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若为自由故
徐兰老脸臊红,她瞪着香栀说:“你说什么脏话呢!别以为你家那口子官大,就能随便骂人!”
“谁骂你了?!”王永杰从人群中挤进来,一身酒气地喊道:“反了天了!谁敢骂你?!”
他今天去了二婚军官那边,希望对方能够过来跟王小梅见一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领导谈过话,对方恨不得把门砸他脸上,破口大骂撵走王永杰。
人家被他们夫妻俩诓骗,还以为王小梅就想找个年纪大的。听说王小梅因此跳海,家属院里沸沸扬扬!还被领导约谈,真是一世英名全毁了!
王永杰醉醺醺地过来,于洋洋跑上前想要关上铁门。王永杰猛踢铁门,咚咚咚!!!
要是有砖块,他肯定要砸过去!
他骂的跟徐兰一样难听,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大脑门上全是汗珠。他抹了把汗,指着院子里拄着拐杖的王小梅说:“你给我出来,你赶紧跟我出来!”
王小梅打死也不出去,她吓得脸发白,抱着香栀的胳膊强撑着勇气说:“他喝多酒要耍酒疯!不是打人就要砸东西!”
“谁要打人砸东西?”冯艳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与她一起过来的有一群戴着红袖章的家委会干事。这样的架势,见到的家属们都缩缩脖子。
冯艳威风凛凛地走到王永杰面前,怒道:“这里是你撒泼的地方吗?好歹也是位男同志,怎么如此酒后无德!”
王永杰破口大骂:“你这个老娘们你知道个屁!说我酒后无德,你他妈的算什么东西!”
他说着要推开冯艳,冯艳身后突然窜出一位小伙子,掰着他的手腕用胳膊肘狠狠撅下去!
王永杰疼得嚎叫,抓起手上的酒瓶要往小伙子身上招呼,几乎同时间,顾天朗伸腿往他后膝上猛蹬一脚,让王永杰刚扬起手,便正面摔倒在地上!
酒瓶子碎片溅的到处都是,顾天朗单膝抵住肥胖的后背,将王永杰死死地摁在地上,仿佛野猪打滚无论如何都起不来!
“干得漂亮!”香栀使劲给顾天朗鼓掌。
顾天朗看向先一步阻拦的小伙子,随后又看看王小梅。
香栀在他们眼神里发现了微妙的暧昧感。
徐兰扑到王永杰身边,嚎啕大哭地指着小伙子和顾天朗骂,冯艳让家属们拉着她,一起提溜着王永杰打算让他酒醒后好好检讨自己的行为。
徐兰不走,她看见小伙子自然而然地走到王小梅身边,伸手拖着她的胳膊。她怒道:“你跟小梅到底什么关系?!”
小伙子叫邓爱军,他看王小梅一眼,王小梅扯着嗓子用尽力气喊道:“他是我对象,我们睡过觉了!谁找我谁就是找破鞋!谁都别给我介绍对象了,我要跟他结婚!”
邓爱军脸上有差异和惊喜。他又黑又高,看起来是个吃苦耐劳的青年人。
哪怕王小梅语出惊人,他们俩手都没牵过。但他是真的爱她。
邓爱军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愿意娶你,我愿意娶你!”
周围人群纷纷开始起哄,王小梅刚刚的话大家也没当真,这丫头能那么说,纯是被她爸妈逼得 。
现在有现成的对象多好!
“入洞房吧!哈哈哈哈!”有人开玩笑喊道。
王小梅叉着腰说:“早就入过了,等我们打了证,请大家来喝喜酒!”
“好啊好啊,我们肯定来!”
“我们都支持你自由恋爱!”
“自由万岁!”
香栀发现他看王小梅的眼神里包含怜爱,似乎是个比徐兰和王永杰更会爱护王小梅的人选。
“你真不要脸!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真是个赔钱货!”徐兰的确想过把她弄回家再想想办法怎么也得嫁出去。至少养这么大,得换点彩礼回来啊。
军官嫁不了,担心有后遗症,那找个条件差不多的职工也行吧?大不了也是个二婚,肯定不会在意她腿上毛病。
谁知道王小梅当着看热闹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说出爆炸性的宣告,让大家一时间都沉默了。
徐兰差点气昏过去,被冯艳带人拉走,转头又进到屋子里给王小梅做思想工作。
“我吃了秤砣铁了心!”王小梅非常决绝地说:“我当他们死了!从前的工资我也不要了,给他们去,以后恩义两绝!”
冯艳劝了好久,王小梅不但没改变主意,还要立刻去开结婚介绍信!
香栀从于洋洋家出来后,唏嘘不已。希望王小梅的选择是正确的。
“她只是想要个避风港。”林映秋边走边说:“天底下还有什么地方能让她喘口气的呢。”
香栀说:“我看未必没感情,她心里有邓爱军,自己亲口承认过。”
香栀话锋一转,落在顾天朗和林映秋的身上:“你们双方家庭都支持,俩人也有感情,好好珍惜眼前人吧。”
林映秋沉默了。
她来之前觉得一切都是触手可及的,唯一的毛病顾天朗也改了。
而顾天朗羡慕邓爱军能娶到心爱的人,望着林映秋的眼睛里能化成水:“我们回去也、也准备准备?”
林映秋红着脸说:“准备什么?”
香栀在边上笑,催促道:“是呀,小弟你说清楚,要人家准备跟你干嘛呀?”
顾天朗结结巴巴地说:“小秋,跟我、我结婚吧!”
香栀疯狂鼓掌,顺势推了林映秋一把自己先跑了。
林映秋撞在顾天朗的怀里,扭扭捏捏地说:“行、行吧。”
***
王小梅结婚前一天,林映秋和顾天朗去的火车站回京。
林映秋恋恋不舍地跟香栀拥抱后,几次三番邀请香栀回京找她玩。
香栀笑着送别他们:“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香栀送完他们,在街面上找了家棉花铺,弹了厚实的棉花被。她知道王小梅娘家不会帮忙,带了棉被和四件套。算是吃席中的重礼了。
看着他们租住的新房,在114部队外两间老民房。
环境很简陋,空空的墙壁上贴着一对红囍。但炕头烧的很热乎,上面放着香栀的贺礼,还有朋友街坊给的暖壶、茶缸、毛巾、脸盆等朴实的礼物。
香栀扫了眼,大家都给她搭把手,这样基本上能过日子了。
王小梅脸上全是笑意,在院子里摆了三桌四菜一汤的酒席。谁敬酒都来者不拒,报复的快/感和生活的自由,让她再苦也不怕。
香栀又给包了二十元的礼金,比给别人的多了不少。希望能稍稍让两位新婚夫妻的日子好过点吧。
“那是不是徐兰?”沈夏荷陪着香栀过来吃席,吃完饭俩人慢悠悠往回走,远远见到一个人影闪过。
香栀“嘘”了声,和沈夏荷一起贴着墙边听着徐兰的话。
“她就不应该姓王了!真是穷疯了!真是穷疯了。我死了不都是她的,她跟我闹个什么劲儿!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是穷疯了也是她自找的!”
徐兰脸黑的要命,闷头往汽车站方向走去,拍拍兜里的自行车票还叨咕着说:“我还得给徐彤买自行车,大侄子对象要台新自行车!这才是个懂事的,从来不让我费心!”
沈夏荷小声跟香栀说:“徐兰该不会是神经了吧?她要是真爱闺女怎么也会心疼小梅啊,过来瞅一眼就走,什么陪嫁都不给,就是想看小梅过的够不够苦吗?”
“她习惯耍嘴皮子了,别当真。她那些家财都是要攒着给她侄子、给她孙子的。哪会有小梅的份儿。”香栀嗤笑着说:“我算是明白什么叫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了。”
“她怎么这么拎不清?自己亲闺女不管,去管侄子!”沈夏荷嫌弃地皱着鼻子,随后摸了摸肚皮说:“我要有闺女,还不知道怎么疼呢。”
“她把徐彤当亲儿子,王小梅在她心里算什么。”
香栀淡淡地说:“徐兰是骨子里自私,怎么能跟你比。你为了孩子能付出生命,她为了自己能把王小梅交代出去。”
沈夏荷啐了一口:“呸,真不是个东西,早晚遭报应。”
***
过年前一周,顾闻山奉命去央区军委授军衔。
正式被授予大校军衔,按照他的资历、表现、能力等多方面因素考虑,正式接手114部队,成为114师军团,第一作战指挥官。
马上要过年,香栀自己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期待顾闻山回来。
顾闻山穿着新军装进门,香栀夸张地喊道:“这是谁的男人呀!光芒万丈,极其耀眼呀!”
她穿着鹅黄色毛线裙配着灯芯绒衬衫,脚上天蓝色毛线袜和兔子毛线拖鞋全出自隔壁李妈妈之手,这两年把小花妖也当自己亲闺女养着。
顾闻山板起脸,指了指肩膀上的两杠四星说:“怎么样?”
香栀背着小手绕着他走了两圈,感慨地说:“我想我还是虚荣的,我更喜欢你这样意气风发的模样!帅,实在是帅!”
“锅里炖什么了?”
顾闻山闻到厨房有香气,脸色一变,快步走过去揭开锅盖,里面赫然是一锅老母鸡汤。
“就这么几天,厨艺见长啊。”顾闻山明知故问。
香栀笑嘻嘻地说:“是李妈妈炖的,我只是放火上热了热。”说着殷勤地伸出小手要帮顾闻山挂军装。
顾闻山拍掉捣乱的小手,自己把外套挂在衣架上,解着领带说:“我就喜欢你的坦诚。过来,抱一抱,有没有想我?”
香栀窜到他身上,搂着脖子,两腿盘着有力的腰身说:“想呀,我想死你啦。你们爷俩都不在家,我空落落的呢。”
顾闻山说:“哪想我了?说说。”
香栀被他抱到卧室里,小脸看似老实巴交,实则开始抽腰带下压着的衣摆:“我脑袋里想你,嘴巴也想你,心里也想你。”
顾闻山分开她的腿,笑道:“还有哪里想我?”
香栀夹着他的腰说:“其实吧,主要是馋。特别是看到电视上你的模样,真想把你薅出来亲一亲。”
但是电视上的顾闻山一板一眼,摸起来冷冰冰,跟眼前性感又解馋的顾闻山完全不一样。
顾闻山往她小嘴上亲了几下,喉结滚了滚说:“我去把汤关小火,运动完正好能喝。”
香栀害羞地说:“你光膀子去。”
顾闻山没羞没臊地脱下衬衫扔到她身上,展示了手臂和后背的肌肉线条,这才往厨房去。
进卧室前看到客厅摆放的拨号电话机,说:“怎么样?我还想着等搬家以后再装。”
香栀盖着顾闻山的大衬衫,单手撑着脑袋瓜说:“虽然可以换成三室一厅,但我舍不得小荷。她还说要你回来以后一起庆祝呢。”
“今年情况不大好,三十咱们一起过,就当给我庆祝了。”顾闻山重新上床,扯下小花妖身上的衬衫,把自己盖了上去。
一番辛苦耕耘,顾闻山额角布满薄汗。他抚摸着细腻光滑的后背,拍了拍说:“累到了?”
香栀翻个身滚到他怀里,抬起脚指着脚腕撒娇说:“都红了。”
顾闻山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没想到这么大力气。愧疚地作为弥补,在耳鬓厮磨间哄骗着说:“这次真听你的,这不是分开几天我一下没控制好。我的错,要不你掐我一把。”
说着挺起胸膛抓着小妻子的手贴了上去。
香栀忙抽回手,拍了下他说 :“没正形,不来了,我真累了。”
“不馋了?”
“我都顶着慌了。”
顾闻山低头看了眼茁壮的小顾,又黏黏糊糊地圈着小妻子,往前拱了拱。
香栀捧着他的俊脸看了看,又望着地上的纸团,心想着这样好的基因实在太浪费了。
又不舍顾闻山太难受,欲拒还迎间被顾闻山弄得要死要活的。
凌晨三点,香栀忿忿地坐在床头喝水。顾闻山在床边穿个大裤衩端着茶缸小心地伺候,又是伏小做低的做派。
香栀觉得自己不应该心软,种子再好,土壤坏了也白搭!
她可惜个什么劲儿,这玩意不是个人,就是个牲口。
顾闻山也就睡了三个多小时,精神抖擞地出门开会。
放假在家的小花妖开着电视机,吃着爆米花,磨磨唧唧写着寒假周记。
班主任老师心疼这帮牛马生,并没有跟其他初中生一样留许多作业。这一点香栀觉得比尤秀宽松不少。
不过按照大环境来讲,能上大学的凤毛麟角。许多小学毕业就能得到不错的工作机会,更何况是初中毕业。
有的高中毕业生能直接分配到区里办公室或者别的重要对口岗位。文凭两个字是金子做的。
香栀还要混一年半才毕业,好在日子并不太难过。
中午,顾闻山打电话回来。
“你不回来吃饭了?”香栀正在穿鞋,打算到沈夏荷家去。昨天热的鸡汤一口没吃到,还在砂锅里。
端过去沈夏荷肯定知道怎么回事,她臊着小脸说:“不回拉倒,反正我烦你呢。”
顾闻山短促地笑了下,心情很好地说:“这次任务是刘师长最后一次指挥,保密行动。过年期间可能会忙一阵,三十我肯定回来跟你一起过。”
香栀闻言说:“有保密行动你还笑。”
顾闻山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心情好。”
香栀提着垃圾,里面不少昨天用过的纸巾,当然知道他为什么心情舒畅。
挂掉电话,扔了垃圾,抱着砂锅去到沈夏荷家,果不其然被沈夏荷笑话了几句。
老母鸡汤重新在锅里加热,香栀红着小脸在这边吃完饭,赶紧回到自家守着电话机。
沈夏荷肚子不小了,她慢吞吞地也过来:“急个什么啊。”
叮铃铃。
叮铃铃。
香栀指着电话机说:“能不急吗?小狗腿子总算想起我来了。”
小花宝跟大姑在西北玩的乐不思蜀,小嗓子都夹着兴奋劲儿:“妈妈妈妈,大姑带我骑了牛羊马和‘峰峰哥哥’!可好玩啦!”
香栀握着电话,疑惑地说:“什么‘峰峰哥哥’?你骑人家做什么呀?”
顾超男声音若隐若现地说:“是骆驼,叫峰峰!”
香栀后知后觉,感觉小花宝已经在大西北玩野了。
香栀不放心,顾超男在西北部队有任务,让她带孩子肯定不成。她问:“谁跟着一起到西北的?”
小花宝脆生生地说:“爷爷奶奶还有姥姥、姥爷,还有小叔叔和小婶子!”
香栀:“敢情就我自己过年啊?你小叔叔不是刚到京市,这么快去西北了?”
“嫂子好啊!”顾天朗的声音传来,问了声好。
接着林映秋的声音也远远传来,声音很愉快:“嫂子好,这里太有意思了!”
小花宝奶声奶气地说:“妈妈妈妈,我想死你啦,你记得想我噢。我还要去找峰峰哥哥,你就放心我吧~古德拜。”
一大家子跟随小花宝行动,香栀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千叮咛万嘱咐小花宝不要忘记自己是妈妈的狗腿子,这才恋恋不舍地挂掉电话。
“栀栀!走啊,咱们串门去!”小伍敲着门,喊道:“今天出太阳了,你别闷在家里了。”
香栀哒哒哒跑过去开门,看着小伍手里提着一网兜苹果,好奇地说:“这还没过年呢,你要上谁家去?”
小伍见着沙发上靠着的沈夏荷,先声夺人:“你不许去,外面还有雪呢。我想让栀栀陪我去看望王小梅。冯会长要咱们关照一下她。她跟栀栀关系好,我才找来。”
更何况明年四月底五月初沈夏荷就要生产了,现在七个月肚子已经很大了,小伍可不敢冒险。
“我去我去。”香栀不想在家郁闷,让小伍等了会儿,她拿了两把粉条、香菇和半只鸡说:“走!”
“这是担心人家过年没硬菜啊,还是你想的周全。”小伍看她手上的东西笑道:“你多穿点吧,外面可冷了。”
香栀拿着围巾一圈圈往脖子上裹,刚伸脖子露出红色痕迹,让小伍羞红了脸,赶紧转过头去。
顾团顾师长真人不露相,见了异性冰山一样的人,私底下如此火热啊。
香栀穿着到小腿的毛皮靴,没发现小伍不对劲,让沈夏荷好好看家,提着东西就走了。
上次到老民房,香栀没仔细参观,光顾着替王小梅祝福。
今天再过来,看到邓爱军趁着天好,正在往平房顶上铺瓦片。王小梅站在院子一堆旧瓦片边,给邓爱军一个个递上去,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邓爱军没工作摆小摊的,徐兰还过来骂过两次,后来被冯会长警告过,似乎不再过来了。”
小伍提着苹果站在院子外面跟香栀说:“我看就这样过挺好的,俩人都年轻,现在外面机会多,怎么过不是过。”
香栀也这样觉得,她喊了“小梅”一声,王小梅一瘸一拐过来给她们开门。
大白天铁门上还落了锁,因为什么缘故自不用多说。
“王永杰还来闹你了?”香栀问。
王小梅唬着脸说:“没来了,我找他单位领导来着。他要是再来闹我,我就在他单位门口上吊!我让他鸡飞蛋打,啥也捞不到!”
香栀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好歹也有点进步,知道不自己偷偷寻死,要死得其所了!”
“哎哟,你可别这样教她了!”小伍哭笑不得地说:“你这里有什么要帮忙的?正好她来了,让她给你们帮把手。”
话开玩笑的说,香栀还是笑嘻嘻地摘掉手套,准备捡瓦片。王小梅一把拉着她的手,拍了拍灰说:“不用你干,走进屋喝水去。”
“小梅!”门外隔壁李大娘端着一盆土豆炖豆角,上面还冒着白花花的热乎气儿,她喊着说:“我家多做了点,你们两口子吃啊!”
王小梅应了声,她腿脚不便,香栀跑过去接过炖菜。
香栀端着沉甸甸的盆笑着说:“你跟旁边街坊处的不错?”
王小梅掀开门帘说:“处的不错。刚刚那位是这里的房东的大嫂子,房东托她多照顾我们。结婚以后她们都在照应我们。”
“那是你人缘好。”小伍搓搓脸说:“不行,进屋吧,我那个要来了,特怕冷。”
前脚小伍进屋,后脚香栀准备跟进去,外面又跑来一个小男孩。约莫十一二岁,嘴里哈着气儿,端着大海碗的红烧肉喊道:“小梅姐!我妈让我给你送红烧肉来了!”
小男孩长得机灵清秀,穿着一身干净半旧的棉袄,上面一个补丁没有。衣袖裤腿正合适,胸前还绣了一颗红星。
“佑儿,你咋来了?”王小梅出门拉着佑儿进到屋里,给他搓着脸说:“你妈出差回来了?”说着从炕角掏出一把喜糖给他塞兜里。
“谢谢小梅姐。”佑儿被教育的很好,见到香栀和小伍知道叫“姐姐们好”,随即回答王小梅的话:“出任务回来了,我爸也回来了。不过马上就要走,说有特殊任务。”
香栀看着佑儿眼熟,应该在家属院遇到过。后来还是小伍说:“这位可是你心连心初中的学长,初二的佑儿。”
香栀不吭声了,漂亮的杏眼瞪了小伍一眼。
佑儿兜里的喜糖又拿出来,只留下三颗灿烂笑着说:“小梅姐,马上过年你把糖留着吧。我带三颗回去跟我爸妈沾沾你的喜就好了。我先走了,你们趁热吃。”
佑儿可能担心爸妈久等,跑的飞快。等他走后,香栀问王小梅:“他爸妈也是部队的?”
王小梅说:“对,他爸妈你应该不认识,俩人都姓党。”
香栀还没明白这个姓氏的含义,小伍恍然大悟:“原来是他们家的。这孩子怎么还没起大名呢?”
王小梅说:“他妈找过我,托我找人问问有没有寓意好的姓氏。说从佑儿这代起,他们家不再有人姓党了。”
香栀莫名其妙地说:“姓党还不好吗?多大的姓啊。”
第82章 第82章天要佑你
小伍坐在炕沿上,搓着手说:“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香栀也扭到炕沿上坐着:“我真不知道啊。”
王小梅哈了哈手说:“他们夫妻俩都是孤儿。在福利院长大。那边姓最多的是‘党’其次是‘国’。”
这下香栀明白了,往外看了眼感叹地说:“他们把孩子教的很好,不贪吃还懂礼貌。我见了都喜欢。”
王小梅说:“是啊,他爸妈还挺着急,这孩子明年就要中考,肯定要上大名到户口上。问过我好几次百家姓哪个寓意好。”
在这边聊了会儿,香栀和小伍看他们要吃饭,于是起身告辞。
王小梅等她们走后拨了半碗红烧肉,使唤邓爱军说:“去给大娘们送去。我看炖的烂糊,她们牙口肯定吃的了。”
“成。”邓爱军寡言少语,家里都由王小梅做主,被她塞了口红烧肉,端着碗用手盖着碗面出去了。
*
今年的新年并没有大办特办,往年挂着的红灯笼还在,数量少了不少。
市里抢屯物资的后果逐渐显现,不少人购买不到想要的东西。后来还发展到抢盐巴、抢糠。
更有甚者,大量在黑市哄抬物资。
政府在满大街放广播,电视里也有转播,都是让大家不要焦急,口粮并没有出现亏空。
可还是有许多家庭出现了粮食短缺的境况。
114部队的家属们倒没有外面这么慌,毕竟有部队兜底,可日子还是紧迫起来。
顾闻山跟在刘师长身边,等待刘师长最后一项指挥工作结束。这次涉密行动,凶险万分,刘师长安排最信得过的人进行任务。
香栀在家孤零零,整日往沈夏荷家钻。
大年三十,顾闻山回来在沈夏荷家一起过了三十,顺道小小庆祝一下他成为114的第一指挥官。
吃完饭,和小花宝在电话里通了话,香栀还想跟顾闻山搂着睡觉,结果顾闻山又被电话叫了起来,大年三十的夜晚离开了家。
外面偶然会有鞭炮声,偷偷放鞭炮的小孩子在巡逻队出现前撒丫子跑掉了。
香栀睡不着觉,披头散发窝在被窝里写寒假作业。
要不是知道顾闻山如今要在大后方指挥,她肯定也会很心急。
大年初一,香栀在沈夏荷家里过了一天。给孟小虎包了一沓毛钞的红包,沈夏荷笑着说:“到底是干妈惦记他,知道大票我肯定要收走存着。”
香栀笑盈盈地说:“将心比心,去年你给我家小花宝的不也是毛钞么。”
小花宝预计正月底回来,大年三十打电话拜年,到了初一又打电话给妈妈唠嗑。
香栀一直在初八这天,听到部队传来消息。
刘师长最后一战胜利了,光荣告老还乡。
沈夏荷头疼不适,躺在沙发上肚子隆起来跟小山似得。香栀屁股坐了一点点沙发,正在尽心尽力地给未来俩孩子裁剪尿布。
“小花宝和小虎的衣服都能给他们穿,不管男孩女孩都够了。”香栀拿着裁缝剪比划着说:“倒是尿布还得重新做。”
“嗯。”沈夏荷喝了栀子花水,眯着眼睛,手搭在肚皮上无欲无求,唯一的念想是快点“卸货”,老娘真要扛不住了。
“你家顾哥哥还不回来?这个年让你俩过的也太冷清了。”沈夏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他转后方指挥多好,这次我听人说还是牺牲了好几人呢。”
“你咋听说的?”香栀竖起耳朵说:“是孟大哥告诉你的?”
沈夏荷揉着太阳穴说:“小伍说的,她也是猜测,听说有家属大过年穿了麻布衣服。部队也没管,那不就是印证了。前几天回来一批人,还有几个没回来,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怎么回事。”
部队出任务风险有高有低,遇到高级别武装持械行动,伤亡不可避免,家属院里的老人们都习以为常。
香栀听到这样消息心里有些不舒服,好好的家庭,过个年怎么就散了。
“顾闻山再过半个月就回来了,他回来那小花宝也就快回来了。”
香栀放下裁缝剪,摸摸沈夏荷的肚子说:“我还是想要国泰民安,热热闹闹,家家户户都能吃饱喝足不要有分离了。”
“是啊,好不容易日子好起来了,大家享享清福多好。”沈夏荷感叹道。
正月初三,家属院里迎来了特殊的车队。
车顶前的白花与旗帜,让站在路边的香栀知道他们的终点是烈士碑。
大人孩子们都站在路边默哀,家属院里因此气氛更加低迷,大家都急切希望顾闻山的上任能够一扫114的阴霾。
刘师长光荣退休,和妻子去了京市老干所。彻底把114撒手交给顾闻山。
送别会后,又过了几天香栀在家猛补寒假作业。两个月寒假的周记两天写完,笔杆子都要冒烟了。
有书桌不用,挤在茶几和沙发的空隙里,蹲在小板凳上专心致志。连沈夏荷招呼她去吃小炸鱼都没去。
“开门。”顾闻山站在门口,敲了敲门,身后跟了个条尾巴。
香栀兴奋极了,哒哒哒跑过去给顾闻山开门,掂着脚要亲亲被顾闻山大手隔挡住:“等等,介绍一下,这是佑儿。”
香栀赶紧把手背在身后歪着头看向顾闻山身后。
“佑儿?咱们在小梅家见过,你记得我吗?”
佑儿两眼空洞,脸上悲怆的神态还没消退,怔怔愣愣地看着香栀也不说话。跟在小梅家遇到的那次浑身机灵劲儿截然不同。
顾闻山用眼神示意香栀,香栀看到佑儿左臂上白袖章,惊愕地捂着嘴。
顾闻山让佑儿先进门坐在沙发上,夫妻俩借着去沈夏荷家拿饭菜的功夫,交流了一番。
“他父母在这次行动中被敌特发现,双双被俘牺牲。”
顾闻山沉闷地说:“党建国和党青山俩口子没有白白牺牲,拖住敌特们转移的脚步一网打尽。另外还有几名同志也牺牲了,追悼会已经开完,全都在烈士碑下葬。”
香栀心里酸酸涩涩,小嗓子软乎乎地说:“那佑儿怎么办?”
顾闻山谢过李妈妈,端着鸡蛋糕和大米饭,还有前一顿的剩菜往门口走:“他说他爸妈是在市福利院长大的,他也想去。回那里,像回老家。”
香栀想到夫妻俩都是孤儿,没有七大姑八大姨的帮衬,嘟囔着说:“福利院能行吗?”
顾闻山让她推着门,轻叹一声说:“咱们部队跟他们有合作关系,有一些烈士孤儿没有亲属抚养,都会在里面成长。逢年过节家属们也会过去看望孩子们。烈士子女部队会有优待政策,等到满十六岁,我们系统会主动询问他们需要继续读书还是入伍。不管哪一样,我们都支持优待。”
香栀重新回到家,看着佑儿还呆呆坐在沙发上保持着刚刚的姿势。
她坐在他旁边,搂着佑儿拍了拍:“你想哭就哭吧,我知道你难受。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希望你能快点振作起来,不要让在天之灵担忧。”
“我哭不出来了。”佑儿嗓子宛如刀割,他靠在香栀怀里,想到母亲的怀抱,眼睛干涩。
顾闻山把饭菜放在茶几上,香栀见他不吃,便一口一口喂给佑儿吃。
结果吃是吃了,吃完就吐在垃圾桶里了。
佑儿那天灿烂的笑容仿佛昙花一现,在香栀的心里不能褪去。
顾闻山让他在浴室里洗了个澡,
从行李包里掏出一身半新不旧的衣服让佑儿换上。
“不用担心,我自愿去的”佑儿上吉普车前,还不忘说:“福利院是爸妈从前的家,我想去。”
香栀见他瘦了一圈,眼见着吉普车要开走,从兜里把一颗大白兔奶糖塞给佑儿:“我会去看你,真的!”
佑儿紧紧捏着大白兔奶糖,垂下眼眸:“再见。”
顾闻山亲自送佑儿去了福利院,回来后见着小妻子歪在床上,病恹恹的模样。
顾闻山吓了一跳,伸手摸摸脑门:“没发烧,哪里不舒服?”
香栀把大手拉在自己胸口上,蔫儿地说:“我想我的确长心了。”
顾闻山坐在床边,担忧地说:“是因为佑儿的事吗?”
香栀轻声说:“我很悲伤,除你之外,还有人让我难过了。”
***
小花宝在外面野了两个多月,到了幼儿园开学前才回来。
狂扫大西北,带回来三头小羊羔和许多特产。
“这孩子还说要把‘峰峰哥哥’牵到海城,跟我大闹一场。”野山樱疲惫不堪,黄瓜片贴着脸躺在沙发上。
香栀抱着小花宝亲了又亲,然后母女俩不搭理野山樱的吐槽,蹲在地上分礼物。
“小虎的大老鹰木雕,还有金金姐姐的大刀木雕。”
小花宝蹲成一小团,把东西分堆放好,又把最大的栀子花木雕捧到香栀面前贼呼呼地说:“这都是大姑雕刻的,你的木头比他们的好呢。我来给你磨来着。”
“谢谢宝贝!我太喜欢啦!”
香栀看着栩栩如生的栀子花,喜欢的不得了。起身把木雕花放在彩电旁边放着,挪开之前的花瓶。
“这里还有肉干呢。”小花宝小手抓了一根喂给香栀说:“奶呼呼可好吃了。”
香栀看着晒成小黑炭的小花宝,老母亲差点没把她手指头当成肉干吃了。
没事哒没事哒,养一养就能白回来吧。
过了会儿,孟小虎过来了。
小花宝不在这些天,孟小虎过得并不快乐。每次到外面玩瓶盖,他打不过大院里其他小朋友,平时都是小花宝帮着出手。经过一个寒假,他把积攒的瓶盖都输光了。
“这些都是给你的,去,放回去让我妈带咱们买汽水喝。”小花宝如今比孟小虎还黑,要不是礼物很多,孟小虎都不认她了。
孟小虎非常听话,抱着一怀抱的礼物,喜笑颜开地往家跑:“妈!妈!开门!”
沈夏荷给他开了门,孟小虎把东西往她怀里一塞,扭头又跑到香栀家找姐姐。
“我带他们去看看供销社有没有青菜。”香栀过了个清淡的年,幸好屯的物资够多,口粮没出现大问题。地窖里如今还有不少粮食,就是青菜难得。
至于吃了一冬天还剩下的大白菜它就跟苹果一样,一个不算水果,一个算不上菜了。
“诶哟,小宝贝成了小黑蛋啦。”冯艳从家委会出来走访,见到小花宝和孟小虎在前面跑,和香栀搭话道:“她这趟值了。”
香栀穿着从前的小花棉袄心情很好地说:“她大姑惯着她,在大西北能玩的都玩遍了。”
冯艳看着幸福欢乐的小花宝,正撅着小屁股和孟小虎用木棍捅着蚂蚁窝。
她压低声音跟香栀说:“我正准备组织人去看望福利院里的孤儿,咱们跟福利院对口的你知道的,你要不要也去一下?”
香栀还挂念着佑儿,忙说:“要去,什么时间?”
冯艳说:“就今天下午。一去一回三个小时足够了。晚上能回家吃饭。”
“行。”香栀答应冯艳,问清楚在哪里集合后,继续往供销社去。
“嗐,我走的时候是这些菜,怎么我回来还是这些菜呀!”小花宝站在柜台底下的栏杆上,探头看着萝卜、白菜、地瓜、红薯,嘟囔着自己的小不满。
营业员红大姐在她头上揉了揉,趁别人不注意抓了把瓜子塞到小花宝兜兜里:“再过半个月就好了,专家扣了大棚,春天的蔬果会提前上市。咱们也不用成天吃这些了。”
香栀得到好消息,想着要去看望福利院里的孤儿,又在这里买了钙奶饼干、苹果和冻梨。
另外偏心地给佑儿带了一大包大白兔奶糖,告诉他难过的时候吃一颗,记得还有人惦记着他。
孟小虎得了汽水和洋画片,回到家和小花宝一起跪在地毯上分着洋画片里的人物。
小花宝喊道:“我要孙悟空!”
孟小虎说:“那我要猪八戒!”
沈夏荷捶着腿,小声说:“我看你像个猪八戒。”
香栀瞪她一眼:“小虎那是崇拜天蓬大元帅,以后也要当大元帅。”
沈夏荷摆摆手说:“你要去快去,别迟到了。去了以后也别太伤心。”
她从前没生孟小虎前,经常去福利院看望孤儿们,头几次去心里难受的要命。
她托香栀带去几身孟小虎的旧衣服和旧鞋子,基本上都没有补丁,放在外面抢着要的。
香栀提着大包往集合的八号楼那边去,见着不少家委会的干事在忙活着装东西。
冯艳从会计那里拿了每个月捐助市福利院的捐款,这些是家属们的心意,还有部队每个月会适当拨款,让福利院的孩子们成长无忧。
巴士车塞的满满当当,香栀被冯艳推到副驾驶坐着,其他人挤在车厢里,怀里或多或少都抱着东西。
到达市友爱福利院,门口已经有孩子们列队欢迎。风雪刚停,香栀看到他们身上都有棉袄,稍稍放下心。
院长汪援朝满面笑容地迎接她们,身边还有两个孩子。大男孩十五六岁,贼眉鼠眼地看着军属们手里提的慰问品。
女孩也差不多的岁数,头发齐根剪过,胡兰头留在耳垂上面。冯艳跟她挺熟悉的,拉着她的手握了握说:“小娟,你那么粗的辫子怎么说剪就剪了?”
小娟小心翼翼看了汪援朝一眼,旁边的男孩抢着说:“她烧火偷懒睡着了,把头发烧了!”
冯艳拍拍小娟的胳膊说:“别的地方没伤到吧?”
小娟瞧了汪援朝的眼色,蚊子一样的声音说:“没伤到。”
冯艳又走到汪援朝边上,跟她握握手说:“一年到头辛苦你了,这小子新来的吗?”
汪援朝头发短的跟男人似得,戴着一副斯文眼睛,眯着眼睛笑着说:“哪里是新来的,这是我儿子赵前进。寒假一直在这里帮我的忙,比谁都听话。前进,跟冯会长问好。”
赵前进站得板板正正,跟冯艳问了好。
冯艳扫过他,客气地说:“你儿子长得真好,以后是个有出息的。”
汪援朝很喜欢这话,眼睛又要笑没了。她看着正跟着其他老师往教室里运送的家属们,其中有个娇小的花棉袄,一闪就过。
“诶,那位穿花棉袄的同志头一次来,不知道我该怎么称呼?”
冯艳不想暴露香栀的身份,顾师长和她都是低调的人,大张旗鼓免得有些起心思的人凑上去,于是随意般说:“就普通人,咱们进去说。”
汪援朝笑着说:“普通人咱们也开放参观。待会区里的领导也要来慰问孩子们,你们都是好心人,以后都有好报的。”
冯艳跟她应付了几句,往福利院里走去。
赵前进背着她们撇撇嘴:“那个花棉袄准是想套关系得儿子。”
小娟小声劝他:“别乱说话,好歹坐着军车来的。”
赵前进说:“没听到‘普通人’?我告诉你,你别有什么想法,你这么大的人,注定不会有爹娘了。”
小娟委委屈屈地走在后面不敢跟他顶嘴,赵前进在这里说一不二,就是福利院的霸王。
这些年只有一个人跟他打过一架,现在还关着呢。
福利院只有一栋楼,周围用高墙和铁网围成所谓的保护网,里外的人只能通过大门进出。
香栀把东西放在教室里,看着家属们各自找熟悉的小孩说话,她于是揣着手在里面乱逛,边走边问:“佑儿在不在?”
得到好几次无声的回答,香栀觉得有问题。
福利院采取两餐制,上午十点一顿饭、下午四点一顿饭,其他时间偶尔会有水果零食。
香栀没见着佑儿来吃饭,问了冯艳,冯艳转头去找汪援朝:“我们还有一名烈士孤儿佑儿怎么不来吃饭?”
赵前进坐在旁边,抢着说:“他关禁——”
“问你了吗!闭上嘴吃饭!”汪援朝一声吼,在场上百名孩子齐齐噤声,偌大的食堂里只有碗筷的声音。
“你吼什么吼!”赵前进被当众吼,摔掉筷子跑了出去。
“别管他,这孩子被我惯坏了。”
汪援朝察觉自己失态,连忙笑着跟冯艳说:“佑儿还处在悲痛中,不愿意跟大家一起吃饭,我这两天都是让小娟给他送过去的。既然你问了,我就让小娟找他出来。”
冯艳盯着她的眼睛说:“好,我们都很挂念着他。你知道的,他父母是烈士。”
“小娟,你去吧。”汪援朝目光闪过,挤出笑容让冯艳和其他看望的同志们尝尝福利院的伙食。
香栀做在餐桌前,面前摆着土豆炖肉和清炒小白菜。她没胃口,一心等着佑儿来。
小娟去了一趟没叫来佑儿,香栀看着门静静地凝视着,忽然耳朵动了动,她丢下筷子往门外跑去!
“诶,怎么了?!”汪援朝喊道:“跑什么?”
孩子们偷偷往门外张望,冯艳也站起来,跟着一起出了食堂。其他家属们紧随其后。
香栀找到佑儿时,他在昏暗潮湿的小屋外面跟赵前进扭打在一起,嘴巴里嘶吼道:“我没偷东西!这就是我的糖!”
赵前进在别处憋了气,正好没地方撒。他过来想要嗤佑儿几句,催他去吃饭,谁知道看到佑儿捧着一颗大白兔奶糖闻了闻!
“你就偷的!你就是小偷!”赵前进没想到关了三天禁闭的佑儿还有这么大力气,翻身骑在佑儿身上,举起拳头对着佑儿的太阳穴要恶狠狠地捶下去!
佑儿双手抱着头,虚弱地闭上眼,可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而是身上忽然一轻,赵前进被人攮在墙上,重重地一声!
接着,赵前进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什么东西狠狠
抽了几耳光!
香栀气得脑袋瓜差点冒出花来,气急地扶起呆住的佑儿,一时忘记把花枝缠绕的赵前进放下来。
赵前进以为后面有人绑着他,听到远处汪援朝的声音,扯着脖子喊:“妈!妈!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偷东西!他跟别人一起打我!”
听到有人来,香栀飞快放下赵前进。赵前进爬起来第一时间看身后的人,可惜没发现有人。
他摸着肿起的脸颊,指着香栀骂道:“别以为你帮他他就能当你儿子,谁都弄不走他,他死也得给老子死在福利院里!”
小娟跑过来着急地说:“你怎么又跟佑儿打架了!你把我头发铰了的事,我不跟你生气了,你别再打他了!”
“你有脸跟我生气?没爹娘的玩意,你算什么东西!”
香栀气得又要冲上去打他,被佑儿一把抱住胳膊:“有人来了!”
“老子让你死!”福利院院长是赵前进亲妈,他有恃无恐地冲上来要打佑儿!“你敢还手,老子把她剃成秃子!”
香栀怒道:“你敢!”
赵前进一口一个老子地喊到:“你算什么东西,我现在就打给你看!”
佑儿不敢跟他对打了,抱着头打算硬抗。可他要硬抗,香栀怎么可能让眼睁睁看他挨打,干脆心一横挡在他面前,用灵力化解赵前进的拳头!
挥出软绵绵的一拳,赵前进惊呆了。
可香栀趁着大家都过来了,矫揉造作地喊了一声:“哎呀,打人了!”随即躺在地上。坏种,看我怎么治你!
佑儿:“”
赵前进、小娟:“”
冯艳远远看着小花棉袄挨了赵前进一拳后躺在地上,差点被吓死。她跟家属们加快速度跑过来,扶着香栀说:“怎么了?”
香栀指着赵前进说:“他有精神病,他打我!”
冯艳冲上去抓着赵前进的衣领说:“你疯了吗?!年纪轻轻你要闯多大的祸!”
赵前进浑身上下被限制揍的疼,想要打香栀拳头还使不出力气。他气的脸发红,咬牙切齿地说:“胡说,我打的是偷东西的狗娘养的!”
“前进!你好好说话。小娟,赶紧过来!”汪援朝过来时发现区里领导的车停在外面,她低声跟小娟交代几句,赶紧让小娟通知其他老师去接待。
这要是被领导们看到,她没好果子吃!
“同志们,你们误会了。前进不是随便欺负别的孩子,是佑儿他”汪援朝想要扶起香栀,香栀就躺在佑儿怀里,怎么也不起来。
汪援朝急的热热锅上的蚂蚁,她不停看着窗外逼近的领导们,飞快地说:“前进,快给这位同志道歉!”
赵前进喊道:“佑儿偷糖!他手里有一颗大白兔奶糖,咱们昨天才得了大白兔奶糖,我妈说要给我带回家,我还没见着就没了,肯定是被佑儿偷了!”
拐弯处,小娟深深地看了他和汪援朝一眼,往区领导那边跑去,并没有去老师办公室。
第83章 第83章你是我的礼物吗
院长,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汪援朝以为最多是区领导来,哪成想出现在她面前的还有市领导!
“感谢诸位领导同志们的光临,请先参观,这是孩子们玩闹呢。小娟!”她急迫地喊了一声:“你快去喊别的老师接待!”
小娟没说话,愤恨地盯着她,又将目光挪在赵前进身上。
市领导胡主任不苟言笑地说:“我看并不是吧。这位女同志刚才被人打倒在地,我们都看到了。”
汪援朝没功夫批评小娟,赶紧走到领导们面前忐忑地说:“是这位女同志的问题,跟跟”
她很想说跟她没关系,可冯艳怒道:“你少颠倒黑白!明明是你儿子把顾师长的妻子打倒在地!”
提到顾师长,政府那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海城并非军管城市,但114师军团在海城是无法撼动的高山。许多政府工作还需要配合着114师军团进行。
香栀见过其中三四位领导,略有眼熟。但不妨碍他们认识她。
“你说什么?!”汪援朝光顾着前面的领导,愣是没发现小花棉袄来头更大。此刻瞠目结舌,狼狈尽显:“顾、顾师长”
“你赶紧让开!”另一位市领导推开汪援朝,快步走上前虚虚扶着香栀说:“香栀同志,你没事吧?”
香栀幽幽地说:“怎么可能没事!这里哪是福利院,这里根本就是黑店!殴打、辱骂、贪污、关押,什么坏事都让他们娘俩干遍了!”
“汪援朝的儿子还要把福利院所有姑娘们的头发都铰了,你们看,我就是其中之一!”小娟站出来指着自己不伦不类的发型喊道:“他们还诬赖佑儿偷东西,私自造禁闭室,他在里面被关了三天,不给饭吃只给米汤!”
党建国和党青山为国捐躯,佑儿在军属面前都挂过号。知道佑儿在这里受欺负,军属们都愤怒了!
“汪援朝!亏我们部队厚待你,你居然这样对待我们的孩子!”
“这算什么福利院,就是个龙潭虎穴!”
“不行,我要去问问其他孩子有没有被虐待!”
虐待烈士遗孤,罪名不小。这边赶过来的军属们都气恼不已,恨不得冲上去把这对母子给活撕了!
“栀栀,你还好吧?”冯艳看香栀脸色还好,眼神里闪着狡黠的目光,她心领神会地搀扶着香栀坐在椅子上:“你休息一下。”
香栀软绵绵地说:“我浑身痛啊,诶哟。我过来时,还看到赵前进骑在佑儿身上拳打脚踢,他比佑儿强壮那么多,佑儿还饿了三天 ,这哪是人待的地方啊。呜呜呜——”
“别别难受,我不疼。”佑儿其实没觉得太难过,特别是刚失去双亲,这点事对他来说不算大事。可看着香栀哭哭啼啼为他说话,虽然干打雷不下雨吧,那也觉得心里一暖。
区周处长陪同市委领导突击慰问,还以为是个大好的差事。听到被状告的这些话,激动地说:“汪援朝,你赶紧给我解释清楚!”
汪援朝冷汗连连,她矢口否认道:“就算是烈士遗孤也不能偷东西,是他偷了糖,被我儿子发现。我儿子年纪小,做事爱冲动,但不能否认佑儿是小偷这件事!”
香栀噌地站起来,走到汪援朝面前就差鼻子挨着鼻子了!
她愤怒地把包里大白兔奶糖倒出来说:“他的大白兔奶糖是临走前我给他塞的!当着顾闻山的面给的,你要是还要诋毁他,我就让顾闻山过来作证!”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香栀同志,你消消气!”市委胡主任作为地方干部,也想跟部队搞好关系。114刚换新的一把手,扭头第一首长夫人在这里被打在地上,顾师长不把福利院铲平就算给面子了!
“与军方合作的福利院如此可恨,这个院长真配养育烈士遗孤吗?她不懂得尊重生命,我会跟军方沟通,停止与福利院的合作,断掉所有援助!”
“别、别冲动!其他老师还是好的!部队一向爱护孩子们,她也是刚当院长没多久,这样的事情不是持续发生的!”
胡主任刚才还想着搅合稀泥,可见着香栀不依不饶,恐怕这件事情必须要严肃处理才行。
“汪援朝,你马上停职!关于你贪污、虐待、侮辱、诋毁的事实,我会严格取证!你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胡主任又转向被吓的魂飞魄散,一句话不敢说的赵前进面前:“还有你!你妈说你年纪小,我看你也过了十四岁!殴打烈士遗孤、欺辱孤女!你自己的行为,必须付出代价!”
佑儿一直陪着香栀身边,刚刚奇异的景象让他以为自己做了个梦。再听到香栀口口声声的维护,他眼眶红了红,可眼泪还是没落下。
胡主任雷厉风行,说查就马上安排人一对一的询问福利院老师和孩子们取证。
另外派了会计等人过来清点福利院财务,找出汪援朝贪污的证据。
“您要不要先去医院看看?”区委周处长小心翼翼地走到香栀旁边,他是退伍老兵,对高级首长有着某名的敬畏。更何况那是战功显赫的顾师长!
当年他在部队经常听闻顾师长打胜仗,没想到今天这种情况下遇到顾师长的妻子了。
香栀一直紧握着佑儿的手,淡淡地说:“我想休息一下,等你们处理完。”
冯艳也赞同地点头说:“那边有个空房间,过去等吧。”
香栀的意思很明白,她亲自在这里监督免得有人还要给汪援朝说情!
“疼不疼?”香栀坐在小床上,给佑儿往膝盖上涂紫药水。这孩子浑身上下都是伤,也没几处好的。
佑儿安静地抱着膝盖,看着香栀忙里忙外给他擦药,低声说:“谢谢。”
香栀抬头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脑袋瓜:“出气了吗?”
佑儿抿唇说:“出气了,很出气。”
他还想问问香栀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会冒出许多藤蔓来。可怎么也无法开口打破难得的温馨。
她要是想骗取信任而吃掉自己,佑儿也愿意了。
香栀在这里待到晚上,守着佑儿让他在自己怀抱里眯了一会儿。
“处理完了,你过来看看?”冯艳从外面回来,一脸愠色地说:“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去了,简直要把我气死了。看起来是个人模狗样的东西,其实比禽兽还禽兽!”
家属院里捐赠的衣物不少被汪援朝卖了,还有零食和玩具,和几个交好的老师分了。真正落在孩子们手里的少之又少,还得表现非常“优秀”的孩子才能得到一点可怜巴巴的“打赏”。
“赵前进那小子根就是坏的,他还想着长大以后继承他妈的工作,继续管理这里当他的土皇帝!简直岂有此理!汪援朝也就在这里干了一年多,瞧瞧她弄的乌烟瘴气!”
香栀不想去看那对母子,听说收到应有的重罚,还被公安同志们带走,她也就放心了。
“现在谁来管这里?”香栀担忧剩下的老师还有一丘之貉。
冯艳说:“你放心,是市里妇幼局的退休老领导秦处长,她最心疼体恤孩子们。大半辈子的工资奖金全都捐献给孤苦伶仃的可怜孩子们了。听说她自己本身就是个孤儿。”
这样一说,香栀也能放心了。
香栀看到小娟站在门口,招呼她过来,握着她的手说:“今天也多亏你了。”
小娟脸上刚有点血色,她紧张地看着香栀说:“他们真不会回来了吗?”
在小娟身后,还有六七位被铰了头发的小姑娘。怪不得刚才没见到她们,因为头发被剪的乱七八糟,她们都给锁在房间里不许出去。
香栀走过去搂着她们说:“我把我电话给你们,谁要是欺负你们就给我打电话。不然,就大喊我的名字,香栀。不过我那信号不是很好,你们得多喊几次。”
小姑娘们被她逗笑了,还以为她故意开玩笑。
只有佑儿在身后静静望着香栀。
香栀给佑儿说了会儿话,想带佑儿回家属院住几天,佑儿不去。
佑儿站在福利院门口送香栀她们离开,摆手说:“你没事别来了,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香栀坐在车内,摇下车窗佯装生气:“我要来就来,你别管我。”
佑儿无可奈何地说:“你们都要好好的,跟我和妹妹带好。”
“好。”
香栀回程的车上,摸着胸口上方湿润的痕迹,心里沉沉的。
梗着脖子倔强的小少年,在睡梦中还是落下了眼泪。
她心事重重地回到家,小花宝已经依偎在爸爸怀里睡着了。
她揉着红扑扑的小脸蛋,迷瞪着眼睛说:“妈妈呀”
香栀快步过去抱着小花宝,此时此刻觉得小花宝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顾闻山看出小妻子脸色不大好,重新回到厨房开火热菜。顺便给她倒了杯热水。
香栀不想当着小花宝的面说些不好的话,可小花宝捧着她的脸一个劲儿地闻:“妈妈妈妈,你身上怎么会有悲伤的味道。”
香栀眼圈瞬间红了,她抱着小花宝说:“我今天遇到一件不愉快的事情。”
顾闻山端来面条:“就算哄她进屋,她也能听见。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是呀妈妈,你有话就说,说出来就舒服了。”小花宝小大人般说:“反正我有话说出来就不堵得慌啦。”
香栀想想也是,边吸溜面条边把今天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顾闻山没有勃然大怒,而是严肃地说:“汪援朝处理的事你不用管,我让小郭跟市委联系,军方必须追责到底。特别是认命她去福利院当院长的领导,我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话说完,扭头看到妻女崇拜的眼神,俩人啪啪啪鼓掌。
小花宝还喊道:“妈妈妈妈快去亲爸爸一口,爸爸太帅啦!”
香栀从善如流,哒哒哒跑过去抱着顾闻山狠狠啵啵两口。
小花宝也跑过去抱着爸爸的腿窜跳着说:“我啊,我还没亲!妈妈给我让点地方!”
顾闻山抱起小花宝,小花宝在爸爸俊脸上凶猛猛啃了几口,糊了一脸口水。
顾闻山看着香栀笑了笑,口气不善地说:“之前要合作,也是因为军区土地紧张。现在有资金有土地,我会拨款新建一所光荣福利院,就在咱们军区眼皮下面盖。我看谁还敢再玩花招。
香栀靠在顾闻山怀里轻声说:“要是真建福利院,我私人愿意多捐点款。”
小花宝心急地说:“妈妈妈妈,把我存折找出来,我也要把我的压岁钱都给哥哥姐姐们捐了!”
***
“她怎么病了?我认识她这么久,没见栀栀病过。”
沈夏荷隔了几日没见香栀出门,挺着老大的肚子晃悠过来,坐在香栀床边伸手摸摸脑门:“怎么回事?烫手啊。”
顾闻山上班无法照料香栀,送小花宝去幼儿园前请李妈妈过来看护。
李妈妈刚给香栀喂了温水,愁眉不展地说:“我也不知道,小顾请了秦大夫来看,估计快到了。”
香栀奄奄一息地躺在双人床上,怀里抱着枕头,看起来病恹恹的。
等到秦大夫来,李妈妈轻声唤醒她,秦大夫叹口气说:“不是大毛病,我看更像是心病。最近有没有被梦魇过?”
香栀躺在床上望着秦大夫,哑着小嗓子说:“前天梦到佑儿了,说他吃不饱饭,被人关在地窖里挨打有个坏家伙还说要把他领走,掰断他的胳膊腿,让他上街讨饭挣钱去。”
“阿弥陀佛。”沈夏荷听不得这样的话,捂着胸口说:“你怎么会梦到这样可怕的梦,是不是看到报纸上有拐子拐孩子当乞丐多了这个念想?”
省城有记者曝光乞儿群体的悲惨命运,许多都是好人家
的孩子被拐子拐走。学会小偷小摸还能留个手脚齐全,若是不去偷盗,便会故意弄残疾,让他们在街上乞讨。
这事上新闻后,闹得全国上下沸沸扬扬。大家才知道原来拐子如此猖狂没有人性。
香栀闭上眼,心里头难受的要命。
浸湿在她胸口上的眼泪,在她的心尖上灼烧。她难受极了,难受的病了。
“佑儿?”秦大夫记性好,捋着白胡子说:“他也是个可怜孩子。这次事情闹得不小,我也看到有关福利院的新闻了。要不是香栀发现不对劲,狠狠地闹了一出儿,这孩子还不知道吃多少苦呢。”
要说他也记得佑儿,党青山生病时,佑儿连夜下着大雨跑到他家请他去给妈妈看病。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哎,诸事难料哇。
“心病还需心药医。”秦大夫临走前,用家里的电话机跟顾闻山说明了情况,那边静了片刻,随即说:“明白了。”
香栀稀里糊涂地睡了一觉,耳边有小花宝叫妈妈的声音。等她醒过来,小花宝还没有放学。
沈夏荷坐在床的另一边,她快到预产期,正在努力进行“胎教”。
前面有孟小虎不识数,这次她长记性了,成天念着乘法表。就希望俩孩子出生后,能够流利使用加减乘除。
顾闻山自己打开门锁,对身后的孩子说:“进来吧。”
香栀本在睡梦里,忽然惊醒!
沈夏荷被她吓了一跳,按着她说:“别忽然起来,你身子要紧,怎么了?”
香栀怔怔地看着门口,她挂念的孩子出现了。
“没事,是我带佑儿回来住几天。”顾闻山笔挺地站在门口,轻轻推了佑儿一把:“去看看你阿姨,她想你想病了。”
香栀伸出手摸着佑儿的脸:“没再瘦了。新院长是好人吗?他们还关你、不给你饭吃吗?有没有人要领养你?是坏人千万别答应。还有拐子,拐子特别坏!”
佑儿蹲在床边,吸了吸鼻子一一说:“新院长很慈祥,给我讲故事教我们唱歌、学习。她对我们很好,自掏腰包给我们买了好多书和笔我是吃胖的,伙食也好了。之前是一个菜,没有肉。现在是一荤一素,隔天还能吃到鸡蛋没人领养我,我年纪太大,不比小孩子不记人,我我忘不了我爸我妈。”
香栀哽咽地说:“你不忘记他们是对的,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不要忘记爱你的人。”
佑儿抱着她的胳膊,轻声说:“我忘不了的。你怎么还病了你、你怎么会生病?”
香栀振作精神,捏着手帕给孩子擦了擦脸:“我长了心就会生病,长心的都会生病。”
顾闻山侧头看着他们对话,眼眸从佑儿身上扫过。
沈夏荷在一旁沉默不语,摸着肚子轻声叹气。
秦大夫虽然烦人的慌,但的确是个神医。治小妖精一绝。
佑儿过来陪了一会儿,香栀已经容光焕发地坐了起来,拉着他的手听他最近的生活。
李妈妈干脆在这边炒菜做饭,提前一小时开火,给佑儿蒸了粉蒸肉。
顾闻山听到窗户外面有小花宝呼朋唤友的声音,推开门说:“怎么自己回来了?”
小花宝背着小书包,老成地走到门口跟身后的小朋友们再见,再转头慢吞吞地拖鞋说:“我怕你忙嘛。”
顾闻山被她逗笑了。
小花宝瞪他一眼说:“妈妈好点没?我担心的爬不上树了。”
顾闻山说:“屋里有惊喜,你去看看。”
小花宝闻言哒哒哒跑到卧室看了眼“啊啊啊”,接着又哒哒哒跑到客厅蹦跶。
佑儿怕她摔倒,跟着出来,局促地看着这个家的小主人。
小花宝蹦跶地抱着爸爸的腿:“爸爸爸爸那是你给我的生日礼物嘛!”
顾闻山看了佑儿一眼,无奈地说:“首先,人不能成为礼物。”
小花宝撇撇嘴,心想着爸爸妈妈不老把自己当礼物送给对方么。
顾闻山见她不说话,又说:“叫佑儿哥哥。”
小花宝扭头看到佑儿,兴奋地说:“哥哥哥哥,一定是老天爷听到我的生日愿望,让妈妈给我生了个哥哥!”
难怪妈妈难受呢,谁生孩子不难受呀。
顾闻山要给她理理道理,哥哥怎么可能在妹妹之后生下来?
小花宝不听就不听,又蹦又跳地跑到佑儿面前勾勾手说:“哥哥呀,你弯腰。”
佑儿听话的弯下腰。
小花宝跳起来在他脸上吧唧了一口,兴奋地说:“哥哥哥哥!”
佑儿看了看顾闻山,面对顾师长他总是有点紧张。爸爸妈妈还在时,经常会说顾师长的光荣事迹给他听,顾闻山是他的偶像。
顾闻山颔首说:“你们玩。”
佑儿轻轻把手放在小花宝头上想揉不敢揉。
小花宝探着脑袋瓜说:“哥哥你揉啊,你揉啊!我可皮实了,你别舍不得!”
佑儿终于把手放在小花宝头顶,摸摸天灵盖,又摸摸她扎的两个小揪揪。
与小花宝性格皮实不同,柔软的发丝让他觉得很温暖。
“姐姐,你怎么不等我。”孟小虎进了门,脱下鞋取出自己的拖鞋套上,跑到客厅:“啊!”
小花宝挡在他面前说:“这是我哥哥,不给你看!”
“我要看!”
“是我的哥哥,不给你看!”
孟小虎哇一声嚎啕大哭,卧室里都觉得震耳欲聋。
“妈——”他跑到卧室找到沈夏荷,指着沈夏荷的肚子说:“你也给我生哥哥,不,我要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你快点给我生!”
“我还给你塞回去呢。”沈夏荷指着噪音贩子说:“我数三秒,赶紧给我闭嘴!三、二——”
孟小虎赶紧捂上自己的嘴,打了个嗝儿。
香栀慢慢起身,使劲揉揉他的大脑袋,走到客厅里看到小花宝请佑儿坐在沙发上,把自己珍藏的小零食和玩具摆满茶几,浑身都是殷勤劲儿:“哥哥,红色小汽车是你的,我用蓝色。”
孟小虎听见又要哭:“你平时只给我玩蓝的,你偏心眼!”
小花宝迅速把红色小汽车塞到佑儿手里,飞快地跟孟小虎说:“你不偏心眼,你把你的红色小飞机给哥哥玩!”
“好!”孟小虎说给就给!立马回家把自己的小红飞机也给交代了。
沈夏荷唇角抽动:“这孩子到底随谁啊?”
第84章 第84章善意轮回
佑儿在家属院一连住了一周。
小花宝幼儿园都不去了,成日跟着佑儿哥哥屁股后面跑来跑去。
还有一个孟小虎。
小花宝有个游泳认识的金金姐,因为小花宝有了哥哥,不跟小花宝玩了。
小花宝对此想的很开:“没事的没事的,反正我有佑儿哥哥啦,不跟我玩就不跟我玩呗。”
佑儿带着俩孩子去接香栀吃中饭,一手拉着一个:“我过两天就要回福利院了,你还是跟金金好吧。”
要说夏金金,佑儿也认识。
是心连心的同学。
他的生活随着父母牺牲变化巨大,曾经的老师同学都形同陌路。这些天偶然见到一个两个,对他也没有小花宝和孟小虎热情。应该说远远没有。
“妈妈让咱们先去买红油豆腐乳。”
小花宝咿咿呀呀地晃着佑儿的胳膊唱着幼儿园学的童谣:“一只小猴荡秋千,两只鳄鱼站旁边。两只小猴荡秋千,四只鳄鱼站旁边。三只小猴荡秋千,六只鳄鱼站旁边。四只小猴荡秋千,八只鳄鱼站旁边”
佑儿心想,这猴儿啊,跟他一样都完蛋了。
来到供销社,这里是他父母还在时经常来的地方。还挺怀念的。过去几个月,一点变化没有。
营业员红大姐见到小花宝回来了,招手说:“好久没见你啦,上哪儿玩去啦?”
小花宝跑过去,热乎地说:“姨姨呀,我去看爷爷奶奶啦,还去大西北找大姑啦。”
红大姐说:“听说你又拍广告啦?你真是咱们院里的小明星。””
嘻嘻。“小花宝扭扭捏捏地说:“我还客串好几集电视剧呐!姨姨你要看噢。”
红大姐塞给她一把瓜子,又把孟小虎招呼过来,捏捏憨厚的胖脸蛋也塞了一把瓜子。
她见着不远不近站着的佑儿,一时没反应过来:“诶,这是你家亲戚?”说着拉过佑儿,往他兜里也揣了一大把瓜子。
小花宝说:“是我哥哥呀!”
“亲哥哥?”
“亲的呀!”
佑儿欲言又止,最后没说话。
隔壁柜台站着的年轻女同志,吐了口瓜子皮说:“什么亲哥哥,他就是前阵子送到福利院的遗孤。我亲眼见着他哭他爸妈呢。怎么从福利院跑出来了?”
“你怎么说话呢。”红大姐觉得这人说话也太直了,也不知道避讳点孩子。供销社里今天人多,换成别人听着心里不舒服,去找领导说她们怎么办。
佑儿垂下头,咽了口吐沫不敢看周围人的眼光。可怜、怜悯、嘲笑还是别的他不敢知道。
谁料,小花宝一把拍在柜台上,脆生生嚷嚷:“什么乱七八糟的呀!我说他是我亲哥哥,他就是我亲哥哥!我亲眼见着他从我妈妈肚子里生出来的!就是这么亲!”
年轻营业员说:“你小孩子懂什么,不要乱说话。福利院的孩子怎么会是你亲哥哥。小心别被人骗咯。”
佑儿抬头看她一眼,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说这样难听的话。故地重游,心里难免刺痛。
要是他爸妈还在,谁敢这样说他。
红大姐怒道:“我看你别乱说话,赶紧把柜台擦了。”
孟小虎懵懵懂懂地喊到:“我也亲眼见到了!他就是她亲哥哥!我们都亲眼见着了!”
后面买东西的家属,也气不过地说:“我们都看见了,他就是小花宝的亲哥哥。都是咱们院里的孩子,你说你说的什么话!”
佑儿脑袋瓜低低的,觉得鼻子酸涩。
红大姐低声跟年轻营业员说:“你说这话多伤人,赶紧跟孩子们道歉。这要是闹大了,小心你工作保不住!”
年轻营业员看到大家谴责的目光,窘迫地说:“抱歉啊,我说话太直接没想着伤害你。”
小花宝抱着佑儿哥哥的腿,奶声奶气地说:“哥哥,咱不跟她计较噢。回头我找妈妈去。”
年轻营业员一听,丧着脸说:“佑儿,真对不住,我心直口快”
小花宝哼哼着说:“心直口快就能给别人扎刀子呀?”
照她小小年纪的阅历看来,这人就是坏。觉得挤兑几句,佑儿哥哥也没人说理去。要不然怎么她跟妈妈过来,从没有人说她的不好呢!
红大姐给大家一人抓了一把瓜子,不停地道歉。又给佑儿兜里塞了满满的瓜子,一脸心疼地说:“对不住啊孩子。”
佑儿闷声“嗯”了一声,没打算追究,也无从追究。
回去的路上,小花宝抱着红油豆腐乳,还撅着小嘴生气呢。
佑儿走到前面停住脚说:“小花宝,我不是你亲哥哥。”
小花宝紧紧抱着红油豆腐乳:“别说傻话啦,你就是我亲哥哥!”
佑儿放轻声音说:“我真不是,我比你大,怎么会是你亲哥哥。”
小花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是小又不是傻。
那天妈妈从福利院回来跟爸爸说的话她都听到了。她想帮佑儿哥哥,不知道怎么帮。只是想着多叫几声哥哥,也许就成真了呢。
她嘶声力竭地喊道:“你就是我哥哥!你是我亲哥哥!你就是我哥哥!”
佑儿走上去想要摸摸小花宝的脑袋瓜,小花宝袖子挡在眼睛前扭过头,倔生生地不给摸了。
孟小虎在边上嚷嚷道:“你怎么惹我姐姐生气了,她要你当哥哥你就当啊!”
佑儿双手握着拳头,看着小花宝哒哒哒跑到前头去了:“我无能为力。”
到了花房,小花宝板着小脸给佑儿夹菜吃。香栀看到奇怪,也没多想。小孩子闹一闹很正常。
中午一起吃过饭,下午香栀请假带佑儿去街上买新衣服。他后天就要回福利院。
小花宝和孟小虎被周先生带着回家,乖乖等哥哥买好吃的回来。
人民商厦是海城市品种最全、东西最贵的商场。
党青山给佑儿买过一双白球鞋,就是在这里,花了八块钱。
今天到商厦里头,香栀带足了钱和票,佑儿说什么都不要昂贵的服装和鞋。
“刚试过的多好啊,现在正是换季,这衣服里面穿还是外面穿都行。”香栀提着衣服在他身前比划,价格虽然贵了点,但她看来是挺合适的。
营业员也在极力推销,可佑儿死活不要,拉着香栀走到另外一边便宜廉价的柜台前。
“香栀阿姨,你要实在不放心我,你就给我买这里的便宜衣服行吗?”
香栀心里软乎乎地说:“好孩子,不用给我省钱。”
佑儿摇摇头说:“好衣服有领导视察的时候才能穿,便宜的普通衣服就可以平时穿。”
香栀闻言又要掉眼泪了,她揉了揉眼睛,觉得这些天她都要把自己哭成干花了,眼眶都酸涩的。
“那你自己挑喜欢的,多挑两身。再给小娟她们也带回去。”
佑儿选了一会儿,给自己挑了两身蓝色运动服,给小娟和另外一名年纪大点的孩子买衣服和鞋。
香栀觉得鞋贵点没事,穿过了就是穿过了。她硬是给佑儿买了双品牌运动鞋:“你现在就穿上。”
“好。”佑儿换上新鞋,比他穿了一冬天磨坏鞋底的旧鞋舒服多了。
香栀蹭蹭鞋底往佑儿脚上踩了一脚。
佑儿:“”
香栀又探出脚踩了一脚说:“这样好,这样就是旧鞋子了。”
“嗯,没人抢的。”佑儿抿唇看着只比自己高出一点点的香栀,发自肺腑地说:“谢谢。”
回到家,饭还没好。
“哥哥!”小花宝在茶几上吭哧吭哧剥着瓜子,见到佑儿回来了,跑过去把辛苦剥好的瓜子塞到哥哥嘴里。
孟小虎的小胖手没小花宝灵巧,毕竟小花宝小小年纪就能帮妈妈剥花生米了。吭哧半天,抓着一把连咬带磕还带着口水的瓜子送到佑儿跟前献宝。
佑儿沉默片刻:“你给妈妈剥过吗?第一次剥的应该献给妈妈。”
坐在沙发上胎教算数的沈夏荷惊呆了!
这是人话?!
是人话。
孟小虎听人话,跑过来说:“妈——我把我的爱献给最伟大的妈妈!”
“给爸爸留着吧,你爸爸更伟大!妈妈保护你,爸爸保护咱们全家呢!”沈夏荷挣扎着拒绝:“他还保卫祖国!”
孟小虎委屈了,捧着小胖手里的瓜子看向小花宝:“姐——”
小花宝扭头钻到佑儿怀里,装聋。
最后,在大家的友爱下,这把连壳带口水的瓜子留给了正在加班保卫祖国的孟岁宁同志。
“小花宝——出来啊——鸡毛换糖的来啦!”外面小朋友喊着小花宝:“把你家牙膏皮拿上啊!快点!”
“来啦!”小花宝倏地起来,哒哒哒跑到卫生间下面翻出攒着的牙膏皮:“妈妈妈妈,我去换姜糖!”
香栀应了一声:“你自己去吗?”
佑儿本来在沙发上看电视,站起来说:“我陪她。”
孟小虎嚷嚷说:“我也有牙膏皮,你们等等我!”
因为要到大院后门,鸡毛换糖的人进不来,他们得出去换。
之前也换过几次,香栀都没跟着,这次佑儿还在,她也就安心在家里放水,打算泡个澡,免得自己真哭成干花了。
佑儿知道后门乱,跟着小花宝他们来到门口并没有看到鸡毛换糖的人。
小花宝问站岗的士兵:“叔叔,您有没有见着换姜糖的师傅呀?”
士兵指着不远处说:“在那间屋子外面,你们别走太远。”
“谢谢叔叔!”
一群七八个孩子从后门出去找到士兵指的屋子 ,黑漆漆的屋子外面并没有人。
带头的金金扎着单马尾辫,她跑到小路断墙处说:“诶,那边有人,我先去了。”
小花宝小机灵一个,出部队门便紧紧拉着佑儿和孟小虎的手:“金金姐,你不要跑太远呀!”
金金跟三四岁的小孩不一样,跟佑儿差不多大。见她打头先过去,后面又跟着一群小孩跑了过去。
小花宝不急不忙地走在后面,嘟囔着说:“有什么好抢的,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还不稀罕呢。”
孟小虎本来想跑,听到她的叨咕有样学样地放慢速度:“对,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我也不稀罕。”
佑儿正要夸他们,忽然丁字路口处有一只长胳膊伸了出来,手帕捂在小花宝鼻子上,硬生生从佑儿手里把小花宝拦腰抱了起来!
佑儿大惊失色,冲上去死死抓住对方的胳膊:“你放开她!”
对方力气很大,是健壮的成年男性。应该是有备而来,面对佑儿的攻击并不慌张,而是加快脚步。
孟小虎还想往前冲,被佑儿一脚踢到外面喊道:“你快去喊人!”
小花宝感觉自己五迷三道,话也说不出来,嘴巴里吐出来的都是泡泡。她挣扎着要咬那人的手,可她觉得自己牙齿都是酥的。
她隐隐看到佑儿哥哥跟别人扭打在一起,他失声呐喊着什么,接着被人打倒后,又冲上来拦住他们的去路!
“哥哥”
小花宝浑身无力地被扔到面包车里,里面坐着经常来鸡毛换糖的中年男人,他在一边喊道:“废物,快点上来!那几个我全抓来了!”
小花宝迷瞪着眼,看着面包车里躺着金金和其他小孩,刚才跑过来争抢的一个不剩,足足八人全在里面。
佑儿看到小花宝被送上车,这里距离后门口有段距离,等到站岗的士兵赶过来,他们找就开着面包车逃之夭夭了。
“你们不能带走她!不能带走她!别让她和她的亲人分开!!”
面包车启动,佑儿拦在门口被里面的人一脚踹在心窝上滚了几圈!
佑儿吐掉嘴里被殴打的血沫子,死死抱住其中一个人贩子的腿,大喊道:“你们带我走,我愿意跟你们走!求求你们不要带她走!别让她跟爸妈分开!”
车厢里的中年人跟同伙快速商量,俩人都觉得他年纪大不好收拾。
佑儿又被一脚踹了出去,他踉跄着爬起来,冲着家属院大喊:“香栀!香栀!你答应我的!我喊你你就会来,你快来啊!”
小花宝眼泪从眼尾滑过,在她被药物迷昏之前,喃喃地喊:“妈妈救救我爸爸爸爸来”
“妈的,鬼叫什么!”
佑儿被一脚踹到墙边滚了好几圈,踹他的人贩子骂骂咧咧地往面包车上跑,上了驾驶座踩下油门!
“咦,狗日的,怎么车发动不了。”
他另外两名同伴在后面焦急地说:“快走啊!快点离开!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他们仨是赌博认识的朋友,借了一大笔高利贷还不上,铤而走险想要弄几个孩子回去卖钱还债。小男孩五百块卖山里,小女孩一百元卖给讨饭团伙,这帮孩子卖完以后他们还有富裕的钱!
他们本来要去另外一个职工院,凑巧看到一窝小崽子前仆后继地过来,直接掳上车!
然而不管前面人贩子怎么踩油门,哪怕油门都要踩到油箱里了,面包车一动不动。
坐在后座的其中一人骂道:“你们看住他们,我下去推个车!什么破玩意,关键时候掉链子!”
他推开车门要下车,前脚迈出去,后脚不敢迈了。
面包车悬空了。
“见见鬼!”
他见鬼似得喊:“啊啊啊——怎么回事!鬼打墙了!”
前面的人贩子说:“喊什么喊,派出所老来这边巡逻,把公安招来怎么办!什么鬼不鬼的,我看你像个鬼——鬼——鬼啊!!”
他还没骂完,看着南方回来的大雁在边上挥舞着翅膀嘎嘎飞。
他扭头看向正前方,披头散发穿着小红裙子的“女鬼”眼睛冒着莹绿的光,正在阴恻恻地冲他们笑。湿漉漉的头发,还滴答滴答着水。
佑儿在断墙边,昂着头看着漂浮在空中的香栀和面包车,放下心来,一头栽倒在路旁
“所以,要对外解释他一个人打倒了三个人贩子拯救了一车八崽?”
顾闻山坐在病床边,亲自给佑儿剥了个香蕉递过去。
佑儿轻微脑震荡,多处软组织擦伤,大板牙被捶松了,其他问题不大。裘院长亲自做的体检,香栀还是很认可的。
佑儿受宠若惊地接过香蕉,先递给挤在一张病床上的小花宝咬了一口,自己才咬。
香栀坐在床边捧着小脸说:“那怎么办?无缘无故他们怎么被抓的呢?”
佑儿说:“要不然说是顾师长抓的吧。”
香栀眼睛一亮:“好主意!”
顾闻山深思熟虑后说:“不行,同时间都知道我在开会。不如说孩子们在佑儿的带领下集体反抗,后来小郭过去帮忙,顺带把他们捆起来了。”
香栀也觉得佑儿的打不能白遭,怎么也得弄个好处,于是笑盈盈地说:“那首长打算怎么奖励佑儿呀?”
佑儿红着脸说:“我没干什么,不用奖励我,都是我应该做的。”
香栀伸手触碰着他头上的绷带,心疼地说:“小花宝说了,要不是你死死拖住他们,他们早就跑路啦。我们还有孟小虎一家都非常感谢你。”
孟小虎纯属被他临门一脚踹进了安全区,等小虎吭哧吭哧叫战士过来时,香栀已经快把人吓疯了。全在面包车里磕头。
幸好小郭休息,在后门买了锅盔晃悠过来,能帮着圆一圆。
香栀用手帕沾了沾湿润的眼角,心想着,这孩子太懂事了,懂事的让她心疼。
顾闻山握着小妻子的手,深沉且认真地询问:“佑儿,你有心愿吗?只要我们能做到的,我都能答应你。”
小花宝激动地抱着佑儿的胳膊说:“哥哥,你说呀!你把我的愿望说出来!”
佑儿笑了笑,拒绝道:“我曾经觉得我爸妈拖住敌特是被动的行为,今天我才知道,是主动的、是心甘情愿的。所以我不需要奖励也不需要愿望,只要小花宝能好好的,跟你们永远在一起,这就是我的愿望。”
香栀一头栽在顾闻山怀里,嗷嗷哭:“这孩子呜呜呜”
顾闻山拍拍她的背,叹口气说:“好吧,如果是这样那我答应你,以后你有事找到我,我第一时间会帮助你处理。”
顾闻山从来不做这样的承诺,此刻一诺千
金。
佑儿没想着要用他的承诺,等到回到福利院,有社会和部队共同养育。再过四五年,他就去当兵,继续走爸妈没走完的路。
“如果有机会,我想当你手下的兵。”
“好。”
顾闻山重重拍了拍佑儿的肩膀,眼睛里全是赞许。
小花宝再次逃园,在医院里寸步不离守着佑儿哥哥三天。
直到福利院的新院长秦院长亲自过来接人,小花宝和香栀俩人抱头痛哭。
佑儿好笑地看着她们,站在车前挥了挥手说:“又不是生离死别,你们有空过去玩。”
小花宝哽咽地说:“哥哥呀,你怎么就不明白我呢。”
香栀更是抽抽搭搭说不出话,挥着小手说:“记得喊我。”
这件事情之后,香栀也跟佑儿坦白了自己身份。佑儿居然接受良好!
“我知道。你们好好的。”佑儿潇洒上车,经过这一遭,他觉得自己更有对抗的勇气了。
小花宝冲上去拉着车门,不让小轿车离开:“哥哥,我要把你锁到我屋里!你不许走!”
秦院长蹲在小花宝面前,要抱着小花宝:“宝贝,你别着急,哥哥还会来看你的。”
“我不要你,我要我哥哥!”
小花宝哭着打嗝儿,推开秦院长,跑回到香栀身边说:“妈妈,你快用法术让哥哥留下来!妈妈,求求你了,能不能别让我哥哥走,我要我哥哥!”
香栀抱起小花宝,亲了亲满是眼泪的小脸蛋说:“跟哥哥再见。”
小花宝扭头抱着香栀的脖子哇哇大哭:“哥哥,我要哥哥!他是我哥哥!哇呜呜,我讨厌你们!我讨厌你们!”
小轿车很快离开,佑儿实在看不到小花宝和香栀,这才转过头。
秦院长拍拍他的手说:“好孩子,你错过一次好机会。我瞧着他们一家都很喜欢你啊。你去那样的家庭,我也放心。”
想到顾闻山让他许愿,也许也抱着这丝意思。
佑儿却摇摇头说:“帮人一把就要把自己赖上,我都瞧不起我自己。”
第85章 第85章欢迎回家
秦院长仔细看着他的双眼,知道佑儿并没有说谎。她轻叹一口气。
市福利院因为秦院长的到来焕然一新。部队在她任命院长后,时常过来“探望”烈士遗孤们,秦院长能明白她们的苦心。
佑儿在福利院里还是话少沉默,多数时候拿着小花宝给的小画册翻来覆去的看。
小娟穿着新衣服过来给佑儿看,见他今天难得没有看小孩涂鸦,而是细心地刷着球鞋,笑道:“名牌鞋就是不一样,从前怎么不见你过的这么仔细。”
佑儿蹲在窗台下面把脏水泼到花坛边。又用白草纸包着球鞋放在窗户下说:“白鞋容易脏,多刷刷也正常。”
小娟是他在福利院为数不多的同龄孩子,她胆大心细,已经确定留在市福利院做工:“诶,你想好姓国还是姓党了吗?我想姓国,以后要是有了自己的姓,就在前面加上。像是陈国娟、李国娟,都不错。”
佑儿手一顿,苦笑着想,他爸妈最大的愿望就是他不要姓这俩个姓,结果他还逃不掉这样的命运。
“还没想好。”佑儿拿着鞋刷子往屋里走:“随便吧。”
他年纪大,不光要管理好自己,还要帮着老师管理宿舍里同住的十来个小孩。
见着佑儿刷鞋回来,小孩们都齐刷刷闭上眼睛装作睡觉。
佑儿住在靠厕所的墙边,味道难闻,不过是个独立的床铺。他在这里也就这张床暂时属于他。
他穿着别人捐赠的旧夹克衫,掀开褥子下面找出一本书,书里夹着他父母抱着他拍的百日照。
“五妹被领养走了。”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哭哭啼啼地跑过来说:“她把她的皮球给我了。”
福利院调整两个月后,重新启动领养。社会上无儿无女的人们不少,符合条件的都能领养心仪的孩童。
“那你别弄丢了。”佑儿把照片夹书里,将书重新藏到床褥下面。
“哥,你怎么还没被领养?”小男孩早熟地说:“我这岁数都算大的了。他们觉得我能记事,不会把他们当亲生父母,我见了好几对他们都不要我。我想找个职工家庭,能让我读书、吃肉。最好爸爸不要喝酒暴力,妈妈能做一手好菜。”
佑儿让他小点声音说话,自己压低声音说:“我年纪更大,别人也不乐意要我。谁愿意领养我都成,我能忍。只要给我吃饱饭,让我活到能当兵的岁数,我这辈子都会报答他们。”
小娟深深看他一眼,轻叹一声:“咱们这岁数哪怕这样也难啊。”
佑儿望着窗外树上的麻雀,叽叽喳喳,把他想说的话都说完了。
***
114家属院。
战士们抬着家具往一号楼去,这里原先是老干所。后来刘师长改建成最早的家属院,他退休前就住在这里的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里。
香栀喜气洋洋地蹬着三轮车,车上放着一些杂物,小花宝和沈夏荷也在其中。
“我觉得这次我们能一起搬家,肯定是你家顾哥帮忙了。”沈夏荷马上要生了,她本来还在为即将到来的两个孩子发愁。
家里两室一厅的格局,孟小虎和她妈住在客房,她和孟岁宁住在主卧。要是孩子们出生,真没地方睡去。
后勤分房的人说,孟营长立过功,加上三娃和丈母娘,情况特殊,而且再过两年说不准能当上副团,勉勉强强够分配资格。
其实沈夏荷和孟岁宁知道,这要不是看在干爸干妈的份上,这俩小的得在客厅里隔出两张床咯。
“帮也是应该的。”香栀蹬着自行车说:“我们娘俩也不愿意跟你们分开,要不我宁愿不搬。”
面对上坡,香栀几乎要站起来蹬。扛着行李走在前面的小郭忙把行李放下来,叫来两个战友一起帮着她推上坡。
“嫂子,你慢点诶!”小郭在后面喊道:“家具还没搬完!”
小花宝搂着香栀的腰嚷嚷道:“妈妈加油!妈妈加油!”
孟小虎抱着沈夏荷的胳膊说:“干妈加油!干妈加油!”
“小意思!”香栀一路蹬到新家前,坐在车座上抹了把汗:“瞧瞧,比咱们之前的还近了!不用绕院子,推开门对着门!”
沈夏荷望着一楼相连的两间房,越看越满意。虽然舍不得家里院子里的葡萄藤,不过还能再种嘛。
香栀家是150平的大三居,沈夏荷家略小,也有117平。
俩家都在同一栋楼同一个单元,比之前两个单元真的还近了一丢丢。
前面两个院子面积也是一大一小,但都比之前的大。后面也有院子,没有分隔出来。留着以后俩家一起晒衣服、囤柴火。
“我是1单元101,你是1单元102。”小花宝跑到家门口,指着门牌号说:“小虎,以后我能骑着三轮车去你家找你了。”
“好啊姐姐,你喊我一声我把门打开。”孟小虎对于新家也很喜欢。
这里离后山近,还有一块居民健身器材,完全满足了小花宝和孟小虎疯玩的需求。
顾闻山正在家里搬家具,把家具挪到习惯使用的地方。他套着军背心走出来,指挥战士们把两张单人床放在不同的卧室里。
“小郭,你带战士们去吃顿饭。”香栀把粮票和钱给了小郭,先扶着沈夏荷下车,交给孟岁宁后,自己带着小花宝进屋视察顾闻山忙碌一天的汗水结晶。
顾闻山领着两位大小领导参观,转了一圈后说:“领导,怎么样?”
望着主卧陡然变大的双人床,香栀挑眼看向顾闻山。
顾闻山回头看了眼在自己小床上玩耍的闺女,从背后换着香栀的腰说:“这样你不怕掉下去了。”
顾闻山最近不老实,喜欢架着她在床边闹。香栀浑身泄力,每次都害怕自己被撞到床下去。拒绝配合也没用,总会磨着人去求他快点。
香栀翻个白眼推开顾闻山,如今军区里也就香栀能跟他翻白眼了。
顾闻山笑着拦着香栀,搂着她的腰说:“咱们卧室有单独浴室,离别的房间远。晚上不怕吵到孩子们了。”
小花宝耳朵灵光,有时候半夜听到他们会有动静,哒哒哒跑过来要跟他们一起睡。往往这时候香栀就会命令顾闻山停下动作,自己去冲凉水去。
“怪不得非要选这套。”香栀杏眼眨了眨,笑盈盈地说:“那香油罐罐给我放哪里了?”
顾闻山笑而不语,拉着香栀的手到客厅里说:“我先给你看个东西。”
香栀跟着出去,路过小花宝房间,看到她自己呼呼躺在小床上睡着了。
小房间布置的很温馨,有一张漂亮的月亮小床,床头有纱幔、有爸爸妈妈的照片,还有属于她自己的小书桌、小书架。
而对面的房间已经锁上了,香栀亲手布置,还没到打开的时候。
“这是准备好的申请材料,你
看要是没问题我明天让京儿送过去。“顾闻山打开公文包,抽出一叠资料递给香栀:“看看吧。”
***
同一时间,秦院长站在一群孩子面前跟他们介绍面前需要领养的夫妻们。
按照秦院长的想法,领养行为是双方自愿行为。除非很小的无法交流的婴幼儿,她希望大一点的孩子也能有选择权。
这次领养开放后,经过秦院长的筛选来了七个家庭的父母。
其中有一个馒头店的夫妻,想要找年纪大点的男孩子。
“他们该不会是要找免费劳工吧?”小娟站在佑儿身边,见他排队等待选择,低声说:“不过也好,以后要是继承馒头店也算是吃喝不愁了。”
佑儿脸上表情不多,内心却不知道为什么希望他们不要选定他。
馒头店的两位老板看到孤儿中有个高个儿男孩,招招手让佑儿过去。
秦院长高兴地推着他往他们面前去,低声交代着:“嘴巴甜一点,多点笑容。”
佑儿挤出一丝微笑,见到两个胖乎乎的一男一女中年人。
“可怜孩子,多大了?”女同志穿着朴实的灰色春装,卷起的袖口上还有早上沾的白面疙瘩。她人亲切,可惜身上没有佑儿怀念的花香味。
佑儿不会机灵卖乖,老实地说:“十二了。”
秦院长见状,帮着说:“他念书早,已经是初二了。回去再读一读,保管能上高中。”
佑儿静静看着俩夫妻的脸色,看来他们并不想要孩子读高中,一心想让孩子继承馒头铺。
“会学习不错,人聪明,就是咱们卖货还得再机灵点。”
男老板捏捏佑儿肩膀和手臂的骨头,看着他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唏嘘道:“看来是富裕人家的孩子。怎么流落在外了呢?”
“回头再说。”女老板瞪他一眼,私下问不就得了,非要戳孩子的伤心事。
她拉着佑儿的手,看他长得标志白净,要是大了也是一表人才。跟他们整天揉面团的粗人不一样,是个有出息的样子。
“你们说说话,我在那边去。”秦院长给他们交流的时间,主要看孩子和他们投不投缘。一般一次交谈不能确定下来,孩子和养父母双方都要经过多次会面才行。
至少在她这里不可能说要领养,就把孩子屁颠颠交差出去,是人是鬼都不知道。
佑儿跟他们一起说了会儿话,然后在福利院食堂吃了饭。他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羡慕的目光。
等到他们离开,女老板还给佑儿塞了一块钱。佑儿不要,扔到他们自行车筐里然后跑了。
过了几天,福利院里有了批新捐助的图书。
佑儿沉迷在书中,并没有管外面的纷纷杂杂。每次读书,他都能沉浸在书中的世界忘记现实中的痛苦。书中有着各种各样的世界、各种各样的朋友,倒是比现实更让他喜欢。
小娟倒是急个不行,跑到图书馆来找他。
“你怎么又看上书了?”小娟走来走去地说:“你这样是逃避,你懂吗?”
“逃避也是应该的,我还没有能力面对现实。”佑儿翻动书页,头也没抬地说:“时间可以抹去一切痛苦,我需要做的是等待。”
窗外飘着春雨。
快要到清明节,馒头店的老板来过几次,每次见过佑儿后都会见一见别的孩子。别的孩子们明争暗斗,只有佑儿年纪大还不着急。
“哥、姐!馒头店的签了领养协议!他们选了小三桂!”
图书馆里跑进来一群小屁孩,他们嚷嚷着说:“小三桂把你爸妈撬走了!他太不是个东西了,以前当过小偷,现在也来偷人!”
小娟怒道:“小三桂怎么干这样的事!明明馒头店要了你的资料,大家都知道属意你了!你要是多争取争取,肯定他们会选你。”
“他们不是我爸妈。”佑儿放下书,从窗户外面看过去,果然对面的楼里有女老板抱着小三桂亲了又亲的景象。不知道为什么,佑儿不生气,反而觉得松了口气。
他不能把自己以后的人生和揉馒头挂钩,他甚至想象不到自己辍学在店里卖馒头的样子。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秦院长正在找你。”戴眼镜的高老师站在门口,额角上跑出薄汗:“有人要来收养你,你快过去看看!”
佑儿脑子一懵,下意识地说:“不可能。”
小娟抢过他手里的书随意塞到书架上,着急地说:“怎么就不可能?你快点过去看看,别又被别人挖墙角了!”
小娟推搡着佑儿往门口走,问:“高老师,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高老师跟秦院长一起过来的,她记得材料上的资料说:“一位部队女职工,丈夫是当兵的好像有个小女儿。”
佑儿停滞动作,缓缓转头问:“叫什么?”
高老师心急火燎地说:“叫什么我不知道,反正条件很奇怪,说要找个喜欢穿名牌球鞋的!你赶紧去吧,对方一家都等着跟你见面呢!”
佑儿往面谈室去,小娟跟在他后面,发现他越走越快,到最后竟然跑了起来。
面谈室内,顾闻山穿着军装站立在窗前等待。
香栀披着大波浪,穿着昂贵的驼绒大衣,踩着高跟鞋陪在小花宝身边,看她用蜡笔画着长着三头六臂的自己。
秦院长不断往门口望去,走廊上许多往面谈室张望的小孩子们,见到她看过来,纷纷跑到不远处。
这一家三口是福利院少见的“高质量”家庭。楼下停着红旗轿车,还有司机站立在旁边等待。
偶尔有想法多的小孩想要找机会自荐,都被其他老师拦住:“他们已经有属意的孩子,你们不要过去凑热闹。领养申请书人家都提交了。”
大些的孩子们都想知道是谁,听到走廊上跑过来的脚步声,看到是佑儿,大家直瞪眼睛。
“香、香栀。”佑儿气喘吁吁站在门口,看向甜甜笑着的女人,咽了咽吐沫说:“你怎么来了?”
香栀踩着高跟鞋嗒嗒嗒走过去,捧着他的脸擦了擦汗:“我来接你回家。”
小花宝小炮筒似得冲到佑儿面前紧紧抱着腿说:“哥哥!咱们回家!这次你得听我的了!”
佑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可空气里熟悉的香味让他怀念和安心。他伸手摸了摸小花宝的小揪揪,转头看向顾闻山。
“你既然不跟我许愿,我只有过来邀请你。”顾闻山展开笑颜说:“如果你想跟我们成为一家人的话。”
秦院长重重拍着佑儿的肩膀说:“多好的家庭,太适合你不过了!佑儿,还不赶紧叫爸妈!”
佑儿张了张嘴,脑子里闪过亲生父母的模样。他闭上嘴,垂下头一时叫不出口。
香栀笑了笑说:“叫什么都一样。我们不会让你忘掉你的亲生父母,是让你知道,你比其他人都多了一双爱你的父母。等你准备好了再叫也不迟。”
佑儿身体微颤,眼眶发热。小花宝一个劲儿地喊:“哥哥,你快答应啊!”
香栀拉过小花宝,蹲下来说:“宝贝,咱们给你哥哥多点时间考虑好不好?”
话是这么说,还是在“你哥哥的”你字上,加重了音。
秦院长怕佑儿再次错失良机,忙说:“他答应的,他一定会答应的。这是太高兴,一时不知道如何表达。”
顾闻山点点头,接过秦院长给出的领养申请书,上面已经有秦院长的签字。他递给佑儿说:“不知道你是否喜欢这个名字——顾党煦。”
煦,有被温暖阳光细腻温柔守护之意。党,字面意思外,还象征着党姓的党青山与党建国。
他的亲生父母和养父母都出现在名字上,深沉的爱意压得佑儿心尖发烫。
“我、我愿意。”佑儿接过笔,哆嗦着在申请书上签上自
己的名字,并按下手印。
小花宝在下面高兴的蹦跶:“我就说你是我的亲哥哥吧!你跑不掉的!”
佑儿签完字,放下笔后抱起小花宝。
他无比感谢爸妈给他起名叫做“佑儿”,这一定是他们在天上庇佑着他,才让他重新得到如此好的家人。
“你怎么又哭了?”顾闻山勾起食指擦拭小妻子下颌上的泪珠:“晚上再泡泡?”
香栀推开顾闻山,一把抱住佑儿,激动地说:“谢谢你愿意成为我的家人。”
佑儿闻到熟悉的香味,闭上眼说:“是我需要感恩。”
“咱们回家之前先去看望你父母。”顾闻山问:“你的行李收拾好了吗?”
小娟站在门口,提着一个旧行李包喊道:“有!我给他装好了!书和相片也装好了!”
佑儿松开香栀,接过行李包:“谢谢。”
小娟知道香栀身份不简单,再看到大名鼎鼎的顾师长出现在眼前不说,还成为佑儿的养父,让她觉得出了口恶气。
馒头店算什么,佑儿这样好的兄弟,就应该过上好日子!
“别跟我说谢谢,以后飞黄腾达了别忘记大家就行。”小娟把头发剃成板寸,跟毛头小子一样。
“我不会忘记的,会经常回来看望大家。”佑儿望着过来送行的几个孩子,没想到他居然能先一步离开这里。
“哥哥哥哥。”小花宝拉着佑儿的手臂晃了晃说:“哥哥你记得我叫什么嘛?”
佑儿跟着香栀和顾闻山的身后往楼下走,牵着小花宝说:“你叫顾朝阳。”他怎么会忘记生命里出现过的这个小太阳呢。
小花宝嘻嘻笑着说:“不对!妈妈说,我可以叫顾小左!嘻嘻嘻嘻。”
佑儿差点踩空台阶,实在忍不住笑了。
前面香栀转头说:“小左儿同志,你不是给哥哥带礼物了吗?”
小花宝从兜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剥开塞给佑儿说:“哥哥呀,我每天只能吃一颗大白兔,从你离开到现在,我攒了二十二颗唷,全部都给你吃。”
二十二颗,佑儿从医院离开那天到今天,正好也二十二天。
“我就不送你们了,记得常回来看看。”秦院长和蔼地站在车边,交代佑儿说:“放下心去接纳吧,孩子,你值得。”
“谢谢您的照顾,我会的。”
跟秦院长告别后,佑儿坐在红旗轿车里,好奇的东摸摸西碰碰。
小花宝昨晚因为要接哥哥而激动,现在倒在佑儿臂弯里呼呼睡着了。
“是不是我走了以后你们就打算好要接我回去?”佑儿压低声音,伸手摸着小揪揪,抬头问香栀。
“是啊,不光这样我们夫妻俩为了欢迎你也给你准备了惊喜。”香栀心情特别好,凭空得了这么好的大儿子,她真是太高兴了!
坐在副驾驶的顾闻山笑了笑,沿途的风景不断倒退。路边景色虽然跟去的时候没有太大变化,但所有人的心境都有了巨大变迁。
这不光是改变了佑儿的命运,也让一家三口的生活有了改变。
红旗车开到114部队,这次跟前几次的悲痛、忐忑和不安不同。佑儿重新有了依赖和安全感。
“到了。”顾闻山带着他们来到墓碑前,上面赫然写着党青山和党建国的名字。
站在父母碑前,佑儿终于落眼泪了。
他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就流干了,不可置信地摊开手望着掌心的泪水。
“爸妈,你们放心吧。我有了新的家人。他们很爱我,我也很爱他们。”
佑儿明白香栀说得对,他只是比别人多了一双更爱他的父母,他们并没有想要取代他亲生父母的位置。
上天待我不薄。佑儿想,我不幸却又幸运。这一定是我爸妈在天之灵,让他们一家三口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拯救了我的人生。
小花宝拉着佑儿的手,乖巧地说:“哥哥,我每天都陪你来看他们,他们一定很高兴哒。”
“嗯。现在我就很高兴。”佑儿抹着眼泪,笑着说。
香栀蹲在另一边跟党大哥和党大姐说话。风吹乱她的头发,她随意拨在肩膀后说:“大哥大姐,反正你儿子在我手里了,我劝你们还是多祝福祝福吧。”
顾闻山:“”
这话说完,党青山和党建国俩人都能站起来。
第86章 第86章呵,你个小废物
“怎么样?是不是一模一样?”
回到新房子里,香栀递给佑儿房间钥匙,让他打开自己给他准备的惊喜。
佑儿站在门口傻眼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在梦里百般想念的房间,就这样突如其来地展现在眼前。
“我参考了相册里你家的布局。”香栀推着他往房间里看:“只是把床改大了点,你越长越高,从前的高低床还是改成一米五的床比较好。其他书架、桌椅、衣柜都是你家原来用过的,我找人要回来啦。”
小花宝挤到屋里,噗通一声跪在床前费力往下面掏。
佑儿蹲下来帮她掏出里面的箱子,在香栀的鼓励下打开
“我爸妈的军装?”佑儿哽咽地回头,看着香栀说:“这些我都——”
香栀笑盈盈地说:“我知道你不要了,是怕自己看到难过。但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穿上它,在那之前可以先锁在箱子里。”
佑儿轻轻抚摸着军装,忽然把脸埋在上面哭泣:“爸、妈”
小花宝在边上着急地说:“哥哥你别哭了,你别哭啦。呜呜呜——哇呜呜呜——”
小喇叭嗓门大,一声接一声硬是把佑儿的眼泪哭了回去。
他吸吸鼻子,看着豆大泪珠滚在脸上的便宜妹妹,忍不住说:“你哭什么?”
小花宝嗷嗷哭着嚷道:“你哭我就哭,你难受我也难受!”
佑儿赶紧抹掉眼泪,抱着小花宝放在床上说:“那我不哭了,你也别哭了。”
小花宝打着哭嗝儿,还不忘伸出小手说:“哥哥,跟我拉钩。”
佑儿跟小花宝拉钩,晃悠着小拇指说:“我其实没那么难受了。”
小花宝说:“小左儿心疼哥哥。”
她扭头跟香栀说:“妈妈,当时我差点被坏蛋掳走,哥哥还说要替我去呢,还说不要让咱们一家人分开。”
香栀刚听说这事,心疼地说:“佑儿,你知不知道被拐走会遇到什么事?我看到新闻上那些小孩一个比一个可怜。你怎么这么傻。”
佑儿握着小花宝的小手说:“当时没想那么多,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了。”
“以后咱们也是一家人,咱们也别分开。”
佑儿懂事的让人心疼,香栀轻叹一声说:“明天咱们一起去上户口,后面看你休息的怎么样,什么时间去上学都行。”
顾闻山特意去招待所食堂买了饭菜回来,闻言站在客厅里说:“读几年级了?这次耽误几个月,不如复读一年?”
佑儿走出来,接过他手里的饭菜说:“我在心连心念初二,我想下学期重新巩固初二的基础。”
现在他不是飘忽不定的浮萍,有了稳定的家庭,他想要争取一所好高中。
小花宝听到哥哥读到初二了,笑嘻嘻地说:“妈妈才初一呐!”
佑儿忍住笑,偷偷看着一脸正气的香栀。
香栀内心虽然尴尬,却厚着小脸皮说:“正好下学期可以跟我一起念初二,我可不给你作业抄。”
顾闻山没提醒小妻子,佑儿成绩在心连心名列前茅,还真说不好以后谁抄谁的。
他喊道:“小左儿,洗手吃饭。”
“来啦!”小花宝跑到佑儿跟前说:“哥哥,你跟我来,我告诉你,咱们家水管子有冷热水啦,你不知道怎么弄,我教你!”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变成了一家四口。
也许本身就是军人家庭出身,面对环境也熟悉,佑儿融入的很快。
隔日,顾闻山送小花宝去幼儿园后,与香栀一起去办理佑儿的户口。
看到户口本上落下“顾党煦”三个字,佑儿感觉经历了一场梦。
他们前脚回到家,后脚听到隔壁沈夏荷忽然一声嚎叫。
香栀立马跑到对门敲开门:“怎么了?要生了?”
沈夏荷下礼拜到预产期,正在家午睡。她凄凄惨惨地抱着香栀说:“我梦见又生了俩儿子!我怎么这么命苦,要是真有了三个儿子,将来还要面对三个儿媳妇,这要了我的小命啊!”
香栀哄孩子似得拍拍沈夏荷的背,劝慰着说:“你要实在担心不如去找裘院长拍个片子给你看看是男孩还是女孩。”
计划生育政策逐渐开始落实,有不少医院关系户都想要男孩,特意到医院找熟人看肚子。这已经成为不成文的规定。
裘院长还怒批了这种行为。
然而沈夏荷心心念念想要香软软的小闺女,跟要儿子的不一样,应该能看吧?
“我还是不看了,你快拿你闺女的小衣服给我闻一闻。”沈夏荷迷恋干女儿,一心想要个跟小花宝差不多的闺女,经常要把小花宝的衣服放在枕头下面安慰自己焦虑的心。
“给你给你。”香栀跑回家拿来奶香奶香的小短袖塞给沈夏荷,哭笑不得地说:“等她放学,让她今天陪你睡。”
“那可太好了,我生之前就让她陪我啊。”沈夏荷握着小短袖仿佛真有了力量,抚摸着硕大的肚子,吃力的挪了挪说:“我看老周家媳妇怀了一个肚子比我的还大,她一心想要生个八斤重的大儿子。”
“那是她的事,咱们要根据上一胎的经验科学怀孕。”香栀扶着她下床,批评道:“她家光顾着孩子不顾孕妇,这种行为冯姐还说过,咱们可不学她。”
“诶,你家那孩子咋样?户口上了?”沈夏荷抱着大肚子从客厅穿到对面客厅,忽然看到佑儿出现,笑着说:“你好啊,顾党煦。”
佑儿端着盆头一次被人叫大名,反应了两秒,随后客客气气地说:“阿姨好。”
沈夏荷招招手:“什么阿姨,我是小花宝的干妈不也就是你的干妈,以后不许叫错。你看看,干妈肚子里是弟弟还是妹妹呀?”
佑儿喜欢小花宝,不假思索地说:“是妹妹。”
沈夏荷喜出望外,拉着佑儿说:“干儿子说得对,肯定是妹妹!走,到干妈家,干妈给你准备了见面红包!”
佑儿看了香栀一眼,香栀点点头:“去吧,衣服我帮你晒。”
佑儿不愿意香栀帮他洗衣服,自己洗完刚要出来碰到她们。只好把盆递给香栀,他跟着沈夏荷进到她家。
他发现两户的格局一点也不像,墙面贴着七八张小花宝小时拍的海报,奶呼呼的娃娃穿着红兜兜抱着大鲤鱼怎么看怎么惹人疼爱。
沙发上还堆满小姑娘要用的小裙子、小鞋子,看来这位干妈是真的想要女儿啊。
香栀端着小盆去后院晒佑儿的运动服,小男孩挺有力气的,衣服拧的很干。
晒完运动服,香栀到沈夏荷家说了会儿话,下午带着佑儿去心连心初中办理复读一年的手续。
他们从学校回来,路过洪金棒开的餐馆,香栀要了沈夏荷喜欢吃的凉拌猪头肉。
带回家里发现隔壁没人!
“要生了!已经要生了!”李妈妈打电话给香栀:“这可怎么办,小孟明天才回来!”
“你们等着,我马上到!”香栀挂掉电话,抓着外套就要跑。
佑儿在后面说:“妈,我就不去了,我待会接了妹妹再去医院找你们。”
香栀顿住动作,咔咔咔转头说:“你喊我什么?”
佑儿脸有点红,说:“你要是没听到就算了。”
香栀扑过来抱着他揉吧揉吧说:“其实我听到了,以后就这样叫,我喜欢听。你们过来注意安全,月票在电视柜下面抽屉里。”
“知道了,你也注意安全。”佑儿看着风风火火跑出去的便宜妈,揉了揉鼻子。
香栀赶到医院守了大半天,沈夏荷顺产顺利,俩孩子仿佛心疼妈妈,一前一后相差三分钟出生了。
沈夏荷头上戴着毛线帽,含情脉脉地望着床边的初生儿说:“其实我也心满意足了,总不能奢望一口气给我俩女儿。我已经有小花宝一个了,再加上小荷花,我心满意足。”
她脸上还没多少血色,香栀坐在床边看着一双龙凤胎,还有过来参观的其他产妇们羡慕的眼神,跟沈夏荷说:“这可是龙凤胎,你知足吧。”
李妈妈端着热水递给沈夏荷喝,老脸乐开花:“就是,你可不知道我打个水,有多少人跟我打听,能生龙凤胎是不是吃了什么神药。我就算有也不能乱说啊。”
李妈妈笑盈盈地看了香栀一眼,沈夏荷从备孕生下孟小虎到今天又生下龙凤胎,从头到尾都在喝香栀给的平安花茶。她已经默默将沈夏荷辛苦怀孕的功劳均出一份给香栀了。
香栀没想那么多,只求姐们能够安全从产房里出来,和孩子一起平平安安就好。
孟岁宁结束任务飞快赶来,在楼下遇到牵着小花宝的手过来的佑儿。
孟岁宁跟他们一起上来,他与佑儿的父母认识,知道佑儿能有如此好归宿,也替他高兴。
孟小虎有点不高兴,他这些天没去幼儿园,坐在妈妈床边嘟囔着说:“怎么就给我生了一个兵,还是个弟弟。我也想要个哥哥啊。”
小花宝这几天缠着佑儿哥哥玩,连陪孟小虎的时间都没了,让孟小虎整天吃醋,非常想要个哥哥气气小花宝。
孟岁宁见到沈夏荷独自生下俩个孩子,愧疚加心疼让他眼眶红了,他快步走上前紧紧握住沈夏荷的手,半晌说不出话来。
香栀见了,让小花宝看了看弟弟妹妹,随后先走一步,把时间让给他们。
***
心连心初中一年级三班。
佑儿上学头几天有点不适应,大环境不变,小环境变化了,感觉很微妙。
班上有四十多人,以十多岁冒头的同学为主,夹杂着十来位像香栀一样力求上进的大同学。
香栀陪他上了三天学,后面都是主科出现,副科离开。
再过一个月是初一期末考试,佑儿虽然学过,但不敢放松还是努力听课。
香栀每天下班回家,找佑儿要老师布置的作业,母子俩一个在自己房间书桌上,一个在客厅饭桌上写作业。
小花宝不愿意在自己房间做手工,拿到茶几上时不时去骚扰一下妈妈和哥哥。等到爸爸下班,就歪在爸爸怀里一起做手工。
经过大起大落,佑儿怀念这种四平八稳的温馨生活。
如果便宜妈妈不会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偷偷瞟他作业答案的话,那就更好了。
“我是你妈,连这个都不能看吗?”香栀叉着小腰,毫无威信地盯着试卷大题说:“我就是跟你对一下答案。”
顾党煦同学死死捂着试卷,埋头说:“班主任说了,期末考试不管是谁,要是不及格都要留级。我劝你自己使使劲。”
“叛逆了,这孩子叛逆了。”香栀跑出去要拉着顾闻山说理。
顾闻山却坐在饭桌前把她的数学试卷扫过一遍,拍拍腿说:“坐上来我教你,还是自己老老实实坐在那边算题?”
香栀扭扭捏捏地说:“孩子们都在,还是不要了吧。”
顾闻山最近听到郭观宇告状,说香栀同学近期作业和出席情况不达标,期末考试要是真不及格,是不允许继续在职学习了。
当然说的比较婉转,顾闻山也皮笑肉不笑地说了,是最近夫妻感情太好,一时耽误了。弄得郭观宇臊着脸走了。
“我其实会做,你忙你的,别管我。”香栀坐在饭桌里头,歪歪扭扭地靠着墙面,打了个哈欠说:“春困秋乏,太阳太少我不舒坦,脑子也就不想动了。”
“期末考试合格的话,我带你们去连城玩。这样有动力动了吗?”顾闻山笑了笑,去给小妻子泡了杯麦乳精,又给俩孩子一人一杯牛奶。
“有有有,非常有!”香栀瞬间坐的板板正正,眼睛亮堂堂地说:“真要带我们出去玩?”
顾闻山其实是想带香栀出去二人世界,但把俩孩子扔在家里或者扔给孟岁宁家太不人道,思前想后还是捎上。
“对,你上次不是听洪金棒说连城的焖子好吃么,这次我带你去吃。那边还有海蛎子是特色,据说连城人说话都夹杂着海蛎子味儿。”
“那我去定了!”香栀也不慢悠悠转笔了,打开笔帽推着试卷说:“你看我这样解题对不对呀?”
“你把思路步骤写清楚,不着急,慢慢写。”
有了去连城旅游的目标,香栀在顾闻山监督鼓励教导,和便宜儿子死活不给抄作业的影响下,低空考过期末考试。
知道成绩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是飘的。
“全部及格!六十分万岁!我再熬一年就解放啦!”香栀飞快地往背包里塞东西,看眼手表说:“爸,我去参加家长会,要是有——”
周先生慢悠悠放下报纸说:“你的家长会怎么不用我去?”
香栀小脸一红,嘀咕着说:“你这把岁数还是不要去挨我们班主任教训了,他一个大男人,阴阳怪气可厉害了。都能比得上秀秀。他们文化人,挤兑人可欠可欠呢。”
周先生立起报纸说:“那我还是不去了,等你初中毕业我再去学校转悠。”
艾四季非常钦佩科长的上进精神,使劲拍着巴掌说:“科长,恭喜你顺利读初二!随着你的学历升高,咱们后勤农场办公室的整体学历稳步提升!”
香栀看看学富五车的周先生,再看看大学生毕业的艾四季,心想着自己原来是木桶里最短的那块板板啊。
“那孩子成绩怎么样?好歹重新读了一个月,应该跟的上吧?”周先生在香栀临走前问了句。
香栀走到门口,比起自己的成绩,她更愿意显摆佑儿的成绩:“瞧不起谁呢,我儿子全年级第一名!”
“诶哟,真让你捡着了。瞧瞧把你骄傲的。”周先生又放下报纸,兜里掏出两张博物馆的门票说:“给佑儿,说姥爷奖励他的。”
香栀没拿门票,回头说:“您自己陪他去岂不是更好!”
周先生望着她的背影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么一回事。换成谁去,都没他带孩子去靠谱。他文化高,会讲啊。
香栀马不停蹄地跑到初一三班参加家长会,走到楼下发现等待自己的佑儿被四五个小崽子围在中间。
佑儿脸色不好看,那几个小崽子是学校后进生,听说初二留级的。其中胖乎乎的那个,是佑儿原先的同学。
“你爸爸妈妈都死了,凭什么你能到这里念书?!滚回你的孤儿院去,我们不需要你这样的同学。”
“拿第一名了不起吗?帮写个作业也不写,考试也不给我弟抄,要你有什么用?!我提前跟你打过招呼,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劝你自己跟老师说你不念了,不然我们见你一次揍你一次!你打的过我一个,你打的过我们全部吗?!”
“你们说完赶紧走,我不想给我妈惹麻烦。”佑儿远远看着香栀跑过来,他都准备要拦住便宜妈,不让她揍他们,其实他已经想好出校门收拾这帮臭小子了。
“她哪是你妈?!你妈死了!”小胖子挤出双层下巴做鬼脸说:“那个才不是你妈!你少臭不要脸巴结人家!”
佑儿脸一僵,脖子上的筋鼓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你咒谁死了!”香栀耳朵特别好,隔了七八步,并没佑儿想象的那样直白,但也也差不多了。
她站定后掐着小腰,娇俏地下巴抬起来鼻孔冲着打头的那个小胖子开始输出:
“他爸妈把他养的又干净又帅气又聪明,你咋不撒个尿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哪像你,一个小肥猪也好意思欺负我儿子?你就一个爸妈,他可是有两个爸妈爱他,得到的爱是你的一倍!”
香栀骂完,看了眼佑儿说:“你回教室去。”
佑儿飞快地说:“我跟你一起回。”他不想惹麻烦,不想招惹是非,可事情总会找到他头上。
小胖子没想到成年人居然跟他对线输出,嘴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你、你骂我是猪!你们帮我骂回去!”
他推着旁边手下,希望他们帮忙说话,可大家也不是三四岁的小孩,自然听大人说过佑儿的便宜妈是什么身份,根本不敢吱声。
“怎么你还不服气?”香栀越想越气,看着面前想要跑的小胖子,一把抓着他的校服领着说:
“他爸妈是烈士,你爸妈只要活一天,就比不上他爸妈!而且他的新妈妈心地善良又漂亮,他的新爸爸顾闻山,是部队一把手,是你爸妈的领导!你要是再敢带人欺负他,他爸不光要找你爸妈谈话,我还要找你爷爷奶奶你家祖宗十八代谈话!”
小胖子挣扎着说:“哪有这么严重!你放开我,我要回教室!”
“不道歉还要跑?”
香栀一把抽下他脖子上的红领巾,不光对着他,还指着一圈怒道:“你们都觉得没什么是吧?那好,我要找你们班主任好好说一说你这样的行为!让学校把你们家祖宗十八代的红领巾全部没收!要把你们这种肮脏的行径永远记录在档案上,让你们永远无法穿上军装!”
“哇啊呜呜呜——不要啊,我以后要当兵!不要记我档案!”小胖子想要抓回红领巾,可他不敢。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被吓得呜哇乱哭。
其他跟在他屁股后面欺负同学的孩子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被香栀吓得小脸发白,纷纷道歉,希望香栀不要找他们没收祖宗十八代的红领巾!
佑儿听着耳边震耳欲聋的哭声觉得厌烦,到底还是小花宝哭得可爱,每次抽抽涕涕几声,他心都软了。
这家伙哭起来,真想找块板砖啊。
小胖子的家长被人喊过来,远远喊道:“哎哟,你怎么哭了啊!诶,香栀同志,怎么回事啊!”
其他同学为了争取宽大处理,你一言我一语把小胖子数落佑儿的话都说了一遍,吓得小胖子父母脸发白。
小胖子父母又给香栀鞠躬道歉,香栀让开身子说:“你们要道歉的是佑儿。”
小胖子爸妈老来子,四十多岁的年纪苦哈哈地给鞠躬佑儿道歉。
佑儿站在他们面前不卑不亢地说:“下次再侮辱我的父母们,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佑儿的眼神犀利尖锐,小胖子父母一把年纪居然被他盯的目光闪躲。
香栀也气呼呼地说:“我不管你们家庭怎么教育孩子的,这次是第一次,不要再有下一次。我是坚决支持孩子哪里有压迫、哪里就反抗!”
“是是,您说得是。都是我们没教育好这个死孩子,等回家一定狠狠揍他一顿!”
小胖子一句话不敢多说,被家长连打带踹的弄走,远处班主任正在等着他。看来小胖子注定这个暑假不好过了。
香栀望着他远离的身影,嗤笑一声:“小废物。”
说完,扭头瞪着佑儿:“你爸不是教你拳头怎么打了吗?下次使劲揍!有爸妈在,你怕什么!往死揍!”
佑儿惊愕地抬头,看着香栀眼神里确定的色彩,松口气笑着说:“我知道了。”其实他也想过一一堵着小胖子他们教训一顿,只是这种想法他不敢透露。
也许真应征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香栀走上前,揉揉佑儿的脑袋瓜,又笑嘻嘻地说:“这还差不多了,你要是打不过,记得喊我和你小妹。你小妹力气大、能
挠人,揍小孩一揍一个准儿。打不过跑得快,不需要担心她。”
佑儿接过香栀的包,提在手里说:“我知道了,下次不会让人欺负了。”
香栀满意他的态度,这孩子说到能做到。她走了几步又说:“对了,还有孟小虎,他虽然小点,但他抗揍!”
第87章 第87章不能再涝了
郭校长这两年重抓升学率,特别是初升高,让他恨不得从小学一年级进校那天开始抓起。一改从前轻浮做派,人显得老练许多。
这次家长会,不光是初一的尾声,也是初二预备考市重高的号角声。
佑儿确定自己的成绩后,一心想要考到市最好的高中,为后面高考打好基础。
一家人暑假后打算好去隔壁省连城玩几天。
“国防大学?”香栀嘴里叼着红豆冰棍,小腿翘在茶几上晃悠着说:“也是当兵的吧?军校?”
佑儿提着行李袋出来,背上挂着小花宝,他拍拍小花宝屁股,小花宝出溜下来,跑到沙发上张着小嘴找香栀要咬冰棍。
香栀指了指电冰箱,最近家里添的大件儿!稀罕物儿,是京市雪花牌,花了工业劵和八百块呢。
顾闻山为了表扬小妻子顺利升上初二,千里迢迢弄回来的。
佑儿拿出拿出根红豆冰棍,走到厨房掰下一半放到小碗里给小左儿小同志吃,自己吃剩下的半截。
“爸爸怎么还不来呀?”小左儿小同志舀着冰棍,舔着上面的红豆学着香栀要把脚翘在茶几上,可惜腿短。
佑儿坐在一边拍拍腿,小左儿同志侧过身,翘在哥哥腿上,心满意足啦。
“爸很快过来了。”佑儿看着时钟,估摸着说:“开车到火车站半小时,咱们来得及。”
哥哥说得对,小花宝专心吃冰棍,也就不嚷嚷要爸爸了。自从家里有了电冰箱,她的爱好从去供销社买冰棍,改成自己在家用糖水做冰棍。
香栀问他:“跟你爸妈说了没有?难得出远门别让他们担心。”
佑儿脸色出现笑意:“昨晚上跟小妹散步的时候去过了。”
顾闻山过来时,媳妇孩子们已经吃完冰棍,在门口台阶上坐了一溜儿。
小郭跑下来接行李往后备箱里塞,笑道:“正正好好一车,再多一个我就不能当司机了。”
小花宝哒哒哒跑到小郭面前,要小郭叔叔抱一抱。小郭抱着她送到后面坐着,跟香栀问好:“嫂子好,嫂子越来越漂亮了!”
香栀美滋滋地说:“等我给你带好吃的!”
小郭挤眉弄眼地说:“谢谢嫂子心疼!”他扭头看到佑儿,点点头说:“小伙子又长高了,记得端午节你跟嫂子一样高咧,现在冒出个尖儿。”
香栀坐到小花宝边上,给佑儿腾出地方,还不忘吹牛:“我儿子要长一米九的,跟我一样高岂不是瞎了。”
“哈哈哈,那比我还高。”小郭绕到驾驶座,他要开车把首长一家送到火车站,高级软卧车厢。
“老石没说什么吧?”顾闻山坐在副驾驶,一脸老谋深算地说:“我也就出去三四天,他可不能有意见。”
“石政委哪能有意见,他说你不拉着他每天出操就谢天谢地了。”小郭暗搓搓地说:“都是战友,怎么身体素质相差这么大呢。”
小花宝在后面嚷嚷着说:“我爸爸天下第一,谁都比不上。石叔叔也不能!”
小郭开吉普车比较野,开红旗轿车很稳重,他倒完车才跟小花宝嘻嘻哈哈说:“我首长也天下第一,谁都比不上。”
因为太熟悉了,也不觉得小郭在溜须拍马,甚至佑儿也是这样认为,他便宜爸从前是他偶像,现在也是,以后也会是。
香栀乐呵呵听着他们夸顾闻山,偶尔夫妻俩从后视镜对视一眼,满脸笑意。
“听说你回老家把亲事定下来了?”香栀八卦地问:“愿意随军吗?”
小郭笑嘻嘻地说:“小娟可愿意来部队了,年底我就回去打结婚证。我爸妈中秋节上门提亲。最快春节前到部队。”
“那太好啦,记得告诉我,我给你包大红包呀。”
“那肯定忘不了嫂子!”小郭瞅了顾闻山一眼:“就是房屋分配最近有点紧张”
香栀也看向顾闻山:“你首长怎么当的呀,小郭婚房都安排不了?”
顾闻山好笑地说:“找陆团长,就说我说的,让他给你弄个好的。”
“遵命!”小郭心满意足,老实本分的开车。要不是为了媳妇,他也不会跟首长开这个口。跟了顾闻山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咧。
暑假出去旅游的人不少,普通软卧车厢六个人,高级软卧四个人,正好一家四口出行。
连城跟海城地图距离很近,但是连城也在渤海和黄海海峡内,俩座城市隔海遥遥相望,要过去得沿着海岸线绕一大圈。
小花宝脱下鞋子,攀着楼梯要往二层爬。香栀坐在对面问:“宝贝,今天晚上跟爸爸睡还是妈妈睡?”
小脚丫在悬空的地方蹬了蹬,佑儿掌心托了一下,小花宝窜到上铺说:“我已经是中班的大孩子啦,让爸爸搂着你睡吧。反正也没有外人在呀。”
佑儿也迅速爬到小花宝对面,觉得小花宝说得很对。
之前他听亲生爸妈说过一嘴,那时候便宜爸还是团长,他亲爸跟亲妈偷偷说顾团长和妻子感情不是一般的好。
那时候他还上小学,并不知道“不是一般的好”到底有多好。
在这个家两个月,有了深刻的认识。
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顾爸在外面雷厉风行、一言九鼎,在家里甘愿伏小做低的哄着小花妈。
可能换成别人,也不会稳如泰山地坐着让顾爸伺候端茶倒水准备洗脚水、洗澡水之类的,可小花妈她就理所应当觉得这是他该干的!
非常有现代女性的平等意识!
家里彩电、冰箱、洗衣机都有了,全是最好的产品。顾爸都舍得给小花妈买来使用。而且洗衣机还不许小花妈用,小花妈的衣服全是顾爸手洗的!
听干妈说,从结婚到现在全是这样过的。
佑儿默默想,如果他以后娶了媳妇,也要这样使劲疼。
香栀不知便宜儿子正在研究学习他们夫妻的相处之道,面对女儿的吐槽保持着面不改色。她静静地撕着饭盒里的小烧鸡,鸡腿给俩孩子一人一个。
鸡屁股已经在来之前被孟小虎咬了下去,因为要跟姐姐分开,边哭边吃,十分凶残。
顾闻山瞧着小妻子出门装着一脸贤妻良母的样子,等着推着餐车的乘务员过来,给小妻子也买了个烤鸡腿:“表现好,奖励你的。”
香栀秀秀气气地接过鸡腿,用餐巾纸绕着底下的骨头,在乘务员惊艳的眼神里,递给顾闻山说:“你先咬一口我才敢吃。”
乘务员顿时怒视顾闻山,眼神刚瞟过去就熄火了。
这家伙看起来很不一般啊。
小花宝伸脖子指着餐车上的怪味花生说:“爸爸,我要吃花生米!”
顾闻山给她要了一盒,转头问佑儿:“你吃什么?”
佑儿看了眼说:“我吃毛嗑。”
顾闻山拿了袋瓜子给他,给了钱以后,扭头跟他们说:“不要吃到处都是,晚上睡觉扎你们屁股。”
小花宝叽叽喳喳地笑着:“我结实,不怕扎我屁屁。别扎妈妈屁屁就好啦,妈妈嫩呼着呢。”
香栀忍无可忍,站起来戳戳小花宝的脑门说:“你自己下去跟着火车跑吧!”
顾闻山低声说:“孩子又没说错。”
香栀小脸刷地红了,就听佑儿说:“我磕毛嗑呢,什么也没听见。”
香栀赶紧坐到下铺,想用脚蹬顾闻山。
如此大胆的举动,顾师长见怪不怪,顺手攥着纤细脚腕说:“给你换拖鞋,明天早上再穿高跟鞋。”
他不光帮香栀把高跟鞋脱掉,还勾下丝袜塞到自己兜里。脸上正儿八经,手下却不正经地捎着小妻子的脚心。
香栀抽回脚,往上铺看了眼,小花宝正趴在边吃花生米边看小人书。
对面
上铺的佑儿应该看不到他们的举动,这才让顾闻山猖狂至极!
躺在软卧上,香栀望着沿途的风景,本来想振作一下,晚上自己睡。
吃完饭,洗漱完听着铁轨咕咚咕咚的响声,四周变得漆黑一片时,还是缩在顾闻山的怀里。
顾闻山紧紧搂着香栀,俩人在狭小的床铺上四目相对。
顾闻山眼神里充满爱意与占有欲,香栀知道最近自己理亏,打着期末考试的旗号没疼疼顾闻山,飞快地在他嘴上啄了一口,钻到他怀里。
顾闻山唇边挂着笑意,眸子温和,香栀却能听到他胸膛上跳动火热的心脏。
“这趟伺候好了,回去我奖励你。”香栀趴在顾闻山耳边用气声说:“我一定不装睡。”
昨晚顾闻山没够,去端水的功夫,小花妖装作睡着了。
顾闻山应该看出小妻子装睡,一会儿把人摆成一个棍儿,一会儿把人摆成一个“大”。
怎么摆弄小妻子就是不醒,香小花同志已经不是从前轻易上当受骗的同志,已经是能够厚着脸皮骗人的狡猾同志了。
“出门知道我动不了你,知道承认了?”
“我是发自肺腑知道错误了。”
铁轨并道的声音掩盖着俩人成年人的对话,气息在鼻唇间涌动,忽然火车进入隧道,已经黑了的车厢更加伸手不见五指。
香栀唇上一热,自然地闭上眼仔细自己不要发出声音。
顾闻山仔仔细细亲吻过小妻子,分开后帮着小妻子抹了抹樱红的唇:“别后悔就行,这次出门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这话就差直说孩子们只是顺路捎带了的了。
香栀在顾闻山诱哄中,答应了一系列不平等合约,迷迷糊糊在睡梦中还在畅享连城的美好风光。
清晨,香栀听到车厢外面有乘务员查票声。
火车到站烟城市,站台上有不少捧着晚熟樱桃售卖的商贩。
“烟城樱桃和大葱很出名,可惜要再早点更好,樱桃这个时节下市了。”顾闻山提着樱桃回到车厢内,洗干净的樱桃水灵灵,看起来就很好吃。
香栀披头散发地坐起来,车厢里除了她,孩子们已经不见了。
远远地她能听到小花宝跟走廊上坐着的乘客说话,叽叽喳喳兴奋的小样子,应该是小明星又被认出来了。
这孩子是个人来疯,还是个话痨。对方话多她还烦,只许别人听她的小喇叭。
佑儿去餐车买了早餐回来,正好把小花宝也劝了回来。自从上次有拐子,他恨不得把小妹栓到裤腰带上再出门。
顾闻山没说,这节车厢都是海城大学去京市开会的专家教授,相对硬座车厢鱼龙混杂,相对安全。
“哇,这是什么面呀。”小花宝乖乖坐在餐桌对面,用筷子卷着面条说:“面条好奇怪呀。”
佑儿递给香栀和顾闻山一人一碗,自己也打开一碗说:“钢丝大肉面,听说是连城的师傅做的,面条很有韧劲。汤水也是卤水做的,还有三角钱一份的小凉菜,装多少算多少。但是我没要。”
大早上吃小凉菜凉到她们肚子就不好了。
顾闻山对此表示满意,他顾家的男人,就得知道顾家。
一家四口吃完饭,等佑儿还了饭盒回来,又坐了两个小时便到了连城。
顾闻山不用下车,连城部队来人接待顾师长一家观光旅游。
顾闻山不需要你来我往的饭局和人情关系,干脆让接待的军官们都回去,自己借了部队的车亲自开车载着家人在连城里玩。
“白塔附近会有野生梅花鹿?”香栀坐在副驾驶,兴奋地透过窗户东张西望:“我怎么没看到呀。”
连城气候和海城差不多,温度甚至更低,是个宜人避暑的好地方。夏天最高温度三十四五度,早晚没太阳的时候又很凉爽。
“妈妈,快看!”小花宝咬着棒棒糖,指着白塔山腰下的一处褐黄色斑点说:“那里有犄角!”
小花宝对犄角很熟悉,不光是他,爸爸妈妈也很熟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果真看到了野生梅花鹿。
佑儿眯着眼盯了半天,也看到了三四只野生梅花鹿!
“真可爱呀!”妻儿们齐刷刷地感叹。
顾闻山望着在连城被称为野生爸爸的梅花鹿,笑而不语。这群家伙远看可爱,近看很厉害。
前年石志兵过来带兵拉练,有好几个战士被野生梅花鹿顶着跑。还有的吉普车也被公鹿的犄角戳变形了。
顾闻山停下车,让他们远远看了看。随后去了鸟语林和海洋公园,又去了鹅卵石沙滩。
小花宝穿着可爱的比基尼,站在照相机前面摆造型。在沙滩上引来不少目光。
“真是开放了啊。”香栀知道今年“个体户”经营受到国家认可,小商小贩们迅猛增加。
此刻沙滩上到处有卖糖精饮料、气球、游泳装和救生圈的人们。还有兜售香烟、啤酒的人。
顾闻山在沙滩上陪着香栀喝汽水,渐渐发现小妻子的目光老随着光膀子的男人晃动。
顾闻山:“”真是不长记性啊。
他起身脱掉军背心,打着赤膊走到海里。滚着水珠的小麦色的皮肤上有伤痕勋章,配上出众俊美的容貌,让他成为海岸线绝等风景线。
香栀酸溜溜地看着一帮女同志瞅着她的男人不眨眼,蹬脚踹了小花宝屁股一脚。
撅腚挖沙子的小花宝爬起来扔小铲子哒哒哒往海里跑,边跑边喊:“爸爸爸爸爸爸!”
小喇叭成功吸引住众多妇女的视线,大家顺着她来的方向看到遮阳伞下的妩媚靓丽的女人,有遗憾有嫉妒有艳羡,但还是很有礼貌地收回了目光。
“想笑就笑。”香栀撩了撩长卷发,把墨镜卡在头顶,露出一双漂亮的跟猫似的杏眼。
“不笑。”佑儿憋着笑,起来活动了一下,穿着四角泳裤跟着顾闻山和小妹在海里玩了好一会儿。
顾闻山一会儿把皮球扔到香栀身边一次,小花宝每次哒哒哒跑过来就要拉着香栀下海。
香栀被闹的没办法,摘下身上的真丝纱巾,露出玲珑有致的曲线,走到海边一起玩了起来。
连城海滩开发的很好,非常适合游人游泳和观光,这里外地人比海城多多了。
“焖子!焖子!”香栀玩累了,看到一处亭子上写着“三鲜焖子”,跟刚上岸的顾闻山喊:“我去买几份回来一起吃呀?”
佑儿忙说:“妈,咱先买一份尝尝!”
刚刚香栀买了三份烤鸡架,结果已经被海风吹凉了,只能带回去让招待所食堂热了再吃。
香栀听从便宜儿子的话,买了一份三鲜焖子。她不好一份焖子要四双筷子,买回来以后,坐在沙滩上把自己带着的叉子给大家分着吃。
“味道一般般。”顾闻山强忍着笑意说:“三鲜焖子?”
香栀傻乎乎地捧着小碗说:“昂!写着呢。”
足足一元钱呢!
佑儿也斟酌着说:“葱姜蒜算三鲜吗?”
小花宝偷偷吐掉焖子,撅着小嘴说:“我知道啦,师傅叫三鲜!”
顾闻山从小妻子手里接过焖子,笑道:“我听他们口音不像是连城人,等一会儿我带你们吃一家焖子,香煎出来的焖子,保证你喜欢。”
“‘香煎’何太急的香煎嘛?”小花宝趴在香栀腿边,往妈妈腿上盖沙子问。
香栀抖腿说:“是香煎刀鱼的香煎。”
小花宝明白了,继续盖沙子并期待地说:“那肯定一百分的好吃。”
下午在海边玩够了,顾闻山说道做到,带着他们去吃了地道焖子。香栀这才知道,正儿八经的三鲜焖子里头放着的应该是鱿鱼卷、扇贝肉和海参块。
另外还吃到连城特色的海肠饭、葱油鸟贝、炸蛎黄和樱桃肉、熘鱼片。
从前顾闻山在外面下馆子,妻女战斗力不高,他不能让她们尽兴品尝。如今有了半大小子,顾闻山索性将能点的都点一遍,反正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话,不是白说的。
香栀和小花宝吃的肚皮溜圆,瞅着老少爷们收尾一桌子的菜肴。最后还叫了份芸豆蚬子面,她们娘俩没用,一人挑了几根尝过就算了。
在连城玩了三天,一家人很尽兴。
更让香栀高兴的是,尤秀暑假在家待过几天后,忽然要到海城找她过暑假。
回程的火车比去程快多了,香栀回家第一件事,把带回来的冷面卷臭豆腐和炸蛎皇给沈夏荷送过去。
“你说秀秀要回来?真好呀,正好能让她看看我闺女。”
沈夏荷还在家里坐月子,李妈妈让她大夏天坐双月子,沈夏荷整日在屋里坐着,闷都闷死了。
香栀靠着窗户边有太阳的地方坐着,小花宝和佑儿都去找姥爷姥姥了,今天晚上她要跟顾闻山大战三百回合,前提是她不能再涝了。
先晒为敬呗。
沈夏荷看破不戳破,抱着小荷花说:“看我闺女白白粉粉,这一点不像我们俩,倒像是你。女儿随干妈挺好,你漂亮娇俏,还有股不好欺负的劲儿,我巴不得她跟你像呢。”
香栀伸手挑挑小婴儿的脸颊肉,弹嘟嘟的。
她伸手把弟弟小熊抱在怀里亲了亲,嗅了嗅小娃娃的奶香味。
“你也算赶上好时候,多亏生了。我看冯姐到处宣传独生子女政策,让结婚夫妻签字表态,只要一胎呢。”
“呵呵,这
说来就好笑了。“沈夏荷翻了个白眼说:“老周家生了个女儿,六斤六两也不错了啊。”
“是啊,他们家怎么了?”香栀巴巴竖着耳朵听着八卦。老周是家委会周嫂子家,平时喜欢到处串门说话,口口声声要个八斤重的大孙子,她儿媳妇刚生。
“他家说,生下来的女孩只能算半个儿。独生子女政策是要有一个儿子才算有子,所以她要求儿媳妇赶紧坐完月子,再生个儿子,完成她的独生子女大计。”
“嚯,这不明摆着重男轻女,不把女儿当人看啊。”香栀蹙眉说:“冯姐没批她?”
沈夏荷都是听串门的小伍说的,她冷笑着说:“冯会长当然批评她,可周婶子振振有词,说她老家就是这样的政策。头胎要是生了女儿,可以再生一胎。二胎不管男女都不能再要了。”
“那还是把女儿当成半个人来看。”香栀无奈地说:“愚昧!封建!没有人情味!”
沈夏荷生完小荷花,更加心疼女孩们,她在家憋的难受,就等着香栀回来跟她吐吐槽。
俩人一起骂了一顿,沈夏荷心里好受了,歪在床上给孩子们喂奶。
“等秀秀过来,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去洪金棒餐馆吃一顿。我妈说什么你帮我拦着点啊。”沈夏荷吹着耳边风说:“我妈最听你的了。”
香栀却想到尤秀突然要过来的事,犹豫着说:“我记得她说暑假要在家里好好陪陪爸妈,怎么忽然要回来了呢?该不会有什么事?”
第88章 第88章老夫老妻还是会害羞
沈夏荷给小荷花拍着奶嗝儿,拍完一个递给香栀,香栀接过去继续啪啪拍:“我觉得应该跟她的婚事有关系。”
香栀大惊:“洪金棒难不成又要追求秀秀?”
沈夏荷望着不开窍的姐们说:“哪是洪金棒,借他个胆儿他都不敢我记得她跟我打电话说过,每次她回老家都有人问她处对象没有。她如今岁数不小了,以后不说留在京市,最次那也是省会。城里有人才优先原则,粮本都比别人的厚实。加上住房、户口都能分配,保不齐有人算计到她头上。”
香栀烦不胜烦地说:“当年她家那么难,怎么不见人来帮。”
沈夏荷叹气说:“人心难测呗。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啊。”
小姐俩坐在一起絮絮叨叨说半天八卦,香栀心满意足地回到家。
家里只有顾闻山炒菜,孩子们晚上被支开,香栀看着光膀子颠勺的男人直乐。
每次她看到别的男人,脑子里第一反应都不如顾闻山。她的顾闻山哪是随随便便就能被比较的。
而顾闻山这人,在外面装的像个人似得,心里头是醋坛子一个。她在连城海边看男人的事,当时没算,今天回到家顾闻山对她爱答不理,故意拿姿态呢。
香栀心里盘算清楚了,这是又找了个新法子来对付自己。
她换上红色吊带纱裙,扭着腰摆着胯到厨房门口,小胳膊撑在门框边:“喂,顾师长,光顾着炒土豆丝怎么不吱声呀?”
顾闻山拿定主意秋后算账,小树不砍不直苗,在小妻子心甘情愿道歉前,他决定当个闷葫芦。
香栀扯着裙摆转了圈,笑盈盈地说:“看我新做的裙子好看吗?我觉得跟咱们结婚那天穿的裙儿差不多呢。”
顾闻山颠锅的手顿了顿,眼睛不由自主地往狡猾的小妖精身上瞟,这一瞟了不得,赶忙放下铁锅!关窗户、拉窗帘,打开衣柜取下衬衫给她套上。
“你疯不疯?被外面人看到怎么办?”顾闻山唬着脸说完,掩藏在衣襟下透明蕾丝裙摆被她掀了起来。
“顾闻山,你好久没种种子了。”香栀娇滴滴地说:“咱们待会再吃饭,我想好好摸摸你、亲亲你。”
这谁受得了。
顾闻山指节握着嘎吱响,舔了舔唇说:“亲我?”
香栀小手贴在他的胸膛上,甜甜地说:“吃了你也行。”
闷葫芦在小妖精的攻势下裂开缝隙,从他盘算要砍小树苗到现在,历时三分钟。
他看眼时间,中午十二点半。
青天白日、白日宣淫。
这谁能拒绝得了。
顾闻山伸手要捞细腰,小妻子扭着腰躲开,恶人先告状:“那你不许生气了,什么驴脾气。还得让媳妇哄着的男人最没出息。”
“行。”顾闻山上前一步扛起小妻子:“我不生气了,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有出息的男人。”
按照香栀的打算,锅里土豆丝能放住,等完事烙个香油烙饼,卷着土豆丝一起啃,晚上还能赶上新追的电视剧《大侠霍元甲》。
可妖算,不如天算。
天算,不如顾师长算。
中途小花妖喝到一碗红糖鸡蛋续体力,竟让顾闻山折腾到天亮。狠狠地把这段时间没能耕耘的土地,尽心尽力的耕耘一番,洒下种子和汗水。
周扒皮好歹是闻鸡起舞。
顾扒皮连鸡叫的机会都不给。
一次又一次吃干抹净后,给小妻子拢上自己的背心,套上小花裤衩,心平气和、容光焕发地出操去了。
香栀趴在床上,觉得自己魂儿被榨干了。
“我可能真是个人。”小花妖眼角发红地嘟囔:“顾闻山才是那个妖精!”
紧实的腹肌,强悍的体力。
比刚结婚时更甚。
还有被他琢磨透的身子,总会忽然做出让人羞耻又害臊的事情。
香栀通红着小脸,用枕头盖住脸蛋,回想起来又羞又气。
顾闻山出操回来,捎带着海麻线包子和豆腐脑。
叫了小妻子一声,冲完凉出来发现小妻子还蒙在枕头里不出来,大步流星地进屋扒拉小胳膊说:“这次是醒的还是晕的?”
香栀抓起枕头要往顾闻山头上扔,猛见着他眼眸里的星光,不由得停下动作。
顾闻山顺势夺过枕头扔到脚下,单手攥着小妻子的手腕压在头上,细细观察她的唇角。
香栀被灼热的视线看的浑身不自在,伸脚要蹬他,被顾闻山躲过去。小花裤衩下的风景一览无余,她忙并起腿:“放开我。”
顾闻山亲亲她的唇角,心疼地说:“昨天是不是太勉强了,都红了。”
香栀羞得耳朵尖发红,昂起下巴倔生生地说:“你怎么还委屈上了!我乐意,你放开我。”
顾闻山舔舔唇,视线往下游走:“那我报答你吧。”
香栀羞愤不已,虽然不是第一次,但如此明亮的视野里,她还是不好意思。
可顾闻山脸皮厚如城墙,在卧室忙活完,漱口后,去给小妻子加热早餐。独留小花妖在床上羞愤捶床。
可惜小拳头无力极了,跟昨天顾闻山体会过的一样。
***
八月中旬,香栀心心念念的秀秀姗姗而来。
炎热的暑期,让夏蝉也有气无力的喊叫。
马路上扬起尘土,香栀戴着洋气草帽,穿着白衬衫配波点百褶裙,走在路边俨然是一道**。
沈夏荷丰韵不少,穿着条纹衬衫裙,没系腰带。站在出站口不停地扇着折扇:“怎么还不出来?”
火车南站人来人往,气味感人。
香栀也望眼欲穿,不停地晃动脑袋瓜往里探。
“我在这里!!”尤秀背着大书包,浑身书卷气。她挤在出站人群里,大老远蹦起来给她们招手!
成功接到小姐妹,看她消瘦一圈的脸蛋,香栀心疼地说:“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啊!是不是在家没好好吃饭?我告诉你,盲目减肥伤害生命!”
尤秀给她们俩一人一个大拥抱,被小姐妹迎上车,笑眯眯地说:“我哪里是减肥。上学期学校筛选交换生,我争取来着。导师帮我保研,这趟能成功的话,以后最差也能留校任教。”
香栀面对学霸,懵懵懂懂地问:“什么是交换生呀?你要交换到哪去?保研又是什么?”
尤秀耐心给她解释:“就是比本科生更厉害,不需要我考试,直接升上去啦。交换是跟A国交换,他们有最新的计算机技术,我们学校计算
机研究中心需要引进技术。争取在我这代人身上,打破技术壁垒和钳制,让咱们国家有自己的计算机!”
沈夏荷犹豫问:“你以前好像不是计算机专业吧?”
尤秀捏捏沈夏荷出现的双下巴,笑着说:“闲着也是闲着,我修了双学位。”
香栀还是听得懵懵懂懂,但不妨碍她觉得小姐妹牛掰!
一路上,叽叽喳喳跟秀秀说着部队里事,拉着小手摸来摸去,感觉尤秀手掌也不肉乎乎了,心疼地要去下馆子吃大肉。
洪金棒早早在饭店里准备着。最大的包间,老板亲自下厨。
尤秀的到来让他瞠目结舌。小胖丫头脱胎换骨,五官精致大气,轮廓明艳,哪怕戴着眼镜也无法遮挡隽丽的眉目。
从前两个短茬麻花辫,变成高扎的马尾辫。头发又黑又亮,随着她走路晃来晃去,让洪金棒觉得象牙塔真是养人的好地方。
“瘦这么多?突然要不认识了。真、真漂亮。”看着喜欢的人变得越来越优秀,洪老板这两年挺起的腰杆又有点弯下去了。
“他给我好多分红呢。”香栀给尤秀夹了一筷子麻油鸡丝,夸奖洪金棒说:“市里个体经营户模范企业,人家还想找块地盖大楼呢。”
这牛帮他吹的,都要爆炸了。
洪金棒弯着腰给她们舀鸡汤,说道:“也不是大楼,就是三四层的饭店。哎,八字还没一撇呢,香栀同志您先别给我吹出去了。市里银行还没给我贷款呢。”
香栀在他那里有股份,这次又给他一笔钱注资,可盖大饭店光是那些资金不够。近来有经营放贷的消息,洪金棒特意让香栀问了问顾闻山,打听了一下贷款借钱盖饭店的可行性。
他知道这俩夫妻是干大事的,一个说完全可以落实,作为贷款试点帮他申请优惠利率和税务减免,一个大大咧咧地说:“亏了大不了从洪老板变成洪金棒,给你那么多钱,我都不怕你有什么好怕的。”
洪金棒想想也是,他来海城什么都没有,靠得是自己的一双手。手在江山在,有什么好怕的。他得往前飞,不能越活越回去。
于是上个月他主动跟银行联系,希望能够获得第一批贷款经营的资格。为此,还将经营多年的饭店、食堂都作为抵押。也算是孤注一掷了。
尤秀始终笑着吃着菜,偶尔夸夸洪金棒的手艺。还跟当年的口味一样。
洪金棒吃到一半,抱来冰镇米酒,给尤秀倒了一碗:“喝吧,尝尝我跟叔叔做的差别大不大。”
尤秀的爸酿米酒很好喝,尤秀只在信里提过一句,没想到洪金棒在她过来前已经把酒酿上了。
洪金棒揉着鼻子说:“不好喝也不要紧,我刚学没多久。本来还以为要等个一年半载再让你喝到嘴,没想着你这么快就来了。”
说完,他站在一边端着米酒坛子一脸期待地等着尤秀品尝。
尤秀心里藏着事,爽快干了一碗米酒,清淡的酒香和凉爽的口感让她畅爽许多:“味道很醇正,你手艺都要赶上我爸了。”
洪金棒听到尤秀夸奖,激动地又抱来几坛米酒:“等你们回去带着,不是家里有电冰箱了么?放在冷藏里半个月不怕坏。”
“行,我保证秀秀不喝完不许出国。”香栀抿了口米酒,眯着眼回味着说:“真好喝,甜甜的酒气还不大,都能拿来卖了。”
洪金棒笑呵呵地说:“不卖,专门给你们喝。”
哪里是给“你们”,应该是给“她”。
小花妖笑而不语。
“真好喝,甜兮兮居然也爽口。夏天喝这个正好。”沈夏荷也抿了一小口,她不敢多喝,免得奶孩子给孩子喝醉了。
洪金棒却抓住话里的重点,怯怯地问:“你要出国?不、不回来了吗?”
“不回来那就是叛逃。也就十到十五个月左右,这次带着研究任务去,学会了就回来。”
洪金棒听到她能回来,松了口气。
酒过三巡,尤秀打开心房,跟他们说了最近的烦心事。
“其实我爸不是我亲爸,我亲爸在我家出事以后跟我妈分开了。当时他们两地劳改,我妈还以为我爸能老老实实接受教育。后来才知道我爸把许多事情都推到我妈身上还跟我妈撇清关系,申请离婚了。现在的爸,其实是我后爸。”
香栀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秘密,她起身关上包厢门说:“这么大的事,怎么那时候没跟我们说?”
尤秀不以为然地说:“我早知道他不是个东西。而且我后爸很关心我妈,他虽然是个农村人,可认知和见解比我亲爸强多了。前年他跟我妈拿了结婚证,也算是夕阳红了。”
沈夏荷时不时问几句,尤秀有问必答。
香栀看了沈夏荷一眼,把她们担心的话问了出来:“你不是说要在家好好陪陪你爸妈,怎么忽然要过来了?”
尤秀苦笑着说:“还不是因为我亲爸,他要给我介绍对象。”
洪金棒手里的酒杯叮咚一声掉在桌面上,他紧张地说:“你可不能答应他啊!没有感情的婚姻是不幸的!”
尤秀起身捡起酒杯放在他面前,犹豫着说:“我这次也是想过来请你们帮帮忙。我爸妈还是想让我出国学习,让我不要管尤建设。可我担心他们的安全,尤建设这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次知道我回家了,特意跑到老家村里骚扰我们一家!他跟我妈分开这几年,没见他管过我们!”
“岂有此理,这是看着你有出息,他有利可图了。”沈夏荷怒拍桌子说:“他还有脸骚扰你!”
洪金棒声如洪钟地说:“你当初跟阿姨过的多苦,好不容易好起来他倒是跑过来了。从前吃香的喝辣的怎么不想想你们?就知道把过错甩给你和阿姨,把好处往自己身上揽。”
香栀咬着牙说:“你放心去国外学习,你大姐和我都有联系方式,要是有问题让她直接给我家打电话。那边不是还有部队吗?我再问问顾闻山有没有战友在那边,关键时候能照应一下。”
“他倒是不敢做违法乱纪的事,就是骚扰人、恶心人。”尤秀想起来就倒胃口,放下筷子说:“拿出父爱如山的嘴脸来拿捏我,他说他过去身不由己,每天都挂念着我们母女,还在村里说我妈跟我后爸是搞破鞋认识的。就是故意膈应你。”
要不是早年发现他跟别的女人有一腿,还把过错推在她妈身上。尤秀和她妈都会觉得对不起尤建设,说不准这次逼婚都得逞了。
“你放心去,虽然我们不在你爸妈身边,但是有事交给我们准没错。”香栀拍着小胸脯说:“这是你关键时期,千万不要被他影响。”
尤秀也想着要不要拒绝这次出国交换,可下一次就不知道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听到香栀的保证,她把心放在肚子里:“好。我去。”
洪金棒在边上嚼着
鸡肉,等发现过来,已经把鸡骨头也用后槽牙嚼碎了。
这顿饭吃的人心里憋气,回到家,顾闻山值班不在家。
姐妹仨又回到从前时候,挤在沙发上,吹着电风扇说着体己和八卦。
佑儿参加了暑假夏令营,这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毛病,也别爱吃苦,主动参加军训营,开学前才能回来。
小花宝在姥爷家乐不思蜀,姥爷给做了对粉红纱质的小翅膀,她每天戴着扑腾,幻想自己是天上的仙女,能飞来飞去。
正好让她们得了空隙,好好地聊了几天。
“这是给我干儿子带的中考参考书,我以前学习资料恐怕过时了,这些都是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新资料书。”
尤秀把捎带的礼物一一放在茶几上:“七巧板和积木是给小花宝的。你们俩一人一块洋布料,做裙子还是衬衫随你们。”
香栀不嫌热,黏着尤秀坐着,还要抱着人家的胳膊。
尤秀热得大汗淋漓,对着电风扇吹着风说:“对了,你们俩这学期成绩怎么样?马上要中考了,需要我给你们定个学习计划吗?”
香栀总算舍得松开胳膊,让开一步距离,支支吾吾地说:“反正及格了,拿初中毕业证问题不大。再说离中考还有一年呢!”
沈夏荷也说:“我念完初中不念了,等他们上托班,我也去托班当老师。”
尤秀看向香栀说:“那你呢?中考吗?要是中考,我给你出几道题摸个底,等我走之前把你薄弱科目好好补一遍。”
香栀泪流满面地说:“秀秀,不至于啊,咱们真不至于这样啊!我也想去托班当老师,我还是个副科长,忙都忙死了。不念了,我就是个文盲,不学了!”
沈夏荷感同身受,知道小花妖被人类学业摧残,想张嘴替香栀说几句,再看香栀珠玉透粉的肤色,容光焕发的容颜,觉得再摧残摧残似乎也可以。
香栀哪知道,顾闻山不做人,她的好姐妹也不做人了。
叽叽歪歪、逼逼赖赖,反正不要继续学下去了。
被学习改变命运的尤秀只好放下这个话题,讲了些大学校园里的趣事,企图让小姐妹燃起学习的兴趣。
沈夏荷也劝着说:“栀栀跟我不一样,她有灵气还聪明,就是不爱用功。如今大家条件也好了,她只要花三分的心思在学习上面,也能有很好的成绩了。”
香栀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觉得你也需要学习呀。你家仨儿宝贝,不能把教育全指望在老师身上吧?孟大哥工作忙,你也应该提高一下自己的水平呀。回头孩子长大问你,你一问三不知,那怎么行呀。”
呦呵。
沈夏荷不说话了,静静凝视着香栀。
香栀也不说话了,反过来瞪着沈夏荷。
眼看着俩人要掰,尤秀哭笑不得地拉开她们说:“都是几个孩子的妈了,怎么还跟小孩似的。愿意学就学,不愿意就算了。大不了以后请家教。要是实在不行,给我打电话也行!”
“那不就得啦。”香栀起来,哒哒哒跑到电冰箱前面,取出瓶冰镇汽水,给她们一人倒了一杯,再打开彩电,拿上小零食,一条龙安排的妥妥的。
尤秀心想,这样的安乐窝,换成她,她也不愿意吃学习的苦咯。看来小姐妹被顾闻山照顾的很好,她也就放心了。
尤秀在这边住了一个多礼拜,中途被郭观宇请到心连心学校,咨询了京市那边初小的教育现状。
尤秀好歹在心连心当过教师,为此还特意到京市其他学校考察过,不枉费郭观宇一片苦心的栽培,带回来不少有用的信息。俨然成了心连心在京市的人脉。
等到快开学,香栀眼泪汪汪地送尤秀离开,还给她塞了不少大对虾。洪金棒更是借了台小汽车,亲自开车送尤秀上了火车。
有了尤秀的提醒和托付,在她十月初去国外交流后,香栀每个礼拜都要给尤大姐打电话。
“一切都好,你们放心吧。”尤大姐住在镇上,楼下小卖部有电话机,每次接听电话很方便。小卖部老板站在柜台前面喊一嗓子,她在二楼能听见。
香栀抱着电话机,摊在沙发上跟尤大姐唠了几句,挂掉电话,懒懒散散地准备上班。
托大儿子的福,他每天上学顺路送小花宝去幼儿园,这样顾闻山能在出操后,陪着小妻子吃完早餐再去办公室。
“再喝点豆浆?”顾闻山把自己那杯推到香栀面前,将她吃剩的葱油饼捡到自己碗里。
香栀指着右眼皮说:“今天一个劲儿跳,该不会是你帮我写作文,被班主任发现了吧?”
顾闻山失笑着说:“不帮你写你就赖叽,帮你写,你还提心吊胆。”
香栀凶他一眼:“还不是你不让我睡觉,不然我写作文怎么会没时间!”
“赖我。”顾闻山咬着葱油饼,见她也不打算喝豆浆了,往她胸口瞥了眼。
香栀敏锐发现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眼说:“还没看够?”
顾闻山艰难咽下豆浆,摊开手凌空比划了下说:“最近是不是瘦了。”
香栀开始没反应过来:“没啊。”
等到顾闻山把她送到农场,已经离开了。
香栀抄着报表,忽然低头看了眼胸口怒骂:“他个臭流氓!”
艾四季大惊失色,在隔壁桌站起来:“谁?!我帮你报警!”
香栀咬牙切齿地说:“报警没用。”
艾四季急了:“那让顾师长去收拾他!”
香栀顿时蔫儿了,最近顾师长还天天收拾她咧。
“是我突然想到电视情节,不是咱们认识的,也没对我怎么样。”香栀手背贴贴脸蛋,微微发烫。
艾四季是个没结婚的黄毛丫头,并不知道香栀震惊于丈夫的厚脸皮。只在琢磨着最近部门调动的事。
她瞅瞅继续专心写表格的周小科长,忍不住问:“科长,这次你职务能转正科了吧?”
要是香栀能转正科,她身为香栀手下的小喽啰,身份也能水涨船高,争取个副科。
“应该是的。”香栀喂了她一颗定心丸:“你来这里也快两年了,这次调整副科没问题。咱们部门有名额,一个萝卜一个坑,放心吧。”
瞧瞧她科长多靠谱!
艾四季喜笑颜开,主动把香栀的工作揽了过去。她写着写着,忽然抬头说:“那咱们部门全是官了啊?”
香栀噗呲笑出声,明白艾四季也想有手下:“不啊,周主任说了,年底要来两个新人,跟你那时候一样先实习到年后,要没大问题就转正式工。”
艾四季心情又明亮起来,回头她爸妈要是知道她能当副科长了,指定能在家里摆酒席请客。嘿嘿。
香栀忙了一上午,中午准备在花房里转悠一圈,被艾四季找了过来。
“科长,门岗来电话,说有个姓尤的老同志带着两个男人要来找你,说想要反映问题。”
来了,终于来了。
香栀摸了摸右眼皮说:“别让他们进来,我去门岗值班室会会他们去!”
说完,麻溜往沈夏荷家跑。
第89章 第89章好大的脸
沈夏荷还在家给孟小虎接毛线裤脚呢。
听到香栀在外面喊:“尤建设找来了!快跟我走!”
李妈妈握着奶瓶,疑惑地说:“尤建设是谁?栀栀怎么激动成那样?”
沈夏荷也激动的差不多,扔下毛线裤,飞快地套上连衣裙,趿拉着拖鞋冲了出去:“妈!尤建设就是秀秀不要脸的亲爹!你记得给孩子喂奶,我去去就回!”
李妈妈也兴奋起来:“快去快去,好好呲他几句!臭不要脸的玩意!要是打起来,记得喊妈过去!”
“哎,您别操这份心了,打不起来。”香栀在外面扯着脖子喊:“警卫连战士们都守着呢!”
“快快快!”沈夏荷坐上车,催促着说:“我倒是要看看什么样的爹能干出那样的事!”
“走!”香栀接到沈夏荷,撅着屁股使劲踩着三轮车往大门口去。
俩人风风火火赶过去,看到大热天站在岗亭门口吹电风扇的尤建设,把战士要吹
的风都给挡住了。
为什么一眼她们就能认出来?
因为尤秀像是从她爸的模子里刻的一样,不过那是胖乎乎的时候,现在可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了。
三十七度的高温,是海城市最近十年最高气温。
尤建设一米六的个子,一米六的腰身。就这样,还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看起来像个成功下海的生意人。
他频频往大院里面张望,不断用手帕擦着汗。
一辆车铃不响,其他地方都响的老旧三轮车在他面前停住,蹬车的姑娘气喘吁吁,盯着尤建设。
尤建设看了眼披头散发、小脸通红的香栀,又看了眼车后面趿拉着褪色拖鞋的沈夏荷,烦躁地摆摆手说:“上一边停去,我还在这里等人呢。”
香栀扭了下车把手,尤建设不耐烦地捏着鼻子说:“诶哟哟,什么味道啊,是不是压了牛粪?你们这种粗人,也太不讲究了,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在这里等谁吗?”
香栀气息平稳下来,抹了把汗说:“你叫尤建设,是尤秀不着调的亲爹!你自己给谁打电话要见面都不知道吗?”
尤建设眼高手低,这才把目光落在香栀身上好好打量。他知道尤秀有个了不得的姐妹,嫁了位师长,在114军区一手遮天。
“香栀同志?”尤建设马上换上另一幅嘴脸,手帕飞快掖进口袋,伸手要跟香栀握手。
香栀嫌他埋汰,抱着胳膊不握手,坐在车座上说:“你来找我什么事?我忙着呢,有事快说。”
尤建设讪讪收回手,指着警卫值班室说:“咱们上里面说,我介绍两位朋友给你认识。”
沈夏荷坐在后面稳如泰山:“谁认识你啊,凭什么要给栀栀介绍朋友?”
嘴皮子这么厉害,尤建设知道这位肯定是那个沈夏荷了:“那就麻烦你们看在我家阿秀的面子上,跟我聊几句。哎,其实我们也是有苦衷的啊。”
他到底在外面做生意,面不改色地又请了一遍,伏小做低地说:“阿秀这孩子肯定跟你们说我要给她介绍对象的事,我想着你们都是好朋友,不如把人家孩子带过来让你们帮着把把关。让你看到他们家的诚心诚意。”
“恋爱是她自己的事,我没道理给她把关。”香栀心想,自己还没秀秀脑瓜子清白。之前是运气好遇到顾闻山,要是遇到个坏蛋,那时候的她也无从分辨啊。
沈夏荷从三轮车上下来,不为别的,日头太烈,她坐在铁上烫屁股。她走到尤建设边上,讽刺地说:“还‘孩子’呢?既然还是孩子,那还处什么对象,回家吃奶去得了。”
尤建设黄豆大的汗落了下来,走到警卫值班室门口,做出请的姿势说:“进来说,何必招人笑话。”
香栀也想看看到底什么样的人能把尤秀烦成那样,将三轮车停靠在十米开外,走进值班室,一眼看着吃着冰棍的男青年。
他爸在边上还在帮他擦嘴角,哄着他说话呢。
“你说对了,还真没断奶。”香栀小声跟沈夏荷嘀咕。
说话间,看到男青年行为举止并不成熟,脖子偶尔抽动,看起来似乎有隐疾。
沈夏荷瘪瘪嘴,和香栀一起做到他们对面。
陈巨峰是乡规划局副局长,乡里有扶贫建设任务,尤建设作为水泥厂的车间主任,希望能争取到政府水泥配额。到底用不用他们厂的水泥,也就是陈巨峰一句话的事。
为了这个生意,尤建设动了不少脑筋。今年要是搞定这门买卖,年底调整职务,说不定能当上第三副厂长。
他年纪不轻了,再熬几年要是运气好能当上厂长。要是运气不好,前面两位副厂长接任前面厂长的工作,他能从副厂长位置上退休,也算是好身份,退休待遇也比车间主任强多了。
但只要攀上这门亲戚,厂长对他说话都得客气几分。
“陈局长,这位是香栀。我们家阿秀的好朋友。也是114军区顾师长的夫人。”尤建设与有荣焉地说:“阿秀当年多亏香栀同志和沈夏荷同志的照顾,没有她们就没有阿秀今日的辉煌啊。”
陈巨峰不敢相信眼前年轻的漂亮姑娘能是赫赫有名的顾师长妻子,但在军区里大方承认,还有战士在门口听着,那应当不会有错。
“香栀同志真是低调啊,我等早闻大名,幸会幸会。”陈巨峰拉扯着儿子陈本康说:“快问好。”
陈本康眼珠子很大,不是天生的大眼睛,似乎甲亢。他心智并不成熟,被父亲拉起来,不耐烦地说:“你好。快点把我媳妇给我吧,我都要死了。”
尤建设忙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怎么能说这么丧气的话。香栀同志,你别在意,来,坐。”
坐下来以后,尤建设开始诉说这些年的不幸。还将尤秀小时候的趣事和她母亲所谓“出轨”得事,隐晦地提了提。
道貌岸然地说着,时不时擦拭着眼泪,似乎是一位真心为女儿着想的好父亲。
沈夏荷眯着眼在后面盯着尤建设,发现他还挺能装的。要不是尤秀把话都给她们说了,她们真能当尤建设是个好人。
不过尤建设光顾着跟香栀拉关系,看起来只在乎师长的妻子,而不在乎副团长的妻子。
香栀坐在他们对面,跟战士们打了声招呼,多给了十分钟会谈时间。
“时候也不早了,要不然咱们进去慢慢说?”尤建设眼珠子转了转,心想着好歹来一趟,顾师长家认了门,以后也好出去吹嘘。
“来得及,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香栀皮笑肉不笑地拒绝了。她家哪里是随随便便的人就能进去的。
尤建设还以为香栀能邀请他们到家里说话,看样子是不成了:“说来说去,康康这孩子单纯,长得也高大。家里母亲早逝,阿秀要是嫁过去直接能当家。”
沈夏荷突然冒了一句说:“那他爸也死了不成?”
陈巨峰脸色一下掉了下来,他为了老陈家的香火,这趟忍辱负重,怎么能够让一个妇女挤兑。
尤建设双手合十跟陈巨峰比划道歉,这下算是能将沈夏荷放在眼里了。
他客气地说:“阿秀那孩子对我有偏见,总以为我会害她。其实我哪里是害她,我在帮她啊。她不是说想出国吗?我们俩家,特别是陈局长家愿意给资金、给条件,让她出去。只要她先成家立业,以后事业上我们都是她的助力啊。”
“我看阻力还差不多。”香栀睨着尤建设说:“没听过卖女儿还卖的如此冠冕堂皇。”
“我怎么是卖女儿呢?这些年我都想着她,我真希望她跟她妈一样能幸福。你看,她妈虽然对不起我,我也没说什么吧?”尤建设双手一摊,话说一半故意让人遐想。
香栀冷笑着说:“你想着她?跟别的女人风流的时候,她跟她妈俩人在农场里挥汗如雨。你喝酒吃肉的时候,她为了二两黄豆能跟别人搏命。她现在有出息了,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马上要振翅高飞了,你突然出现,我看不是想要助力她,我看是想要阻止她高飞。”
沈夏荷也嘲讽道:“还说成家立业后再让秀秀出国。结婚生孩子以后,黄花菜都凉了。谁知道外面有是怎么个行情?给钱资助算什么?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你自己打什么主意自己心里清楚,她心里早就没把你当父亲了,你最好少折腾。”
陈巨峰忽然说:“只要能让我儿子的优秀基因传播下去,我可以发誓,绝对不会当尤秀的绊脚石。”
他似乎很在乎时间,说话的时候看了几遍手表,当时钟敲响后,忙从兜里掏出一把药,硬塞到陈本康嘴里:“快点吃了。”
他本来不想带儿子过来折腾,但听说海城解放军医院有著名的中医大夫,希望能够给儿子看一看。
香栀望着傻乎乎流着口水的陈本康,空气里有股中药遮盖下的腐臭味儿。
“陈本康,你说你要死了,是真话吧?”香栀突然开了窍,说:“你们这么着急要传基因下去,是他得了绝症?”
沈夏荷一拍大腿嚷道:“因为傻儿子太傻,不想再生个傻孙子,知道尤秀头脑好,想要找尤秀改良基因?!”
“你、你们乱说什么!”尤建设站起来吼了一声。
“香栀同志?”门岗的战士扭头看向里面,询问香栀态度。
香栀挥挥小手:“没事,聊着呢。”
战士又把头扭了回去,双手握着枪支立正站好。
尤建设咽了咽口水,重新坐下来。
可陈巨峰一开始并没有抱多大希望过来,他知道看过天的鸟儿是不会愿意回到笼子里。更何况,他们说的许诺,自己都不相信,哪里能骗得了尤秀她们。
“我带儿子去看病,好不容易挂上秦专家的号。”陈巨峰不愿意继续被嘲讽,既然人家不乐意帮忙劝尤秀,那他和他儿子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尤建设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追了出去,苦苦乞求着说:“她们年轻许多事情不明白。我女儿我还不了解吗?你们这样的家庭,对她来说已经是高攀了。”
“算了算了,哪里是她高攀,今天看来是我们高攀。”陈巨峰又掏出手帕给陈本康擦了擦嘴说:“走吧康康,爸大不了白发人送黑
发人。”
陈巨峰能愿意过来,也是尤秀足够尤秀,想要试一试。到这里看到俩位女同志一点口风不透,咬定要帮着尤秀,他也打消这个念头了。
尤建设目送他们离开,跑回警卫值班室说:“瞧瞧这事情干的,人家多命苦啊。年轻时候妻子死了,现在儿子脑子里长了个瘤子,也活不长。想要得个孙子留个念想,这个机会都不给人家。”
“那你替陈本康给他爸尽孝不就得了。”香栀笑嘻嘻地说:“反正我看你对他挺有孝心的呀。”
尤建设胖脸红了要爆炸,他甚至能看到不动如松的战士们眼里潜藏的笑意。
尤建设几次想要发难,可想到香栀的身份背景又把话咽了下去。他还以为香栀是个好哄骗的年轻同志,谁能想家里的脏事尤秀都跟她说了。
沈夏荷盯着尤建设讪讪的脸,看他忽然抬起手,忙说:“你可别自残啊,就算你把脸皮都给抽下来,我们也不会松口。”
尤建设本来想跟香栀握握手,他老脸还没厚到这种地步。而且想着好歹也是个关系,万一以后能用上呢?
“我这人做事体面,绝对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那都是妇人之见。”尤建设在她们面前端不起长辈的谱儿,打定主意还是得从前妻那边想办法,说完硬气的话,挺起腰杆离开。
“我怎么觉得他还没放弃?怎么会有这种人?专门把闺女往火坑里坑?”
沈夏荷拍拍三轮车,黑橡胶坐垫被晒的烫屁股。她垫着手帕坐上去,招呼香栀上车说道:“这哪是亲爹,我看连陌生人都不如。”
香栀蹲在车里,根本不敢坐在铁座上,伸手抱着沈夏荷的腰说:“我回去给尤大姐打个电话,尤建设这人浑身腥臭无比,不知道还会使出什么下三滥的招数。得让她注意点。”
沈夏荷蹬着三轮车回家,气喘吁吁地说:“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香栀小脸皱在一起:“那可怎么办啊。”
沈夏荷拼命蹬着三轮车,汗都要把眼睛糊上了:“先不说这个,你家还有冰镇绿豆汤不?我估摸要中暑了。”
“啊?”香栀一下跳起来:“完蛋玩意儿,我来蹬,你歇着去!”
俩人交换地方,香栀疯狂蹬着三轮车回家。到家跑去开电冰箱,扯着沈夏荷要把她脑袋瓜放进去。
“还没中暑!哎哟,别薅我头发。”沈夏荷笑骂道:“故意的是不是?!”
香栀无辜地摊开手:“我怎么会故意薅你头发呢?”
沈夏荷刮着她的鼻梁说:“小妖精还记仇呢,上次让你上高中你是不是不乐意了?”
香栀不承认:“我这么热爱学习的上进青年,怎么可能会不乐意呢?”
沈夏荷端起绿豆汤咕嘟咕嘟喝下一大碗,顿时觉得魂儿回来了。她又给自己倒了一碗,抿了一口说:“你这么乐意,那你中考哇。”
香栀虚情假意地笑着说:“你中考我就中考。咱俩好歹也是个伴儿,都是从扫盲班出来的战友嘛。”
沈夏荷唇角抽动:“你这事儿非要拉着我干嘛?你不是马上要当科长了吗?办公室又要来俩大学生,你文凭最低你高兴?”
香栀说:“我高兴呀?我文凭低怎么样?大学生还不是得听我的?你这么在乎学历,你考去啊?等到孩子长大了,妈妈们都是大学生就你不是,你害臊不?家庭主妇当久了,小心跟你的孟哥哥没有共同话题咯。”
沈夏荷心里咯噔一声:“真的吗?”
香栀嬉皮笑脸地说:“真的。”
沈夏荷犹豫着说:“那我考虑考虑。”
香栀大惊:“难不成我的话你真听进去了?”
沈夏荷说:“难不成你的话我还不听?全当个屁呲溜出去?”
香栀怒道:“你才呲溜呢。”
沈夏荷哈哈大笑,站起来关上冰箱门说:“冰箱里面真凉快,你说秀秀学那什么机,以后会不会整个冰箱机,让人也能进去乘凉?”
“没文化真可怕。”香栀说:“那叫空调。我在京市大饭店吃饭已经见识过了,嗡嗡嗡冒凉风,吹在人身上像是大冬天刮得西北风,浑身透凉呢。”
“那可贵可贵了吧?”沈夏荷打开电风扇,吹着风说:“咱这样的老百姓不知道何年何月能用上了。”
香栀也觉得热,瘫在沙发另一端,把卧室的电风扇拿出来对着吹。吹来吹去,噌一下坐起来说:“与其担心尤妈妈和叔叔,还不如让他们过来!”
沈夏荷放下碗说:“过来?他们过来能干什么?”
香栀说:“尤妈妈念过书!秀秀说过她是教会女高毕业,咱们扫盲班不是要请老师吗?又不给钱,没人愿意过去教。心连心因为要抓教学,老师也不过来支援了,我瞧着让她妈过来试试?”
沈夏荷一下来了精神说:“那得赶紧跟冯姐说一声,别让她招人了。咱们不要工资,包吃包住就成。等到秀秀回来,他们老两口就等着吃香的喝辣的吧!”
香栀家的电话无法给外国拨号,她只能写封信,先让小郭送到政治处审核,再由政治处的同志另行寄到A国尤秀的地址。
沈夏荷在她写信时,给冯艳打了电话。
冯艳二话不说答应下来,光是听到是尤秀的父母,能教育出这样的孩子来,那双亲也不能是一般人,到部队帮着扫盲班上课,还不要钱,简直是天上掉了馅饼。
后面几天,香栀为了这事,还往图书馆跑了几趟。
扫盲班就在图书馆一楼办,她过去帮着递送材料,顺路往阅览室看过去,没看到王小梅。
“她辞职了,跟丈夫一起去南方闯荡做生意啦。”接替王小梅工作的是位新家属,她不知道王小梅之前的事,只觉得她丢了图书馆的差事可惜。
要说王小梅也不是军属,能有部队职工待遇,可是别人求不来的。
香栀回到农场,没想到王小梅说走就走,一点消息也没留下。
“还不是王永杰和徐兰来人闹得。”艾四季正在为即将到来的新同志们擦拭桌面。
办公室不大,又多了张桌子,显得拥挤而热闹。
香栀整理中秋节需要展览的花卉单子,抬头说:“他们又去闹了?”
艾四季在盆里拧着抹布说:“倒也没闹,反正忽然对王小梅好起来了,整天往她家做客。还口口声声说想念王小梅,我们都猜测恐怕是他们跟侄子闹掰了。钱也给出去了,侄子还不满足,说要盖房子王永杰和徐兰没钱给,侄子就说要跟他们老死不相往来。估摸他们思前想后,还是嫁出去的女儿以后能指望点。”
“我还记得王永杰说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自己都不指望王小梅,对王小梅冷嘲热讽,暴力相加,他还想让王小梅给他养老?做他的春秋
大梦去。”
香栀往桌子上凶巴巴地跺了跺材料,嘀咕着说:“王小梅困难的时候,他们没少看热闹。徐兰不是最喜欢跟别人说,王小梅穷疯了吗?现在我看着他们也要疯了。”
“报应早晚要落他们身上。”艾四季对此也忿忿不平。哪有把家产都给了侄子,最后还要亲女儿养老的。别说是王小梅,换成她,她也要跑。
十一月底,赶在渤海湾封海前,最后一艘客轮到达港口。
香栀和沈夏荷一起接到二老,看到他们还带来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
尤秀妈气质儒雅婉约,因为头些年的摧残,脸上布满风霜。身子骨似乎不大好,跟香栀见面后咳嗽几声,都是那位姑娘照顾着。
“她叫茉莉,是赵大哥的闺女。她这个年纪独自留在家里我们不放心,自作主张带她过来。”
沈诗华说话办事不卑不亢,坐在车上第一时间解释了带赵茉莉过来的缘故。
香栀能理解,他们大人要是都过来了,家中十七八岁正当年的小姑娘万一被歹人看到,那可怎么得了。谁也不敢赌啊。
沈诗华二婚对象名叫赵四城,是很正宗的农村猎户长相。他没出过远门,跟茉莉一样,对一切都很好奇,提到他他也是憨厚地笑一笑,话不多人踏实。
第90章 第90章她是我的人
到了职工平房,沈诗华知道这里条件肯定不如农村敞亮的三间红瓦房好,看到收拾妥当的带院平房,洁净阳光的房间,不由得地感激道:“真是让姑娘们费心了,这条件也太好了。”
职工平房去年修缮过,门窗刷着淡蓝色的新油漆,里面跛脚的家具也换掉了。
香栀带她们进门:“沈阿姨别客气,我们冯会长考虑到你们情况特殊,特意安排顶头这间大平房。正好茉莉来了,咱们可以在客厅北面隔出一间小屋,三个人住绰绰有余。”
沈夏荷笑盈盈地挽着赵茉莉的胳膊走在后面:“这边虽然是海边,但咱们这里不靠近海,没想象的潮湿。我瞧你带的行李不多,回头我跟栀栀拿点小姑娘用的东西来,你凑合着对付。”
赵茉莉低声说了谢谢,脸蛋红扑扑地看着这两位漂亮大气的军属姐姐。怪不得能跟秀秀姐做好朋友,看起来也是很优秀的女同志。
沈诗华说不感激是假的,不让香栀和沈夏荷请客,亲自开灶下厨。
沈夏荷把李妈妈也喊了过来,正好跟沈诗华是同龄人,在部队里也算有个说话的老姐妹。
“阿秀老说你们照顾她,要是没有你们,她也不会放心去国外。我们仨儿在这边多有打扰,生活方面节省些应付的过去。赵大哥早年有点积蓄,还有阿秀这两年寄回家的钱票,在这里还包吃包住,并没有大开销。你们不用太费心。”
赵四城憨厚地笑了笑,面对这样的场合他总觉得不自在。打心眼里谢谢这两位姑娘。
沈诗华望着去厨房洗碗的赵四城,很感激困难时候出手帮忙的周围人,话里言间的深情感触自不用说。
“孩子们相处是她们的心意,你们来都来了,她们再不照应点心里不好受。老姐就别跟她们客气,以后有什么跟她们说。”李妈妈作为同龄人,许多话比香栀和沈夏荷更好开口。
香栀待会还要去上班,陪着唠了会儿,留下沈夏荷娘俩,又风风火火蹬着三轮车回到农场。
艾四季已经把两位实习生安排妥当,一男一女俩位年轻同志见到科长进来,站起来乖乖问候。
“这位是王洋洋,兽医才女。”艾四季跟香栀介绍说:“这位叫许苏,是经济学高材生。”
王洋洋身高高挑,清秀干净,表现的腼腆。
许苏一米六的身高,皮肤黑、剃着短茬头,主动给小周科长倒了茶水。
威严的小周科长隆重欢迎他们的到来,随后安排艾副科长带他们参观农场,再把最近各部门需要调配的花盆安排人送过去。
“这俩人都还不错,王洋洋这姑娘眼里有活儿,主动帮农工做配方饲料。”艾四季回来后,喝了口水。因为刚升为副科长,脸上还喜气洋洋的。
香栀问:“那许苏呢?”
艾四季放下搪瓷缸,犹犹豫豫地说:“聪明是聪明,到底是学经济的,感觉做事想法多。年纪轻轻觉得有点老油条的架势。”
香栀明白艾四季不会随便给人上眼药,更何况是上班第一天的实习生。
她颔首说:“咱们这里不缺油嘴滑舌的人,要是不把心放在工作上,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那等实习期结束,咱们也不要了。”
艾四季不在这个位置看不懂当年她实习时候的表现,现在有了王洋洋,她觉得自己那时候其实还不够灵光。能够留下来,还真是队友的衬托啊。
现在当了副科长,也看明白了。人跟人的差别其实并不大。只要踏实肯干,花花肠子少一点,通过实习很简单。
当领导要得是,事少省心踏实听话的。聪不聪明意义不太大,毕竟决策上面有领导顶着嘛。
艾四季按照自己的理解,制定出实习生考察计划。香栀放手让她干,自己忙了些别的工作。
***
春节前夕,腊月初八。
野山樱和周先生中午要来家里吃饭,顾闻山休息,跟香栀一起和面做香油烙饼。
宝贝的香油罐罐摆在饭桌上,顾闻山大冬天穿着短袖一边和面一边乐。
香栀拿着擀面杖敲他手臂:“傻乐什么?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你别抽风。”
香栀跟顾闻山讨价还价,今天是她各种意义上的休息,真的纯休息。
她蹲在板凳上,舀了勺香油瞪着顾闻山。烙饼的整个流程里,她负责倒香油这项重要工作。
“今天用不上我了,知道凶我了?”顾闻山扬起下巴,让她往面上倒香油。
曾经一滴两滴算计的香油,大方地撒在面饼上,金色液体馥郁醇香,夹着两勺炒过的糖面一层层盖在一起揉成团,再用擀面杖擀成饼状。香油烙饼的饼胚也就成了。
香栀知道顾闻山在挤兑自己,那能怎么办?
小妖精孩子都生了,能不成真把孩子爹给吃啦?
顾闻山看她不搭理自己,擀了几张面饼,放下擀面杖说出这几年心底一直压着的疑问:“你怎么就想着拿我的肉蘸香油吃呢?”
香栀猛然抬头:“你怎么知道的?”
顾闻山失笑道:“结婚之前我就知道了,你忘记周先生还亲自把香油罐交给你了?”而且还是当着顾闻山的面给的香栀,什么意思自不用说。
香栀挠挠肩膀,把捣乱的碎头发掖在头顶的揪揪上:“有一位美食家告诉我,吃掉你这样体重的人需要三斤香油。”
“留洋的那位美食家?”顾闻山乐了:“你也真信了。”
“刚进入社会,说什么我信什么呗。再说她留洋回来,渡过金能算上国际美食家了。”香栀蹦下地,从厨房拿来铁锅放香油烙饼。
“祖宗,我来烙。”顾闻山擀完最后的面饼,洗掉手上的面粉端着铁锅走入厨房。
香栀没骨头似得小脸贴在宽阔的后背上,身子软塌塌地说:“多烙点,我给沈阿姨和对门送些去。晚点你闺女回来,你现给她烙热乎的。省的她又说我对不起她的胃。”
小花宝是个善良小宝贝,昨天吃了妈妈亲手做的面条,一边吃一边哭。吓得香栀还以为自己真给她下毒了。
结果人家说:“妈妈,虽然你对不起我的胃,但我还是爱你的。”
小花妖记住了,于是今天没吵吵着要自己烙饼,把这件大事交给顾闻山来做。
香栀和顾闻山在家一口气烙了五十多张香油烙饼,满屋子全是油面的香味。
窗户开了条缝,北风挤进屋里,发出尖锐的声音。
香栀端了几份热气腾腾的香油烙饼,先敲了敲沈夏荷的门,给完以后,又去给了冯艳、小伍、李小娟她们。回到屋子里,接着把新出锅的香油烙饼塞到旧衣服里,蹬着三轮车给沈诗华他们送
去。
回来以后,也不觉得冷了,脱掉军大衣,继续黏着顾闻山。你一口我一口尝着香油烙饼。
“真是大户人家,香油都能烙上饼了。”野山樱牵着小花宝的手站在门口扫了扫小帽子上的积雪。
小花宝咚咚咚跺着脚,然后自己坐在小板凳上。野山樱要蹲下来帮她脱鞋,小花宝拒绝道:“姥姥我自己可以,花宝宝自己会脱鞋鞋。”
她麻溜脱掉小棉鞋,塞进鞋柜自己那一趟,先学着爸爸的样子洗干净手,再哒哒哒跑到香栀面前喊道:“妈妈妈妈我回来啦!我想死你啦,让宝贝亲亲!”
香栀往她嘴里塞了口饼,侧过头让鼓囊囊的小嘴亲了亲脸蛋。又抱着她亲了亲顾闻山,亲的顾闻山一脸油。
“明天还要去吗?”香栀发现外面落了雪,刚才她出去还没下。
野山樱说:“明天最后一天拍摄,就在新盖的影视城。坐车过去两个小时。不过我明天还有别的拍摄,你能跟她一起吗?”
香栀说:“明天啊?那我把班表调一下。再过半个月要杀年猪,我们那儿也忙。”
“成天围着猪鸭鹅转悠,也该出门转转了。”野山樱换好衣服,咬了口酥脆的香油烙饼说:“味道不错,主要是香油正宗。里面居然还加了白糖,也就你们家敢这样吃。”
小花宝坐在姥姥旁边问:“哥哥怎么还不回来呀?”
香栀说:“快要期末考试,估计老师又留堂加课了。你先吃你的,等你哥哥回来让爸爸再给他烙。”
顾闻山端着新出锅的香油烙饼出来,和野山樱打了招呼后,跟香栀说:“明天我跟你们一起过去,正好那边有个合作会议要开。晚上还能一起回来。”
小花宝最近对拍摄工作有些厌倦,每次她出去几天回到幼儿园,小朋友们都不认识她了,一群忘性大的小金鱼!难道每天晚上儿童节目上的小主持人都不知道是谁嘛?!
他们在屋里说着话,晚上赵茉莉过来送了干豆角炖肉,过了片刻孟小虎敲门端着炸黄花鱼。
后面冯艳的儿子端来一盘芸豆馅饺子,又遇上小伍拿着萝卜丝丸子汤。
周先生正好赶上饭点,见着丰盛的晚餐,不由得说:“原先还以为栀栀跟大家相处不会很融洽,现在看来是我小瞧人了。是不是啊,小周科长?”
小周科长大人有大量,给周先生碗里夹了香脆的小黄鱼,美滋滋地说:“那也是我人美心善。”
“还有六张香油烙饼,佑儿够吃吧?”顾闻山给小妻子盛了半碗米饭,看眼手表:“快回来了。”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话一点没错,佑儿胃口逐渐显现,一顿能吃六个馒头两碗粥。
香栀说:“够吃,还有一大碗萝卜丝丸子和半盘饺子。”
小花宝吃完饭,晃荡着小腿坐在沙发上总算等到哥哥放学。
见佑儿去吃饭,屁颠颠粘着哥哥,陪哥哥又吃了一顿,撑得晚上直打嗝儿。
隔日,香栀请了一天假。
坐在车上,小花宝困得滴沥啷当,贴着香栀抱着坐睡得呼呼的。
车窗外飘着零零散散的雪花,顾闻山坐在后排,小花宝的小脚丫屈尊降贵地塞在爸爸棉袄里。
“听大喇叭意思,咱闺女这是厌倦当小明星了。”香栀欣慰地说:“我就知道这孩子随我,没长性,做什么都是三天新鲜劲儿。”
顾闻山捏捏小脚丫说:“快要上小学,这样挺好。”
他不是传统男人性格,骨子里不允许家中女性抛头露面。要是小花宝还要继续当小明星,会接触形形色色更多人,他到底不放心。
海城市影视城是去年新竣工的项目,省市领导特意请了大影星丽樱同志参加剪彩活动。里面各项设施齐备,以民国、清末年间设施为主,许多剧组会拍摄反映当时老百姓苦难生活的影片,歌颂如今美丽祖国。
总而言之,还热乎着。
今天赶早送小花宝到影视城北区,一家人先在面馆里吃了面条,顾闻山直接坐车开会,香栀拉着小花宝的手到了拍摄的地方。
“妈妈妈妈往这边走!”
影视城里有不少围观拍摄的游客,还有心存幻想希望能够当上大明星而跑龙套的小演员。
小花宝带着香栀挤进铁门内,冲着守门的大爷喊道:“王爷爷,是我呀!快给花宝宝开门呀!哥哥姐姐们不要挤我啦,我要进去!王爷爷、王爷爷!”
小喇叭一声吼,门卫大爷赶紧给她打开门:“花宝宝来啦!别急,这就给你开!”
守在门边十多位群众演员纷纷发现这位小明星,一个两个都被她可爱到了。
还有的将目光锁定在香栀身上,年轻靓丽穿着上等品相的军大衣,都以为是哪里来的大明星。
王爷爷也是这样以为的,直到小花宝喊香栀“妈妈”,他才感叹道:“有其母必有其女啊!快快进去,路导演正好找人呢。”
“大爷,谢谢您。”香栀找到导演在的房间,看到小花宝一点不怯生地奔到里面,发现没有拍摄,她叽叽喳喳地说:“路叔叔,今天是我妈妈来陪我,你快给她一个牌牌!”
剧组工作人员都会有工作牌,方便出入办事。小花宝年幼,得有监护人陪同,香栀自然而然得到一张工作牌。
路导演开始拍摄后,听到工作人员一直窃窃私语。本就因为演员的事焦头烂额,他拿着喇叭正要喊话,副导演跑过来。
他放下喇叭问:“怎么回事?还干不干活了?!别以为她是外来的女明星就能让全剧组都等着!我说换人就必须换人!我看上回宝岛的演员就很好,又敬业演技又好!她要是不演,我就把人家请过来替她演!”
“这还有位更好的!”副导演忙说:“老大,你往那边看,他们都在看顾朝阳身边的女同志呢。连秦玉生同志都过去跟人家搭话了。”
路导演忙得不行,哪里会注意到别的女同志。他闻言看过去,顿时眼珠子不会动了:“这、这是?”
副导演在他耳边说:“这就是顾朝阳小朋友的母亲,刚要过来跟你打招呼,咱们开始拍摄人家就没过来。您瞅瞅,出水芙蓉,天然去雕饰啊。那位罢演要加价,咱们不如问问这位要不要试试?这位可是丽樱老师的亲闺女,保证错不了!咱们都是看丽樱老师的电影长大的啊!”
香栀没发觉他们在讨论自己,她看到电视里的秦大明星,还笑盈盈地要了签名。
港市明星这两年到内地拍戏的越来越多,最出名的就是眼前这位顶级小生秦玉良。
秦玉良长得白净绅士,梳着二八分头,穿着成套牛仔衣裤。肩膀上披着厚实的军大衣,嘴里叼着根香烟并没有点燃。
小花宝跟秦玉良对过几次戏,今天是她最后一天拍摄,见到秦玉良叫了声:“秦哥哥!”
秦玉良看向她背后的香栀,笑着说:“小朋友,叫我秦叔叔吧,不然我跟这位漂亮淑女搭不上话了。”
香栀心情很好地说:“谢谢你的签名,现在不也聊的挺好么。我办公室里两位女同志都是你的影迷,连我也是。”
秦玉良有部电影,名叫《三打渝北战》。在里面饰演一位铮铮铁骨的八/路连长,带领手下仅剩的二十多名战士,守住敌军三十多次进攻。在牺牲前,大喊:“让我的鲜血铸就成新的长城!人民一定会站起来的!”
这部电影家委会组织家属看过两次,香栀和沈夏荷又去看了一次,每次都为这位连长同志而感动落泪。
今天忽然见到演员了,能要到签名还是很愉快。要是身上烟味轻点,那就跟好了。
秦玉良知道顾朝阳的姥姥是圈内有名大腕,据说身份不简单。到底多不简单,谁都查不出来,只知道近年住在部队大院里,应当是哪位大首长的夫人。
遇到香栀他惊喜万分,在内地他一直寻找能助他一臂之力的女士,当然那些肥腻的女人都被他严词拒绝。但这位不一样了,圈中家里有人脉、父母也不简单,太适合跟他约几次会,亲近亲近。
都说他是出名小生,可只有他知道,他是在那边混不下去,灰溜溜过来找戏拍的。这边的水比那边深更多,指不定哪天得罪了人,他无论如何都想找位牢靠有资源的靠山。
“我带了很好的咖啡,等到这场戏拍完,不如到我住的饭店去品尝我亲手研磨的咖啡?”秦玉良眉目含情,笑起来脸上还有俩酒窝,说是奶油小生也不为过。
“咖啡?”香栀想到那股苦涩味道,觉得舌头根不喝都苦了。她拒绝道:“谢谢你的好意邀请,但我真不大喜欢喝咖啡。”
被拒绝反而让秦玉良更有冲劲,他取下嘴唇咬着的香烟,一本正经地凝视着香栀的眼眸说:“你不是说你是我的粉丝吗?不喝咖啡就不喝,那边有家皮影戏的摊位,特别有意思,待会我带你去看看?”
小花宝眼珠子在俩人身上转了转,直到化妆师找到她要去化妆,这才离开。离开前还凶巴巴地说:“妈妈妈妈,你不许到处乱走,我要是找不到你我会哭哒!”
香栀笑着说:“我就坐那边椅子上,哪也不去。”说完抱歉地看着秦玉良。
秦玉良看到两位导演风风火火过来,往后退了一步说 :“估计到我的戏了。”这部戏他很重视,花大力气争取来的角色。哪怕拿个海外奖项的入围提名,也是他的光环。
谁知道赫赫有名的路导演径直绕过他,走向香栀说:“周香栀同志你好!早听丽樱老师和顾朝阳小朋友提过你,来来来,咱们到那边去,今天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香栀被他说的莫名其妙,她最多是陪小花宝拍完最后一场戏而已啊。
副导演在前面带路,路导演跟香栀肩并肩走在一起,不停地说着这部戏多重要、他花费了多少心血。还把剧本上手写的摘要和笔迹给她看。
香栀更加莫名其妙了。
“什么?要我拍戏?”香栀小手都要摆出残影来了:“实在不好意思,我对拍戏真没兴趣。要不是我女儿没人陪,我根本不会过来。今天还是请假来的。”
路导演好不容易找到外型和气质都比原角色更好的,加之是丽樱老师的女儿,气质超众、容貌精致无暇,太适合大屏幕了!稍加指点拍摄绝对不会有问题。
“这个角色非常重要,虽然不是女主角,但是角色讨喜。在原著里面出场次数不多,是唯一超越女主的存在啊。”
路导演掏心掏肺地说:“为了保证角色能够贴合,我请了不少人试镜,可惜哪怕是现在那位演员,也无法给我本人出现在我面前的感觉。除了你,让我一眼就认定你就是从书里走出来的她啊!”
香栀微微蹙眉,她很想帮路导演的忙,但是她真的不愿意抛头露面。不光是为了顾闻山,也不想干扰到自己正常的工作生活。
大喇叭跟她说过,这部戏是要冲奖的剧目,每个角色都很重要。想到后面能引发的一系列问题和麻烦,她还是拒绝了路导演。
路导演苦口婆心地说:“那你考虑考虑,随时可以找我。”
等到路导演离开,香栀松了口气。家里有个老影后,再加一个小明星就够了,出门已经产生了不方便,现在她可不愿意为了点虚荣心和新鲜感让自己的生活被彻头彻尾的改变。
小周科长就是小周科长,她很珍惜现在的工作。
香栀在外面看小花宝拍戏,俨然是位小戏骨,眼泪说掉就掉。随着路导演喊了声“咔”,小花宝越过工作人员冲到香栀身边说:“妈妈妈妈,我棒不棒呀!”
香栀抱起小花宝说:“你在妈妈心里最最最棒,你演的真的太好啦。”
“香栀同志,考虑好了吗?”秦玉良见她们正在收拾东西,赶忙走过来,手里握着皮影戏的门票说:“儿童票也买好了,都在这里,去吧?”
他刚才考虑了一下,对方显然有家室,可又有几个男人能比得上他?有家室对他反而更好掌握。
香栀蹙眉,这人怎么跟电影里表现的不一样,有点死皮赖脸的。她张嘴正要拒绝,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人影。
“香栀同志?拿着吧?”秦玉良晃了晃门票说:“第一排中间三个位子,我找熟人才要到的。”
“谢谢你的戏票。”
顾闻山的声音突然从秦玉良身后传来,秦玉良愕然回头微微昂头看到高大的男人:“你、你是谁?把票还给我!”
对方眼神深邃,神情疏远淡漠,但一身强大气场逼近,吓得秦玉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顾闻山老远看到香栀被一个油头粉面的男同志纠缠,穿着挺拔威严的军装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抽走秦玉良手里的皮影票,揉揉小花宝的脑袋瓜说:“还不谢谢哥哥的好意。”
“谢什么呀!”小花宝扯过爸爸手里的门票,小手撕吧撕吧团成一团说:“我三岁就不看这玩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