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病弱室友7 越界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呼吸不上来。

    梦境逐渐褪去, 谢司宁睁开眼。

    “……”

    时间好似在这一刻静止。

    谢司宁与缓慢睁开眼睛的贺尘云对视。

    两人靠得很近很近,近到贺尘云甚至能够清楚地看到谢司宁眼底闪过的一丝茫然。

    “我……”贺尘云想要说话。

    但下一秒,就听谢司宁冷冰冰地说了一句“滚”。

    贺尘云不知为何, 有些不敢与谢司宁对视, 他像鬼迷了心窍,竟然在青年睡着后,偷偷亲了他。

    ·

    那晚过后。

    贺尘云仍旧与谢司宁共处一室, 只是无法再像以前那样靠近,每当贺尘云想要靠近谢司宁, 都会被他冷漠的态度刺到。

    工地上的活一天比一天重。

    对于贺尘云明明当时满身是血、奄奄一息,但第二天又完好的回到工地上的模样, 所有人一时间惊疑不定,避他如蛇蝎。

    偏偏贺尘云像是没有察觉到般,对于其他人明里暗里的恐惧视而不见, 每天卖力干完活后,脑子里总是跳出谢司宁那张苍白又漂亮的脸, 以及青年甩了他一巴掌时的画面。

    哪怕贺尘云被打了, 也还是觉得谢司宁好看。

    连打他的时候, 都好看。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在网上搜了搜,却被人说成是恋爱脑,没救了,但贺尘云不以为意。

    这天下班,贺尘云满身尘土, 因临近冬日,工地上的活也逐渐变少,想要回家过年的人越来越多, 最后整个工地,只剩下寥寥二十人。

    贺尘云随意披上一件棉袄,他很高,五官立体又硬朗,哪怕披件麻袋都能穿出高级感。

    今天发了工资。

    贺尘云边走,边在脑中想着等下要给家里的大少爷买什么,才能让他开心,却在快要走出工地时,被人拦住。

    贺尘云抬眸,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人,记忆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他知道,这群人就是上次对自己行凶的那批。

    因这段时间,贺尘云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如何讨好谢司宁身上,一时间把上次的事情忘在了脑后,如今才堪堪想起。

    “什么事?”贺尘云拧眉。

    站在他面前的这群人零零散散也有十多个,如今人人手中都拿着一根棍子,许是上次的事情给了他们底气,为首的男人咽了咽口水,眼中闪过一抹贪婪说:“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给了钱,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

    贺尘云挑了下眉,拿出口袋里的手机当着众人的面,平静地报了警,看着手机上大写的“110”,站在他面前的一群人一时间踌躇不定。

    简单的谈话声响起。

    附近的派出所离这里很近,不用十分钟就能找到这里。

    贺尘云今天没空和他们牵扯,更不想自己受伤,只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

    一时间,安静无比。

    站在他面前的那群人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报警,许是上一次贺尘云没有任何反抗,给了他们这次也会成功的底气,却忘了站在他们面前的,除了是怪物外,也是名活生生的人。

    有健全的四肢,更有脑子的人。

    贺尘云不想在今天与他们起什么争执,并浪费时间,他查过了,今天是谢司宁的生日,早上过来的时候,他在蛋糕房定做了一个蛋糕,眼下正等着他去取。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对面那群人犹豫间,警察已经赶到,一群人听闻警车的声音跑得跑,逃得逃,但最终还是全部进了警察局。

    ……

    当谢司宁坐着轮椅,接到贺尘云的电话,来到警局接人时,看到的就是穿着灰扑扑的旧棉袄,满脸懊恼地坐在椅子上的贺尘云。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贺尘云是受害人的话,谢司宁都快以为他是本次事件中的主犯。

    签过字,简单了解了情况,因贺尘云没有家属,谢司宁以朋友的身份将他带离了这里。

    出门。

    跟在谢司宁轮椅身后,蔫头蔫脑的贺尘云像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一句话都不敢说。

    人行道上。

    夜晚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贺尘云跟在谢司宁身后,走着走着,他停下脚步,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谢司宁转头,“怎么了?”眉眼依旧是冷的。

    经过那晚睁开眼,发现原本应该已经离开了卧室的贺尘云正在吻着自己这件事情后,谢司宁对于贺尘云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

    贺尘云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我……我买了蛋糕,还没去拿。”

    人行道上的绿灯开始倒计时。

    谢司宁操控着轮椅朝前走,边走边说:“没拿就去拿,跟我说什么。”

    “我们一起去吗?”

    “我不去。”

    蛋糕房门口。

    谢司宁坐在轮椅上,静静的在店外等候着,蛋糕甜香的气息涌来,谢司宁偏过头,看着路边的人来人往。

    和贺尘云相处的这段时间,算是谢司宁自从双腿没有知觉了后,出门最频繁的时候。

    玻璃门被人推开。

    穿着灰扑扑黑棉袄的贺尘云从蛋糕房走出,他很高,此刻拎着蛋糕,满眼笑意地看向谢司宁,举手示意了下手中的蛋糕,笑着说:“生日快乐。”

    “……”

    谢司宁望着他。

    贺尘云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我看病历上的时间,今天是你的生日,就想着给你买个蛋糕,庆祝庆祝。”他语气一顿,有些低落,“只是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

    蛋糕取得有些晚了。

    还要麻烦谢司宁出门来接自己。

    快要十点了,但此刻连过生日时要准备的饭菜,都还没有准备好。

    原本设想中的惊喜被搞砸。

    贺尘云拎着蛋糕,与谢司宁一起朝家里走去。

    餐桌前。

    一个六寸大小的蛋糕被人摆放在桌子的正中央,上面点缀着鲜红的草莓,奶油有些化了,但不影响插在上面的蜡烛,火光摇曳。

    室内的灯被贺尘云按灭。

    谢司宁坐在餐桌前,苍白的脸庞被烛火染上几分昏黄的光影,他微微抬眸,贺尘云就坐在对面,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谢司宁,生日快乐。”贺尘云说,“许个愿吧。”

    谢司宁觉得这一切都很蠢。

    贺尘云蠢、蛋糕蠢、蜡烛蠢,他看着眼前的一切,眸光微闪,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

    一个近乎虔诚的愿望许了下去。

    ——他也很蠢。

    “呼……”蜡烛被吹灭,灯光打开。

    贺尘云傻呵呵地在笑,自从那晚过后,他在谢司宁面前就一直这样,再也看不出往日的正经模样。

    “吃蛋糕吗?”贺尘云问。

    他站起身,小心翼翼将一根根蜡烛拔了出来,认真仔细的将蛋糕分好。

    谢司宁的那份,上面点缀着最红最漂亮的一颗草莓。

    蛋糕甜而不腻。

    谢司宁罕见的多吃了一点。

    只是端着盘子的手,始终有些抖。

    没人知道,谢司宁的生日,意味着他母亲的离世。

    那日的记忆不断不断在眼前闪过,谢司宁却始终平静,他一口一口吃掉手中的蛋糕,只剩餐盘里,那颗红艳得吓人的草莓没有动。

    像血液。

    谢司宁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以及对面傻乐着的贺尘云,他不知道贺尘云今天给他庆祝生日,是因为受到别人的指使,还是因为他本身想做。

    但不论是何种原因,谢司宁都无所谓。

    驱动轮椅,谢司宁转身。

    卧室门再一次被人关上。

    贺尘云只好一个人解决了剩下的蛋糕,在起身收拾桌子上的东西时,他看着谢司宁剩下的一颗草莓,愣了下,拿起青年用过的叉子,插过草莓,一口闷。

    草莓看着很甜,却酸得人浑身发抖。

    贺尘云皱着脸“嘶”了一声,只幸好谢司宁没有吃到。

    ·

    晚上十二点。

    一切洗漱好后,贺尘云抱着自己的被子打开了谢司宁的房间。

    眼下天气已经转凉。

    这栋房子里除了空调,没有安装任何取暖的东西,偏偏谢司宁的身体又娇气,一吹空调就会流鼻血,只能不开,于是刚入冬,谢司宁就受凉生了场病。

    贺尘云跟着忙前忙后照顾了好长一段时间。

    于是自那时起,每晚,贺尘云都会在谢司宁睡着后,悄悄进到青年的卧室,与他一起睡。

    今晚也不例外。

    在贺尘云抱着被子朝床边走去时,躺在床上的谢司宁已经熟睡,但身旁却留有不小的位置,贺尘云悄悄把被子铺上去。

    黑暗中。

    贺尘云一身肥皂清爽的气息,他轻手轻脚地上了床,连呼吸都变小,不敢过多惊扰已经熟睡了的青年。

    躺在床上,贺尘云睁着眼特地等了一会儿。

    不过几分钟,一只冰凉的手伸了过来,贴在他的身上,许是察觉到了热源,不过几秒,青年的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

    贺尘云没有阻止,甚至把自己朝谢司宁的方向靠了靠,原本应该是一人盖一床的被子,变成了两人盖两床。

    贺尘云体温偏高的怀中不知何时挤进来了一个人。

    莫名的香气充盈鼻腔。

    贺尘云有些热,哪怕过了这么多天,他仍旧不知手脚该如何放,只能生疏地搭在谢司宁的背上。

    黑暗中。

    谢司宁的下巴靠在贺尘云的颈窝处,呼吸轻缓,带出来的气体柔柔地扫在贺尘云的脖子上。

    喉结滚动。

    贺尘云闭了闭眼,不敢有丝毫越界的行为。

    第24章 病弱室友8 乖狗狗

    【叮!反派黑化值-3, 黑化值:56%。】

    闻言,谢司宁挣扎着睁开眼,整个人像是被一个大暖炉包裹, 半点挣脱的想法都没有。

    隐约察觉到了的贺尘云绷紧身体。

    谢司宁嗓音因犯困有些哑, “贺尘云,你胆子好大。”

    贺尘云没有想到自己被发现后,竟然只是得到了一句“胆子好大”, 低声“嗯”了一句,“怕你冷。”

    谢司宁没再说话。

    翌日。

    从梦中清醒过来的谢司宁浑身暖洋洋的, 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 今年的冬天好似没有以往那么寒冷。

    随着年关到来。

    哪怕处于S市的未开发区域,仍旧喜气洋洋的一片。

    贺尘云最近为了让谢司宁多晒点阳光,常常借口出去买年货, 每次都磨着让谢司宁跟他一起去,说自己去怕被人骗。

    谢司宁看着他将近一米九的身高无言, 但最终还是被他推了出去。

    树叶枯黄。

    谢司宁看着充满喜庆红色的街道, 手中拿着一串贺尘云给他买的糖葫芦, 神色恹恹,不想吃,却举得手酸,只能低头咬了一口。

    山楂酸得要命,只是上面裹着的那层糖浆把这股酸意中和,谢司宁眼睛微眯, 唇边还沾着几颗晶莹的细小糖块,一旁正和人讨价还价的贺尘云看到了,付了钱后走过来, “好吃吗?”

    谢司宁抬眼,不想说话,只把手中的糖葫芦朝上抬了抬,一副你尝尝的样子。

    贺尘云没有扭捏,低头咬了一口,将谢司宁吃了一半的山楂卷入口中,他吃不了酸,在牙酸地“嘶”了一声后,笑着说:“还挺甜。”

    “……”

    谢司宁没有纠结贺尘云为什么要吃自己咬过的那颗,只觉得他现在看上去有些傻。

    集市上。

    卖春联的商人数不胜数,招呼声数不胜数,贺尘云想要买点,却又不好越过谢司宁这个主人的意见,低头询问道:“要买吗?”

    谢司宁:“随你。”

    于是贺尘云买了一对寓意极好的对联,又买了不少小的春联,边走,边和谢司宁说:“家里的门要贴,车也要贴,对了,你这个轮椅上要不要贴上两个?出入平安,还是富贵发财?不行我们贴个五福临门吧?”

    谢司宁嫌他吵,不想说话。

    贺尘云却能自顾自地说上一路,且不觉得无聊。

    而谢司宁的身上也在这期间,多了许多东西。

    头上带着个呆头呆脑的老虎帽,手上多了一对毛乎乎的手套,连毛毯都披了一件,要不是谢司宁用冷冽的目光无声制止了贺尘云蠢蠢欲动的购物欲,或许男人能更加过分。

    步入弯弯绕绕的小路。

    谢司宁被贺尘云推着,面上的病弱在这些天贺尘云的精心照料下,少了不少,只是不等两人顺利回到家,就在楼下发现了穿着珠光宝气的一家三口。

    贺尘云脚步一顿。

    谢司宁懒散抬眸,与相隔十米远的人对上视线,原本眉眼间还带着不耐烦的女人在看到谢司宁时,瞬间笑了起来,上前道:“小宁回来啦?阿姨在楼下等了你不少时间,在外面玩得开心吗?”

    谢司宁冷冷看着女人在自己面前演戏。

    “我们认识吗?”

    他话音未落,就听一旁一道带着些怒意的男声传来,“你怎么跟你陈姨说话的?我看你这些年的家教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出声的人正是谢司宁的父亲——谢默。

    而被称为是“陈姨”的女人,则是谢默目前的妻子,陈书柔。

    谢司宁淡淡抬眸,平静地与对面的男人对视,对于他的那番话,没有任何反应,“我的家教是我祖父一手教出来的,你是在质疑祖父没有资格教我?”

    “……”

    谢默气焰一熄,下意识看向周围,又在察觉到自己在干什么后,怒气上涌,想到自己今天来到这目的,勉强压住了火气,“我不想跟你吵,谢司宁,快要过年了,我和你陈姨今天是过来接你回家的。”

    谢司宁懒散道:“鸿门宴?”

    “谢司宁!”

    谢默再无往日在公司里呼风唤雨的掌权者模样,气急败坏,他看着谢司宁那张与他母亲极为相似的面容,目光躲闪了一瞬,命令道:“跟我回老宅过年。”

    “……”

    谢司宁有些乏味,“我们认识吗?”

    “你……”

    纵使是泥人,在这几句下来,也有了脾气,谢默忍了又忍,最终气得直接转身离开。

    车门“砰!”的一声被人关上。

    临走时,谢司宁同父异母的弟弟走过来,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跟在他身边的贺尘云,又将视线落回在谢司宁的腿上,笑着缓缓说:“哥哥,你真可怜。”

    身后,如实把这句话听入耳中的贺尘云捏紧了拳头,趁谢意遂准备离开时,一拳打了上去。

    一声闷响与惨叫出现。

    原本已经上车的谢默和陈书柔转过头,急忙下了车,与此同时,原本怜悯一般嘲讽着谢司宁的谢意遂脸上青紫交加,俨然一副进气多出气少的模样。

    陈书柔尖叫了一声,扶起地上的谢意遂,再没有了之前的贵妇人模样,拍着谢意遂的脸,慌乱地不停喊着“儿子”。

    赶到一旁的谢默拨打了120,脸色铁青,却在看到人高马大的贺尘云时,停下了脚步,转而看向谢司宁,“你是不是过分了点。”

    谢司宁也没有想到贺尘云动手这么干脆利落,眼下面对谢默地质问,他反倒是笑了,“过分在哪?”

    谢默额角青筋直跳,“谢司宁!他怎么说都是你弟弟,你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身边的人把他打成现在这样?”

    谢司宁连眼皮都没抬,“那我救他?怎么救?从轮椅上爬下来吗?”

    “……”

    谢默心中憋着火,偏偏又无法反驳,胸口大幅度起伏着,想要说什么,却在看到谢司宁的那张脸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发出了“你你你”的声音。

    最终120拉走了两个人。

    陈书柔狼狈地跟在车后离开,一场闹剧就这么落下帷幕。

    贺尘云大包小包地推着谢司宁走进了电梯里,仰头挺胸,一副打了胜仗的模样。

    “你家里人真不是个东西。”

    谢司宁懒洋洋地应了声,心情显然不错,“你当时怎么突然朝他出手了?不怕被报复吗?”

    贺尘云:“他欠揍。”

    言简意赅。

    谢司宁抬头,看着贺尘云那张硬朗的脸,突然生出了些兴味,伸手让他低头。

    贺尘云很听话。

    只是在他低头的瞬间,一只手摸上他的脸庞,又伸向他的头顶,轻轻揉了揉,谢司宁像奖励般,轻声说了一句“乖”。

    像是真的把贺尘云当成了乖狗狗。

    贺尘云没有想到谢司宁会这么做,耳朵一时滚烫,直到回到家,都没有反应过来,一个人呆呆地站在玄关处,手中拎着东西,思绪混乱,只剩下脸庞被青年抚摸过的柔软触感还未消散,被他反反复复的回味着。

    “……”

    谢司宁……

    ……摸我了?

    贺尘云好似此刻才反应过来,傻笑着走进厨房。

    ·

    随着天气一天天变冷。

    一场大雪如期降临。

    随着谢家三人上门后,这几天里,贺尘云一直想方设法的对谢司宁好,生怕青年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受了委屈。

    下雪的这晚,谢司宁正坐在餐桌前,看着贺尘云忙前忙后。

    桌子上的火锅氤氲着水汽,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火红的红油飘在上面,暖意袭来,谢司宁几乎不用动手,碗中就会堆满各种各样烫好的肉类。

    耳畔电视里的综艺节目不断传出声响,观众“哈哈”的笑声一阵接着一阵。

    谢司宁边吃,边听贺尘云说今晚准备做什么,时不时轻声回上两句,气氛温馨,窗外缓慢飘落的雪花吸引了谢司宁的注意力,他转头,“下雪了?”

    贺尘云抬头看去,“嗯,看样子还不小。”

    今晚是跨年夜。

    贺尘云比起谢司宁,还是知道一些今晚应该做什么的,在吃完饭后,他系上围裙,热火朝天地揉起了面。

    沙发前。

    谢司宁看着电视里的节目,时不时翻一下手机,而坐在他身旁的贺尘云就默默地包着饺子。

    看着人高马大的男人手却很巧,至少在谢司宁学着包时,无法像贺尘云包得那么板正,反倒是弄了一手的面。

    贺尘云想要笑,又在看到青年明显不对的脸色后,收敛了笑意,夸奖道:“挺好的啊,比我第一次包的好多了。”

    谢司宁:“是吗?”

    贺尘云点头,随口回忆,“是啊,我第一次包的时候,想着馅多好吃,就一个劲儿的往饺子皮里塞馅,最终把皮都撑破了,被我妈说是手笨,天生不是做饭的料,我还不服。后来……”贺尘云说着说着,语气一顿,平静道,“后来我妈住院,她不想花钱,也怕花钱,就不吃饭,我就只能自己做。做着做着,也就熟练了。”

    他捏起谢司宁刚包好的一个饺子,左看右看,笑着说:“比我第一次包的好多了。”

    谢司宁看着贺尘云。

    在资料介绍里只是一笔带过的话,却是贺尘云真实历经过的无数苦与难。

    当时也不过刚成年的贺尘云白天要在工地上干活,晚上要跑外卖,还要抽空给母亲做饭,明明都那么努力、那么辛苦了,可还是遭遇了不测。

    从没有一刻,谢司宁会这么迫切的想要知道。

    贺尘云……究竟是怎么死的。

    第25章 病弱室友9 疯狂

    贺尘云被谢司宁看得耳朵逐渐红了起来。

    连手上包饺子的速度都在变慢。

    【叮!反派黑化值-6, 黑化值:50%。】

    ·

    贺尘云的手艺很好,饺子皮薄馅大。

    只可惜在谢司宁吃的时候,来了位不速之客。

    门铃一次又一次被人按响, 刺耳的“叮咚叮咚”声不停, 贺尘云几次站起来,又在谢司宁的阻止下,重新坐回座位上。

    谢司宁本以为谢家那群人不会再来, 却没有想到,在大年初一的这天, 这些人重新出现在了他面前。

    在早上透过猫眼看到门外的人是谁后,谢司宁就没有打算把门打开。

    许是逼急了。

    门外的那群人发现按门铃不奏效, 开始了拍门,一次又一次,“砰砰”作响, 边拍,嘴里还边喊着谢司宁的名字。

    吵得人心烦。

    在贺尘云又一次站起身时, 谢司宁吃完最后一个饺子, 平静地朝他伸出手, “抱。”

    贺尘云把谢司宁抱回到轮椅上,躁动的情绪在这过程中,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缓解。

    走到门前。

    谢司宁把门拉开,门外正准备再次拍门的谢默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等稳住身形, 下意识说:“你怎么回事,没听到我跟你陈姨都在门外吗?连开个门都要让人喊。”

    谢司宁冷冷看着他。

    谢默不想再说,只道:“跟我回家。”

    谢司宁平静反问:“我们认识吗?”

    谢默被谢司宁的这句回答气得呼吸不上来, “谢司宁,大过年的你不回家那你去哪?在这吗?!两步地就能走到头的房子,你在这里过年?谢司宁,你疯了吗?是!在你腿没有了知觉以后,我和你陈姨对你的态度确实不好,但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体谅我们呢?”

    “……”

    谢司宁冷眼看着在自己面前如同跳梁小丑般的男人,“外公留下来的遗产不够用了吗?”

    谢默话音一顿。

    谢司宁笑了声,打量着衣冠楚楚的谢默,“我妈妈留下来的东西我无权过问,她愿意留给你,这是她的事情,但我的东西,您一分都别想动。”

    话落。

    不等谢默说话,谢司宁“砰!”的一声把门关上,震得门外的人耳中一阵嗡鸣。

    “你——”

    ·

    谢司宁驱使着轮椅回到客厅,没有再管门外的动静。

    谢父几次三番上门的原因谢司宁心知肚明,无非就是为了外公留下来的那些遗产。

    身为攀附上富家小姐,才得到如今一切的凤凰男谢默,本身并不熟悉该怎么去经营一家企业,前些年的辉煌,无非是因为谢司宁的外公还活着,老人家看在自己外孙的面子上,偶尔出手帮扶一下,但如今,随着两年前老人家离世,谢家的一切都在走向衰亡。

    谢司宁在这个世界中的身份看上去复杂,其实却很简单。

    生母恋爱脑,因喜欢上穷小子谢默,不顾父亲的阻止硬要和谢默在一起,婚后有了谢司宁,却在五年后意外发现了谢默早在和她结婚的第一年,就有了外遇,小三的儿子只比谢司宁小了一岁。

    这让谢母怎么受得了。

    她觉得谢默玷污了她的爱情。

    于是疯了一般囚禁了谢默,让他日日夜夜只能面对着她,像个疯子一样,白日工作,晚上抱着被她囚禁在床上男人,喃喃自语地说着自己有多么的爱他。

    她说自己情愿为了谢默去死。

    谢默在情绪崩溃之下,嘶吼着拿起床边的瓷器,砸向谢母,而当时,在他行凶时,年仅七岁,刚放学回家的谢司宁就这么地推开了卧室门,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微笑着注视着父亲。

    谢母哪怕临死前,都在说着“我爱你”,很疯狂,她每说一句话,就让谢默多一分癫狂。

    无数刺目的血液充盈谢司宁的眼睛。

    那日之后,他便变得阴郁起来,可脱离了谢母掌控的谢父却费劲手段地掩埋真相,自顾自洗刷着自己身上被一个女人囚禁了两年的耻辱。

    在谢司宁十五岁那年,谢默把陈书柔和她的儿子光明正大的接回了家。

    靠着谢母留下来的遗产,与老爷子的偶尔的帮扶,谢默一步步走到了现在,期间,对于谢司宁,他向来懂得如何漠视。

    现如今。

    因老爷子走前将自己大半的身家留给了谢司宁这名唯一的孙子,眼见自己开始走下坡路的谢默便将计划打到了谢司宁的身上。

    但当初谢母离世的当晚,谢默就将谢司宁对他仅存的一丝孺慕,亲手毁得一干二净。

    ·

    春节过去得很快。

    甚至不等贺尘云反应过来,就到了回工地干活的日子。

    他像往常那般,每天早出晚归,只是与昨年不同,今年的他在回家后,有人会问他白天有没有受伤。

    贺尘云每次都说“没有”,时间久了,也就发现了谢司宁对他受没受伤这件事情的过度担心。

    他以为是自己上次躺在血泊中的画面让谢司宁留下了阴影,于是连自己变成白骨的时间都谨慎了些。

    但在后来的一次聊天中,贺尘云知道了谢司宁只是不想让自己受伤。

    于是后来再面对工地上那些明里暗里的针对时,贺尘云没有再像往常那般沉默不语,而是开始反击。

    一次,两次,三次。

    次数一多,就没有人再敢招惹贺尘云。

    谁都知道,这名怪物变得不那么好欺负了,心中对于贺尘云的恐惧感也越来越浓。

    谢家自从谢默连连在谢司宁那里碰壁后,颓势越来越明显,对手企业也看准了时机,时不时从谢氏身上撕扯下一块肉。

    偏偏这种时候,谢默的私生子还在妄想掌权,搞得原本就人心不齐的企业如今彻底分裂。

    其中有没有谢司宁的推手无人知晓,只是贺尘云工地上的活却是肉眼可见的减少了,不少人领着工资离开,一时间人心惶惶,工作难找,谁都恐惧自己是下一个要离开的人。

    这种压抑的气氛下,人们对于贺尘云的排斥与恐惧越来越明显,只差一线机会,就会彻底爆发。

    贺尘云感觉到了。

    往日的恨与怨在他察觉到的那刻,不断膨胀,挤压着他的理智,可在最后关头,贺尘云眼前突然跳出了谢司宁的模样。

    傍晚。

    贺尘云在干完自己这个月的最后一天活时,主动与领队说明了自己不干了的想法,准备拿着工资回家。

    领队答应得很痛快,说工资下个月底就打到他的卡上。

    贺尘云“嗯”了一声,换好衣服道了谢,转身离开。

    但不等他走出这片工地,眼前便一黑,失去了意识。

    颠簸的路途,嘈杂的声音。

    当贺尘云睁着眼睛被人将蒙在身上的袋子打开时,看到的就是围在周围的人。

    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泥土,脸上没有多少贪婪的神情,甚至是恐惧居多,他们看着被绑住了手脚的贺尘云,嘴唇嗫嚅了两下,最终道:“你不该活着。”

    布满钢筋水泥的楼房里。

    贺尘云嘴上被缠了许多圈胶布,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一眨不眨,一个个扫过他们脸上的神情,好似与许多年前的记忆重叠。

    一个不多。

    一个不少。

    当年的那些人,全在这里。

    贺尘云觉得可笑,他明明已经尝试放弃那些仇恨了,可这些人却仍不肯放过他。

    他们恐惧他,他们觉得他是怪物。

    却忘了,当年是他们一手将他变成怪物的。

    贺尘云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只有恨意在眼中静静流淌。

    人们上前。

    一刀接着一刀。

    站在他面前的人手中皆拿着一把刀,刀上甚至刻着符咒,妄想把他彻底杀死。

    但随着每把刀穿过贺尘云的身体,站在他面前的人突然不动了,苍白着脸,一眨不眨地看着刀穿过的地方。

    想象中的血液没有流出。

    锋利的刀刃在一块块白骨的间隙中穿过。

    贺尘云在笑。

    他森白的骨架就这么展露在人们的眼前,笑声刺耳,他看着面前的人,带着恨意道:“十万块钱,我被你们用水泥浇筑在一栋楼房下,午夜梦回的时候,你们还记得,当初被你们残忍杀害的人吗?”

    空气一时寂静。

    过了许久,又好像才过去一瞬间,有人惊恐地“啊——”了一声,转身想逃,可手脚却不听使唤,重重摔在地上。

    贺尘云从地上站起身,冷冷地注视着这些人。

    自工地重新招工的那天,他就想过这副画面,却没有想到来得会这么的快,快到他连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明明,他都想好了放弃了。

    可偏偏,这群人还要出现在他眼前,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他,他当初死得有多么的可笑和凄惨。

    无数水泥将他淹没、吞噬,从身体到脖子,再到口鼻,直到头顶,期间他无数次想要求救,但水泥浇灌的速度很快很快。

    快到贺尘云连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彻底丧失了求救的能力,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秒,贺尘云听到的是联手将他骗到这里的人忐忑地说话声。

    “不会出问题吗?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不会的,谢老板让人查过了,他没有家人,连朋友都没有,唯一的母亲也在昨晚死了,不会有人发现的。”

    “不是,你怕什么?那可是十万块钱,就算有鬼,我也认了。”

    他们闲聊着,不知道身后那名被水泥淹没的年轻人,身上还装着自己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第26章 病弱室友10 锁链

    贺尘云死了, 死在喘不过气水泥里,尸骨永远无法重见天日。

    可害得他惨死的人却获得了丰厚的报酬,潇洒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无边恨意裹挟着此刻的贺尘云, 已经完全变为白骨的他缓慢站起身, 一步步朝面前如蝼蚁般的人类靠近。

    不少人如今已经瘫软在地上,口中不断说着哀求的话,甚至跪在地上胡乱给贺尘云磕着头, 只求他能够放自己一条生路。

    随着贺尘云的靠近,周围还未建好的楼房簌簌掉下灰尘, 浇筑了许多人心血的高楼在一瞬之间变得岌岌可危,好似下一秒就会塌陷。

    无数恐惧感缠绕着跪在地上的人。

    有人甚至开始失禁。

    人类面对非人怪物时无法承受的压力在此刻完全呈现, 他们恐惧他,拼了命想要求他放自己一条生路,却忘了, 他是他们一手创造出来的。

    在贺尘云被水泥快速吞噬的时候,他也想求他们放他一条生路, 可结果却是, 贺尘云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能不恨?

    贺尘云恨得几乎要发狂, 理智寸寸崩塌,他看着面前无法逃脱的人类,伸出手掐住其中一个人的脖子,看着他憋红了脸拼命地挣扎问:“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他像是陷入了无法摆脱的回忆里。

    没人知道,贺尘云在前一晚刚与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告别,努力收拾好心情装着自己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准备回工地干完最后一天活,接下来就为自己考虑时,却被人骗进了地下室, 成为了所谓“风水阵”的祭品,那一刻滔天的恨意。

    凭什么?

    哪怕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贺尘云仍然想问。

    凭什么是他?

    凭什么就这么不肯放过他?

    凭什么他都这么努力的想要变好了,可命运却始终不肯放他一条生路?

    恨在这刻凝聚为实体。

    贺尘云森白的手骨逐渐收紧,一点一点,周围楼房开始抖动,瘫软在地上的人们不断磕着头,被他抓在手中的男人无法喘息地想要掰开他的手指。

    【反派黑化值+3。】

    【反派黑化值+10!】

    【反派黑化值+20!】

    【反派黑化值突破100%!!!危险!!!】

    一栋楼房摇摇欲坠,身处其中的人类好似即将为自己当年所犯下的恶行赎罪。

    贺尘云手中,人类挣扎的幅度也在逐渐变小。

    就在这一刻。

    一道微弱的轮椅滚动声出现,由远到近。

    一只微凉的手握在贺尘云的手腕处,嗓音淡淡:“贺尘云,松手。”

    “……”

    无数嗡鸣声响在贺尘云耳边,他呼吸加重,又缓慢变轻,怔愣了一瞬,许是身后人的嗓音实在是温暖耳熟,贺尘云缓慢松开手。

    一滴鲜红的泪水砸在地上。

    贺尘云转身,明明还是那副骷髅的模样,但鲜红的泪水却不断从他空荡荡的眼眶里流下来。

    他在委屈。

    眼泪落在谢司宁的手背上,烫得他一颤,抬头看向贺尘云,谢司宁缓慢朝他张开了双手。

    青年的怀抱很温暖。

    充斥着一股不算苦涩的药味,干净好闻得让贺尘云想要睡上一觉.

    当贺尘云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

    他坐起身,不等观察周围的环境,就看到了床边坐在轮椅上的谢司宁,准备下床的动作一顿,昏迷前一刻的记忆涌上眼前。

    “醒了?”谢司宁的嗓音有些哑,此刻手中正拿着一个苹果在削着皮。

    贺尘云回到床上,点了点头:“醒了。”

    谢司宁没说话,只是把手中削好了皮的苹果递给贺尘云,随后抽出床边的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

    贺尘云想问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里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听谢司宁说:“打扰你的那群人我已经报警了,你的事情不方便出现在别人面前,索性他们手上并不干净,资料我已经派人去收集,不日就会有结果。”说着,谢司宁看了一眼贺尘云,“好好养身体。”

    “咔嚓——”

    贺尘云咬了一口苹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谢司宁,青年刚刚的那番话不断在他耳边回荡,贺尘云垂下眼帘,不明白谢司宁是什么意思,想要问,却怎么都问不出口。

    出院当天。

    贺尘云跟着谢司宁回到了两人共同居的房子里,明明这条路走过无数回,可却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让他感到无措。

    贺尘云知道谢司宁应该已经查到了他的来历,甚至连他为什么会来到他身边的原因都已经知道,只是他想不明白,谢司宁为什么还会愿意把他留在身边。

    关上房门。

    贺尘云看着面前的谢司宁,不等开口,就听谢司宁道:“这栋楼下面,压着你的尸体?”

    “嗯……”

    贺尘云已经没有心思去纠结谢司宁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了,只想问青年为什么还肯把自己留在身边。

    但得到答案的前提是,他需要把自己完完全全的剖析在谢司宁面前。

    过往与经历。

    贺尘云低声说:“我高三那年,家里出了些变故。我妈突发脑溢血进了医院,需要很多钱。我当时一穷二白,只能努力找工作。一来二去,就在附近的工地上找到了活路,只要卖力气,一天就有二三百块钱。那个暑假我同时干了几份活,凑出了我妈的医药费,但……”

    贺尘云顿了下,“三个月吧……可能都不到,我妈妈就离世了。前一天晚上,我处理好她的后事,想着第二天干完活领了这个月的工资,就赶去A大,看看学校能不能把我这名没来得及去报道的学生收下。”

    谢司宁看着贺尘云逐渐落寞的神情,“但干完活的当天,我被工地上几个一直帮我的人叫去地下室,说有点地方还没完工,辛苦我加一下班,我同意了。只是……”

    只是当贺尘云去到那里的时候,面对他的不是没干完的活,而是成吨成吨的水泥。

    贺尘云嗓音一点点沉寂下来,他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谢司宁,眼神复杂,“我在死后,尸体被困在地下室的地底,不知过了多久,我发现自己好像可以动了,等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我只剩下了一具骨架。之后一段时间,我一直在寻找那天把我骗到地下室的人,也在这途中得知,这件事情和你父亲谢默有关。”

    哪怕时至今日,贺尘云仍旧记得那天他跟在那群人身后,满心都是杀戮时,听到的一番话。

    仅仅是因为刚建好的房子需要一个凝聚风水的引子——祭品。

    他就被这群人活生生的掩埋在水泥下。

    而至于为什么选中他的原因,更是可笑得要命。因为他父母双亡,因为他没有亲戚朋友,所以死了也没有人会发现,更不用费尽心思的想理由、给赔偿,于是在数百上千的工人里,他被挑中了。

    那日若不是贺尘云还有一丝理智存在,知道自己还需要证实那番话的话,或许那群人压根活不到今日。

    可证实的结果也十分鲜明——贺尘云就是祭品。

    这是大名鼎鼎的谢氏集团总裁谢默亲口对自己的家人说出的话。

    当时的贺尘云应聘了保镖,站在会议室外,亲耳听着这些内容。

    眼下。

    贺尘云看着谢司宁,张了张口,最终哑然。

    借着回忆,他想起了自己之前在谢家做过的一些事情,其中谢司宁占据的片段很少很少,少到贺尘云连扯出来一抹笑容都十分艰难。

    “对不起……”贺尘云说。

    不为别的,只为他想到了自己究竟因为什么,才被谢司宁的继母看中,领命来到青年身边的。

    谢司宁坐在轮椅上,好似早已知道这些事情,他面色是病态的苍白,整个人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像泡沫,一戳就碎,“对不起什么?”

    谢司宁说:“造成我的车祸?”

    贺尘云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向谢司宁,似是没有想到他会知道这件事情,谢司宁却平静得怪异,“在你来到我面前的那一刻,贺尘云,你所做过的事情,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青年歪了歪头,“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的吗?贺尘云,不要隐瞒。”

    “……”

    贺尘云说不出来话。

    一股无名的窒息将他淹没,命运好似和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在他以为自己被人骗到地下室,活生生被水泥浇筑在地下已经是痛苦的终点时——望着眼前谢司宁一如既往病恹恹的脸庞,贺尘云才知道,不是的。

    “我……”

    贺尘云还没开口,喉咙就像被人塞入了一团棉花,再也说不出来话。他犹如丧家之犬,狼狈的在谢司宁面前弯下脊梁,脑海中自己做过的事情不断不断重复播放,每一遍,都让贺尘云遍体生寒。

    他从未想过,谢司宁没有丝毫知觉的双腿,竟然和他有关。

    他甚至没有将那年随手做的一件小事放在心上,毕竟只是奉命在仇人的儿子面前,说一句引诱他出门的话而已,就算谢司宁出了意外,也只是他活该。

    可如今。

    贺尘云站在谢司宁面前,连看向他眼睛的勇气都没有,泪水不知何时滴在地上。

    男人立体的五官被泪水打湿。

    谢司宁坐在轮椅上,享受地听着耳畔黑化值不断下降的声音,在黑化值到达百分之二十五时,他驱使轮椅上前,缓慢帮贺尘云擦去脸上的泪水,轻声道:“别哭,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贺尘云惊愕地抬眸,只见谢司宁捧着他的脸,缓缓说道:“我双腿失去了知觉,无法行走,贺尘云,我不怪你……毕竟,只要你也没有办法行走,我们就扯平了。”.

    卧室的房门上了锁。

    贺尘云听着耳畔锁链碰撞的声响,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第27章 病弱室友11 “唔……”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切起来。

    贺尘云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谢司宁锁在这里, 看着眼前熟悉的卧室,贺尘云躺在充满谢司宁气息的床上,只是稍微动一下, 锁链的“哗哗”声便不受控制地响了起来。

    一连三天, 贺尘云都没有见到谢司宁,只在每天房门被敲响时,打开门拿起被人放在地上的食物。

    谢司宁像是忘记了这间卧室里还有一个人存在。

    时间静悄悄地走过。

    在贺尘云耐心即将告罄, 准备挣脱锁链出去时,房门在他动手的前一刻打开。

    “……”

    坐在轮椅上的谢司宁与贺尘云对视, 看着男人手中捏紧锁链的动作,谢司宁笑了声, “想出去?”

    贺尘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无措地松开手,这些天, 他被困在这间卧室里,脑海中不断闪过自己当初对谢司宁做出的事情, 几天未曾合眼, 如今眼中冒出几根红血丝, 贺尘云狼狈地看向轮椅上的青年,“对不起……”

    这声道歉来得有些晚。

    谢司宁没有说话。

    只因他和贺尘云都有各自的立场,站在对方的角度,谁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对与错。

    谢司宁不想追究这些,却也无法做到真正的放下,苍白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在扶手上, 想了想,谢司宁道:“对不起什么?我明明原谅你了,为什么还要跟我道歉?”

    这三天里, 谢司宁除了偶尔看一眼房间里的监控,做了很多事情——比如造成贺尘云死亡的那群人。

    他将手中的资料扔到贺尘云的面前,淡淡道:“那群人手上除了你外,还有其他人命,如今证据确凿,正在走程序中。”

    贺尘云翻看着手上的资料,在触及到一个人名时,顿了顿,“你……”

    谢司宁很平静:“谢默也进去了。”

    一时哑然。

    贺尘云放下手里的资料,望着谢司宁苍白的眉眼,哪怕他并不清楚做这些事情究竟要损耗多少心神,也知道这并不容易,可所有关心的话语在这一刻,都显得无比单薄。

    还是谢司宁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看着那条锁链,伸手抓住,对上贺尘云的视线说:“我妈妈就是这么把谢默关在了房间里,她说,背叛她的人都罪该万死,该下地狱。但她又实在爱谢默,索性让他永远都离不开她。”

    谢司宁在笑,“你喜欢我。”

    看似疑问,但却说得无比笃定。

    在贺尘云第一天来到谢司宁面前时,他过往的经历与做过的事情,就完完整整的呈现在了谢司宁的眼前,期间说没有恨是假的,只是谢司宁不懂,他为什么没有把贺尘云驱逐,明明这期间有过无数回机会不是吗?

    想了三天。

    或者说更久的时间。

    谢司宁都没有想明白。

    他看向贺尘云,看着男人忐忑又紧张的眼睛,里面复杂无比,像被他说中了心事,谢司宁盯了一会儿,眼前不由跳出最开始他和贺尘云相遇时,被他抱在床上的画面。

    过往的经历一点点充斥脑海。

    上药、喂饭、过生日、以及那串酸得人牙疼的糖葫芦,谢司宁本以为自己早就忘了个干净,却不成想,历历在目。

    直到这时,谢司宁才迟钝的意识到,贺尘云对于他好像是不同的。

    敲在扶手上的手指一顿。

    谢司宁看着靠在床上的贺尘云,两人的境遇与最初相遇的那天完完全全调换了过来,如今什么都做不了的人从谢司宁变成了贺尘云,想到那日被贺尘云强行喂粥的画面,谢司宁没有说话,只转身离开.

    一声细微的闷响出现。

    一碗白粥被人放在了床头柜上。

    贺尘云看着重新回到这间卧室里的谢司宁,口中组织好的语言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青年说:“饿吗?”

    贺尘云已经快一天没有吃饭,饿倒是还好,身为怪物的他甚至可以永远不进食,但看向谢司宁,他说:“饿……”嗓音虚弱。

    谢司宁端起那碗白粥,用勺子递到贺尘云嘴边,贺尘云顺从地张开口,将那勺没有任何滋味的白粥咽下,只是眉头不由皱紧了一瞬。

    “怎么?不想喝?”谢司宁问。

    说着他就要放下手中的碗,却听贺尘云说:“没有,只是没有想到这碗粥会这么好喝。”

    谢司宁看着贺尘云,好似才发现他有这么一面。

    以前只以为他又混又记仇,倒是没有想到他还有油嘴滑舌的一面,谢司宁本想用手指撬开贺尘云牙关的想法被搁置,只能重新端起碗,一勺一勺地喂贺尘云喝粥。

    像个照顾瘫痪在床丈夫的漂亮妻子。

    只是妻子的脾气不太好,只喂了一半,就不耐烦的让丈夫自己端着碗吃。

    贺尘云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谢司宁,闻言没有半点不满,只道:“累了吗?要不要我帮你揉揉手腕?”他推销着自己,“我学过按摩的,不是什么半吊子。”

    谢司宁不想说话。

    他没有想到都这样了,贺尘云还能好声好气的跟他说话,想象中地质问与争吵完全没有发生,有的只有贺尘云喝一口粥,就看他一眼的目光,好像生怕他跑了一样。

    谢司宁装作没有看到。

    小时候谢母对谢父做的事情到底还是影响到了谢司宁,让他在面对感情上的事情时,总是想着用极端的手段解决。

    在等待贺尘云喝完粥的过程中,谢司宁还是没有把到底要不要把他放出去想清楚,只接过碗,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

    随着卧室门被关上。

    谢司宁驱使着轮椅去到厨房。

    在把碗放到水池里后,他转头看了眼电饭锅中有些糊了的粥,拔掉电源。

    给贺尘云盛的那碗已经是上面那层最好的了,谢司宁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是熬个粥,会糊成那样。

    可能是劣质电饭锅的原因。

    回到房间。

    这是间侧卧,在此之前一直都是贺尘云在住,如今谢司宁将贺尘云锁在了自己的卧室中,只能每天在这间房间里住下。

    所幸贺尘云爱干净,整个房间一尘不染,只是相较于主卧而言略显简陋了些。

    简单洗漱过后。

    谢司宁靠在床上,边思索着最近发生的事情,边与8806道:【反派黑化值下降了吗?】

    8806:【降了百分之五。】

    谢司宁“哦”了声,本想翻翻书,却在伸手的一瞬间,扑了个空,谢司宁想不明白,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处于上风的人,为什么现如今过得还没有贺尘云这名被囚禁起来的怪物好。

    关灯。

    谢司宁陷入了梦乡。

    而另一边。

    锁链声从一开始的细微,到后来的逐渐加重。

    昏暗的房间里,贺尘云化成白骨,眼都不眨地掰断自己的腿骨,看着锁链顺着缺了一截的森白骨骼跌落在地。

    早在这三天里一直没有等到谢司宁时,贺尘云就想这么做了,只是一直抱有微弱的希望,觉得谢司宁会来找他,如今,谢司宁的确来找了他,但越是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贺尘云就越是控制不住的想要更多。

    夜幕沉沉。

    贺尘云推开自己卧室的门。

    关上门的瞬间,不远处躺在床上的青年映入眼帘。

    谢司宁睡得不太安稳,眉头轻蹙,像有什么事情一直缠着他一样,连睡着了都无法摆脱,手指抓着一点被角,睫毛抖动,好似下一秒就会惊醒过来。

    贺尘云站在床边。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青年,伸出手,在发觉是森白的骨骼时,顿住,直到身体充盈血肉,变成平日里的样子,贺尘云才重新靠近谢司宁。

    一只温热的手轻轻帮青年抚平紧皱的眉头。

    贺尘云俯身,鼻间是谢司宁身上令人安心的香气,青年纤长漆黑的睫毛如今乖顺地垂在眼下,唇瓣微粉,呼吸轻浅,再没有了白日里的距离感。

    贺尘云不是什么聪明的人。

    他一点点低下头,只听到耳边自己猛烈的心跳声,剧烈得让他几乎窒息,可他仍旧在靠近。

    唇瓣相贴,只差一线。

    贺尘云呼吸变轻,轻到微不可觉。

    哪怕之前有过一次经历,他吻得依然青涩。

    耳畔,谢司宁之前问出的问题在此刻重新回荡在耳边——“你喜欢我。”

    贺尘云当时没有回答,可如今却想回答无数遍。

    ——“喜欢。”

    喜欢得要疯了。

    要不是害怕自己突然袒露心意会吓到谢司宁,早在第一次与青年接吻时,贺尘云就会向他表白。

    “怎么会不喜欢呢?”贺尘云轻轻道,唇重新贴在青年的唇瓣上,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将谢司宁那颗小小的唇珠压下去。

    呼吸交融。

    贺尘云闭上眼。

    他逐渐变得大胆了些,缓慢撬开谢司宁的唇肉,伸往里面。

    脑海中,那日扶着谢司宁的腰站在狭小卫生间里看到的画面重新跃入眼帘,贺尘云呼吸加重了一瞬,吻得也越发用力。

    是……

    粉的。

    贺尘云从未想过有人会是这个颜色,可如果那个人是谢司宁的话,又变得格外的合理,毕竟自幼用金银浇灌养出来的大少爷,天生就与他们这种人不一样。

    浑身上下都是漂亮的。

    心跳无端端变快。

    贺尘云垂在眼底的睫毛紧张地抖着,粗糙的手掌按在谢司宁的脸侧,许是力气重了些。

    “唔……”

    第28章 病弱室友12 金丝雀?

    谢司宁琥珀色的眼睛定定地落在贺尘云脸上。

    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 细微水声出现,男人过于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谢司宁脸侧。

    空气一时变得粘稠。

    谢司宁睫毛不由地发抖,好似才回过来神的他微微皱眉, 喘息着偏过头, 想要躲避贺尘云,却被人温柔地追了上来。

    “你……”

    谢司宁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像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穷追不舍, 可回应他的是贺尘云更轻地吻。

    呼吸被剥夺。

    心口的跳动也在不知不觉间越来越快。

    谢司宁要缺氧了。

    他修长的手指抓着贺尘云胸口处的衣物,将其弄出一道道褶皱。

    ……

    “别不要我。”贺尘云抱着谢司宁, 轻声道。

    而终于得到一丝氧气的谢司宁靠在他怀中,闭上眼睛, 不肯回应他分毫,如果不是耳畔黑化值不断上涨又不断下降的提示音吵得谢司宁无法安静的话,或许他会一直沉默下去。

    脑海中混乱的思绪令得谢司宁喘不过来气。

    他还没有想好他和贺尘云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我什么时候不要你了?”谢司宁问。

    回答他的是贺尘云地吻, 一下又一下,让谢司宁觉得自己像是一块可口的甜品, 被贺尘云贪婪地咬了一口又一口, “你……”

    谢司宁仰起下巴, 苍白的指尖推开贺尘云的脑袋,“你属狗的吗?”他眼尾有些红,“别亲了……”

    贺尘云很听话,只是抬起头后,眼睛牢牢地黏在谢司宁身上,“没亲。”

    谢司宁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 他看着眼前睁眼说瞎话的人,“我在你眼中是傻子吗?贺尘云?”

    “没有。”语气低落。

    谢司宁没再和他说话,费力地伸出手, 够到床边的开关,随着刺眼的灯光亮起,谢司宁眼底溢出几滴泪水,周围的一切也变得清晰可见,尤其是面前抱着他的男人。

    贺尘云很高,手臂穿过他的腰,恨不得把他完全抱进怀中,不肯松开一点。

    占有欲强烈得可怕。

    谢司宁险些呼吸不上来,“放开我。”

    贺尘云没有动,像是听不见一样,半点看不到以往的老实听话模样。

    谢司宁拿他没有办法,便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趁着这点时间仔细思考他和贺尘云之间的关系。

    谢司宁自小的生活环境导致他很厌恶别人的背叛,更很难和别人开启一段亲密的关系,甚至在最开始,谢司宁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会与人在一起的可能,在他的设想里,他会在将谢默扳倒后,独自一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孤独终老。

    而不是像如今这般,被人抱在怀里,死都不肯松开手。

    很奇怪。

    至少谢司宁很难形容出自己此刻的感受。

    但……

    并不讨厌。

    看着眼前的贺尘云,谢司宁想了很久,最终开口道:“你……喜欢我?”

    话音未落,就听男人很闷的一声“喜欢”。

    “……”

    “哦。”

    谢司宁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感情这种事情上,他要比贺尘云更不坦诚,明明心中已经得出结果,只剩开口承认,可偏偏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呢?”贺尘云问。

    谢司宁:“不知道。”

    是实话,也是违心的话。

    但贺尘云却像得到了什么奖赏一样,浑身洋溢着谢司宁看不懂的激动,毕竟在贺尘云看来,谢司宁刚才应该会利落地说出回绝的话的,一丝余地都不留,而如今的这句“不知道”,在其衬托下,显得尤为珍贵。

    “那不就是喜欢?”贺尘云说。

    谢司宁看着头顶耀眼的灯光没有反驳,只是在贺尘云笑着低头想要再亲一亲他时,伸手抵在他的额头上,“你是狗吗?”谢司宁微微偏过头躲避,原先肉粉色的唇瓣如今格外红润,要不是谢司宁先前拒绝的及时的话,很可能这里会被贺尘云亲到破皮。

    很混蛋。

    贺尘云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怀里的青年笑。

    好傻。谢司宁想.

    得到了青年一点回应的贺尘云一觉睡到天亮。

    早上九点。

    谢司宁睡眼惺忪睁开眼,不等他撑着身体起床,就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出现,抬起头,贺尘云出现在床边,将他抱到了轮椅上,而那道耳熟的声音,正是从贺尘云脚踝上那条锁链那里传出来的。

    谢司宁低着头:“……”

    他险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贺尘云说:“不喜欢吗?”他对上谢司宁的眼睛,笑着说,“我还以为司宁特别喜欢,所以才让我戴上的,于是今早刚醒,就重新套了上去。”

    话落,清脆的锁链碰撞声响彻整个房间。

    谢司宁沉默的被人推出卧室。

    今天早上的贺尘云像吃错了药,不仅提前准备好了早餐,甚至在谢司宁准备洗漱时,站在一旁帮他把一切的东西准备好,就差亲自帮他刷牙洗脸了。

    期间,如果不是谢司宁及时制止了的话,或许贺尘云还真的上了手。

    很怪。

    尤其在洗漱过后,谢司宁准备上厕所时,这种诡异的奇怪感越来越盛。

    狭小的洗手间里。

    谢司宁依靠在贺尘云怀中,单薄的衣物无法阻隔人的体温,身后灼热的温度透过脊背传递了过来,随着水声响起,谢司宁冷着一张脸,发丝遮掩下的耳朵却越来越红。

    偏偏站在他身后的贺尘云像是没有察觉到般,在水声停止后,甚至抽出一张纸巾,细心的替谢司宁擦拭干净。

    “……”

    耳朵越来越烫。

    谢司宁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好似此刻被人服务着的人不是他一样。

    耳畔贺尘云的嗓音响起,“很舒服吗?”他像是不解。

    谢司宁仍旧一言不发。

    狭窄的空间里,贺尘云眼睫微垂,一手搂着青年窄细的腰肢,一手认真的帮助着青年。

    空气逐渐灼热。

    谢司宁眼尾微微湿润,靠在贺尘云的怀中,嘴巴微张,一点点呼吸着,像一尾脱了水的鱼,时间好似被人放慢无数倍,镜头不断不断变慢。

    “……”

    ……

    【叮!反派黑化值-5,黑化值:15%。】

    拉链声响起。

    谢司宁坐在餐桌前,耳边是贺尘云站在洗手台认真洗手的声音,每一秒都让人坐立不安,谢司宁耳朵上那抹的红晕,顺着耳后一点点蔓延到后颈,刚才发生的一切好似还历历在目,记忆更深的还有濒临结束时,贺尘云的那句“好乖”。

    “……”

    看着对面的椅子被人拉开。

    谢司宁慢吞吞地拿起筷子,无端端不想与贺尘云对视,偏偏对面的男人像是不知道般,一个劲儿的给他夹菜。

    熟悉的白粥盛在碗中。

    谢司宁看了一眼贺尘云,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我不饿。”

    贺尘云脾气很好:“那司宁想吃什么?我去做。”

    谢司宁:“不想吃。”

    “早上不吃饭对胃不好。”贺尘云说,“你太瘦了。”

    这句话早在昨天他就想说了,但那时感受着青年压抑的情绪无法说出口。

    没有见面的三天里,贺尘云不知道谢司宁做了什么,又有多么的疲惫,才会将之前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重新掉回去,险些让贺尘云以为自己回到了第一次见谢司宁的时候。

    密密麻麻的心疼爬上心间。

    谢司宁说:“是吗?有人对病人都能下手,我能怎么办?”

    显然对刚才的事情念念不忘。

    “……”

    贺尘云忍不住失笑,“不舒服吗?司宁刚才不是还让我快一……”话还没有完全说出口,就被人打断。

    “我饿了。”

    早饭在谢司宁恨不得让贺尘云变成哑巴的目光里结束。

    今天谢司宁并不忙。

    除了必要的事情外,如今很少有需要他亲自处理的事情。

    谢默作为谢氏集团的总裁,如今锒铛入狱,其中大部分是谢司宁的手笔,早在外公离世后,接手了他老人家留下来的东西的谢司宁就在暗中布置这一切了。

    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关键性的破局点。

    贺尘云的到来,很大一种程度上帮了谢司宁一把,毕竟谁能想到,外界大名鼎鼎的谢总竟然会用人命为新建好的楼房增添“风水”?

    想到自己当时看到的那些资料,谢司宁想送谢默下地狱的想法更加强烈了些,只是目前有关这方面的消息还被谢默那个私生子死死压着,生怕泄露。谢司宁在等一个时机,等一个足够让谢默他们永世无法翻身的时机。

    只不过眼下,穿着衬衫西裤的贺尘云要更加吸引谢司宁的注意力。

    卧室中。

    贺尘云拿着一杯水走到谢司宁面前,他是第一次穿这种衣服,有些不习惯,但过于优越的身材和五官让他硬生生将这身衣服撑得极好,配上脚腕处还没有被取下来的锁链,带给人一种莫名的禁|忌感。

    正翻着书的谢司宁微微抬眸,不明白贺尘云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喝水吗?”贺尘云问。

    谢司宁接过,出于礼貌地说了一句,“你要出门吗?”

    “怎么了?”贺尘云像是不解。

    谢司宁喝了口水道:“看你换了衣服。”

    贺尘云在笑,“好看吗?”

    “还行。”

    “是吗?”贺尘云闻言好似有些失落,“我是专门穿给你看的。”他看着谢司宁,“我现在应该是属于你的金丝雀,讨好金主,是我应该做的。”

    “……”

    第29章 病弱室友13(完) 他是个疯子……

    谢司宁有些喝不下水了, 明知道贺尘云的失落是伪装的,还是道:“我没有养过这么大的金丝雀。”

    一拳能打死三个他。

    贺尘云:“那我……减减肥?”

    谢司宁藏着些病态的脸微微抬起,琥珀色的眼睛落在贺尘云的脸上, 带着几分探究, “你转性了?”

    “?”

    不然谢司宁想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让贺尘云一时间变化这么大,像被人夺舍了一样。

    贺尘云不由失笑, “我在讨好你,看不出来吗?”

    谢司宁:“看出来了。”但不敢相信。

    贺尘云闻言没再说话, 只是接过谢司宁手中的杯子,坐在床边, 静静的陪着他。

    房间内阳光透过窗户,显得格外温柔。

    谢司宁翻了几页书,最终没忍住扭头看向贺尘云, 从眉毛到眼睛,再到笔挺的鼻梁和嘴唇, 贺尘云的这张脸生得极好, 好到谢司宁的视线缓慢落入白衬衫没有系上扣子的衣领中。

    视线一顿。

    谢司宁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当再次抬眸,对上的就是贺尘云含满了笑意的眼睛。

    耳根缓慢发烫。

    偏偏谢司宁面上却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怎么了?”

    “没什么,看你呢。”

    “好看吗?”谢司宁放下书籍,坐在轮椅上转身,与贺尘云面对着面。

    时间好似在这一刻静止。

    “好看。”

    “……”

    这次轮到谢司宁说不出来话了, 在坦白自己心意这件事情上,他总是迟疑的,贺尘云却缓慢靠近, 在谢司宁放大的瞳孔中,轻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没有深入,也没有依依不舍。

    只是很轻地吻了他一下。

    充满爱意。

    谢司宁手指抓紧轮椅的把手,哪怕贺尘云已经抽身离开,都没有反应过来,心跳快得剧烈,过了许久,谢司宁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嗓音微哑,“你在干什么?”

    贺尘云:“亲你。”

    很直白。

    谢司宁移开目光,不敢盯着贺尘云灼热的眼睛,藏在发丝里的耳朵一点点红透。

    【叮!反派黑化值-5,黑化值:10%。】

    ·

    在家的这几天,谢司宁的所有时间都被贺尘云占满,男人总是乐此不疲地黏在他身边,用着一张正直的脸,平静地说出足够人面红耳赤的话。

    谢司宁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现如今的面无表情只用了五天。

    甚至能够坦然的接受“老婆”这个称呼。

    像是疯了。

    还是被贺尘云传染的。

    这天清晨。

    随着一通电话打进来,谢司宁睁开自己困意未消的眼睛,疲惫地伸手点开接听键。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许多话。

    谢司宁靠在贺尘云的怀中,大脑随着那些话逐渐清醒过来,“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

    谢司宁缓了一会儿,看着眼前的一切,有关于昨晚的记忆一点点涌上脑海,身体上的酸痛与疲惫彰显着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呼吸一顿,与此同时,谢司宁耳畔传来一道有些没睡醒的声音,“老婆……”

    贺尘云嗓音沙哑,手掌习惯性在谢司宁的后背拍着,一下下安抚,“要不要再睡一会儿?嗯?时间还早着呢,今天收租不用起这么早。”

    “……”

    清晨的阳光照亮一室的昏暗。

    谢司宁听着,垂着睫毛反应了片刻,张口咬在贺尘云的肩膀上,连自己一直以来的洁癖都不顾了,却不算用力,连牙印可能都很难留下。

    细微的痛感让贺尘云眼底多了一丝笑意,“嘶——我要死了,怎么办?”他抱着谢司宁,把脑袋埋入青年怀中,蹭了蹭,“可我舍不得死,我还没娶老婆呢。”

    谢司宁闷哼了一声,红着耳朵不想听贺尘云的话。

    身体上酸涩的感觉清清楚楚的告诉他,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有多么的混乱。

    “贺尘云。”直到开口说话,谢司宁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已经哑了,“你要娶谁?”

    贺尘云不说话了,抬起头,他看着眼前的谢司宁,小声说:“我嫁给你,也不是不行。”

    谢司宁:“……”

    这句话让他想起了昨晚的一些奇怪片段。

    明明他都捂住贺尘云一直喊着“老婆”的嘴,面红耳赤的别再说话了,却被他以为是不想听到“老婆”这个称呼,于是改口开始喊他“老公”,像在讨他欢心一样。

    那些吐息喷洒在他的掌心,灼热得厉害。

    好蠢。

    谢司宁边回忆,边再次用手捂住贺尘云的嘴,不由自主地想,他也好蠢。

    贺尘云含糊道:“老公不高兴吗?明明昨天是……唔——”

    这下真成了谋杀了。

    谢司宁顶着红透了的耳朵,目露警告地看着贺尘云,却半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让人觉得他是在害羞。

    毕竟昨天那场意外的开始,是源自于谢司宁。

    这些天在贺尘云的得寸进尺下,谢司宁的日常起居里几乎都有贺尘云的身影,连洗澡这种事情,都在贺尘云冠冕堂皇的“帮助”下,挤了进去。

    谢司宁已经记不太清他昨天到底做了什么,只知道是贺尘云引诱在先。

    可拉住男人衣角的人又确确实实是他。

    闭了闭眼,谢司宁转过头,不想再看到贺尘云笑着的脸,殊不知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想要得寸进尺。

    细微的衣物摩擦声响起。

    贺尘云靠在谢司宁的胸口,轻轻拱了拱,温热的呼吸喷洒,令谢司宁身体细微地颤了一下。

    他睁开眼睛,“你……”

    细微的“啧啧”水声响起。

    谢司宁手指按在贺尘云的脑袋上,想要把他推开,可浑身的力气早在昨晚就耗费了个干净,如今只能像是案板上的鱼肉,承受贺尘云带给他的一切。

    “你是小孩吗?”谢司宁嗓音莫名发抖。

    贺尘云不说话,只是轻轻咬了一下。

    “唔……”

    将混蛋演得淋漓尽致。

    谢司宁望着上空,睫毛湿漉漉的,身体敏|感地颤着,那里昨晚就已经肿了,却还不被人放过。

    “老公……娶我好不好?”贺尘云说。

    谢司宁意识模糊,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只随意应和着,迫切的想让此刻磨人的时间快点过去。

    ·

    傍晚七点。

    坐在轮椅上的谢司宁沉着一张脸,带着身后如同小媳妇一样的贺尘云去收租。

    一层一层的租金交付完毕。

    谢司宁脸色没有半点好转。

    如果不是早上的那个插曲,如今他早已收完租,偏偏贺尘云这个混蛋还趁着他不清醒的时候,让他答应了他许多事情。

    并在他醒来后,一字一句地描述给他听。

    坏到了骨子里。

    电梯“叮——”的一声,九楼到了。

    轮椅轱辘在寂静的楼道里缓慢滚动着,贺尘云跟在谢司宁身后,周身洋溢着轻松,直到到达一户门前,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缓慢沉了下来。

    门内激烈的叫骂声仍在继续,偶尔还有拳头砸到肉的闷响。

    那些脏污的话语一句句从中传出,听得贺尘云想要捂住谢司宁的耳朵,却在下一秒,房门猛地被人推开,门内的男人拎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少年,看到眼前的谢司宁,咧嘴一笑,随手把少年扔在地上,搓着手说:“谢老板,来收租啊,能宽限两天吗?我身上的钱不够,再凑凑就差不多了,过两天,就过两天我立马交给您。”

    谢司宁懒懒地掀起眼皮,“没钱就滚。”

    “……”

    空气一时陷入寂静。

    站在门内的男人脸色一沉,又在看到站在谢司宁身后的贺尘云后讨好一笑,“那什么,有钱,有钱,我马上给您找。”

    说完,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被他扔在走廊上的少年。

    房门被人重重关上,带起一阵风。

    再次打开后,男人手中拿着零零碎碎的钱票并用手机付了一部分,才勉强交齐房租。

    谢司宁颔首。

    面前的门重新被人关上。

    走廊上如今只剩下贺尘云和谢司宁与缩在地板上的少年,谢司宁转过轮椅,眼睛淡漠地看向他,里面没有恨也没有怨,平静一片,“你为什么还跟着他?”

    少年布满伤痕的脸抬起,在看到谢司宁后,小小地笑了一下,哪怕是这样,也还是牵扯到了脸上的伤口,让他身体一抖,“没、没钱。”

    数十张各种面值的钱票缓缓落在地上。

    谢司宁冷眼看着少年一一将它们捡起,哪怕他知道在自己走后,少年就会拿着钱讨好地走向殴打他的叔叔,也没有说什么。

    电梯里。

    谢司宁沉默良久,缓缓开口:“我找人帮过他,想要他离开那个吃人的地方,可每次不过两天,就会看到他重新回来,一次又一次的回到他叔叔那里,哪怕被打得遍体鳞伤,也不逃离。很奇怪。”谢司宁的嗓音有些低,“他让我看到了我妈妈的样子,很蠢,明明有无数次机会远离危险、解救自己,可每一次,他们都选择了靠近危险,只因为自己的执念。”

    谢司宁一直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哪怕到了如今,他仍旧不明白。

    今天早上他接到的那通电话是助理在告诉他,谢默被判了死刑,谢氏集团也在不日后宣布破产,谢默的私生子忙活一场不仅什么都没有捞到,还和陈书柔背了一屁股的债,但得到这个消息的谢司宁却没有什么情绪。

    没有开心。

    也没有畅快。

    只是平静的好像听到了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一样。

    此刻。

    在谢司宁将这一切告诉了贺尘云后,他看着打开的电梯门,缓缓道:“贺尘云,我不是个好人,更不是个好的伴侣。但你既然爱我,说要和我在一起,就要一直爱我,一直和我在一起,不然,哪怕是死,我都要报复你,将你挫骨扬灰。”

    话落。

    一直等待着贺尘云回复的谢司宁只听——

    【叮!反派黑化值-9,黑化值:1%。】

    “真好。”贺尘云开心地道,“老公可以和我一直在一起了。”

    像个傻子,谢司宁想。

    可他眸中却也浮现出了一丝愉悦。

    没有告白。

    也没有肉麻的“我爱你”,谢司宁表达心意的方式只会是这样。

    冷漠又充满疯狂。

    他是个疯子。

    正好。

    贺尘云也是。

    第30章 哥哥1 “哥……”

    天色灰蒙蒙的。

    乡间小路上, 吹吹打打的丧葬队和抬着棺材沉默走向远处的村民身影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只剩下路上洒落的纸钱飘飘散散被风吹起,又被风吹落。

    冬日的沈村冷得人浑身哆嗦。

    随着“嘎吱——”一声, 一个又瘦又小的小孩悄悄掀开报纸糊的窗户, 看着远去的丧葬队,与地上零星的几颗糖。

    这是他们这边的风俗,不论是谁家有人离世, 到了下葬这天,都要与亡者拜别, 并在路边烧上一团团火纸,期间不断有亲人跪拜, 直到做完全部程序,开始发糖。

    不少小孩都会在这天早早起床,央着长辈带自己过去, 等待一把把糖果送到自己手中。

    破旧的木门被人推开一道小缝。

    还没有水桶高的小孩裹紧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棉袄,跌跌撞撞的朝路上走去, 想到糖果甜丝丝的味道, 谢司宁口中不由自主地分泌出口水, 迫使他咽了咽。

    这个世界中,他是出生在小山村里的一位小傻子,因早产的原因,谢司宁天生反应比同龄的小孩迟钝很多,说话也磕磕绊绊的,一直不被周围同龄的朋友接受。

    而谢司宁穿越过来的时间点也很巧。

    正处于原著中, 反派正式开始黑化的那日,也是他变成孤儿的那天。

    寒风里。

    谢司宁转过头,身后原本面目模糊的家如今正挂着白布, 老旧的喇叭发出嘶哑的哀乐,刚刚离去的丧葬队正是他们家聘请过来的,或者说,是村长见他们家实在可怜,自掏腰包帮谢司宁的父母下了葬,有个体面的后事。

    火纸燃烧过后的气味经久不散。

    谢司宁蹲下身,认真地捡起地上人们离开时无意间掉落下来的糖果,亮晶晶的廉价糖纸沾染上泥水,不少小孩不太喜欢这种糖,地上掉得格外多。

    谢司宁一个一个将其捡了起来,像是寻找到了宝藏的仓鼠一样,瘦巴巴的小手把它们全部抱在怀中。

    他站起身,踩着满地的纸钱,跌跌撞撞的朝家跑去。

    可以往推开门就会有妈妈身影的家里如今空荡荡的,谢司宁愣了一下,随后慢慢朝堂屋走。

    屋子中间,原本小小的一张木床上,妈妈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一颗糖果顺着掌心咕噜咕噜地滚在了地上。

    谢司宁蹲下身体去捡,可刚蹲在地上,怀中一直抱着的糖就一颗一颗地掉了下来。

    他只好又伸手去捡。

    小小的一个,蹲在地上,脸上一片天真,连自己家中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边捡着糖,谢司宁边问:【8806,我几岁了?】

    【五岁。】

    话落后,8806便将这具身体的记忆传送给了谢司宁。

    经过一片乱糟糟的画面,谢司宁费力从中提取着有用的信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他现在成了孤儿。

    谢司宁,今年刚满五岁,母亲因疾病缠身,在前不久离世,而导致母亲离世的具体原因却是因为他的父亲在砖厂干活时,夜晚回家的路上出了意外,等第二天被人发现时,身体已经凉透,激动之下,谢司宁的母亲在病床上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今早朝远处走去的一具棺材里,装着的就是两人的骨灰。

    原剧情中。

    身为他们唯一的孩子谢司宁,哪怕到了他们下葬的那日,都没有发现他们的离世,只以为父母出了一趟远门,只要等一等,爸爸妈妈就会回家了。

    之后靠着邻里之间偶尔接济的一口饭,天生反应迟钝的谢司宁瘦瘦巴巴的活到了八岁,在这期间,沈村发生了不少事情,一个接着一个村民离世,不过三年,整个村子就空了一大半。

    而村子里的“纸人”却越来越多。

    几乎每家门前都会放置一到两个纸人,说是能够驱赶走霉运,不让死气缠绕这个村子。

    记忆到这点便戛然而止,只因谢司宁死在了八岁这年,死因——饿死。

    谢司宁裹着破旧的棉袄蹲在堂屋的地上,面前是一张小小窄窄的床,床边放置着的油灯还在微弱的亮着,不知是谁粗心的没有将其掐灭。

    室内浓浓的火纸味还未消散。

    谢司宁终于捡起了全部的糖,他问:【8806,这个世界反派的资料呢?】

    从来到这个世界为止,8806还没有传送一点反派的资料给他,只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黑化的消息。

    8806:【因本世界难度升级,不再属于新手任务,反派资料需宿主自行触发关键词。在您靠近反派的时候,系统会给予提示。】

    谢司宁直到这时才知道原来他之前经历的两个世界只是新手任务,闻言“哦”了一声,慢吞吞的将手中的糖放在面前的床上,一颗接着一颗,缓慢地摆放整齐。

    这是给妈妈的。

    摆好后,谢司宁才小心翼翼地打开其中糖纸脏了的一颗糖,眯着眼睛塞入口中,廉价的香精味充斥口腔,可这在很少吃过糖的小孩口中,已经是难得的滋味。

    咂着糖,谢司宁坐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眼睛看着外面寒风呼啸的天空,发着呆。

    过了不知多久。

    下葬的人回到门口。

    看到人,谢司宁愣了下,直到一位这些天一直照顾他的婶婶出现,他才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间,去到院子里。

    谢司宁很矮,又瘦又小,说是五岁,看上去却像是三岁一样,踮起脚,他轻轻扯了扯婶婶的衣角,抬头看着她。

    “哎呦。”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女人低头,看着手边瘦得可怜的小孩,弯腰把他抱了起来,转身风风火火的朝人群走去,边走边喊,“我都忘了谢家的还有个小孩了,他爹娘都走了,留他一个该怎么活呦。”

    几个正抽着旱烟的男人看过来,闻言皱了皱眉,这些天他们光顾着忙丧事,把谢家两口子留下来的这个小子忘了。

    眼下谢家一个人都没有,谢父谢母两人也没什么亲戚,如今想找个人帮忙领养都没有办法。

    一时间,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先说话。

    能出面帮谢家两口子的丧事办了,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极限了,如今村子里谁都不富裕,谁家都有几张嘴要喂,谁能有那个善心去养个别人家的小孩?更何况谢家的这个小子还是个傻的。

    抱着谢司宁的女人是杨大家的,谢司宁妈妈还在的时候,一直让他喊她杨婶。

    谢司宁趴在杨婶怀中,干瘦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肉,只剩下两颗眼睛大得出奇,看着周围围过来的人,他有些胆怯,身体不由抖着,耳边传来大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声音。

    很吵。

    谢司宁听不懂,眼底却莫名蒙上了一层水雾,眼见着眼泪就要掉下来,一颗糖递到了他嘴边,谢司宁抬起眼睛,递给他糖的男人很高,肤色是与常年在地理劳作的人不同的冷白,眉眼温柔,“吃糖吗?”

    谢司宁眼底的泪水忍了又忍,最终没有让它掉下来。

    反应了一会儿,谢司宁才听明白面前的人在说什么,小心翼翼地张开口,把那颗奶糖含入口中,浓浓的奶香味充盈口腔,是与廉价糖果不同的味道,谢司宁想不出来形容词,只知道好吃。

    眼角挂着泪水。

    谢司宁下巴趴在杨婶的肩膀上,口中化着奶糖,好吃得他不敢张口,生怕嘴巴一打开,糖就掉了出来。

    抱着他的杨婶听到声响转身,在看到身后的男人后,喊了一声,“小许,你也过来了啊?”

    男人微微颔首,轻声应答,“过来看看。”视线落在谢司宁身上,“他是?”

    杨婶像是找到了聊天的对象,叽里呱啦把谢司宁的身世说了一个遍,半点隐瞒都没有,在说到他爹娘全都没了时,声音才堪堪放轻一点。

    说着,杨婶像是想到了什么,试探性问:“小许,你是不是还没有娶媳妇啊?”

    许温森道:“太忙了,没有时间。”

    杨婶“哎呦”了一声,就着这件事情又是一通说,而她身旁的村民不知何时也止了话头,眼睛紧紧放在许温森身上。

    与此同时,谢司宁耳边【叮!】的一声。

    【任务目标已靠近——

    姓名:许温森

    年龄:xxx

    性格:温和、***

    身份:村里唯一的一位纸扎人店主】

    机械的系统音出现后,谢司宁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在被人发现自己在看他后,胆怯的收回视线,垂着脑袋,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偏偏杨婶却还一个劲儿的跟他说:“小宁,看看,喜不喜欢眼前的大哥哥啊?让他给你当爸爸好不好?”

    声音中带着诱哄。

    谢司宁知道杨婶是在为自己好,但眼下他是一位年仅五岁的小孩,还是个反应偏迟钝的小傻子,口中的糖已经化了个干净,只剩下一丝丝奶味还停留在口腔里,谢司宁像是才想起来自己找杨婶的原因,抬头怯怯地问:“妈、妈妈呢?”

    他有些迷茫,声音又小又轻,磕磕绊绊地说:“婶婶,我、我……妈妈,不见了。”

    话落。

    周围顿时落针可闻。

    不少人复杂地看着他,杨婶脸上的笑容一愣,干干巴巴地说:“妈妈、妈妈去街上给我们小宁买糖吃了。”

    眼下杨婶甚至有些庆幸怀中的小孩是个傻子,不然这么简单的话,早就被拆穿了,而不是被人信以为真,乖乖点着头。

    心头一酸。

    杨婶看向站在一旁的许温森,她家里有孩子,自然知道没有了父母小孩在村子里有多么的难活,顿了顿,还是道:“小许啊,你……要不要把小宁带回去?就当是养个猫啊狗啊的,给口饭吃就成,不然就他一个,没了父母,连能不能活过今年都难说。”

    杨婶说:“他还小,但毕竟是个男孩,等长大了还能帮你家做点活,我不是为难你,实在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挤不出来那口饭了,你看看……”

    不等她说完。

    许温森便接过了话头,并伸手将谢司宁抱了过来,温柔道:“没事,我家里正好缺个小孩,就当是有了个弟弟吧。”

    “诶,诶。”杨婶应了两声。

    谢司宁趴在许温森怀中,懵懵懂懂的被男人抱着离开了这里。

    “哥……”

    冰天雪地里,像猫崽子一样的小孩轻轻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