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太宰沉默数秒,做足姿态后，才颇为平静“嗯”了一声，应下小春日和的提议。
“好耶！”小春日和双眸晶亮, 明明他只是应下了寻常的邀请，可她却表现得像是他给她摘了颗星星般惊喜，“昨天买的西瓜还没吃吧？我们逛完回来吃西瓜正好！”
就是因为她总是这样率直又热烈地捧场, 所以他才……
太宰凝眸看她，却又怕被她发现他的目光，没几秒便移开视线, “在夏日祭逛一圈, 日和回来还吃得下西瓜？”
他捏紧手中的银勺, 神色和语气皆没有露出半点儿端倪。
小春日和哼哼两声, 得意洋洋地竖起食指来回晃, “水果可以拿另一个胃来装！”
“人家是甜点拿另一个胃来装。”说完，太宰垂眸，打起一小勺汤汁送到嘴边，举止优雅且赏心悦目。
听到他怼她，小春日和也不恼,权当他在夸她,美滋滋地应下, “不都一样是另一个胃嘛！”她嘿嘿一笑,又问他确认一遍, “说好了，吃完饭一起去逛逛哦？”
“好。”
得到这样肯定的答案，她便夸张地来回点头，继续满足地享用晚饭。
她刚消停下来，乌拉拉开始了：它甩甩垂在身后的大尾巴, 小短爪坚定握拳，一张憨憨的松鼠脸上满是期待。
“这次我要大吃特吃！”
上一回小春日和跟太宰一起去逛夏日祭时，乌拉拉尚未“破戒”，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什么都没吃到。
小春日和没好气地伸手，给它一个脑瓜崩，“真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饭都没吃好就想吃别的了！”
“日和明明也想着逛完了回来吃西瓜！”乌拉拉不满地摇晃着自己的大尾巴，双爪叉腰，站在餐桌上跟搭档叫板。
小春日和重重一哼，开始强词夺理，“我那是提前安排好接下来的事！”
眼见着这对幼稚的搭档又要吵起来，太宰缓缓呼出一口气，淡声喊出她们的名字，“日和，乌拉拉。”
“嗯？”
两个幼稚鬼齐齐扭头看他，反应一模一样。
“吃饭。”
“……哦。”-
以前家里的信箱也会收到一些传单，因此，小春日和完全没想过，她看见的传单是太宰亲手塞进去的。
不过就算知道，她大概也不会怎么样，顶多觉得小朋友这绕着弯子想跟她一起去夏日祭的行为……有些可爱。
就像是悄悄把逗猫棒藏起来的小猫，状似不经意地甩甩尾巴，抬起下巴支使饲主去找玩具，别扭又可爱。
吃完饭，一起收拾好餐桌，临近出门时，小春日和骤然拉开跟太宰的距离，动作明显地上下扫视他。
“……？”
少年人面露疑惑。
他上身只穿了件简单宽松的白色中袖，袖子半长，露出他缠有绷带的半截手臂——袖口宽松，视线再往上，依稀还能窥见他被绷带裹得严实的双臂。他下身就是一条长至脚踝的深色宽松工装裤，再无其它装饰。
这样简单的穿搭，愈发衬得他少年气十足。
小春日和双手环胸，满意地歪头一笑，“嗯，短袖不是很合适嘛。”她说着，又伸手抖抖他宽松的袖口，颇有一股耍流氓的味道，“要是你平时也能穿短袖就好了。”
但太宰裹得严实，实际他也不介意她对他做出这样亲昵的举动。他只是压下渐快的心跳，凝眸看她一眼。
“森先生应该不乐意听见日和这话。”
不知道为什么，话音刚落，太宰便想起前段时间的某件事。
那天他顶着张面无表情的脸，一本正经地告诉芥川龙之介，他们港口Mafia的“制服”应该长什么样……
芥川兄妹的事他一直忘了跟她说，这件事还是以后有机会再告诉她好了。
小春日和的回答勾回太宰的心神：“我才不管他怎么想的，你舒服最重要。”她嘟囔了这么一句话，旋即又换上认真诚恳的表情，咬字清晰地询问太宰的意见，“是不是干掉他就能让你在夏天穿短袖？”
“？”
安静旁听的乌拉拉缓缓敲出一个问号。
饶是太宰也不免被小春日和这豪言壮语说得愣在原地。
他嘴唇嗡动，最终放弃般弯出个怎么也压不下去的无奈笑容，“……倒也不必。”想到那位最近跟他关系有些紧张的首领，他微微敛起唇边的笑，却没有显露半点儿，“森先生会哭的哦？”
“让他哭。”
小春日和轻哼一声，却没了下文。
森鸥外哭不哭她不知道，要是她真这么做……异能特务科怕是第一个来感谢她的。
不过她实在没兴趣接管一个非法组织，所以还是算了。
此时此刻，远在港口Mafia大厦顶楼的森·逃过一劫·鸥外，狠狠打了个喷嚏，“奇怪，是冷气打太低了吗？”
“是有人在骂你吧。”
金发小姑娘不留余地地吐槽道-
这次举办夏日祭的公园离家很近。
吐槽完毕后，小春日和便跟太宰一起出门，没走多久便溜达到目的地。
感受到夜间裹着丝丝凉意的晚风，她惬意地伸伸懒腰，散漫低喃，“啊，感觉好——久没有一起逛过夏日祭了。”
晚风温柔地撩过她长发，悠悠然往前溜走，穿过串在线上的只只祭典灯笼，摇晃出幢幢灯影。灯影之下，是热闹喧嚣的人流，以及略显嘈杂的叫卖声与交谈声，透露着一股浓厚的人间烟火气。
与适才三三两两的人潮不同，这会儿人多，小春日和跟太宰靠得也就比刚刚近一些。
太宰半敛的眼睫微颤。他不留痕迹地看小春日和一眼，不动声色地拉近距离。
尽管他只是在人群的遮掩下朝她迈了一小步，可这样小小一步，却足以叫他心中生出一股莫名幼稚的欣喜与满足。
人生过客何其多，对她来说或许尤是如此，但至少这一刻，他好好站在她身侧。
下一秒，他左手指尖倏然感受到某种温热柔软的触感。
这触感太宰并不陌生，却让他有些神色恍惚。
“人好多，好像比上一次还多。”小春日和偏头看他，鎏金般的双眸被夜色与灯火镀上一层柔光，晕着无比温柔的笑意。
留意到他的走神，她眨眨眼睛，关切地问道：“怎么啦？”
太宰喉结滚动，近乎狼狈地偏移视线。
“……人好多。”
小春日和“唔”了一声，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顺着他这话肯定道：“嗯，好多。”
“……”
不是，他俩打哑谜呢？
乌拉拉险些从空中掉下来。
算了，它还是找找有什么想吃的吧，不跟他们浪费时间。
乌拉拉全然不知，它接下来会错过怎样的、能够让它窥出“真相”的场景。
小春日和也没有察觉太宰的小心思。
她目光一一扫过小摊贩，筛选合乎心意的小零食——刚吃完晚饭，她再怎么异于常人也塞不下了，“棉花糖看起来还不错……”
太宰听着她小声的自言自语，左手指尖微微一颤。
“啊，是海鲜炒面的味道。”
在她的絮语之中，太宰能清楚地听见自己艰难吞咽的声音。他垂眸，朝身侧送出僵硬的左手，试探般碰一下她手背，又迅速缩手，神色自然地看向周围的小摊贩。
没等到小春日和喊他，太宰心头悄悄松了口气，故技重施探出手指，轻轻蹭过她指尖。就像小动物从窝里探出脑袋一般，先拿柔软的耳朵尖撞撞她，以此来探路。
他分明注视着一旁的小摊贩，心思却全然不在喷香的食物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紊乱的呼吸。
就在太宰打算转头，打量小春日和的反应时……
“太宰。”
听见她喊自己，太宰呼吸一滞，从喉间哼出的回应却与平日里无异，“……嗯？”
他耳边嗡鸣，却尽可能面色平静地扭回头，对上小春日和与方才无二的眸光。
“要不要吃章鱼小丸子？”她弯弯双眼，唇边扬起明朗俏皮的笑，心神尽数被热闹的祭典吸引，完全没有发现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
太宰与她对视一眼，转头朝离他们最近的小摊看去，“你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想吃这个？”
“诶嘿，因为章鱼小丸子的味道太霸道了嘛。”小春日和冲他抛去个Wink ，眼含期待，“要吃吗？”
“好。”
太宰面色如常地应道。他发红的耳尖在祭典灯光的遮掩下，没被旁人发现。
——不。
“呜？”
小狐狸奇怪地歪歪小脑袋，抬爪在太宰滚烫的耳朵尖上拍了一下。
被小家伙拍得一愣，太宰看一眼盯着章鱼小丸子馋嘴的小春日和，偏过头，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嘘。” -
小春日和说逛逛，就是真的逛逛。跟上一次一样，她买了些小吃，时不时就跟太宰一起找个地方边歇边吃。只不过这一次，许是考虑到太宰的年纪，她并没有主动说要去玩捞金鱼，或者打靶游戏。
今年的夏日祭也与之前不同，从头逛到尾，他们好运地没有碰见邪魔，还在打算回家时撞见满天烟火，大饱眼福。
“嘭！”
“嘭嘭！”
艳丽的烟火在夜空炸响，开成绚烂夺目的花。
小春日和仰着脑袋，认认真真地盯着烟花观察。烟火绽开时，她恰好看见一个看似是螃蟹形状的古怪烟花——像是还没长大就被人逼着来打工似的。
她兴奋地扭头拽拽太宰，想示意他去看烟花，却猝不及防撞进他的视线里。
“太宰？”
他好像……没看烟花。
小春日和凝视着他，敏锐地从他那只漂亮的鸢眸里捕捉到一丝……不显眼的犹豫和难过？
为什么？
在烟火炸响的声音里，担心他听不清，她主动拉近与他之间的距离，面露担忧，“怎么了吗？”
心跳声与烟花绽放的轰鸣声混杂在一起，太宰深吸一口气，仗着过短的距离，轻而易举地将小春日和圈进自己怀里。
柔软的衣角卷在一起，被夜风漾出温柔缱绻的弧度。
刹那间，夏日祭最绚烂的那束烟火滑过夜空，在夜幕中炸出昭昭夺目的火光。
“？！”
被太宰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小春日和并没有留意到，他环在她身上的手略略颤抖，抱她的力道却极为坚定。
她没有对这个拥抱多想。只是嘈杂声中，她蓦然回想起她刚刚看见的、少年人罕见透露出的一丝脆弱感。
最终，小春日和什么都没问，仅是一面回抱他，一面抬起手，在他发顶轻轻摸了一下。
“乖哦。”
她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安抚意味。
“……”
太宰抿紧双唇，生闷气般将脑袋抵在她肩头。
她总是这样。
神经大条，让人气得牙痒痒。
第142章
烟火消散后,夜风送来的凉爽吹散拥抱产生的温度，给人带来一丝清明。
但是……
感受着手腕上隐隐传来的体温，太宰尽可能压下脸上升起的热意,少露出些破绽。
回去路上人太多，小春日和怕走散，就像以前那样牵着他手腕走。
只是今时不同于往日。他不再是原来那个年纪尚轻的孩子, 对她的感情也不再像原来那般纯粹。
她牵着他的力道并不重，只要他有一丁点不愿意，就能轻易挣脱开她的手,重获自由。
可他分明是心甘情愿被她牵着的。
在小春日和看不见的地方, 太宰尽量轻地放缓呼吸, 努力控制住自己嘈杂的心跳。
可不管再如何自制, 他都掩饰不了自己看她的眼神。
——盛满青涩热烈, 却又极度克制的爱意-
脱离过分拥挤的人潮后，小春日和才慢下脚步，松开太宰的手腕。她回过头，刚想说些什么，便发现少年人秀丽的脸上浮着一层红晕。
一时间,她忘了自己原本想说的话,就只是怔怔地盯着他发问, “很热？”
太宰左手僵硬地垂在身侧。他面色自然地抬起右手,越过右肩头的小狐狸,将脸侧微卷的发丝挽到耳后，旋即给出一个简单又符合他在她面前作风的答案。
“……人多。”
然而，太宰失算的是，他这样一个举动，反倒将他彻底染红的右耳暴露在小春日和眼前,叫她脑海中浮现出一只炸毛猫猫的形象。
毛茸茸一出现，她就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她压住因心中想象而可疑上扬的嘴角，温声提议道：“那我们快回去吧，家里还有西瓜。”
“呜！呜呜！”
“好耶！西瓜！我也要吃！”
太宰还未应声，小狐狸跟乌拉拉便接连欢呼。一个快乐地在太宰肩头摇尾巴，一个在空中到处乱窜，比适才的烟火还叫人眼花。
看着两小只幼稚的举动，小春日和无奈地耸耸肩，冲太宰微微一笑，“回家吧？”
被两只灵体这么一打岔，太宰也趁机收拾好心中翻涌的情绪。他抬眸对上她纵容的视线，不自觉柔和了唇边的弧度。
“好。”
他听见自己这么应道。 -
到家后，小春日和先去冲澡，太宰则是慢悠悠地洗完手，再极为体贴地从冰箱里拿出西瓜，到灶台上对它下手。
小春日和因为授予品，他因为港口Mafia，都不是缺钱的人。因此，他们家买西瓜，向来是豪爽地买上一整个慢慢吃。
“西瓜！西瓜！西瓜！”
“呜嗷——呜嗷——”
太宰面不改色地屏蔽噪音，看也没看围在他身边的两只小家伙，下刀的动作虽慢却准。
有小春日和的保鲜结界在，就算他把一整个西瓜都切了也没事。
都切了才好，省得她之后犯懒，明明嘴馋，却磨磨蹭蹭半天都不肯去切西瓜，只会一个劲儿地拿无辜却晶亮的眼神看他。
使唤小纸人吧，她又苦恼，它们总会弄得一身西瓜汁。让它们自己洗澡倒不麻烦，她是比较心疼浪费了的西瓜汁。
回忆起她哼哼着抱怨的模样，太宰嘴角微掀，耳朵却灵敏地捕捉到卫生间那头传来的动静。
“呼……我洗完啦！”
洗完澡，小春日和穿着一身家居服走出卫生间。她视线在室内转了一圈，最后准确地落到正在切西瓜的太宰身上。
“啊，西瓜！”她迫不及待地跑向厨房，在靠近太宰时放慢脚步，偏过身子看桌上的西瓜，“看起来没剩多少了，你切完先去洗？刚刚不是嫌热嘛。”
太宰没有分半个眼神给她，手下动作不停，“嗯，这里切好就去。”
小春日和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觉得整齐码在玻璃碗中的西瓜清甜诱人。虽然太宰暂时还没切好所有的西瓜，但不妨碍她对着西瓜犯馋。
“嘿嘿，颜色好棒，不愧是我！”
这西瓜是她选的。个头大，皮薄，籽少，西瓜瓤还透着一股汁水丰盈的红，一看就甜。
太宰瞥她一眼，见她双眼晶亮，馋嘴的模样还跟在一旁着急的乌拉拉和小狐狸有些像，他神色不由自主地便柔和了许多。
他放下手里的刀，拿手捏起一块西瓜送到她嘴边，动作流畅且自然。
西瓜被人直接送到嘴边，小春日和也没发觉什么不对——她的注意力全然被眼前多汁的西瓜瓤吸引。
她没跟太宰客气，张嘴便咬下西瓜，旋即满足地眯起双眼，含糊感叹：“唔——好甜！”
冰镇过的西瓜似乎比常温的西瓜更甜，丰盈的汁水将凉意和甜味儿送到口腔的每一处角落，直教人口舌生津。
“我也想要！”乌拉拉不满地在空中飞来飞去，大声抗议，“太宰偏心！”
就连小狐狸也在嗷呜直叫：“呜！呜呜！”
太宰没有理会两小只的抗议，而是尽可能稳住自己的手，“一会儿都有。”她刚刚咬走那一小块西瓜时，嘴唇分明没有碰到他指尖，可他就是……
“哼哼哼。”小春日和双手环胸，极为幼稚地冲乌拉拉炫耀，“这就是我跟你的不同！”语毕，她快速瞄太宰一眼，试探般朝盛有西瓜瓤的玻璃碗伸手。
太宰眉心一跳，毫不留情地拍掉她伸来的手，“牙签。”
“你好凶哦——”
他力道不重，小春日和却抓到他把柄一般顺势哼哼。
太宰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面对她惯有的耍赖，他不为所动，而是重新拿起西瓜，稳稳地切下一排西瓜瓤。
见他果真不再松口，小春日和只好去餐桌上拿牙签，再顺便去橱柜里取出两只小碟子，免得两只小家伙继续闹腾。
她先往两只小碟子里分别戳了一块西瓜，堵住两小只的嘴，随后才又戳起一块喂到自己嘴边。
见太宰还在切最后一小块西瓜，小春日和想了想，从玻璃碗里挑出一块她直觉最甜的，拿手垫在下方，送到太宰唇边。
“来，啊——”
哪有她们都吃上了，他一个人继续可怜兮兮地切西瓜的道理？
太宰偏头瞄她一眼。
她眼神清亮透彻，有且仅有浅显直白的关心，不含任何旖旎的味道。
他心中有些恼，却又实在拒绝不了她，便停下手上的动作，只默不作声地咬下牙签上的小半块西瓜，想延长一点儿亲昵的时间。
小春日和压根没有多想。
她盯着残存着他咬痕的半块西瓜，面露遗憾地长叹：“你居然不啊——诶。”
“……”
太宰没好气地睨她一眼，张嘴去咬她手里剩下的西瓜，仍是没说话。他抿唇，尽己所能，压下面上徒生的热意，再稳住手继续切西瓜。
顾住了脸，他却漏了通红的耳根。
小春日和刚想再调侃太宰几句，就愣愣地发现，他白玉似的耳朵浸染了艳丽的红，甚至这红意还有蔓延到他脸上的趋势。
她第一反应就是，小朋友怕不是又热着了。只是话到嘴边，她又被少年人的侧脸吸引了注意。
随着年纪的增长，太宰原本雌雄莫辨的脸逐渐长开，褪去年幼的柔和，多出一分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流畅锐利。可只要他微微弯唇，那份锐利便会在刹那间化为虚无，叫他给人的感觉瞬间转为秀丽惑人。
小春日和注视着太宰在光线下显得尤为精致好看的侧脸，不知为何就联想起他最近的变化，以及，她之前和乌拉拉的谈话。
她心中猛地冒出一个荒谬的可能：太宰难道……
“怎么了。”
留意到小春日和过分惹眼的目光，太宰顶着一张冷脸，抬眸问她——可他面上分明多出几分他尤不自知的薄红，倒衬得他此刻格外青涩纯情。
小春日和心下一惊，脸上露出的笑容却与往常相同，“……没什么，就是觉得西瓜好甜哦。”
完蛋，小朋友好像真的对她……不是，他怎么想的？ -
好在切完西瓜后，太宰没有久留。他收拾完砧板和刀，便回房拿上睡衣，转身走进卫生间冲澡。
尽管他神色如常，可小春日和就是从他身上窥出了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她自己的脑补。
包括他喜欢她这件事，或许也是她多想。
小春日和窝在沙发里，矮桌上是太宰刚刚切好的西瓜。她时不时伸手，戳起一块西瓜放进嘴里，边吃边想。
深刻思考后，她发现，先不提太宰喜不喜欢她，就算他喜欢她……她知道这件事的第一反应不是气愤，而是开始思考，她要怎么拒绝他，才不会让他难过。
她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意识到，她的的确确是偏心偏得没边儿了。
可或许是因为见得多了，所以小春日和对太宰可能喜欢她这件事接受良好，并没有产生类似于“被他冒犯”的情绪。
相反，知道这个可能，她似乎还挺开心的——即便小朋友对她的感情变质，可归根到底，这份感情也是“喜欢”，或者说“爱”的一种。
“咔哒。”
卫生间门被太宰随手打开。伴随着一身湿润的水汽，他缓步走出卫生间。他步子沉稳地来到客厅，旋即极为自然地挨着小春日和坐下。
他的举止与他这段时间表现得无二，显然早已习惯了他们之间过于亲近的距离。
他这个过于理所当然的举动，让小春日和愈发确信心中的猜想。
她也是这个时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这小孩儿心眼挺多，还真就是仗着她纵容他，一点点设下圈套让她钻。
察觉到小春日和略显复杂的注视，太宰捏着牙签的手一顿，“怎么了？”
“日和！我还想吃——”乌拉拉和小狐狸各自叼着小碟子凑过来，双眼放光地讨食。
“啊……”
小春日和看他一眼，也许是出于莫名其妙的心虚，她最终选择先哄两只小的。
给两只小家伙又分了些西瓜后，她才重新看向太宰，“你刚刚想说什么？”
太宰仍挨着她。她明明对环境温度的变化感知迟钝，此刻却能隐约感受到，少年人透过单薄布料传来的体温有些烫。
她早该发现，他这个黏人程度有些不对劲的。
“这是我的台词。”
他垂眸，戳起一小块西瓜，张唇轻咬。她仿佛能听见西瓜瓤在他舌尖绽开汁水的声音。
“嗯？啊，”小春日和歪歪头，像是刚想起这么一回事似的，又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被乌拉拉一打岔，想不起来了。”
作为掩饰，她朝玻璃碗伸手，拿起碗中的牙签，戳上一块西瓜。
就这么戳破他好像不太好。她暂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就先……顺其自然？
嗯！在她想出怎么拒绝他之前，就先顺其自然！
她脑海中刚冒出这样一个想法，太宰便抓住她手腕，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日和。”
少年人眸色认真，却看得小春日和一怔。
……诶？
第143章
小春日和呆呆地看着太宰一寸寸拉近距离。
他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可这一刻，她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想法却极为煞风景：他握住她的那只手……好烫。
下一秒，太宰伸出另一只手, 缓缓朝她脸边探去。
小春日和眨眨眼睛，回过神来。她没有反抗，反倒有些好奇小朋友想干什么。
少年人手落在她身后。
“不准胡闹。”
他清润的嗓音里添了几分严肃。
小春日和偏头一看, 恰巧看见他屈指，往小狐狸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小家伙正躲在沙发靠背上，似乎是想偷吃她手里戳来的西瓜。
太宰神色平静,说话语气淡淡,却带着一股十足的魄力, “今天你和乌拉拉已经吃很多了。”他说着,握住小春日和手腕的手一动,力道轻柔地“救回”她的西瓜。
“呜……”
小狐狸垂下脑袋，耷拉着双耳哼哼唧唧，一对水润的鸢眼还不住地瞥向小春日和——手中的西瓜。
留意到这一点，小春日和缩回手，耐心地哄小家伙, “是哦, 明天再吃好不好？”
如果她没有当着小狐狸的面,吃掉她手中那块西瓜的话,或许她这句话会更加有说服力一点。
乌拉拉如此在心里腹诽。
然而, 下一瞬它就被它的好搭档卖了。
“乌拉拉也是，今天的份吃完了哦。”小春日和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乌拉拉的方位，语气轻飘飘的，却让人恨得牙痒痒，“要给小狐狸做好榜样才行。”
它一个活了几十年的木灵,要给这只没几岁的小狐狸做什么榜样！
“……你！”乌拉拉刚想说些什么，余光却看见小狐狸垂头丧气的模样，到底还是没再吭声，气鼓鼓地捏着鼻子认了。
小春日和笑眯眯地点点头，起身抱过茶几上的玻璃碗，“所以剩下的都是我跟太宰的。”
至于明天的份，他们自然一早就分好了。
听见噩耗，小狐狸抽抽鼻子，可怜兮兮地看太宰一眼，最后又看向小春日和，怎么看怎么无助，“呜……”
“哼，不理他们！”乌拉拉飞到小狐狸身边，幻化成一只白狐，低头叼起小家伙前还哼哼了一句恶狠狠的“小气”。
小春日和没理会它，而是冲太宰眨眨眼睛，勾起一个略带狡黠意味的微笑，“好啦，剩下的都是我们的。”
“嗯。”
太宰抿唇应声，面色如常，没有暴露半点儿端倪。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有限的数秒里，他的心跳声究竟有多吵-
小春日和心大。发现太宰没胆子做些什么后，她暂时放了心，竟是不知不觉便靠在沙发上熟睡过去。
留意到这一点，太宰微不可闻地呼出一口气。
在她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时，他就注意到了。只是他没有喊她，就这么让她安静地熟睡过去，好好恢复今天消耗的体力。
小春日和最近很嗜睡。
尽管她本人似乎没有这个自觉，但太宰最近回来得早，跟她相处的时间大幅增加，她的这一点异样没有逃脱他的视线。
她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一直压在他心头。
死亡天使的下落并不好找。因为对方是罕见的治愈系异能者，再加上当时的事件似乎闹得并不好看，大部分关于她的资料都被悄然抹去。
对此，他暂时没有头绪，只希望出现在小春日和身上的，不是什么坏的变化。
太宰偏头，凝眸看向靠在他肩头睡着的小春日和，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轻柔地托住她脑袋，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转身，再俯下身子，稳稳地抱起她。
他对公主抱并不熟练，唯有的几次全落在她身上。次数一多，他也就知道怎么抱她比较方便，不容易弄醒她——虽然她很轻，睡得也沉，他抱她并不费劲。
如往常那般将小春日和送回房间后，太宰下楼，收拾好客厅中的残局，随后才去卫生间洗漱。
关掉一楼的灯，他踩上前往二楼的楼梯，回房关门。
听见他回来的动静，窝在床上的狐狸团子抖抖双耳，旋即跟他作对似的，委屈地哼哼一声，“呜。”
这么嗷呜完，小家伙便将脑袋埋进柔软的薄被里，不再理睬某个过河拆桥的“负心汉”。
面对与他最亲近的小狐狸，太宰也没端着，干脆利落地认错：“我的错。”可认完错，他便开始算账，“但你今天确实吃太多西瓜了。”
“嗷呜！嗷呜呜！”
听见他的话，小狐狸垂在身后的九条尾巴张牙舞爪地乱晃。可毛茸茸又软乎乎的大尾巴，再配上它那张认真生气的可爱小脸……起不到任何威慑的作用。
太宰握住小家伙的尾巴尖，动作熟稔地挠挠它下巴，顺着小家伙拱起的背一摸到底，给它顺毛，“乖。”
“……呜。”
太宰不知道的是，他和小狐狸才睡下没几个小时，躺在自己床上的小春日和便慢慢睁开双眼。
见她苏醒，在一旁待机的乌拉拉慢吞吞点亮自己，免得让她不适应光线。
「你还记得多少？」
它冷不丁地问她。
闻言，小春日和面上却是漾开一抹笑，「一般不是应该问忘了多少吗？」
她懒洋洋起身，摆出要跟搭档长谈的姿态。
「你忘了多少？」
乌拉拉不想在这种正经事上跟她争，从善如流地改变问法。
皮过一次后，小春日和也不敢再插科打诨，颇为乖巧地答话：「大概一半。」
「……」
难言的沉默弥漫开来。
乌拉拉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抑制住冲上心头的火气，「这不是已经很严重了吗？！」
「啊……你冷静一点啦。」它身上柔和的光线晕开，连带着小春日和脸上的表情也尤为朦胧模糊，「这不是还有一半嘛。」
她说这话时，语气轻飘飘的，像只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泛着一股平和的笑音。
乌拉拉飞在空中，透明薄翅的振动频率一点点变慢。
它没有说话，小春日和则随手将脸侧的头发挽到耳后。
“开始不受控制地遗忘”，意味着御神子的灵魂已经来到崩坏的临界点。如果她没有及时陷入沉睡，等待她的会是彻彻底底的消散。
尽管在她看来，“消散”和“步入轮回”的意义相同，即，她不再是她。
好在有最开始的二十年打底——这是神子们绝对不会忘记的事，即便她忘了大部分作为御神子的经历，可现在，至少她还是她。再不济也还有这最后六年撑着。
如果连这六年都开始遗忘，那她才……
小春日和思绪一转，主动笑着开口道：「郁穗那边帮我瞒一下哦。」语毕，她怕乌拉拉忘了似的，给它添上一句，「好像忘到她了。」
“忘到她了”……
被她这个说法气笑，乌拉拉有些坐立难安，「你还有空顾别人！我去问问伊那——」
伊那，也就是稻森枝里花的木灵。
「不要太给小枝里花压力啦。」小春日和摇摇头，缓声阻止它，「那孩子，适合慢慢来。」
她还算了解自己的后辈。小姑娘性格温吞，其实并不太适合继任御神子，但就资质来说，她又是最有可能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乌拉拉被小春日和气得上蹿下跳，「你……！」它气急，多少有些口不择言，「啊啊我到底为什么会碰上你这样的搭档！」
可就如乌拉拉了解小春日和一样，小春日和也足够了解它。她很清楚搭档没有坏心，就是有些咋咋呼呼的，傲娇，又刀子嘴豆腐心。
面对傲娇，最适用的“回击”方法就是打直球。
「现在想退货也晚了哦？」小春日和笑眯眯的，在这一刻，不知为何，她柔软纵容的笑容在柔和的光线下分外清晰，「我倒是还挺喜欢乌拉拉的？」
兴许，不是每一个神子都喜欢自己的搭档木灵。但毫无疑问的是，小春日和很感谢陪伴了她几十年之久的乌拉拉。
至少在她最为迷茫的那一刻，这只小小的、浑身散发着柔光的光团子，是她眼里唯一的光。
「……」
许是又被小春日和的直球打懵，乌拉拉没有马上回话。
小春日和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难得思考起之后的事。
她曾经惧怕过死亡。可她后来想想，“死”这件事，对当事人来说不过两眼一闭。逝者已逝，伤心悲痛的，永远是被留下来的人。
她向来看得开，人总有生老病死，她都已经经历了个遍，她本人倒是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就是……她有些放不下心太宰。那个似乎喜欢她的小朋友。
“死者”与生者之间，注定没有可能。
只是，除去这一点，她还苦恼着一件事：她应该怎么拒绝他。
她知道，只要是拒绝，就不可能没有伤害。但她就是偏心，偏心到想要找到一个就算拒绝他，也能让他不那么难过的方法。
可惜这个问题似乎有些难。
这么思考着，小春日和的思绪骤然被乌拉拉气急败坏的声音打断：「我……啊啊啊不找伊那就不找伊那！反正我管不了你！」
丢下这样一句话，光团子气呼呼地穿过房门，径自跑远。
“啊……”
只留下浓稠昏沉的光线，以及靠在床头的小春日和。
她眨眨眼睛，噗嗤一笑，到底还是没跟乌拉拉说，太宰好像喜欢她的事——她家搭档要烦恼的事已经堆积如山，她还是不去给它添堵了。
虽说她不能算是完全了解太宰，但她直觉，他要是喜欢上谁……大概率不是开玩笑。
最后的这一小段时间里，在找到完美的拒绝方法之前，她还是顺其自然，假装自己不知道比较好。
第144章
最热的日子过去后, 天气渐渐转凉。仔细一算，距离夜久早织对太宰下手一事，也已经过去四个多月。
小春日和对此早有预料, 再加上时间所剩无几，她现在对每一天都格外珍惜，因此也不算等得特别糟心。
只是她不急,有的是人着急。
「还是没有线索吗？」
这天午后，笠木郁穗便这么给她发了条消息。
小春日和懒洋洋地看一眼暂时无人的幽静小路，一边摸鱼,一边拿出手机回复她——她现在正孤零零地守着授予所,等潮见未海或者立花琉奈吃完饭回来。
「没有哦。」
「很遗憾, 郁穗还是得跟我们一起待机。」
小春日和说的是事实。
自上次之后, 夜久早织仿佛凭空消失一般, 无论是港口Mafia还是特务科都搜寻不到她的踪迹。关于她所能查到的东西并不多，有且仅有的，是一看就知道不对劲的过往经历——还是港口Mafia那边找到的店长履历。
笠木郁穗的回复多少有些不耐。
「她还真能忍啊。」
小春日和也理解她的情绪。身为巡逻队队长，笠木郁穗不可谓不忙。可她却因为夜久早织，不得不将自己从排班中剔除,把担子都丢给同事和后辈。
感受到好友的不耐, 小春日和尽量把话题往好的方向引。
「但只要她出现, 有你在她就跑不了。」
「她又打不过我, 只要我们抓住她, 清除她跟常世，还有跟邪魔相关的所有记忆就好。」
「就怕她又在准备什么东西。」
「而且我对她的经历还挺好奇的，为什么一个普通人会知道那么多？」
对此，手机屏幕前的笠木郁穗呼出口气。她也知道这件事急不来，便顺着这个话题接话。
「审讯也不是我们负责,不用想那么多。」
「比起这个，你还好吗？」
看见最后一个聊天气泡，小春日和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庆幸她们是在聊天软件上提到这个话题，不然就好友那个敏锐的感知……她分分钟暴露。
她心虚地吞了口口水，迅速打出回复。
「我？我好得不得了，能吃能睡的，就是夜久小姐一直不出现，吊我胃口。」
笠木郁穗接下来的回复则带了些担忧。
「你也说了，她第一次行动似乎跟时空缝隙有关，到现在持续了快六年。」
「也许……」
小春日和看懂了好友未言明的后续：也许，在她卸任前，夜久早织都不一定会再次出现。
只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夜久早织就快憋不住了。从那一次交锋来看，夜久早织似乎对她有着非常奇怪的执念。而她本人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即便人家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可如果她不抓紧最后的机会……
好不容易搞了场大的，事后却发现原来的目标已经死了……什么的。
虽然有些缺德，但小春日和还挺想知道，如果事情真的是这么个走向……夜久早织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正这么幸灾乐祸地想着，小春日和忽地意识到来自旁人的脚步声。她匆匆给笠木郁穗回了一句“下次聊”，便收好手机站直，面上还浮现出端庄大气的笑容。
她刚摆好唬人的架势，便听见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那个……”
小春日和抬眸，与来者对视一眼，心下了然，脸上笑容不变。
“请问您有什么需要的吗？”
这位年轻女性留着一头黑色长发，长着一张清秀的脸，可她眼睑下方却坠着一圈浓重的青色，给她姣好的面容蒙上一层阴影。
“睡不好买御守有用吗？”她显然被睡眠问题折磨得不轻，已经到了求神问佛的地步，“我、我听说春日野神社的御守很有名。”
闻言，小春日和冲她微微一笑，语气放得温和且亲切，“健康守还不错。”她熟练地拣出护佑健康的御守递给对方，语毕又冲她俏皮一笑，“我不能保证一定有用，但心理安慰肯定是有的。”
“啊……”
小春日和温柔地注视着眼前这位女性，温声提议道：“如果很烦恼，要不要跟我说说看？”
只一眼，她便看出，这位黑长直小姐被邪魔“骚扰”过。
恐怕让她无法安然入睡的罪魁祸首，就是邪魔-
潮见未海和立花琉奈一起来到授予所时，小春日和恰好微笑着与年轻女性告别。
“小春前辈？”
她对上两位后辈的眼神，随手布下一个隔音结界，“来工作了哦。”
刚才离开的那位年轻女性名为田中奈奈。
田中奈奈是一名大学生，租住在学校附近的公寓里。和一部分大学生一样，她的作息并不规律，经常熬夜，甚至是通宵。
原本她也觉得没什么，直到最近，她凌晨两三点睡觉时，总是会听见奇怪的声音。
这种声音说来也常见，约莫就是类似婴儿哭声一般的声音。但不可思议的是，这声音出现时尖利又清晰，就像小婴儿直接贴着她耳朵，不停地在她耳边哭闹一般。
每每听到这声音，田中奈奈都浑身僵硬，半点儿都不敢动弹，生怕被什么“不存在的东西”盯上。
原本她迷迷糊糊地以为，是隔壁家的孩子，或是邻居养的猫咪。然而等她真正清醒过来，她才骤然想起……
她隔壁只有一位独居的老婆婆，而他们公寓也禁止饲养宠物。并且，她不是住在一楼，而是住在十二楼。
这个高度，哪来的小婴儿和猫？-
“所以，小春前辈是怎么安慰她的？”听完经过，立花琉奈最后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她的木灵露娜没忍住小声吐槽她，“重点是这个？”
“我建议她早点睡。”小春日和如此诚恳地说出答案，“虽然影响她的确实是邪魔，但一般来说，熬夜再加上环境、人的心理……她确实是有可能幻听的。”
立花琉奈点点头，一脸“还能这样瞎扯，学到了”的表情，“下次如果碰见这样的，我也这么说。”
“不过那位田中小姐，应该是对邪魔相当敏感的类型？”潮见未海向来正经，试图扯回话题，“不然也不会受到这么严重的影响。”
察觉后辈的想法，小春日和顺势应道：“嗯，她身上的邪魔气息很淡，淡得几乎没有。”
也就在这个时候，立花琉奈看看小春日和，又看看潮见未海，开口提议，“晚上，我和潮见前辈一起去吧？”
立花琉奈不是没有发现，最近小春日和出手的次数少了许多。对此，她隐隐有些猜测，却没有主动挑破，仅是时不时地包揽一些工作，好让小春日和可以轻松一些。
“好哦，琉奈好贴心。”后辈愿意出力，小春日和自然没有拒绝她的道理，“那我就在旁边看着你们啦。”
这段时间，她才真的有了“退休生活”的实感。尽管从现实出发，她也的确即将“退休”了。 -
小春日和等人的行动照常安排在晚上。陪后辈们解决完莫名其妙出现的邪魔后，小春日和回家简单冲了个澡，刚打算回房睡觉，就听见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动静。
她眨眨眼睛，往楼下走去——太宰今晚有事出门，有动静只可能是他回来了。
“太宰？”她穿着简单宽松的睡裙，穿过客厅内柔和昏沉的光线，来到玄关，“你回来啦。”
太宰一面换鞋，一面冲小春日和低声道：“我回来了。”
小狐狸跳下他肩头，很是亲昵地冲到她脚边，亲亲热热地拿脸蹭她。
小春日和弯腰抱起小家伙，熟稔地在它脑袋上揉了一把。
踩上拖鞋，太宰来到她面前站定。他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她便愣愣地嗅到了空气中微末的、不甚明显的微醺酒气。
他这是……刚从Lupin回来？
小春日和的视线在太宰身上转了一圈。他会去Lupin ，一般是去跟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见面。可小朋友如今的表情显然称不上愉快，甚至带着一股她能轻易看出的烦闷。
“怎么了？”
太宰抿唇，速度极快地瘪瘪嘴，随即抬起手，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日和。”
他脑袋搁在她颈窝，喊她名字的声音闷闷的，带着说不出的委屈感，活像是一只在外受了委屈，回来冲人撒娇的小猫。
比起太宰这个逾距的动作，小春日和更关心他受了什么委屈。因此她没有推开他，而是抬手拥住他，顺便在他后背轻轻顺了顺
“嗯？”
小狐狸早在太宰冲她伸手时，便主动挣开她怀抱，没妨碍本体朝人撒娇。
少年人圈着她的手紧了紧，默默将她往怀里揽，就是不说话。
太宰身上有些烫，体温透过他穿着齐整的西装渗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他身上洗衣液的干净味道，以及浅淡的酒味儿。这两股味道混在一起，并不难闻，反倒融合成一种奇异的清香。
实在是他难得撒娇，撒起娇来让人有些心疼，小春日和只好耐心地给他顺毛，温声哄他，“不开心？”
“……唔。”太宰含糊地应声，毛茸茸的脑袋在她颈侧拱了拱，颇有一种委屈巴巴的乖巧意味。
小春日和被他蹭得有些痒，却依旧耐心地问他，“嗯？”
好半晌，许是嗅够了她身上的味道，少年人才闷闷地、前言不搭后语地吐露出一句话。
“今天东京下雨了。”
说出这样一句话，似乎花费了他身上的所有力气。不过，他圈着她的手半点儿都没松。
小春日和没有追问这句话的含义，只是自顾自地、以她特有的逻辑接话道：“但是横滨没有下。”
不然你就要变成落汤小猫啦。
她悄悄在心里这么说着，抬手在他柔软的棉花糖脑袋上揉了一下。
“要不要去洗澡？不早了，好孩子该睡觉了哦？”
她声音轻软，带着几分哄诱的味道。
然而，太宰最不愿面对的，就是她这种哄孩子般的动作和语气。可他又拒绝不了这份亲昵，便只能暗自生气，再一点点试探她的底线。
“……”
他沉默着，小小、小小地嗅了一口她身上熟悉的白桃香，得寸进尺般低声要求，“再抱一下。”
小春日和无奈地呼出一口气，却没推开他。
他们被昏黄朦胧的光线笼罩，久久相拥。 -
最后，太宰还是被小春日和推去洗澡了。不过他没想到，当他完全洗漱完毕，带着小狐狸回到房间时，会在自己房里看见一位稀客。
“太宰，有件事想问你。”
见他回来，光团子扇扇透明薄翅，总是活泼元气的童音在此刻却沉沉的。
太宰本能回头，瞥一眼小春日和紧闭的房门，心下了然，即，乌拉拉现在的行为与她无关，“什么事。”
“你，或者说你们。”乌拉拉看看他，又看看被他抱在怀里的小狐狸，说出来意，“愿意做诱饵吗？”
——“钓出夜久早织的诱饵。”
它如此补充道。
第145章
小春日和并不知道,她回房睡下后，乌拉拉背着她找了太宰。因此，她也不知道,她搭档和她家小朋友最后商量的结果。
她只是如往常那般，准点到达春日野神社，再难得老实地待在结界里指导后辈们：她剩的时间不多了,灵力能不用就不用，得省着点才行。
笠木郁穗等人瞒她瞒得紧，愣是半点儿风声都没透露出来——要给夜久早织下套, 笠木郁穗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再加上如今又有与田中奈奈相似遭遇的年轻人找上门,事件背后隐隐透露出夜久早织的手笔,她们几乎不用多费工夫,小春日和就被瞒得死死的。
第二天深夜, 她与潮见未海相约，一同去调查奇异的哭声时，太宰在她后脚悄悄出了门。
与两位年轻女性会和后，他从口袋里取出对方一早交给他的御守，淡声道：“这个有用？”
“奇怪, 明明起作用了呀？”其中一名橙发少女, 即南波穗乃佳接过太宰递来的御守, 狐疑地嘟囔。
是的, 与笠木郁穗等人打配合的, 除了她本人、潮见未海，以及立花琉奈以外，还有南波穗乃佳。
小春日和带太宰去阿万海岸看海萤时，太宰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当时的她看起来约莫十六岁上下，这次再见面, 她看起来却要成熟了一些。
南波穗乃佳的木灵黛黛叹息道：“毕竟以前也没做过这种效果的御守。”
回想起带上这枚御守后，小狐狸那个摇摇晃晃、脚步虚浮却仍旧能到处撒欢的样子，太宰就觉得眼前这两人有些不靠谱。
“但那位夜久小姐完全不咬饵。”太宰的声音听不出太多的情绪。他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南波穗乃佳披在身后的橙色长发上。
尽管对方买的假发很逼真，脸上的妆也还算完美，可她的小手段并没有瞒过他的眼睛。
为什么见他需要戴假发，甚至化这种极具年龄感的妆？
答案很简单。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出声的笠木郁穗将手抵在下巴上，陷入深思，“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应该不至于这么警惕才对。还是说……”
可不管怎样，事实是这枚特殊御守太宰佩戴了一天，都没能引出夜久早织。
“明天再试试？”
库莫如此出声提议。
笠木郁穗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她很快下了决定，“事不过三。三天，今天算作第一天，如果两天后她没出现，就暂停。”语毕，她看向南波穗乃佳，冲她点点头，“明后天也辛苦穗乃佳了。”
太宰佩戴御守期间，南波穗乃佳便套着隐匿结界跟在他身边，保护他的安全——万一他受伤，被蒙在鼓里的小春日和之后还不知道要怎么跟她们算账。
对此，太宰没什么异议。目前夜久早织没有暴露出任何消息，从对方这几年的谨慎来看，就算是他也暂时找不到她的踪迹。
虽然他觉得这几人的计划只是小打小闹，怕是根本钓不出夜久早织，但他并非“魔法少女”，到底不了解她们内部的一些情报，还是乖乖当个安静的工具人比较好。
他只希望，他多少能够……帮到她一些。
而且……
挥散脑海中浮现的想法，太宰略微颔首，转而问道：“日和最近在查什么？”见笠木郁穗和南波穗乃佳都不说话，他没有追问，“如果不方便透露，就照顾好她。”
“呼……照顾。”
南波穗乃佳被太宰浅显易懂的关心逗乐。跟了小朋友一整天，她不是没看见对方的工作状态。她自然知道，他工作时的冷淡与现在略显担忧的模样全然不同。
“你也太小瞧小春前辈了。”
“虽然我们现在希望日和能少用些灵力，但她自保不成问题。”笠木郁穗摇头笑道，话语间透露出对小春日和的自信与亲昵，“就算不用灵力，她的身手也比我们好。”
套到想要的情报，太宰稍稍安下心来：也就是说，小春日和最近的嗜睡，在她们眼里不是特别严重。
可他哪里知道，每一任御神子的卸任，对她们本人来说既是别离，又是解脱。只要流程正常，神子们也不会过多担忧——除非小春日和一口气用光所有灵力，让自己面临灵魂消散的风险，提前陷入“沉睡”。
见太宰神色稍缓，南波穗乃佳对他晃晃手里的御守，“明天早上我再拿来给你。”
也就是太宰机灵，回家时顺手将御守塞进了信箱，不然就小狐狸那个状态，肯定会被小春日和发现不对。
“好。”
三人商量好接下来两天的行动后，便各自散去。
很可惜，如太宰所想，直到第三天结束，夜久早织都没有现身。
下套无果，她们最终只好终止行动。好在虽然没能引出夜久早织，可太宰等人也没什么损失，权当试错。
行动终止，南波穗乃佳一面失落，一面不由得松了口气。
最近因为港口Mafia与另一组织， Mimic之间的骚乱，身为干部的太宰也不得闲。她跟着他这两天不仅要到处跑，还要一直维持着隐匿结界，灵力消耗过多，对身体的担负着实有些大。
果然，之前动不动就往身上套隐匿结界，还能连轴转好些天不休息的小春日和……不是人。
要不人家怎么是御神子呢？
至于被南波穗乃佳感叹的小春日和本人，则在乌拉拉和太宰试图钓鱼时，被找上春日野神社的“怪异现象”吸引了注意。因此，她全然没有留意到搭档和小朋友的异常，完全蒙在鼓里。
当第二个被“怪声”影响得难以入眠的受害者出现，小春日和便敏锐地发现了什么——这种熟悉的感觉，恐怕这件事背后有夜久早织的手笔。
她的直觉向来很准，自从时空缝隙那会儿起就很准，所以冥冥之中感知到什么后，她也对这次的“怪异现象”格外上心。
经过两天的调查，她们最后发现，引起这种怪异现象的邪魔似乎有相应的活动轨迹。所以她们破天荒没有第一时间净化邪魔，而是留了个小尾巴，想借这只邪魔调查到更多线索。
邪魔大多数在晚上活跃，再加上这次的邪魔也有固定的“时间表”，所以小春日和的行动时间也便放在了深夜。
“日和，我们还要跟多久？”乌拉拉停在小春日和肩头，幽幽叹了口气。
小春日和半个眼神都没分给它，“不然你问问前面那个？”
“……”
它倒也想！
许是乌拉拉无语的模样愉悦了她，她扫视周围一眼，轻声道：“不过……似乎快接近目的地了。”
她们现在正在朝横滨郊区靠近。如果她没记错……上上个跟夜久早织挂钩的线索，正是位于郊区的废弃教堂。
如小春日和所料，乌云似的邪魔最终飘到郊区的废弃教堂门前，一头钻进满是裂缝的玫瑰窗。
下一瞬，她原本打在邪魔身上的灵力印记消失了。
小春日和眸色一凛，却没有轻举妄动。就算夜久早织现在真的在里面，笠木郁穗不在，对方还是能逃脱。
更何况她还没摸清这个废弃教堂的情况——上次她们来这座教堂时，里头分明空荡荡的，别说是线索，怕是连只老鼠都没有。
她和潮见未海两人搜了老半天，硬是一无所获。可现在看来，“一无所获”反倒才是可疑点。
不过小春日和并不打算立刻闯进教堂。她想了想，最后往小群里发了相应的情报，决定白天再联系特务科，拜托那边帮她查一下所有跟这座教堂有关的讯息。
做完决定，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没再逗留，而是立刻往回走。
回去路上，乌拉拉还在絮絮叨叨地念叨。
“你说，那个夜久早织想干什么？”
小春日和张张嘴，刚想说话，又打了不知道第几个哈欠，“要是我知道，我们还用大晚上的跑出来调查？”
“……说的也是。”
乌拉拉闭上嘴后，小春日和便心无旁骛地赶路回家。她本以为到家就能马上洗漱入睡，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
开门后，看着笼罩在昏黄暖光中的少年人，小春日和迟疑地喊他，“……太宰？”
“还顺利吗？”
少年人撩眸看她。他那双漂亮的鸢眼浸润了一片朦胧暧昧的柔光，在光线下显得尤为温柔好看。
小春日和愣愣眨眼，下意识回道：“嗯，虽然不知道跟夜久小姐有没有关系，但我打算白天再去看看。”
说着，她摇摇头，显然对夜久早织这拖沓得要命的持久战有些无奈，“如果这次能一口气解决掉就好啦。”
听见小春日和这话，太宰愈发确信心中的猜想。
果然，夜久早织一开始的目标只有小春日和。
对方会盯上他，单纯是因为他跟小春日和待在一起，又因为他是个罕见的灵体持有者，被小春日和另眼相待，所以夜久早织嫌他碍眼。
太宰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最后还不忘叮嘱她：“……小心一点。”
“嗯，我会的！”小春日和这么应完，还反过来提醒太宰，“你也是哦，既然这两天又开始忙了，晚上就早点睡啦，都三点多了诶。”
太宰凝眸看她，将她周身浅显的疲色收入眼底。
他到底还是按下心中的冲动，没对她说自己最近的遭遇，只是吐露出简单又缱绻的短句：“晚安。” -
翌日。
吃完早饭，稍作休息后，小春日和便前往春日野神社，跟潮见未海等人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这期间，她还不忘给种田山头火发去几条消息，拜托他帮忙调查废弃教堂相关的讯息。
只是，大概是特务科最近比较忙，她发出去的消息迟迟没有被已读。
但好在种田山头火还算靠谱。她们商量到一半时，他便来了肯定的回信，只是他手头还有事，她们得多等一会儿。
小春日和等人知道种田山头火很忙，能帮她们调查已经足够，也没有过多要求他。
不过她们也不想干等着。于是吃完午饭后，小春日和跟潮见未海按照她们上午商量好的那般套上隐匿结界，一起赶往废弃教堂调查。
“这个教堂……”到达目的地，潮见未海拧着眉头，打量着空旷的教堂沉吟。
小春日和粗粗扫破碎的玫瑰窗一眼，“上次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空荡荡的。”
这扇玫瑰窗也是，看似与上次，甚至昨晚无二。
“感觉没什么特别的线索……”
两人正分头调查着，小春日和却突然低呼一声，“咦？”
闻言，乌拉拉第一时间飞到她跟前，颇为紧张地问她，“日和？怎么了吗？”
“御守被触发了。”
小春日和迟疑地应声，努力分辨着被触发御守的来源。
“？！”
“但不是太宰，好像是……”她先是松了口气，旋即又面露不解，“我之前送给织田先生家的孩子们的。”
织田先生家的孩子们……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遇见邪魔？
第146章
乌拉拉很快也回想起这件事, 连忙问她，“五个都触发了？”
“嗯。”小春日和点点头，面色凝重, “我有点不放心……”
五个孩子在同一时间碰上邪魔什么的，也太巧了一点。除非……是有人蓄意控制邪魔，朝他们下手。
提到控制邪魔, 小春日和心中唯一的人选也就只有夜久早织。
这对搭档的低语落入潮见未海耳中。
她没什么犹豫地出言劝道：“小春前辈先去那边看看情况？这边看起来暂时还没有线索，就先交给我。”说完，她弯弯眼睛,对小春日和露出个温和的笑容, “我会好好调查的。”
潮见未海如此体贴, 小春日和也没有拂了她一番好意, “好, 那就拜托你了，你自己小心。”
“我会的。”
与潮见未海道别后，小春日和立刻往自己感应到的方向跑去。
她送给织田作之助的那五枚御守能够暂时抵挡邪魔的攻击，护住孩子们的灵火，让他们不受邪魔影响。
御守为她争取的这么一点时间,足够她全速赶到现场。
时间紧迫,小春日和并未在脑海中多想接下来她会面对什么,可她怎么也想不到,当她在沿海的蓝色建筑物前站定时,会恰巧撞见孩子们被四个穿着古怪的士兵包围的场景。
不，准确来说，被他们包围的不只是五个孩子，还有一名围着显眼黄色围裙，挺着个大肚腩的中年大叔。
他努力挡在五个孩子身前,张开双臂，一副打算保护孩子们的模样。而五个孩子里，除去年纪最大的那个外，都鹌鹑似的躲在中年人身后。
可常人无法窥见的视野里，他们分明是被前后夹击，难以逃脱——他们六人身后萦绕着大片大片黑雾，而邪魔就藏身在这片黑雾里，试图趁机吞噬他们的灵火。
眼见着士兵们就要举起枪，小春日和来不及深想，翻手唤出长枪，朝其中一名士兵掷去。
掷出长枪的同时，她捞起不知为何掉在门口的木质棒球棒，快步袭向距离她最近的士兵。
两名士兵蓦地接连倒地，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然而，他们目光所及之处并无他物。
一时间，所有人都仿佛被按下暂停键般僵在原地。
乌拉拉趁机布下结界，随后化为它最常用的银狼外形，径直朝黑雾挥爪。
与此同时小春日和也举起棒球棒，继续袭向第三名士兵。比起邪魔，现在更危险的是眼前这两名士兵。
也许是出于本能，她的目标不仅下意识闪身躲避，甚至还毫不犹豫地冲孩子们开了枪。
“砰！”
“砰！砰！”
枪声炸响，黑雾被利爪击散，空气中传来肉|体中弹的闷响。
黑雾四散，可下一秒，它们便唰地涌向焦急扶住中年大叔的孩子们。
分明是这般性命攸关的当头，孩子们却都很懂事，没有一个人尖叫哭泣。只有他们体内疯狂摇曳的灵火，安静地诉说着他们的恐惧。
可恰巧就是这份未对旁人言明的恐惧，成了邪魔对他们下手的引子。
“砰砰砰！”
余光瞥见乌拉拉朝孩子们冲去，小春日和反手击倒躲开她攻击的士兵，再躲开朝她扫射而来的子弹。
很显然，即使看不见她，最后一名士兵也凭借同伴倒下的姿势预判了她的位置。
“乌拉拉，再撑一下！”
小春日和轻巧一跃，精准落于士兵身后。
球棒在她手中挥出凌冽劲风。
“咚。”
最后一名士兵躲闪不及，在重击下倒地。
事实证明，敲闷棍时，棒球棒可比长枪好用。
小春日和甩手丢开球棒，翻手拿出紫藤弓，赶忙给与邪魔对峙的乌拉拉帮忙。 -
“咔嚓。”
玻璃碎裂般的脆响彻底消失后，全场还站着的生物就只剩下小春日和跟乌拉拉。
她收好弓，看着一片狼藉的室内，狠狠呼出一口气。
围裙大叔因为枪伤和邪魔侵扰而陷入昏迷，孩子们也因为心中的恐惧与不甘被过分放大，情绪过载而昏迷倒地，倒也省了她之后跟他们解释的工夫。
因为中年大叔是现场唯一一名伤者，小春日和给孩子们丢了一道灵力屏障，便优先去查看他的伤口，想紧急处理一下。
说起来，当时那士兵瞄准的位置朝下——是冲孩子们下手的，但幸运的是，中年大叔替孩子们挡了一下。尽管他还是中了枪伤，可孩子们没受伤，他也没有伤到更为紧要的内脏，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简单拿一旁的衣物为中年大叔止血包扎后，小春日和转头去处理被邪魔魇住的孩子们。
见状，乌拉拉化为原形，飞到倒地的士兵前观察，“他们这是碰上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小春日和掌心散发着柔和的光，一心两用地答道，“大概是寻仇？”
清除邪魔带来的负面影响对她来说不难，所以她没一会儿就拿出手机，试图联系太宰或者织田作之助——眼下这场“纠纷”似乎与非法组织有关，比起联系救护车，喊他们的人来或许更快一些。
然而……
“嘶。圈外。”
小春日和不爽地盯着手机上的标识，最后将手机揣进口袋。
也就是说，这里装了信号屏蔽器。
是谁装的？
——她更偏向于“寻仇”的那方。
乌拉拉急得团团转，“那怎么办？”
小春日和环顾室内，没有找到明显是信号屏蔽器的东西。
一拖六是不可能了，要么毁掉信号屏蔽器，要么她跑出信号屏蔽器范围去给太宰发消息。
现在要找信号屏蔽器过于花费时间，她不清楚这四名士兵是否有增援……她更倾向于先安顿好伤员和孩子们，免得被一网打尽。
这里的情况也必须透露给太宰或者织田作之助。
小春日和低头扫一眼在地上倒得横七竖八的“我方人员”，再抬头环视四周。最后，她从口袋里摸出小纸人，吩咐它们把昏迷的大叔和孩子们搬到墙角。
“日和，那四个人可能要醒了哦？”
她自己则在墙角划出一小块范围，布下隐匿结界，用来隐藏一个大人和五个孩子。
“嗯，我这边也快结束了。”
只要旁人没有丧心病狂到把这栋小建筑物炸了，他们就是安全的。至少在他们醒来，自主活动前，除去太宰以外，没有人能发现他们。
就在小纸人搬完最小的织田咲乐时，小春日和放在口袋里手机震动了一下。
“咦。”乌拉拉也听见了她手机的声音，“不是圈外吗？”
小春日和拿出手机，发现给她发消息的是笠木郁穗——她是通过常世那部手机发的消息，因为常世的手机基于灵力通信，所以即便现在是圈外，小春日和依然能收到消息。
「教堂有动静，速来。」
“乌拉拉，走了。”
小春日和在手机上按下一个表情包，便收好手机。
看来只能在赶路途中给太宰发消息了。
但是为了避免他被信号屏蔽器影响……
小春日和脚步一顿，摸出口袋里的小纸人，拿起掉在地上的蜡笔，给太宰写下一张留言。
写完留言，她将这枚小纸人放到足够显眼的地方，然后转身朝废弃教堂赶。
途中，确信自己远离信号屏蔽的范围后，小春日和才抽空摸出手机，给太宰发送「进口许可事务所，一楼」的简略消息。
之后她便没再管手机，而是全心全意地赶往废弃教堂。
甫一靠近废弃教堂，小春日和便从已降下的结界中感知到了潮见未海的灵力。她凝眸看向教堂半掩着的大门。
“也就是说……”
乌拉拉接过话头，“夜久早织在里面。”
不然潮见未海不会布置结界。
“走。”
小春日和跨步，轻松跃向废弃教堂，打算侧身挤进半掩着的教堂大门。
她熟悉潮见未海和笠木郁穗的灵力，目前只有潮见未海布了结界，笠木郁穗并未出手，怕是还在等她。
毕竟一旦笠木郁穗开始封印这一方空间，夜久早织便没了退路，而她们也没了增援。
在小春日和进入教堂前，乌拉拉先行穿门而入，去给木灵们报信——神子与木灵之间的心音沟通大大方便了她们传递情报。
得到小春日和就在门外的消息，无论是潮见未海等人都稍稍松了口气。
而夜久早织气定神闲地坐在她们对面。她唇边噙着古怪的温和微笑，也不主动攻击，就只是跟她们僵持着。
她身边分明空无一人，空荡荡的，却莫名显露出千军万马的气势来。
许是留意到她们的神色变化，她嗤笑一声，主动开口道：“你们觉得，我会什么都不准备吗？”
下一秒，她若有所感般将视线投向半掩的教堂大门，“贵安，小春小姐。”她笑吟吟的，仿佛接下来是一场老友间的聚会一般，“我给太宰干部送了一份礼物，他还喜欢吗？”
比起敬称，此时这个称呼倒更像是嘲讽。
“啊，我差点忘了，他今天不在这里来着？”夜久早织直勾勾地盯着小春日和，语气轻柔， “真可惜，真想亲眼看到他们反目成仇的样子呀。”
“那一定特别、特别美味。”
听到夜久早织这话，小春日和心中的猜想得到证实，倒安心了不少。至少这也代表着，只要她解决了夜久早织，之后应该不会有人控制邪魔对太宰或是他的朋友们下手。
“……是你。”
听见她出声，看见她突兀地出现在教堂内，夜久早织面露惊讶——倒不是对她的出现感到惊讶，“啊啦，他已经知道消息了？”
她刚想继续笑，小春日和便径直打断她的话，“很遗憾，那些孩子们身上有我给的御守。”
“你的算盘落空了。”
感知到笠木郁穗涌动的灵力，小春日和继续拖延时间，“但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对织田先生下手。”
乌拉拉悄然幻化成一匹银狼，加入其余三只木灵的行列。
“你跟他应该没有交集才对。”
她话音落下后，夜久早织哂笑一声，径直在约莫是她搬来的长椅上坐下，“你以为你救下他们这一次就够了？”她眼底满是讥讽，“森鸥外能出卖他们一次，就能出卖他们第二次。”
小春日和心下一惊，面上却没有显露半分，“那也轮不到你对他们下手。”
“好啦，聊也聊够了。”夜久早织交叠双腿，打了个响指，“做正事吧？”
眨眼间，她身后的空气瞬间扭曲，猛地撕开好几条一人高的黑洞。
第147章
眨眼间,黑黢黢的黑洞里便接连走出十来个青年，只是他们个个神色呆滞，脚步虚浮,一看就是遭到邪魔附身的受害者。
这些人衣着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所有人手里都拿着枪。
“！”
小春日和眸色一沉。
这些人，恐怕原本都是横滨非法组织的成员, 不然无法解释他们手上这些枪支的来源。
邪魔萦绕在这些青年身后，如黑雾般源源不断地从裂缝中飘出。
关键时刻，笠木郁穗完成了空间封印,强行将这几道时空裂缝关闭。
钻到一半的邪魔被搅碎在时空缝隙中, 再无痕迹。
夜久早织微微挑眉, “哦？”
“啧。”与夜久早织略显惊讶的反应不同,笠木郁穗十分不爽, “还是放进来好多。”
南波穗乃佳握紧手中的弓，“但总比源源不断的好。”她扫向密密麻麻占据了大半个教堂上空的邪魔，再看看邪魔身下的青年们，“就是比起邪魔……”
“还是拿着枪的那几个更麻烦。”潮见未海如此叹息着接道。
「隐匿结界，攻击完马上换位置,先耗尽他们的子弹。」
小春日和冷静的声音在乌拉拉脑海中响起。下达完指令,她重新给自己套上隐匿结界,彻底隐藏身形。
“啊啦。”视野中空无一人,夜久早织耸耸肩,还是端着极为轻松的做派，“差点忘了你们还能这样。”
紧接着，她无所谓般命令道：“那就扫射吧。”
“砰砰砰砰！”
骤然亮起的火光到底打了她们一个措手不及，四人纷纷躲避。
慌乱之中，小春日和连忙扑倒躲闪不及的潮见未海,将她压在自己身下。
“小春前辈……！”
“自己小心哦。”
躲过一阵枪袭后，小春日和就地一滚，反手召出长枪，灵巧且精准地将扫射而来的子弹尽数奉还。
她这一反击恰巧打伤了两三名青年，可他们到底被邪魔操控，没有知觉，便没有停下扫射的动作。
火力逐渐集中到小春日和一人身上——毕竟整个教堂里，只有她这一小块地方有反应，夜久早织自然也追着她打。
火力集中在她一人身上，受伤便在所难免。她衣裙被深红血液洇出一大团血痕，空气中血腥味儿渐浓。
可即便受伤，她也没有出声，仅是沉默地挥动长枪，打回子弹，扮演靶子。
夜久早织看不见任何人，却嗅得到空气中的血腥味儿。她不用想也知道，受伤的是小春日和——作为御神子，她总是会第一时间护着别人。
她单手托起下巴，不耐烦地哼声，“真无趣。”
南波穗乃佳到底放不下心小春日和。
在又一次眼睁睁看她被子弹擦伤后，南波穗乃佳收回弓，转身就想往她身边跑，“小春前辈！”
然而，她还未迈出脚步，小春日和便厉声呵道：“穗乃佳，去净化邪魔。”
虽然她们几人净化邪魔的速度比她要慢一点，但总归比对抗枪弹要强。她怎么说也是所有人当中身手最好的，再加上对面的枪弹并非无穷无尽，她只需要撑到子弹用完即可。
偏偏这个时候，夜久早织还做戏般伸了个懒腰，“啊啊，只有我一个人坐在这里呢。”
她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己方人员，用满不在乎地口吻说道：“嗯……开始有人倒下了啊。不愧是小春小姐。”
如果不是怕她们起疑心，她早就……
“分散开来，有谁倒下就马上补上。”
即便没有人搭理她，夜久早织也极为自在。
她抖抖斗篷，又甩出几只邪魔，“要好好陪小春小姐她们玩哦。”
邪魔的空缺被填上，可好在对方的枪弹也恰巧在此刻用尽。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枪支弹药用尽后，毫无知觉的青年们又不知从哪儿掏出匕首，毫无章法地四处挥动。
“……”
小春日和等人也没搭理这群被拔了牙的病猫，而是自顾自地开始净化邪魔。
一时间，教堂内接连响起玻璃破碎般的声响。直到最后一名壮汉倒地，最后一只邪魔也消散在这方空间。
小春日和等人多多少少都受了伤，衣裙染血，头发凌乱，与懒散坐在椅子上的夜久早织形成鲜明对比。
奇怪的是，分明处于劣势，夜久早织却半点儿不慌，仍然老神在在地坐在她那把椅子上。
潮见未海呼出一口气，沉声问道：“怎么带回去？”
“打晕？”南波穗乃佳眨眨眼睛，如此提议。
笠木郁穗斩钉截铁地肯定：“打晕！”
不过，就在她要靠近夜久早织，亲自敲晕她时，小春日和阻止了她，“等一下。”
她看看夜久早织一直双手环胸的动作，以及她与上次见面时有些不同的态度，心生疑惑。
“我拖住她。”
话音落下后，小春日和干脆利落地解除隐匿结界，重新出现在夜久早织面前。
“终于肯现身了？”
夜久早织微微挑眉，眼神不善地上下打量着浑身浴血的她。
小春日和抬起长枪指向她，想逼她出手，“总要有人跟你交涉。”
「先别敲闷棍，我怀疑她有后手。」
乌拉拉尽职尽责地替小春日和传话。
“不亲自来抓我？”夜久早织面上浮现出满是挑衅意味的笑，她藏在怀中的手动了动，“我想想，你们现在——”
与此同时，小春日和放声喊道：「快！」
笠木郁穗到底与小春日和相识已久。乌拉拉还未开口转述，她就一个闪身，即刻扑倒夜久早织，牢牢擒住她双手，阻止她动作。
就在这个时候，有什么东西从夜久早织怀中掉出。
乌拉拉一个猛冲，刹那间抢过按钮似的物什，跟夜久早织离得远远的。
“嗤。”
见自己暴露，夜久早织第一次在她们面前显露出暴躁的神情。
见状，笠木郁穗不再忍耐，赶忙喊南波穗乃佳来打晕她。生怕夜久早织是装的，笠木郁穗松手后，还猛猛地又给了她一下。
看见她这泄愤一般的举动，小春日和无奈地呼出一口气，唇边漾开柔和的笑容。
危机解除，潮见未海也松了口气。
乌拉拉也抱着怀里的东西跑回来，“这个是什么？”
“可能是……炸弹之类的启动按钮。”眼见着乌拉拉啊啊乱叫，手慌脚乱地就要把东西丢出去，小春日和不由得又提醒它，“你拿稳点。”
“总之郁穗先把封印解开吧。”
因为废弃教堂这边大概率还需要特务科派人来调查，所以笠木郁穗解开结界后，小春日和立刻拿出手机联系种田山头火，好让他知道这边的情况。
她一打开手机，就看见种田山头火转发给她的、稍微有些过时的情报。她一目十行地看完，返回，点开另一个引起她注意的聊天窗。
那是来自坂口安吾的讯息。
他简明扼要地告诉她现状，同时表达希望她能前去支援太宰和织田作之助的请求。
「身份受限，我只能给他们安排一辆车，车就在山脚下，或许你们用得上。」
小春日和的视线落在坂口安吾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上。她缓缓呼出一口气，心下有些无奈：家里孩子太省心也不是什么好事。
——太宰本人压根就没向她求助，只是针对她发出的情报回了个好。她都不用点进跟他的聊天窗就能看见消息。
她家小朋友还真是个笨蛋。
小春日和叹着气，没记坂口安吾发给她的地址，而是闭上眼，去感应太宰那枚御守的所在地。
乌拉拉发现了她的异样，“日和？”
“我得去找太宰。”
找到方位，小春日和睁开双眼，语气笃定。
乌拉拉第一反应就是反驳：“诶？！可是你……！”
临近卸任，大量使用灵力会加速缩短她的“寿命”。
小春日和何尝不知道这一点。
说实话，即便现在身上多处伤口隐隐作痛，她还困得不行，只想原地睡一觉恢复体力和灵力，但是……
她不可能丢下太宰不管，不好、也不愿将他的事假手于人。更别说，她本来也没多少时间了。
“没事。”小春日和擦去额边滑落的汗水，“暂时还撑得住。”
旋即她把自己的手机丢给潮见未海，随口嘱咐道：“联络种田先生的事就交给你啦。”
丢下这样一句话，小春日和朝同伴们一笑，便往太宰的方向赶去，半点儿不给她们阻止她的机会。
“可是……”
“日和已经决定了。就尊重她的选择吧。”
乌拉拉破天荒地没有说话，也没有跟上小春日和的步伐——它隐隐察觉，它该做最后的准备了。 -
残阳似血。
小春日和马不停蹄地赶到废弃洋馆前。嗅着湿润凉风送来的血腥味儿，她脚步未停，也没有解除套在身上的隐匿结界，闯进洋馆，冲向舞厅。
她的隐匿结界对太宰无用，所以他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她的存在。
“日和……！”
可他来不及问她缘由便瞳孔一缩。
——她那身松果色的衣裙上，开满深红色的、仿佛代表不详的花。
是大片大片的血迹。
小春日和没空给太宰解释。织田作之助的状态很不好。他的生机在逐渐流失，若是再拖下去，等到他身上的灵火开始逸散……就算是她也救不回来。
她没赶上，但也赶上了。
“先救人。”
她闭上双眼，凝聚自己的灵力，努力稳定织田作之助身上的灵火，好叫他的灵魂能够撑到肉|体得救的那一刻。
若是没有适才那场大战，只是稳定将死之人的灵火，对小春日和来说并非难事。可她到底消耗过度，如今只是持续输出灵力，便叫她出了一身冷汗，眼前还有些发黑。
小春日和脚下一软，却被太宰眼疾手快地扶住，“日和？”他凝眸看她额间冒出的冷汗，下意识问她，“你还好吗？”
小狐狸也着急地围着她转圈圈，嘴里“嗷呜嗷呜”地叫唤，生怕她出什么事。
“呼……”她卸了大半力道，倚在太宰身上。她现在乏力得厉害，实在是站不住，也没有力气去哄脚边的小家伙。
她面色是显而易见的疲惫，口中的话也有些答非所问，“织田先生暂时没事了，但得马上送医院才行。”
小春日和现在这个状态显然不对劲。
太宰也不敢用力扶她，就只是轻轻撑着她，固执地追问：“对你有什么影响？”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她刚刚这个举动会不会影响她的“寿命”。还有她身上新鲜的血迹。她看起来伤得很重。
闻言，小春日和“唔”了一声。
织田作之助情况危急，她刚刚倒确实没想过，她要怎么跟太宰解释。
本来她也没剩多少时间了，剩下的灵力能拿来救他好友也是好事。她无法继续参与他的人生已是既定的事实，可他的朋友却可以陪他继续走下去。
这么想着，小春日和吐出一口气，尽可能用柔和的声音开口道：“有件事瞒你很久了，对不起哦。”
“……！”
对于这样一个开头，太宰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他张张嘴，刚想开口，却被小春日和轻轻捏了捏手指。
小春日和的声音在他耳边清楚地响起，一如他们初见时那般，轻飘飘的，好像不管怎么也抓不住似的。
“我很高兴，你好像找到了前进的方向。”
她听到了半截织田作之助的“遗言”，他那番话也是让她下定决心救他的原因之一。
“我……”他还……
太宰回握住小春日和的手，还是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明明她这两天表现得跟往常一样，他还以为他能给她帮上什么忙。而且“死亡天使”的下落刚有眉目，她怎么就……
“滋……滋滋……”
话才说到一半，太宰敏锐地留意到，他身后似乎传来了奇怪的细微响动。
他扭头一看，只见他们身后的空间突兀地扭曲，开始缓缓裂开一道形状可怖的裂口。
太宰脑海中警觉炸响。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小狐狸也成了炸毛团子，弓起背警戒。
太宰抱着小春日和就要后撤，但她却没有表露出半分担忧，还伸手拍拍他肩膀，好叫他冷静下来。
——只因这个时空隧道与之前任何的时空裂缝都不同。它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光是看见就让人觉得亲切放松。
这是御神木为迎接御神子回归常世，亲自构建的时空隧道。
说起来，还从未有御神子得到过这样的待遇。她们大多会在一个适当的时机卸任，而并非像小春日和这般，一直支撑到灵力彻底用尽，乃至透支的最后一刻。
小春日和拍拍太宰的手，示意他松开自己。
她在他跟前站定，微微笑着看他，目光也一并扫过面露不安的小狐狸，“没时间啦，我长话短说哦。”
她说着，抬手揉揉太宰的脑袋，最后吃一把小朋友的豆腐。
这一刻，她脑海中浮现出各种各样的想法。诸如“带着她的份好好生活”、“忘了她继续活下去”等等，各种各样矛盾的想法。可她一句也没说，也没打算说。
这一次，太宰没有拍掉她的手，而是紧紧握住她的，微哑的嗓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等等，还有别的办法的……！”
“织田先生等不了那么久，山下有坂口先生准备的车，快带他去医院吧。”语气柔和地交代完情报后，怕小朋友多想，小春日和又补上一句，“本来……我也差不多该走了。只是提早一两天而已。”
这句话自然是骗他的。
她约莫还有一个月时间——如果没有今天这场战斗，她也没有来救织田作之助的话。
可惜没有如果。
小春日和最后看太宰一眼，轻柔却决绝地握住他手指，再一寸又一寸抽出自己的手，“……再见，太宰。”
“我家的小朋友要一直、一直开心，事事顺遂哦。”
她唇边的笑很温和。
她注视着他的视线也很温和，还带着一丝认真的意味。
莫名就叫太宰回想起六年前的那个午后，她踏入雨幕，认真地凝望着他，轻声对他问出那句话时的模样。
——「要跟我回家吗？」
“日和！”
恍惚间，她被足够柔和的光芒包裹。
太宰本能地朝前伸出手，却连逐渐消散的碎光都无法留住半分。
第148章
紫藤花缀满藤蔓,或深或浅的紫色挤在一起，朦胧得像是一团怎么也散不去的紫雾。
“枝里花。”一只光团子蹿进紫藤花串下，向来冷静的嗓音中竟是带着几丝慌乱, “御神子大人撑不住了。”
“？！”
紫藤花下，梳着浅咖色双马尾的少女一愣。她下意识握紧手中的紫藤弓，好半天才消化掉搭档刚刚那句话。
很显然,这个“撑不住”是指小春日和的灵魂即将消散，而并非正常流程上的卸任。
她脸上涌现出焦躁不安的表情，“小春前辈她、她现在怎么样？”
伊那沉默了一瞬,旋即答道：“她在御神木大人那里。”它说着叹了口气, “但好在还未完全消散,御神木大人在修复她的灵魂。”
“……太好了。”
稻森枝里花狠狠松了口气。她很喜欢小春日和。对她来说, 小春日和不仅仅是温柔亲切的同事, 还是一直替她抵挡流言蜚语，耐心鼓励她，引导她成长的前辈。她一点都不希望对方出事。
伊那没有给她喘息时间，只是严肃地提醒道：“接下来的事需要你接手，走吧。”
“……嗯。”
稻森枝里花收好紫藤弓, 跟在它身后。
尽管她不知道小春前辈为什么会透支灵力,可她希望,她能得愿以偿。 -
四年后, 武装侦探社。
“太宰那个混蛋又跑到哪里去了？！”
国木田独步低头看一眼腕表,深深吸了口气，语气里却透着一股怎么也压不住的怒意。
“才一会儿没注意人又不见了！”
中岛敦原本正在打字的手一僵。
面对暴怒的前辈，他只好弱弱回道：“太宰先生刚刚说，他要去茶水间倒杯咖啡……”
“……”
国木田独步抓狂地抓抓头发，头痛地长叹一声, “这种借口也就骗骗你们了……”
“啊……国木田先生。”
隔壁办公桌的谷崎润一郎突然出声喊道。
国木田扭回头，看向他斜对角的谷崎润一郎，“什么？”
谷崎润一郎指指他笔记本电脑右下角的日期，“今天……好像是那个日子。”
闻言，国木田独步一愣。他自然知道谷崎润一郎在说什么，只是他并没有将这个特殊日子写进他的手账本里，一时也就忽视了这一点。
“……原来已经到这个时候了。”
中岛敦眨眨眼睛，与坐在他对面的泉镜花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窥出一丝不解。
从两位前辈的对话来看，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于是中岛敦率先开口问道：“请问……那个日子是？”
泉镜花琉璃色的双眼扑闪了一下，似乎也有些好奇。
“谷崎，你给他们解释一下。”
国木田独步话音刚落，谷崎润一郎便看见他打开一个文档。而文档的标题，恰恰就是……太宰拖了很久都没完成的任务总结报告。
知道国木田独步向来刀子嘴豆腐心，谷崎润一郎没有戳破他，仅是按他的吩咐跟中岛敦和泉镜花解释起来——他们两人加入武装侦探社的时间尚短，的确还不知道这件事。
“现在不是快十一月了嘛？”谷崎润一郎说着，再度瞥一眼时间，“太宰先生有个习惯，他会在这段时间里挑一天翘班。”
中岛敦和泉镜花神色各异。
比起情绪总是不太明显的泉镜花，中岛敦悄悄在心里嘀咕着吐槽：但是太宰先生他……平时不是也会翘班？和今天有什么不一样吗？
谷崎润一郎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解释，“跟平时那种不一样。”他摇摇头，说出答案，“太宰先生会在这一天去春日野神社。”
“神社？”
出乎中岛敦意料的是，泉镜花竟是点点头，就神社这个话题聊道：“……春日野神社，很有名。”
见状，谷崎润一郎也跟着点头，“对对，小镜花知道这个神社啊。”
“七五三的时候去过。”泉镜花嗓音淡淡，眼底却滑过一丝不明显的怀念，“神社的巫女小姐是很温柔的人。”
“诶……”中岛敦呆呆地应声，很快又意识到了不对，“但是太宰先生去神社……”
国木田独步手上敲着键盘接话，“那家伙是去参拜。”
“听织田作先生说，太宰先生家里人……”谷崎润一郎说着停顿了一下，“以前是春日野神社的巫女。”
泉镜花提炼出重点，“以前……”
谷崎润一郎“嗯”了一声，肯定她的猜测，“似乎已经不在了。”
“……”
听见这样一个消息，中岛敦和泉镜花猛地陷入沉默。一时间，办公室内只剩下国木田独步敲键盘的细微声响。
半晌，中岛敦才消化掉谷崎润一郎说出的情报，“所以太宰先生才会在这个时候……”
他这个举动，比起去神社参拜，倒更像是去神社缅怀。
“应该是太宰先生特别重要的人吧。”
听见这句话，中岛敦不知为何就想起，太宰摆在办公桌桌头的小松鼠玩偶。
因为这位前辈总是有几分不着调，还喜欢不按常理出牌，所以即便他桌上摆着这么可爱，甚至看起来跟他风格有些不搭的玩偶，大家也没觉得奇怪。
中岛敦记得，太宰偶尔会用很怀念的目光注视那只小松鼠玩偶，时不时还拿手戳它。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不管太宰桌上再怎么乱，只有那只玩偶在的一小块区域总是干净的、“与世无争”的。
这么想着，中岛敦不由得扭头看向太宰桌头。
这只松鼠玩偶，会是太宰先生的家人送给他的东西吗？-
“小枝里花？你还好吗？”橙发少女担忧地出声问道。
眼看着邪魔被成功净化，稻森枝里花微微松了口气，“嗯、嗯……我没事。”她转头对上南波穗乃佳关心的视线，又看看不远处昏迷倒地的青年，“比起这个，这次的事件，果然跟小春前辈处理过的那个很像吗？”
“嗯，但是我很肯定，当时夜久早织的记忆已经被我们消除了……”提到四年前的事，南波穗乃佳回想起当时的结局，不免长叹一声，“失忆后，她本人不都洗心革面了嘛？听说她之后还结了婚，孩子都三岁大了。”
“哪个反派会一边养小孩一边战斗啊？”
稻森枝里花眼睫微颤，陷入沉思，“唔……”
“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慢慢熟练了就好了，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潮见未海温声安慰她，语气温和且亲切，“以后喊你小枝里花的人也会慢慢变少，你总能独当一面的。”
稻森枝里花握紧手中的紫藤弓，低低地“嗯”了一声。
南波穗乃佳与潮见未海对视一眼，“我和未海应该还有几年时间？”她晃晃脑袋，单边扎着的小揪揪抖出可爱的弧度，“也不知道小春前辈和笠木前辈现在怎么样了，她们有好好长大吗……”
笠木郁穗是在小春日和卸任的第二年离开的。
聊到这个，稻森枝里花又有些难过：她们熟悉的人在一个又一个减少，可是她……
留意到这一点，潮见未海拍拍她肩膀，“深呼吸。”
“小春前辈总是说，你太容易紧张了，不适合赶鸭子上架。”潮见未海这话说得很慢，半点儿没有逼迫她的味道，“但如果给你时间慢慢来，你会做得比任何人都好。”
稻森枝里花却总有些愧疚，“……所以小春前辈，努力撑到了最后，还差点就……”
“你这孩子也太死脑筋了。”南波穗乃佳无奈地捧起她的脸，将她的脸挤压变形，活跃气氛，“小心灵火不稳哦？”
前任御神子过于优秀，到底会给继任者带来心理阴影啊……而且小春前辈大概还是历代御神子中在任时间最长，也最出色的那个。可她又是那么好的人，大概让人恨都恨不起来。
南波穗乃佳在心中叹息。
但这件事没有人能帮她，只能靠她自己想明白-
常世，御神木下。
一只光团子缓缓飘进来，凑到另一只光团子身边，“她怎么样？”
“御神木大人还在继续，但看起来应该差不多了。”乌拉拉注视着被柔光笼罩的小春日和，声音听不出任何端倪，“真是的，透支灵力到那个地步，害我提心吊胆担心四年……”
它身上柔和的光一闪一闪的，忽明忽灭，仿佛接触不良的小夜灯，“日和是笨蛋，超级大笨蛋。”
看着乌拉拉要哭不哭的样子，伊那微不可闻地叹气。
它不知道自己跟稻森枝里花以后会不会变得像她们一样，成为彼此无法替代的唯一。它只知道，现在它跟她的关系有些僵硬，也许时间能改变一切。
到目前为止，历代御神子和搭档的感情都很好。
御神子们卸任后，搭档木灵们无一例外地主动选择陷入沉眠，修补自己被压缩的记忆，以便更好地缅怀搭档——作为御神子的搭档木灵，它们的记忆也跟御神子一样，每六年压缩一次。
乌拉拉如今没有沉睡，不过是因为小春日和的灵魂还在修补。它放不下心她，所以每日都围在御神木身旁守着，生怕她的灵魂会出问题。
现在看来，它四年的等待是有意义的。
伊那最后看一眼灵魂逐渐凝实的小春日和，又看一眼开始掉小碎光的乌拉拉，没有再打扰它，沉默着离开。 -
落日熔金。
傍晚的风拂起太宰风衣外套的一角，也拂起他额前微卷的黑发。
他独自站在天台，倚着栏杆，单手托腮凝视着不远处的夕阳。
“已经四年……了吗。”
凉风吹散他这句音量趋近于无的喃语。
沉默数秒后，他偏头，从口袋摸出一枚御守。
夕阳落在绀蓝色的御守上，也落在他肩头的九尾狐狸身上。小家伙仍是一副幼崽模样，看着却比四年前要稳重不少。
看见太宰从口袋里拿出的御守，小狐狸轻轻、轻轻地“呜”了一声，好似在喊某个音调柔软的名字。
青年鸦羽似的长睫半阖，侧脸陷落在不含多少余温的夕阳里。
“……是吗，你想她了啊。”
第149章
小春日和从睡梦中醒来时, 还有些摸不清楚状况。
盯着挤满视野的枝杈半晌，她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她房间,似乎也不是现世。
可再怎么说，她也不可能梦游到御神木下面才对。
心中浮现这么个想法后，她安详地闭上双眼。
嗯, 起猛了，梦还没醒。
她才闭上双眼，耳边便传来乌拉拉鬼哭狼嚎般的声音：“日和！！”
小春日和睁开双眼, 被光团子扑了个满怀。
“乌拉拉……？”
她看着光团子一边缩在她怀里,一边暗暗掉小碎光的模样,没有戳破搭档罕见的狼狈。这可不就是真的“鬼哭狼嚎”嘛。
她眼底滑过一丝迷茫, 心中浮现出某个可能, “所以……”
“别告诉我，我又被喊醒了。”
“……”
乌拉拉哭声一滞。
紧接着，光团子从她怀里钻出来，眼巴巴地瞅着她——光团子分明没有眼睛，可她就是察觉到了它的心虚, “你猜到了啊。”
小春日和险些破口大骂。她深吸一口气, 告诉自己冷静。
“……不是, 有这样的吗？”
乌拉拉这会儿小碎光也不掉了, 颇为乖巧地应声：“有。”
“……”
小春日和被它这般诚恳朴实, 完全不做作的答案给整沉默了。
她无奈地揉揉头，回忆着之前焊在脑子里的，有关御神子的知识，缓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御神木大人不会无缘无故把她唤醒。不如说，以前根本就没有唤醒前任御神子的先例——历代御神子全都重新进入轮回了, 想唤醒都找不到人。
所以现在大概率是……出现了什么现任御神子解决不了的问题。
小枝里花她……
“现在是你卸任的四年后。起来活动活动身体，该干活了。”乌拉拉很快便恢复原有的状态，跟她说明情况。
听见这句话，小春日和却愣在原地，“啊？四年后？”
这么突然的吗？
“修补你的灵魂花了四年时间。”乌拉拉语速略快地解释完，像是发现她还想问什么一般，补上一句，“至于身体，御神木大人重新给你捏了一个，作为叫醒你的补偿。”
小春日和梗了一下，半晌才幽幽吐出一句：“……还能这样啊。”
神子卸任后，身体就会还给御神木。
现在御神木大人居然还重新给她捏了一个身体……她稍微有些受宠若惊，但其实也不是特别想要这个补偿。
本来她“睡”得好好的，忽然被人喊起来干活。谁愿意啊？
可心里再抱怨也没用，她怎么也得先把事情解决了才行。
抱着这样的想法，小春日和正打算起身，又发现身上的衣服有些眼熟，虽然是崭新的——大概捏身体的时候御神木一起给她捏了。
她吐出一口气，从御神木下起身，活动活动胳膊，又甩甩腿，确认手脚是否灵便。
确认完自己的身体，她又翻手召出紫藤弓，跟老伙计打个招呼，“连我的弓也还在啊。”
“怎么你听起来很遗憾的样子？”乌拉拉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小春日和耸耸肩，语气里透着几分感慨，“毕竟我本来以为我在做梦，结果你现在告诉我这是现实。”她嘴上这么说着，收起紫藤弓的速度却不慢，“还要我马上去上工……”
不知为何，听到她这句话，乌拉拉愣了一下，没有马上回话-
看着不远处近乎十楼高的巨型蜘蛛、蜈蚣和蝎子等“怪物”，国木田独步捏捏鼻根，有种无从下手的无力感。
也就是这里是郊区……不然他无法想象，横滨市内要遭受怎样的灾难。
话虽如此，即便只是在郊区，这些“怪物”造成的伤亡也非常可观。
在这种能量体系异常的庞然大物面前，枪支弹药全然无效不说，就连平日里杀伤力极强的中岛敦也拿它们没辙。
国木田独步敏捷避开巨型蜘蛛喷出的蛛丝，视线飘向不远处，落在那几个身着红白巫女服，手持各种冷兵器的巫女身上。
也就是那几个巫女小姐们的攻击稍微有效一些。只是……她们的人数到底不够多，效率低下，暂时只能靠他们这些异能者硬撑。
据说港口Mafia和特务科也派了人处理这些怪物，只不过战场不在他们这边。
思索间，国木田独步的大部分心神仍然放在巨型蜘蛛上。
这只巨型蜘蛛由他、中岛敦、谷崎润一郎、太宰负责。见蜘蛛被中岛敦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国木田独步拉开手榴弹拉环，用尽全力朝巨型蜘蛛丢去。
“嘭！”
手榴弹不知第几次在巨型蜘蛛坑坑洼洼的步足上炸开，却没有造成特别明显的伤害——只是它步足上尖刺般的毛又被炸断些许，让人看着有些恶心作呕。
被后腿的动静吸引，巨型蜘蛛缓缓掉头，巨大的身子擦过一旁歪歪扭扭的矮楼，蹭落小半层楼体，溅起大片泥沙。
国木田独步忽略坠落的石块和玻璃，敏捷后退，拉开些许距离。
他不像中岛敦等人那样，可以凭借自身异能跟这些怪物硬碰硬，也不像福泽谕吉那般善用武士刀。他虽师承福泽谕吉，可他善用的武器并非刀剑，而是更依赖自身体术。
但渺小的普通人，又如何跟眼前的庞然大物对抗？
要他赤手空拳去战斗是不可能了，他只能凭借自己的异能，变些手榴弹出来吸引怪物的注意，给同事们制造破绽。
虽然伤害只能说是聊胜于无，但在吸引注意这方面似乎还不错，至少还能帮上些忙。
碰上这种情况，像江户川乱步这种纯脑力派便只能坐镇于后方，不耐烦地等待消息。
太宰的身手倒是比江户川乱步好一些，但此刻，面对并非异能产物的怪物们，他的异能也帮不上什么忙。
只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听见目标是邪魔生成的怪物，一贯跑得最快的他这次一反常态地跟到郊区来不说，手里还拿了一把高瓦数的探照灯。
似乎他是打算用来闪蜘蛛眼睛，吸引蜘蛛的注意力。
出于太宰在正事上的靠谱……国木田独步到底没说什么。
但别说，你还真别说，这办法挺管用的，甚至还带着太宰一如既往的“损味儿”。
这么回忆着，国木田独步看向远处，目光落在手持探照灯，努力晃蜘蛛眼睛的太宰身上。
虽然怎么看怎么不靠谱……但现在办法有用就行。
见巨型蜘蛛动作一滞，中岛敦趁机对它发起攻击，试图削弱它，以争取时间。
国木田独步留意着巨型蜘蛛的动静，握紧手中的手榴弹，随时准备吸引火力。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眼尖地发现，不知何时起，就在他们附近的另一只蜘蛛被打得不停后退。
因为它身形庞大，所以等国木田独步留意到这一点时，另一只巨型蜘蛛的后腿已经直直朝太宰后心戳去。
“太宰！”
隐约察觉到不对，太宰本能地朝前一滚。
与此同时，他身后爆发出一声巨响。巨响之后，似乎连周围的光线都变得明朗了不少。
太宰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身后那只蜘蛛后腿……似乎被人极为暴力地打偏了。
“呜啊……！好大！”
“！”
太宰眼底滑过一丝难以置信。
这是他惦记了四年的声音。
“这么大只蜘蛛，未海在这里不得暴走……”小春日和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搭档聊天，语气轻飘飘的，没有半点儿紧张的意思，“但还好邪魔不会附身在G身上……”
她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会打偏那只蜘蛛后腿，好像只是因为它恰巧挡了她的路。
太宰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
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即便迄今为止，他们已相识十年。
他并不陌生的光团子落在她肩头，就像他曾经看见过的那样陪在她身边。
即便战场因巨型生物而混乱，可太宰这边的异样仍旧被国木田独步等人看在眼里。
迫于眼前这两只聚集在一起的巨型蜘蛛，乌拉拉尚未来得及给小春日和解释现状，便听见她冒出这样一句话。
“总之先让它失去战斗力，之后再净化就行了吧？”
闻言，乌拉拉本能地点头，“理论上是这样没错……等、等等？！”
小春日和却没再理会它。她将纯净凝实的灵力裹到藤木长枪上，朝前迈开一小步，微微扭身，用尽全力掷出长枪。
裹着灵力的长枪在空中化为一道笔直的线，势如破竹般贴着巨型蜘蛛的身体，径直削去它一侧的长腿。
“砰！”
藤木长枪没入巨型蜘蛛不远处的废墟，成功止住冲势。
旋即又是一声。
“咚——”
失去四条腿，巨型蜘蛛再也无法保持平衡。它半截身子沉沉落在地上，激起一大片迷眼的尘土。
原本攀在巨型蜘蛛身上的中岛敦敏捷地从蜘蛛身上跳开，满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始作俑者”。
乌拉拉在小春日和身边一边乱窜，一边头痛尖叫，“啊啊啊你又乱来！”
巨型蜘蛛倒地的动静可比手榴弹爆炸的动静要大。一时间，这边的战况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小春……前辈？”
“是小春前辈吧？”
巫女们发出怔愣的喃语。
只有南波穗乃佳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厉声道：“别分心，攻击要来了！”
小春日和也发现了在大事前向来冷静的南波穗乃佳。有她在，她放心地吐出一口气，打算先解决她面前这只巨型蜘蛛再去支援。
秋末的凉风吹过她垂在身后的长发，她抬手将脸侧的头发挽到耳后。也许是嫌长发碍事，她下意识伸向口袋，竟是成功摸出一根她惯用的红绳。
“御神木大人也真是贴心。”
这么嘟囔着，小春日和熟练地绑好高马尾，张手唤回插在废墟中的藤木长枪。
“赶紧速战速决好了。”
第150章
看见小春日和的架势, 乌拉拉还未来得及幻化成银狼辅助她，就听她散漫地问了一句：“乌拉拉不一起？”
“……来了来了。”
乌拉拉没好气地应了一声，旋即它全身被柔光包裹, 迅速幻化成银狼模样。
……但说真的，它很高兴，能再一次跟她并肩战斗。
小春日和可没时间去猜乌拉拉的想法。她握紧藤木长枪, 脚尖蓄力，轻巧跃起，如一只天生属于天空的鸟雀。
借高空扫战场一眼, 大致了解战况后, 她手中长枪便再度被庞大纯净的灵力包裹。
乌拉拉恰巧在此时一爪子打歪巨型蜘蛛的脑袋, 暂时封住它胡乱挣扎的动作。
小春日和找准方位,手持长枪,带着浓郁得几乎形成实体的灵力波一同下坠。
“咔嚓。”
长枪命中巨型蜘蛛腰腹的刹那，蜘蛛身体发出脆弱的悲鸣，就此断成两截。
转眼间，这只巨型蜘蛛化为摸不着的尘土，即刻消散在众人眼前。若不是还有另外三只巨型怪物在场,现场也残留着大战的痕迹,恐怕谁都会觉得刚刚那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
小春日和脚下一空。下一秒,她却保持着一个别扭的姿势,凭借极为优异的滞空能力翻手召出紫藤弓,挽弓放箭。
破魔之箭带着足以席卷起浪潮的灵力波动，追向逃窜的邪魔。
好似玻璃碎裂般的声音响起时，小春日和也恰巧轻盈落地。她用来扎头发的红绳在她身后晃起悠扬的弧度。
注视着眼前空旷的这片土地，中岛敦不由得低语：“这就……结束了。”
“这位巫女小姐的来头不简单。”
国木田独步不知何时缓步走到他身边，感叹般说出这样一句话。
小春日和并没有听见他们的交谈。确认眼前这只邪魔已经被净化, 她立刻转头跑向距离她最近的南波穗乃佳。
“穗乃佳去帮未海，你那边那只交给我。”
“小春前辈？”南波穗乃佳分心看她，随后半点儿都没有犹豫地应下，“好！”
御神子需要熟练使用的武器比神子多，碰见复杂的战况也能得心应手地应对。也因此，她们一个人就能抵挡大部分攻击。
南波穗乃佳负责的，恰巧就是另一只巨型蜘蛛。
小春日和如法炮制，先卸掉巨型蜘蛛半边腿，让它挣扎得不那么厉害，然后再一击毙命。
然而，她的利落打法和庞大灵力好像引起了剩余两只巨型怪物的注意。
小春日和才净化完第二只邪魔，剩下的巨型蝎子和巨型蜈蚣就张牙舞爪地朝她袭来，全然不顾稻森枝里花等人对它们展开的攻击。
她狼狈地揣上紫藤弓，躲开巨型蝎子骤然伸长的螫针，以及巨型蜈蚣喷射而来的黑粗毒针。
“它们这也太热情了吧？！”
乌拉拉快步载上她，让她坐在自己身上，好一起躲开密集的攻击，“还不是你一直在出风头！”
“光你一个人这么显眼，可不就追着你打！”
小春日和抓住乌拉拉身上的皮毛，伏低身子躲开攻击，嘴上反驳它，“不是要速战速决嘛——”
乌拉拉载着小春日和，身形敏捷地上蹿下跳，躲开攻击。
太宰将这场景收入眼底，暂时分出心神来思考他刚刚觉得奇怪的地方。
——小春日和的状态似乎跟以前有些不一样。
他很确定他没有记错。
他曾经看过好多次她对邪魔出手的模样，现在的她跟以前有着极为微妙的不同。尽管他说不清这份“不同”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会给她带来怎样的影响……
说时迟那时快，视野中捕捉到巨型蝎子和巨型蜈蚣对小春日和的夹击，太宰再也顾不上别的，脱口而出，“日和躲开！”
小春日和也察觉了两只邪魔的配合。
“乌拉拉！”
她和乌拉拉到底搭档已久。她仅是喊了一声它的名字，乌拉拉便毫不犹豫地变回光团子，好给她空出躲避的空间。
面对一同袭来的螫针、毒刺以及蝎钳，小春日和扭身避开更为严重的前二者，却没能躲开直直刺来的蝎钳。
不幸中的万幸是，她没有被蝎钳钳制，只是被尖利的蝎钳划出了一道极深的伤口。
可她意料的是……
“嘶——！”
乌拉拉当机立断，重新幻化为银狼，接住下坠的小春日和。温热的血液落在它银白色的皮毛上，洇湿出一大片血痕。空气中的血腥味儿很快便浓郁起来。
听着她不同寻常的痛呼，乌拉拉担忧地问她，“日和？你还好吗？”
小春日和这会儿痛得只想骂人。她本能地蜷缩成一团，因为难忍的疼痛而不停颤抖。
“疼痛的阈值……”她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音，挂着冷汗的一张脸惨白，“不对劲……”
她痛成这样，乌拉拉也没心思跟她斗嘴，而是一针见血地问道：“变回正常范围了？”
要知道，神子的身体向来特殊——身体各机能占优的同时，她们的疼痛阈值比常人低不少，伤口的愈合速度却又是常人的好几倍。
可现在，小春日和在疼痛阈值上的“特殊”消失了。
“对……”小春日和咬紧牙关，努力深呼吸，缓解左臂强烈的疼痛感，“我忍忍。”
南波穗乃佳等人也察觉了小春日和的不对劲，对两只邪魔的攻势愈发凶狠。
然而，巨型蝎子和巨型蜈蚣这会儿像是发疯一般，全然不理会她们落在自己身上的攻击，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对小春日和出手。
小春日和咬着唇，颤着手将紫藤弓换作藤木长枪，努力反击。
只是因为疼痛，她这一次掷出的长枪威力到底不比最初。万幸，她的准头还不错，长枪恰巧刺中巨型蜈蚣的口器，暂时封住了巨型蜈蚣的攻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巨型蜈蚣吐出的毒刺贴着小春日和发丝蹭过，恰巧划开她用来束发的红绳。
在乌拉拉的不停闪避下，这条红绳与她不停滴落的血液一起落在地上，无人问津。
稻森枝里花等人发现巨型蜈蚣的挣扎，默契地朝它身上集中火力。
小春日和找出紫藤弓，一面喘着粗气，一面抖着鲜血淋漓的左手，逼迫自己拉弓。
她很清楚，只有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完邪魔，她才能得到治疗。在那之前，稍微痛一些她也能接受。
仔细想想，她以前苦战时也是这么过来的，只是那个时候没有现在这么痛而已。
御神木大人新捏的身体什么毛病！她可是退休返聘诶！
亏大了，真的亏大了！
这么自娱自乐地转移注意力，忽略疼痛的同时，小春日和凝聚出三支破魔之箭，尽可能稳住因疼痛而痉挛的左手，瞄准目标。
三支破魔之箭裹着纯净的灵力，从她指尖倾泻而出。它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巨型蝎子坚硬的尾刺一分为二，成功为其他人制造出破绽。
同一时刻，稻森枝里花凝聚出破魔之箭，瞄准巨型蜈蚣的口器，一箭穿破潜藏于口器中的邪魔。
“咔嚓”声后，巨型蜈蚣瞬间消散，现场只剩下唯一一只失去尾刺的巨型蝎子。
胜利在望，所有攻击都不要钱似的往巨型蝎子上招呼，甚至多少掺杂了些泄愤的意味。
失去尾刺，巨型蝎子的攻击也弱了不少，很快便被所有人合力消灭。
解决完最后一只邪魔，大家都松了口气。
小春日和更是散了一直强撑着的那口气。如果不是乌拉拉一直支起身子撑住她，她恐怕要痛得直接倒地。
“小春前辈！你怎么样？”
稻森枝里花率先冲到她面前撑住她，担忧地看着她血流不止的伤口。
“嘶……很不好。”小春日和的脸皱成一团，就连声音里也透着丝丝疼痛感，“好痛哦。”
她说着闭上双眼，“暂时没我什么事了吧？我先休息一下……”
潮见未海仔细查看完她身上的伤口，对她止不住血的伤口颇为在意，“小春前辈……先去包扎吧？而且……”她视线不由得飘向站在他们不远处，但没有贸然上前的太宰。
那边那位，大概有一肚子话想问她。虽然对她的“死而复生”，她们也有很多想问的，但论“冲击”……肯定是人家受到的更大。
“嗯？”听出潮见未海这话里的暗示意味，小春日和吃力地睁开双眼——哪有人话说到一半，净吊人胃口的？
“呜！”
“……！”
听见熟悉的叫声，小春日和愣愣地看向声源，再顺着小狐狸，对上来人陌生又熟悉的视线。
或许这一刻，太宰并不知道，他究竟露出了怎样的表情。
他舌尖碾弄着她的名字，好半天才从喉间挤出声音。
“……日和。”
小春日和只觉得，眼前的黑发青年明明温和地弯唇笑着，却好像……委屈得快哭出来了。
她歪歪头，注视着眼前这名约莫二十多岁的青年，目光落在他柔软，看起来像巧克力棉花糖一般的脑袋上，“太……宰？”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太宰？太宰他……怎么一下蹿这么高？这都比她高快半个头了吧？ ！
与小春日和的不可思议不同，听见她喊自己的名字，太宰抿着唇，缓步走到她面前。
他忍住眼底的贪婪，认认真真地注视着她。可最后，他还是抑制不住不停翻滚的情绪，克制又小心地避开她的伤处，颤抖着将她圈进自己怀里。
“日和。”
就像怀抱着失而复得的宝物。
“……！”
被小朋友……被大朋友这么一抱，小春日和罕见地有些不知所措。
围绕在她身边的巫女们也有些惊讶，但联想起以前小春日和溺爱小孩儿的那架势，隐约又能理解太宰此刻的心情。
可太宰这个举动，落在武装侦探社众人眼里……
“？？？”
“太宰先生？！”
“太宰！！！”
不是？
怎么突然就抱上了？ ！
第151章
武装侦探社众人无一不遭到了冲击。
尽管太宰向来表现得有些不着调,可那只是平时，在大事上他还是很靠谱的。
然而，就是这样的他,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去抱住了一名年轻女性？
他以往对待女性总是很温柔绅士，哪里像这样失态过？
而且他抱的还是刚刚那个看起来就很厉害的巫女。
等等，巫女……？
一时间, 所有人都回忆起那个关于太宰的传闻。
“难道说……”
就在这个时候，武装侦探社这边，情绪最为稳定的织田作之助这样开口了：“小春小姐, 好久不见。”
对上织田作之助平静的视线, 小春日和眨巴眨巴眼睛, 神色自然地回道：“好久不见。”
“织田作先生？”国木田独步心底有了些猜测,却仍有几分摸不着头脑——他们刚刚没有听见太宰喊小春日和的名字, “那位小姐……”
如果真是太宰家里人，她不是应该已经……
织田作之助神色淡淡地点头，“啊，是太宰的……”
嗅够小春日和身上熟悉的味道，确认她身上的体温是真实的, 太宰也在这时松开她, 顺嘴接话, “嗯, 是我监护人哦。”
解释什么的可以先放到一边,稍微冷静一些的现在，他更担心她身上的伤，“日和，伤……”
他这话刚冒出个头，便被接连几声惊呼打断。
“什么？！”
“啊？？”
“？？？”
“这、这就是……”
被这些惊呼打断, 小春日和没听清太宰的话，同时还被大家这个夸张的反应转移了注意。
她偏过头，对上太宰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说话时嗓音盈满笑意，“原来现在，你的监护人这个名头这么厉害啦？”
“是啊。”太宰极为明显地叹出口气，脸上的神色稍稍柔和了一些。
这个时候，中岛敦从震惊中回过神，弱弱开口道：“那个，虽然我很理解重逢很让人高兴，但是太宰小姐的伤……是不是处理一下比较好？”
「虎」的嗅觉过于灵敏，空气中的血腥味一直萦绕在他鼻尖——除去这位巫女小姐以外，无论是他们侦探社也好，还是另外三位巫女以外，再无伤亡。
然而，中岛敦出于好意的提醒，却让小春日和等人同时愣在原地。
太宰迟疑地眨了一下眼睛，却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倒是蹲在他脚边的小狐狸奇怪地歪了歪脑袋。
数秒后，小春日和才反应过来，所谓的“太宰小姐”是在喊她。
她噗嗤一笑，险些扯到左臂的伤口，无奈地道谢，“啊……注意力被转移，我都没那么痛了，谢谢你还记得我的伤。”
“先去车上处理一下？”这么问完，太宰扭头看向驶来的大巴，他不确定她是不是会同意他扶她，或者是抱她去，便换了个隐晦的问法，“你还走得动吗？”
小春日和没有留意到他暗藏的小心思，点点头肯定道：“嗯，现在还好。”
想到她刚刚皱着脸喊疼的模样，太宰沉默半秒，缓缓吐出无奈的叹息，“……别勉强自己。”
他说完，状似自然地伸手圈住她右手手腕，主动带她往大巴的方向走去。
小春日和被他的话吸引，被他牵着手腕走，一时半会儿也没发觉什么不对，“在太宰眼里我会做那么吃力不讨好的事？”
“你不会吗？”
两人淡淡的交谈声落在微凉的秋风里，剩下的巫女们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个笑容来。
至于武装侦探社的成员……他们虽然仍对太宰跟小春日和的关系抱有疑惑，但诚如中岛敦所说，现在处理小春日和身上的伤比较重要。再加上，他们也确实该返程了，剩下的事留到车上再说也不迟。
于是众人纷纷往同时充当医疗车的巴士走去。
这巴士是特务科安排的，因为出动的人员多到得分三辆车来，但实际拥有合法驾照的人并不多，所以最后还是只来了一辆特殊改造过的大巴。
南波穗乃佳一上车，就听见小春日和在可怜巴巴地痛呼。
“嘶——呜好痛——”
她坐在圆凳上，皱着一张脸，极为熟练地瘪着嘴冲人撒娇，“与谢野小姐……是吧？可不可以轻一点？”
殊不知，她处理伤口时这撒娇卖乖的模样，恰巧和与谢野晶子脑海中的某段记忆相重合。
她怔了数秒，绛紫色的双眸中划过一丝极快的怀念，面上却不显半分。
“……好。”
她听见自己这么回答道。
中岛敦路过“简易医疗室”落座后，不由得拉着谷崎润一郎低语，“与谢野医生看起来好耐心，完全没有训人……”
谷崎·经常被训·润一郎：……
“可能因为……”他在脑海中回忆起织田作之助适才喊出的名字，“小春小姐是女性？”
提到这一点，中岛敦也突然反应过来，“这么一说……与谢野医生，对待同性别的人似乎总会特别温柔。”
“与谢野小姐很温柔。”泉镜花赞同般点头。
与谢野晶子的动作确实很温柔，但清理伤口哪有不痛的？
小春日和憋着痛，之后倒是一声都没喊，一直撑到与谢野晶子给她包扎完毕，才狠狠松了口气。
处理完伤口，对与谢野晶子道完谢后，她从圆凳上起身，跟她一起往后面的座位走。
见状，坐在驾驶位上的国木田独步转头一一扫过车上众人，“安全带都系好了吧？”
回应他的，是稀稀拉拉的“好”——不过国木田独步本来也没对自己的同事们抱多大希望。
最后，他看向坐在副驾驶位上的福泽谕吉，“社长？”
福泽谕吉点头，“嗯，开车吧。”
大巴启动后，小春日和也没有干坐着，而是开始朝武装侦探社的众人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叫小春日和，确实曾经是太宰名不正言不顺的监护人，请多关照哦。”
“现在也是。”
大家还没说话，太宰便仗着自己坐在她旁边，懒洋洋地插嘴——她刚刚起身来后面坐下时，他反应很快，她刚坐下，他就跑来占了她旁边的位置。
“你都多大了，还要监护人呢？”这话脱口而出后，小春日和才发现什么不对，眼神狐疑地在他身上转了一圈，“不对，你这个性格……怎么跟基因突变似的？”
他怎么回事？以前那个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的别扭小孩儿呢？
听到她这样的评价，太宰轻缓地眨了一下眼睛，旋即噗嗤一笑，“噗。”他秀丽的眉眼舒展开来，眉眼间攀着温柔缱绻的舒畅笑意，“欢迎回来，日和。”
小春日和险些被他这一眼看得回不了神，还是窝在他怀里的小狐狸跟着“嗷呜嗷呜”了两声，她才回过神来，如常回道：“嗯，谢谢你。”
太宰原本还想再得寸进尺地说些什么，却紧接着听见后面传来巫女们喊她的声音。
“小春前辈——喂——”
见状，太宰没再说话，而是十分识趣地扶着椅背起身，坐到更靠近侦探社的一侧，让她们共享情报。
面对他这样一个举动，小春日和在心里“啊”了一声，却没阻止他。她任由南波穗乃佳上前，一屁股在她身边坐下。
她总感觉……小朋友对她的态度有些奇怪。
也是，毕竟他们四年没见，现在这个情况看起来好像又很复杂，再加上这里也不是什么能跟他独处聊天的地方……
等她搞清楚应该会好一点吧？
这么想着，她侧过身，看向自己的后辈们，“穗乃佳，”她逐一喊出她们的名字，在自己还未意识到前，唇边便浮现出笑容来，“未海，小枝里花。”
“我是不是应该说好久不见？”
话音落下后，南波穗乃佳率先降下隔音结界，方便她们说一些没有透露出去的情报。
她好奇地看一眼落在小春日和肩头的乌拉拉，“乌拉拉跟你说了？”
“嗯，据说现在距离我卸任已经过去了四年。”小春日和呼出一口气，将脸侧的头发挽到耳后，“不过我也只知道这个就是了。”
“所以今天这个是怎么回事？”
潮见未海严肃地摇摇头，“我们也不是很清楚。这批邪魔非常不对劲，在附身后似乎产生了奇怪的变化。”
“也就是刚刚那些巨型怪物？”
南波穗乃佳肯定地答道：“对，因为它们像怪物一样变得很大，涉及的范围太广，还都成群结队地出现，所以我们没办法布结界。”
“它们一般分三波出现，另外两边……分别是港口Maifa和特务科在负责。”潮见未海边说，边拿出手机确认消息，“姑且也向别的区域请求了支援，不过……”
她拧眉，说出答案，“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们那两个区域的邪魔似乎主动撤退了。”
“……是被人控制的？”
“不确定。”
稻森枝里花内疚出声，“可是说实话，在小春前辈出现前，我们的攻击都……”她握紧放在膝头的手，手指不安地颤抖，“我……我的灵力不像小春前辈的那么纯净，强度也不太够，所以……”
“不是你的错啦。”小春日和伸手，像以前那样亲昵地揉揉她发顶，“你只是经验少，活的时间比我短而已。”
“所以现在御神木大人才临时把我喊醒呀。”
乌拉拉也跟着搭腔，“因为日和的灵魂正好才修复好，有现成的劳动力，不喊她喊谁。”
对此，小春日和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所以我这是退休返聘是吧？”
“噗！”
后辈们被她这话逗得笑出声来。
“但不管怎么说……”南波穗乃佳双眼晶亮地看她，“有小春前辈在，我们都很安心。”
小春日和丝毫没给她面子，屈指敲敲她脑袋，“当着小枝里花的面说什么呢？”
可稻森枝里花打从骨子信任她，看着她的眼神亮晶晶的，甚至还带着几分明显的濡慕感，“我也是，很安心。”
“好吧、好吧好吧。”小春日和夸张地耸肩，长叹一声，“我就是个劳碌命——”
三人又被她这耍宝的模样逗乐。跟她待在一起的时候，她们永远是快乐的。
但是，有一点很让她们在意。
“不过，小春前辈的身体？”
小春日和抬手摸摸她肩头的乌拉拉，戳戳它软乎乎的小翅膀，“可能是副作用吧，之后得问问御神木大人。”
“如果每次受伤都那么疼……”
她自顾自地点头，开始“倚老卖老”，“所以你们要让我省心一点，最好把我当成老人家一样供起来。”
“才不要——”
几人欢快地闹作一团。
尽管……她们这边的轻松愉快，跟太宰坐在侦探社众人末尾的沉默形成了格外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