明白的,她学的那些是没法跟接受精英教育的弟弟们比。

    他们学的是治国之策,哪里像她,只是爱好兴趣。

    这事她应下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纯禧不断进出养心殿,宫里自然有人好奇,毕竟这位公主都出嫁了,在宫外有公主府,日日进宫算什么事儿?

    之后就打听了选拔女官的女举考试已经结束。

    ……等等,何时开始的她们都不知晓。

    何为女官,就是协助皇后管理后宫的人,事关她们利益,她们竟然错过了安插人手,真是扼腕。

    有纯禧的帮助,试卷很快被整理好。

    第一批报名的不算多,毕竟许多人都在观望,有迟疑不决的,被人一番话就打消了念头,也有报名后不过来考的,听说考场上几乎每间教室都有空座。

    这些都在宝音预料之中,这其实也是选拔的一环,她都已经伸出手了,这些女子还是不能冲破原生家庭阻拦,只能说就算做了官也会被原生家庭再拉回去。

    说不定还会闹出将官职让给家中男性这种做法。

    谁也不知道脑子是怎么想的,会觉得这是可以让的。

    试卷是钉在一起看到名字,也没有考题,只有答题卡。

    纯禧的工作是批阅看着给分数。

    有言谈出色的,直接送到了宝音桌上。

    这次试卷有一个附加题,是她吩咐人加上去的。

    只问了考生,女性地位如何提升?

    有人没答,有人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有些言辞富丽实际内容空洞,怕是连史书都未看过,有些谨慎只道这是上面大人物该考虑的。

    宝音看看也不觉得失望,这不是还有积极帮着出主意吗?

    宝音会将分数高的拿过来再翻一遍,分数低的和中等的抽几份看看。

    见没问题,让人去统计分数,张榜出去。

    ***

    袁机守儿子好几日了,医院拍了那什么片,说是病菌感染,初步诊断为肺结核。

    这名字他听不懂,但是他能听懂了另一个名字叫肺痨。

    “……这个病症出现在孩童身上会出现发育缓慢,你儿子明显比同龄人矮小瘦弱。”

    “肺结核好治吗?”

    “难治,用中医说法叫肺痨。”

    袁机跟天塌下来了一样,浑浑噩噩守在医院,连妹妹袁筝的考试都错过了,好在袁筝考完找来了医院。

    她得知侄子是肺痨也是不敢相信。

    “大夫那边说孩子小,一些毒性强的药不敢用,只能先治着。”

    “对了,今日该是张榜的日子了,我这边怕是没时间陪你过去。”

    袁机满脸愧疚,这时候他只想守着儿子。

    袁筝不在意道:“哥哥放心,京城这边治安很好,妹妹已经约了人一起去,不会有事。”

    袁机叹了口气。

    “大夫说目前有一种药可以治肺痨,只是需要吃长久,我准备回去一趟将房子卖了筹钱。”

    “还差多少,我有个小铺子,卖那个吧。”

    “那是你的陪嫁,是傍身之用,哪里能卖掉?”

    袁筝连忙道:“自我归家,哥哥都没嫌弃我,我怎么能忍心看你们将房子卖了无家可归?”

    “再说那个铺子用在江哥儿身上,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兄妹俩正说着,病房门传来敲门声。

    一推开,有人进来道喜。

    “袁姐姐,恭喜你考中了!”

    “考中了?”

    袁筝满脸惊喜。

    “是,我们去看了,你排在一百零二名。”

    一听这个名次,袁筝笑容凝固。

    “这次只录取前两百名,还有未考中,分数又在三百分以上的可以进入皇家女子大学读书。我和林妹妹不准备回乡了,想一起去大学读书。”

    “你们不回家,家里人能允许?”

    “有什么不允许的,我们家都是商户,习惯了离别,再说在哪里定居都一样,我爹知道我考进了大学,喜的给祖宗烧香,还给了我三百两零花钱。”

    “我爹给了我五百两。”

    袁筝有些羡慕,商人地位虽然低,但有钱是真有钱。

    钱有的时候无用,有的时候却能买回人命。

    两人说着各递过来一个红封。

    袁筝惊讶,“这是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这是贺银,不是说中举后,需要给贺银吗?那些中举的男人有,咱们女人也不能落下,我爹说这叫提前投资,往后袁姐姐做了女官,一说我们住过一个宿舍,说出去也极有面子。”

    袁筝看向兄长,兄长也面露惊讶。

    想到侄子的病,她伸手接下来了,不管怎么说,她记下了这次的雪中送炭。

    接下来几日又陆陆续续有人送礼,都是同乡。

    兄妹俩人将礼单记下,不贵重地收下,未来走人情时还回去,贵重的则奉还回去,她还不起。

    就这样竟然也凑足了给侄儿治病的钱。

    第319章

    袁筝得到了入宫的机会, 在入宫前她还需要培训一个月。

    将身上的大部分钱给了哥哥后,袁筝带着迷茫踏上了她的女官生涯。

    第一批女官宝音没有放出去的意思,她怕肉包子打狗一去不返, 索性放在了京城各处,还让吏部收拾出一部分适合女子的工作等待她安排人接手。

    吏部也没想到自己这边突如其来中了一箭,连忙将消息往上递。

    这事他们做不了主。

    内阁收到消息, 诸位大学士不由陷入沉思,“可不能开这个头,若是让女官进入六部, 往后岂不是跟女子同朝为官?”

    “皇后娘娘开女举选拔女官也就算了, 女官权限应该限制在内朝,而不是将手伸过界, 此风不可长, 我等应该狠狠参上一本!”

    参皇后有用吗?

    那可是皇后, 是国母, 按照明朝的传统, 辈分大的皇后是有权力越过皇帝抓权的。

    更不要说本朝,先帝时期可是被皇太后压制过, 也就本朝, 年迈的太皇太后才主动放手。

    仅这样, 皇上不也被权臣欺压过?

    “参不参的倒不是我等该在意的事, 参才是我等为臣的本分。”

    太子很快收到了一堆奏章, 起先看还以为又是才参女举的,等看清楚后他不由挑眉,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太子心情不错,他手下门人可是主动来报说家中女儿本着试试的心态,没想竟然考中了, 来打探他的态度。

    也就是说真要伸进六部,不管男女都有他的人,这对他无疑是有利的,自己那些兄弟们可因伴驾错过了。

    太子按下了参本,等吏部迫于压力给出了几个无足轻重的吏员空缺后才将这些本子夹在送进前线的折子里。

    不提前线的皇帝看到这些参本是什么想法,本次太子跟宝音打了一个默契配合。

    ***

    六月间,北京不比南边凉快,中午晒的人头皮刺痛。

    袁筝已经度过了培训的那一个月,可以说脱胎换骨。

    这一个月里,没有人肯退出,走到这一步距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要是退出怕是会后悔一辈子。

    她们白天要学习相关的知识,晚上要听官场上的一些潜规则,上峰说那些话都有哪些含义,要学会抓重点。

    早上还得起床跑步,一日下来几乎没有空闲时间,袁筝和其他人一样往往都是倒头就睡。

    半梦半醒间反应过来这边不太像培训女官,更像是培训细作。

    这其实是另类的锦衣卫吧?

    锦衣卫的大名没有一个人不知晓,乡间往常会吓唬哭闹的孩子,“再哭让锦衣卫把你抓走。”

    当然这个词也不是没更换过,同样的句子,词换了几茬鞑子,到如今的鬼怪。

    想到还在住院,等着医药费的侄子,袁筝就算察觉到也没有说出来。

    她还等着这份女官俸禄来缴药费。

    很快培训结束,第一批培训合格的即将走上工作岗位,至于未能合格的还得进行第二次培训直到合格为止。

    袁筝以为自己会被分到哪个王府,替上面收集消息,没想到是被带去了工部。

    未来她们的工作是核算数字,工部那边分了她们一个小房间就不管了,连拿到手需要计算的资料都是十多年前的。

    更像是找个地方打发她们,白养着她们。

    袁筝她们互相打气,之后开始按照培训学来的办法重新誊抄计算。

    这样的日子过得忙忙碌碌,工部这边就派了一个人时不时扔一批需要计算的资料过来,就像是将她们孤立了一样。

    宝音看着好像也忘记了这批人。

    但是一个月后她的举动告诉大家她没有忘,这次剩下的几部都被迫出让了几个空缺出来。

    要知道六部的官职那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不把前面的人调走,后面的谁也别想塞人进来。

    那空缺早被人盯上的,谁能想到一下子被皇后端走了?

    不满的人肯定有,对付不了皇后,刁难这些既得利益者的女官还不是手到擒来?

    一些麻烦枯燥不重要的工作都丢给了这些女官。

    袁筝等人在京城有住所,上面安排的专门的宿舍。

    白天上职,办的事有弄不懂的就回来问别人,还不知道还有老师可以请教。

    才三个月,六部某些人意识到这些女官竟然很好用。

    让办一些事不会拖拖拉拉,公文也写得赏心悦目,关键是安排的工作全都完工了,不需要打回去重做,也不要盯着对方做完。

    有些人改变了策略,丢过去更多工作,也有的根本没发现变化,将更久远的材料扔过去。

    ***

    十月北京开始下雪,皇帝也终于带着皇子们从前线回来。

    火车穿梭在铁路上,茫茫的雪地间只有一辆冒着烟气的火车在行驶。

    车入站正是深夜时分,皇帝一跨出车门就看到裹得皮袄,被冻得鼻子发红的太子站在月台上。

    皇帝走过去,摘掉手套,将脖子上缠着的羊绒围巾解下来给儿子缠上。

    “这么冷的天,你过来等什么?怎么不留在宫里?”

    太子吸了吸鼻子道:“儿臣并没有等很久,汗阿玛快上车,别被冻着。”

    皇帝拉住了儿子的手,喜的是眉开眼笑。

    他身后几位晚一步出来的阿哥们正挤眉弄眼,有的还露出受不了的表情。

    大半年不见,跟太子亲香了一阵子,皇帝扫向其他恭迎圣驾的臣子们。

    喜色收回,他轻道一声,“免礼,冬日苦寒,众位爱卿且退下吧。”

    太子瞅了几眼长高不少的弟弟们,忙道:“园子那边已经烧了炭,汗阿玛您看是等到白日回宫,还是连夜回宫?”

    皇帝看周围大家都是一脸疲惫,便道:“不急着回宫,先去园子,休息两日再重整回宫。”

    畅春园里雪景别有一番趣味。

    只是这会儿皇帝没有心思观赏,烫了个脚后就疲惫地睡去了。

    隔日没人打扰,醒来时已经天色大亮。

    外面的宫女们进来帮他更衣,皇帝一看都是新做的衣服就知道是从宫里取来的。

    “阿哥们都在何处?”

    有太监回答。

    “阿哥们刚用过膳,可是要奴才请阿哥们过来?”

    “他们也跟着累一年,让他们且休息一日。”

    皇帝又问京中有什么新奇的事,太监一一说了,还说了另一件事。

    “小汤山别院已经修成,这几日太子爷多是住在那边。”

    皇帝闻言有些意动。

    西北苦寒呐。

    熬了两年,他身体也觉得不利索,特别是今年因为前线推进太多,跟准噶尔残军在西藏你追我赶,他更是无法提前拔营。

    若不是准噶尔残部通过一条隐秘小道消失无踪,说不定他还留在西北。

    幸好战事终于结束了,明年再扫荡民间的残余势力,这场战事正式结束。

    大清疆土在他手中扩大,让他扬眉吐气,往后祭祖也有底气了。

    “将阿哥们喊上,去小汤山休整两日。”

    在宫里的嫔妃们等的是望眼欲穿也没等到儿子回来。

    还是太子派人回宫里说了一声才知道皇上转道去泡温泉了,还不知晓得耽误几日归来。

    宝音收到消息后没有动作,要是早年她怕是也跟着启程了。

    不久前她感冒了,拖拖拉拉半个月才好,一场病让她发觉身体不比几年前了。

    换作几年前在冬日里冒着寒风去给太皇太后请安都没问题。

    这几日她在吃补血气的药,皇帝归来她本该去接,最后也没去成。

    在外面玩了四五天,皇帝才回宫。

    宝音领着嫔妃们在宫门口迎接。

    浩浩荡荡的队伍,昭示着帝国的如日中天。

    皇帝下了车,宝音领着身后一群人去迎接。

    皇帝全程没赏赐她一个眼神,也不知道又在闹什么别扭。

    回到养心殿,宝音打了几个喷嚏,赶紧拿了药吃。

    好不容易缓过来才放下心。

    到晚间某个大忙人总算是过来了。

    “生病了怎么不派人说一声?”

    [又不是多大的事。]

    她惊讶询问,“你该不会是在计较我没出宫去接你吧?”

    某人断然否认,“我岂是那种小性子的人?”

    [啧,这话听着有些假了。]

    皇帝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开年朕打算东巡。”

    宝音意外,“西北那边呢?”

    “二哥在就行了,再让大阿哥配合,如今西北大局已定,是该前往盛京祭祖了。”

    宝音神色复杂,上一次祭祖是十年前,那会儿她还埋头过自己的小日子。

    一转眼都过去十年了,她快被这个世界同化了。

    [我也去?]

    皇帝似是惊讶,“你是皇后,朕的妻子,你不去谁去?”

    他兴致勃勃道:“上次祭祖暂住的是三官保家,这回住纳兰府可好?朕还想见见你年少时的居所。”

    宝音注意到他的自称。

    “有什么好见的,那地方我也没住多久,要说最常住的还是盛京城外的庄子。”

    想到早年的生涯,宝音眼里也流露出了一些情绪。

    对于那段日子她并未有多少怀念。

    人只会怀念过去美好的生活,那段时间对于她来说不算美好。

    她真正怀念的是前世,认为那才是最美好的时代。

    “那就住你那庄子。”

    宝音笑笑,“算了,都多少年没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住人,就住在盛京皇宫吧。”

    第320章

    宜妃帮着长子整理了一下袖口, 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心里满是欣慰。

    “皇上这次冬巡,本来额娘时间想请皇上给你外祖家一个恩典, 没想到被拒绝了。”

    五阿哥沉默不语,外祖一家对于他来说很陌生。

    盛京离京城有千里远,至今未修铁路, 往来也不频繁。

    五阿哥最多在宜妃口中听说过,再说他长在太后身边,亲近的也是那边的亲戚。

    一旁的九阿哥咬着点心吐槽, “额娘您就不该提, 皇后娘家也是盛京,真住进外祖家, 那是长外祖脸面了, 可也打了皇后的脸。”

    “五哥别听额娘瞎说, 你也别跟皇玛嬷提起, 这事就当作没发生过。”

    宜妃有点生气。

    “只是给你外祖家求个恩典, 又不是求官,再说你外祖一家多年守在那苦寒之地……”

    九阿哥打断道:“那就更不能说了, 您别忘了, 皇后的娘家连一官半职都没有。”

    宜妃没好气瞪他, “你到底是谁儿子?帮谁说话?”

    “正是您亲儿子, 才拦着您不是?”

    “这次五哥说不定能封个贝勒, 还是五哥的事更重要,您这边可别扯后腿。”

    这话说得宜妃没声了。

    “哎,你们呀,真是额娘的冤家!”

    皇子们封爵一事早就传出了风声,马上要开府娶亲, 只是个光头阿哥走出去也没有脸面。

    说不定还得向外八路的亲戚行礼。

    至于能封个什么爵,目前还没人知道,总不至于连个贝勒都没得吧?

    五阿哥不怎么关心爵位的事,还是那句话,养在皇太后身边,谁缺了也不可能缺他的。

    “额娘,儿臣打算请个假,去看看内城修的府邸。“

    这事放在五阿哥心里很久了,他离京前最惦记的就是还未完工的府邸。

    那府邸是他盯着建起来的,一草一木都是他看着种下,付出了心血的房子自然跟宫里不一样。

    宜妃忙道:“大冷天的去看什么?房子都让你九弟盯着呢,肯定出不了差错。”

    她没看见一旁的九阿哥眼神有点躲闪。

    五阿哥到底是个憨厚的人,于是被劝下来了。

    十一月马上就到十二月,火车就得封闭了。

    宝音得安排女官还乡,总不能把人弄进京来,把人当牛马使唤,连个回家的机会都不给吧?

    于是六部内忙碌的女官突然被撤走,带着上面发的盘缠礼单高高兴兴回乡过节。

    这次有三个月假期呢,算算在家能过上两个月时间呢。

    都说一朝富贵不衣锦还乡如锦衣夜行,她们如今也是有官身的人了,自然要回家显摆一下。

    女官们高高兴兴离开,六部的人直到第二日才反应过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户部。

    为何是户部?

    还不是临近年关,户部忙着算账,忙到是个人都得被抓来打算盘,男人当牲畜使,女人当男人使,那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这突然少了一大群得力帮手,户部自然是第一个反应过来。

    得知这群女官已经得了恩典放假回家了,就露出了天塌了一样的表情。

    “全都走了?一个都没留?”

    得知结果后来找人的吏员跟浑浑噩噩回了户部。

    这样的连锁反应很快出现在其他五部。

    皇帝这边也得知了消息,跑到养心殿跟宝音吐槽。

    “这群臣子,朕都不知该怎么说。”

    宝音早知道了情况。

    [不就是过去半年女官太好用了,他们扔了大半的活过去,名没有利没有,当作免费劳动力了,眼下人一走,他们没辙了,因为那些账对到哪里只有女官知晓,想要接手得从头理一遍。]

    这叫什么?干活的人甩手了,他们反而不适应?

    宝音笑眯眯道:“这可怪不到女官身上,她们当初只是学些东西,根本没有入职六部。”

    干活了没错,补缺手续被按下来。

    她当不知道,想来有人还高兴她是一蠢笨妇人被敷衍过去了。

    反正是临时工,走了就走了呗。

    对于六部的混乱,宝音并不关心。

    皇帝也不关心,六部官员若是连本分工作都做不了,那就换人。

    “你人都撤走了,明年安排到哪?”

    宝音端起茶杯,“去地方衙门走走。”

    她微笑,“还请您赐一道口谕,允许她们去地方衙门熟悉一下。”

    皇帝深思过后道:“你觉得去河道总督那里可好?”

    一来是黄河都修了很多年了,每年银子大把地砸也没见黄河平息下来。

    二来靳辅离世后,新任的河道总督只会要银子,治河是一事无成,皇帝想查账,却抽不出手。

    若是这批女官塞进河道衙门,说不定可以派上用场。

    宝音喝了一口茶,思索了其中的利弊。

    利是皇帝用上手,肯定会提拔女官,弊端也很明显,这个时代对于女人到底不利,去那个都是男人的河道衙门,说不定会有流言蜚语来对付她们。

    那边可不是京城,都在眼皮底下。

    “河道那边安插人手多了,会引起警觉,不如就派两三人过去,就说是我安排。”

    “除了河道,海事衙门,漕运都派人入驻,这样进人也只觉得是我手伸太长,如何?”

    皇帝拉起她的手,“这也太委屈你了。”

    宝音白了他一眼。

    [六部不是早有这样的风声传出来?]

    也没见他帮着澄清。

    男人的心思就别猜,更不要说还是皇帝了。

    宝音可不会去猜他的心思,她的想法很直白,就这么袒露在他面前。

    “二月里出发是不是有些早了,早知道先修往盛京的铁路了。”

    之前忙着修前线铁路,皇帝将草原上的大批人都调到前线去了,新疆广袤,地形也复杂,硬是靠人力物力修过去。

    如今那边的铁路可以暂停了,修到哈密就够了,就算继续修也不是一日之功。

    宝音放下茶杯。

    “修铁路去盛京?怎么你舍得在大清龙脉上动工了?”

    这话把皇帝给怼得无言以对,修铁路去盛京一事不再提起。

    “南洋那边……”

    ***

    今年的冬至很顺利,皇后也没有行使她的中宫权力,总的来说顺利的有些不正常。

    新年也同样如此,顺顺利利地过完了新年,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一个不注意四阿哥已经除服了。

    已经没人关注他给不给先皇后守孝,他还是足足守孝三年。

    结束时人在前线,除服也是无声无息。

    也不是没人记得,宝音就记得。

    去年钮祜禄贵妃不太好,她还发电报给皇帝,皇帝只回了选择的谥号,没有亲自回来。

    其实回来也容易,火车是通的,想回来谁都拦不住,说到底还是有没有那个心罢了。

    宝音明显发现经历战火洗礼的皇帝心肠硬了不少,对待皇子的教育也变硬了许多。

    宫里来来去去都是老面孔,老面孔偶尔少一个,宝音看着那张多年前拍摄的全家福,都有些伤感。

    当年的佟氏如今被新的佟氏取代,会提起她的人不多了,四阿哥算一个,她大概只能算半个,另外半个或许得将皇帝那份给算上。

    宝音派人送了新款式的棉衣,都是颜色鲜亮的,也不知道德妃是不是只顾着六阿哥,四阿哥这边准备的手臂竟然短了一截。

    正月里宫里热热闹闹,一直到了二月,二月二龙抬头,这边行程内务府就备置妥当了。

    这次无需赶羊赶猪行走,十年过去,沿途变得富裕,不少人家都养了猪样鸡鸭。

    十一月就有消息传出冬巡,沿途百姓早把牲口准备好了,内务府也派人提前打点,将需要的牲口预定下。

    还有菜棚子,知晓冬日蔬菜值钱,家家户户都在炕上种了几盆子菜,一家是少,这每户凑凑了也不少了。

    不过这并不能满足几万人的饮食,内务府只管皇室吃食,其余各家各管各的,这个不归内务府管。

    新年过完,京城又开启了一波采购热潮,各种腌菜冻品海鲜丸子之类大卖,卖得最多的还是火锅料和泡面。

    反正北方寒冷时间长,这冻肉一时半会也不用担心坏了,更不用担心带活的赶路给冻死了。

    选了个皇历中宜出门的日子,大家伙就启程了,这一走,将皇宫几乎都带空了。

    先坐火车到天津。

    从天津再出关。

    这次冬巡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打胜仗,扩张国土,来祭祖也是理应之事。

    当然也有打仗两年顾不上蒙古这边,这边各部有点不安分,皇帝过来走走亲戚,聊聊感情。

    还有前些年跟罗刹人干仗,几次将人赶出黑龙江,这些都还未予以嘉赏。

    明珠索额图等人有幸跟随,只是物是人非,再看这片土地不免五味杂陈。

    这次队伍比上次还要庞大,宫里的主子能来的都来了,阿哥们连年纪最小的十四阿哥都跟过来了。

    考虑到皇太后也在,行程跟上次匆匆忙忙走马观花不同,这次是真的慢。

    皇帝等不及,领着阿哥们去围猎去了。

    只留下大部队慢慢赶路。

    宝音做的马车是被改造过的,她一贯不亏待自己,外面寒风刺骨,她也基本上不下马车,也不让别人来跟她请安。

    皇太后的马车离她的倒不是很远,停下扎营时,宝音会凑过来跟她打牌打发时间。

    如此慢慢走,终于在三月中到达了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