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因为她也爱他
初冬下了第一场大雪,冬山如睡,白雪蔼蔼,讲出的话都能哈出雾霭霭的气。
白雪堆积在院中,一脚踩下去都是软绵绵的。
腊梅也开了,探在墙头,白雪红梅,亭中烹茶煮酒。
沈濛来时恰好看见她趴在窗下。
少女裹得很厚,披着白毛绒披肩,尖细的下颌陷在白绒绒中,头上戴着毛绒帽,小脸衬得愈发如巴掌大小,神色迷茫地素手接雪花。
沈濛走进去她都还没有回神,眉心轻蹙,似聚了无尽愁思。
她将放在一旁的汤婆子抱起来,放在孟婵音的手中。
孟婵音回神,眨了眨沾着湿气雪花的长睫,乖乖地抱着汤婆子,语气很低迷:“濛濛。”
沈濛对近来发生的事有一知半解,心下微叹,摸着她冰凉的手:“怎么在外面吹冷风?”
孟婵音敛下眼睫,轻声道:“无聊了赏雪。”
沈濛将窗户关上。
屋内没了寒风吹进来,登时暖洋洋的。
孟婵音歪头觑她,见她眉宇有憔悴,问道:“濛濛还在找沈湶吗?”
沈湶离开沈府很久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沈濛也一直在找。
沈濛点头,“找到了,但找到他时只剩下一口气了,如今虽带回来了,但他却不再讲话,甚至连我都不愿意看见,每日对着一堆玉做什么簪子。”
孟婵音没想到沈湶如今成了这样。
沈濛苦涩道:“早知当时他会如此,我不应该看紧他的。”
沈湶自从于马背上摔下来断了一双腿后,便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内,她以为他没事,谁知他竟然离家出走至今,找回来还成了这样。
孟婵音见她如此憔悴,暗咬下唇,犹豫要不要告知沈濛,她曾在天水城见过沈湶。
沈湶通敌反军,此事一旦泄露,沈府恐怕难逃一难。
她心中挣扎少焉,还是将此事咽下喉咙。
孟婵音反握住沈濛的手,宽慰道:“别担心,他自幼便聪慧,兴许是有什么想不开,待到想通后便就无事了。”
沈濛轻叹:“但愿罢。”
孟婵音见她情绪实在失落,遂将话题引至另外的事上:“濛濛要成亲了,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
提及此事,沈濛脸颊薄粉。
拓跋文善从白云观还俗,回京城后转而便派人亲自上门来提亲,到这时候她才知晓,原来他是京城守备的嫡子。
这段姻亲沈父自然很乐意,询问过她的意见后便定下了婚期。
孟婵音见她羞聚于眉眼,忍不住打趣她:“提及心上人就红脸颊。”
沈濛见她调侃自己,抬手作势要打她。
孟婵音眉眼弯弯地躲开。
气氛稍微缓和,沈濛忽然问她:“婵儿,如今你与息大哥是如何打算的?”
她也没有想到息扶藐不仅存了这样的心思,甚至还做出这种事,沈濛担心她心中压力过重。
听她提及息扶藐,孟婵音垂头摇了摇,怅然若失的轻声说:“没什么打算,且看一步走一步吧。”
她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如何做,一直以来压在心中的巨石被揭开,没有想象中众人的责怪,反而都是关心,让她没有感受到一点难堪。
其实在息扶藐醒来后,她是想要离开息府的,但他身上的伤一直未好,大夫人求她先留下来,面对以前唤做母亲的人,她拒绝不了,所以她如今每日也都很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濛见她双眸迷茫,问道:“婵儿喜欢他吗?”
孟婵音摇头:“我不知道。”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讨厌息扶藐的,但见他面色苍白地躺在那里,似乎心又揪成一团,满口的酸涩。
沈濛轻叹,摸她迷茫的脸道:“婵儿,若是当时他醒来后忘记前尘,只将你当做妹妹,你会高兴吗?”
孟婵音没有犹豫,认真地点头:“会,我自幼时便将他当做兄长。”
这是毫无疑问的,她是在他的庇护下长大的,曾经连学到一个字都会迫不及待拿去与他分享,得到他的夸赞会高兴得一整日都笑着,无论何时,曾经他都是她最喜欢的兄长。
沈濛又问:“那若是他不仅忘记了你,还如喜欢你一样,爱上了别人,要娶别的女子为夫人,你只能唤别的女子为嫂嫂,你会高兴吗?”
唤别的女人,嫂嫂……
孟婵音脸上的表情僵住,她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单是念头浮起,胃里便是一阵酸恶,忍不住想要将在胃里翻腾的称呼呕出来。
她没有说话,但脸上的神情却已然明了。
沈濛露出了然,或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其实她心中是有息扶藐的,不然为何她至今都还没有离开,反而守在他的身边等他醒来。
谁都知晓,若是息扶藐醒来,除非是忘记前尘,绝非不会放手。
而息府让她留在府上,相当于也默认了她身份的转变,甚至连她自己的心早就已经发生了变化,只是还掩在兄长的身份之下不肯承认。
“婵儿,你要明白自己的心是什么感受,若是觉得能接受,他受着伤,你现在还来得及离开,此事众人皆知,必定会看牢他。”沈濛说,“若是你不能接受……”
沈濛说的话变得越来越模糊,孟婵音思绪因为方才的遐想开始就乱了。
为何她分明已经有机会离开息府,却还是留在这里?
是因为他是兄长、因为大夫人挽留她,还因为她其实对他……
她手中捧着的汤婆子,在不知不觉间被松开。
绣着毛绒金菊的汤婆子在地上滚了几圈,骤于平静后淌出的几滴热水打湿外罩,洇出深色。
沈濛是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
夜渐深下,春心进来见屋内没有点灯,上前将灯亮起,转头见还坐在床边的姑娘,心头一突。
少女穿着单薄,长发披散在后腰,茫然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姑娘,你怎么还坐在这里,不去榻上躺着,冬天这么冷。”春心心疼地上前,将她冰凉的手裹了哈气,用力搓了搓。
孟婵音似才回神,轻颤眼睫看向春心,声线染着长久未曾讲话的哑:“春心,你在外面可有听见什么吗?”
春心不知她问听见了什么,仔细想了想,摇头:“奴婢没有听说有什么大事发生。”
没有吗?
孟婵音听见自己紧绷的弦松下了,从香妃小榻上下来,沐浴更衣后再安寝。
许是白日的那番谈话孟婵音真的听进了心,她刚歇下不久就梦魇了。
梦中如白日所说的场景一模一样。
息扶藐醒来后不记得那些事情了,他开始真的将她当成府里最宠爱的妹妹,耐心替她择夫婿,备嫁妆……事无巨细,面面俱到,没有一点私心,偶尔还提议让她多挑选几个品行相貌好的男子,她对他很感激。
但是过程坎坷,她总是选不中好夫婿,不是被退婚,便是未婚夫婚前与别的女子暧昧不清。
最后她留到二十好几都还在息府待嫁。
息府的众人急得不行,她倒也无所谓,大不了不嫁人,一个人在外面盘个铺子,然后独自生活也快活。
可息扶藐却不放心她独自一人在外,觉得只是府上多个人多张嘴的事,不许她一个人出去住,把蝉雪院翻新了好几遍。
如此她也就一直留在息府。
直到有一日,息扶藐外出经商很久才回来,她欢喜去迎接。
可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回来个姑娘,对她笑着说:“婵儿,这是嫂嫂……”
当时她如遭雷劈,脑中霎时一片空白,眼前全是他牵着旁人,满眼温情的模样。
一瞬间,她从梦中惊醒,伏在榻沿边冷汗汵汵地大口喘气。
此时天边已翻白肚。
孟婵音缓和许久才从梦中恍惚回神,坐在镜子前看见自己雪白的脸色,伸手摸了摸,脑中却还是那一句话。
她能接受息扶藐日后娶别人吗?
孟婵音洗漱后在脸上覆上一层胭脂,遮住昨夜梦魇残留的苍白,恢复了些血气。
今日的天气尚好,她走出房门想要晒太阳。
“哎,婵姑娘可在院中。”
门口传来一婆子的声音。
孟婵音看过去。
从门口走进来双手被冻得抄起的婆子,是大夫人院中的人,这几日经常会来问她身体可好。
孟婵音见她跑得脸泛红,问道:“嬷嬷找我是作何?”
李嬷嬷见到她,摆手上前道:“无甚大事,就是大夫人一个人无趣,让奴婢来找婵姑娘过去说会子话。”
大夫人找她?
孟婵音心跳一滞,自从大夫人知晓息扶藐对她做过什么,虽然平素会派人来慰问她,担忧她想不开,但实际从未派人来请她去过跟前。
现在派人找她过去是作何?
孟婵音柔声道:“劳烦嬷嬷领路。”
李嬷嬷看见眼前乖顺的姑娘,想到那桩事,心里直道可惜了。
她也是看着息府中的公子姑娘长大的,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李嬷嬷和蔼地道:“姑娘随奴婢来罢。”
大夫人的德轩院是老爷离世前亲手提笔而写,如今过去了十几年,大夫人还是未曾舍得换掉。
下人在清扫院中的雪,庭院下摆着热炉子,上面烤着热乳茶。
李嬷嬷将她带到庭前便退下去了。
下人拿来垫子,她正欲上前行叩拜礼,大夫人对她招手了。
“婵儿,来母亲这里。”
孟婵音站直身,低垂云鬟,上前坐在她的身边。
大夫人拉起她的手,望着眼前身段纤细清瘦的姑娘,低鬟蝉影动,回步玉尘蒙,端是一副出色的好相貌。
以前虽是三姨娘带过来的姑娘,但她对嫡庶一视同仁,况且她来的时候小点儿的,又曾受过小姑娘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近来心中对她的感情很是复杂。
大夫人忆起往事,轻叹:“还记得老爷还在时,那时候你丁点大小,一群小孩中就你最乖巧,不哭不闹,每每见到我都欢喜唤我母亲,一切都恍若昨日般。”
孟婵音望着眼前两鬓发白的端方夫人,想到小时候神色也有些动容,忍不住唤她:“母亲。”
大夫人眼眶瞬间红了,拍了拍她的手:“婵儿很久没有唤过我母亲了。”
孟婵音敛下长睫,又低唤了声。
大夫人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子的话,最后才说寻她来的正事。
此话颇有些难以开口。
大夫人斟酌后问:“婵儿觉得你阿兄如何?可对他有过一点的心动?”
她就只有这一个亲生儿子,自是见不得他为情所困,且他年纪也不小了,旁人二十五六连孩子都好几岁了,偏生他至今身边连个女子都没有,唯一一个竟还是他背着所有人强夺来的妹妹。
要是早些发现,没到现在这副田地,她能趁着儿子不在府上,为婵儿选个她喜欢夫婿,到时候嫁远些,断了这份情意。
但现在却是这般局面,儿子囚困婵儿这么久,还夺了清白,有时候她实在觉得难堪,可又无人可怪,渐渐觉得只要孩子们是平安的,一切都不重要。
孟婵音抬眸。
大夫人接着道:“婵儿也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品行好,人也乖,若你对他有几分欢喜,我定不会让他欺负你去的……”
她说得为难,眼角已坠了几滴晶莹。
孟婵音见她两鬓斑白,忽而说不出什么话。
大夫人年轻时丧夫,如今都这般年岁了,又出了此等挂不住脸面的事,她比所有人都难受。
曾经的兄妹变成夫妻,传道出去那些人明面不会说什么,可谁知私底下会不会议论。
息府与她有养育之恩,所以她不敢接受息扶藐任何好意,没想到到头来竟还是成了这样。
大夫人见她神色动容,想到她心中顾虑,拉着她的手道:“婵儿不必在乎旁的,早在此之前你就与息府脱了关系,世人的嘴捂不住,你且过好自己的日子,旁的由别人说去便是了。”
孟婵音嘴唇蠕动,垂下眼睫。
大夫人见她没说什么,心中也不着急,到底是府上养大的孩子,多少了解些性子,没有拒绝便是有戏。
“好孩子,你再好生考虑,若是实在与他无缘分,息府也不会亏待你,往后依旧是息府的姑娘。”大夫人拍了拍她的手。
孟婵音颔首。
两人不再谈论此话,说了些旁的。
忽然,大夫人似想起什么,拉着她的手,为难道:“其实今日找婵儿过来,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的。”
孟婵音柔声:“大夫人请说。”
大夫人:“他虽醒了,但我瞧着还有些痴症,那些药也不喝一口,我是劝说不动了,婵儿若是得了空,能否帮我个忙?”
从息扶藐醒来,她便没有去看过了,也未曾见过,不曾想他竟不喝药。
不喝药如何能好。
孟婵音莫名有些坐立难安,不自觉间颔了颔首。
待到回神时才惊觉应下了帮大夫人的忙。
大夫人也没给她再开口拒绝的机会,掩唇咳嗽几声,露出疲乏:“今儿个我也累了,此事就拜托给婵儿了。”
身边的嬷嬷见状,连忙上前去扶大夫人,嘴上道:“夫人最近为了长公子之事,食不下咽,睡不安寝,这样下去身子迟早要垮掉。”
闻言此话,孟婵音口中的拒绝再次咽来了下去。
最后她带着大夫人的托付退了下去。
大夫人咳嗽好几声,见她随着侍女看不见身影,方才愁思地放下手帕,转目看身边的嬷嬷。
“我刚才演得可有什么破绽?”
李嬷嬷竖起拇指道:“夫人还是和以前一样,精湛。”
大夫人放下心,又忍不住蹙眉:“瞧着婵丫头可对子藐过动心?”
李嬷嬷咂摸道:“奴婢瞧着多少有些,不然以婵姑娘的脾性,也不会现在还留在府上了。”
大夫人料想也是,扶着鬓发,轻叹:“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老了,这些事还是不去掺和了,且慢慢看后面罢。”
李嬷嬷‘嗳’了声,然后扶着大夫人往屋内去。
第72章 黏住的香灰湿漉漉的
后厨正在煎药。
息扶藐刚醒来没几日,身体没有大好,这些药一时半会还断不了。
小丫头苦着脸煎药,想到一会要端去长公子的院子,心中就犯难。
端过去的药每次都是凉后又原封不动被人送回来,大夫人看在眼中急在心中,下令必须要她们想法子让长公子喝下。
大夫人都没有办法让长公子喝药,更何况她们这些下人了。
“哎。”小丫头长叹一声,将煎好的药倒在盅中,欲送去长公子的院中。
还未起身,余光忽地瞄到一道曼妙的身影,袖笼似染香地莲步轻移而来。
“这是送去阿兄院中的药吗?”少女停门口如弱柳扶风,小脸微施粉黛,美眸看人时总给人一种盈盈出水光的错觉。
小丫头一时看入迷了,愣在原地忘记了回应。
孟婵音脸上并未厌烦,再次重复问一遍。
小丫头登时回神,垂下头俯身道:“回婵姑娘,是的。”
孟婵音伸手去接,柔声道:“给我吧,我送过去。”
她温柔得小丫头有些迷糊,一时忘记问什么了,当即脱手交给她。
直到她渐行渐远,消失在后厨,小丫头才恍惚回神。
想上前追去,身边的人一把将她拉住。
“哎哎哎,去作何!回来。”
小丫头瘪嘴道:“大夫人吩咐我要想办法让长公子喝药,药被婵姑娘拿走了,我如何让长公子喝药嘛。”
虽然她提过去,到时候还是原封不动地送回来,但大夫人的命令不能不做。
后厨的人闻言,无奈地摇头,“说你笨,你还不信,我们送过去的药,长公子必定不会碰,但婵姑娘送过去的可就不一定了,你且好生在这里等着吧,一会儿去拿盅的时候,必定是空的。”
小丫头眨眼,想到府里流传的事,觉得倒也是这个理,便忐忑的在后厨坐着等一会儿再去。
这边。孟婵音提着一盅药在凛院外徘徊,神情有些紧张。
从他醒来后,她就没有再来过了,本是想待他大好再离开,但已过了七八日了,他还没好。
更何况昨夜做了那样的梦,现在她还有点难以面对息扶藐。
孟婵音心中正忐忑,不晓得如何开口让人去通报,凌风便从里面出来了。
凌风看见她似很诧异,“婵姑娘怎么在这里?”
说不待她回答,目光巡睃在她怀中抱着的食盒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婵姑娘是来给主子送药的罢?平日都是小桃,今儿个没想到是婵姑娘,来得刚刚好主子现正在书房。”
“他既然在忙,我便不去打搅了,劳烦凌统领带进去。”孟婵音想将药递过去。
凌风见状当即摆手:“不成,不成,婵姑娘还是自己送去罢,属下还有些事去处理。”
孟婵音道:“那你去找人送进去罢。”
“姑娘勿要为难于属下,真有事儿,时辰也来不及了,属下先去一趟,不然主子一会儿怪罪,姑娘见谅。”凌风摇头说完,如脚下生疮,一刻也等不及般火急火燎地往外跑。
人跑了。
孟婵音无言地看着跑得极快的一道残影,立在原地探头往里面看,想找个人却发现里面很安静。
药也不能一直抱在怀中,冬季严寒,这会子都不如刚才来时热了。
孟婵音暗咬下唇,抬步跨进院门。
昨日下了一夜的白雪,现在墙头绽放的红梅上沉甸甸地压着白雪,暗香扑鼻,一路过来皆是美景。
孟婵音循着记忆往书房走去。
待停在书房门口,她抬手敲门时忽又有些犹豫。
等下见到他,应该说些什么?
她心下暗忖,迟迟敲不下去的门恰巧被打开。
孟婵音下意识抬眸看去。
青年身着玄黑长袍,墨发用玉簪束之,因伤还未好浑身透着清瘦的病容。
他靠在门口,长身玉立,眼睫垂出淡淡阴郁,从上而下地望着她满脸的错愕,似没料到他忽然开门了。
很久未曾看见她了。
她披着毛茸茸的披肩,发髻上沾着雪的湿气,眼睛也是湿漉漉的,出门时唇上还涂了层晶莹的唇脂。
很好看。
他看得入迷。
孟婵音被他看得耳根忍不住发烫,垂下头,小声地道:“我是来送药的。”
不知为何,她如今被他的眼神看,心中就止不住地突跳,甚至还浮起奇怪的心虚。
比当时两人背着众人,他每夜都来她房中还要心虚。
息扶藐目光从她的唇上移开,将门拉开些:“外面寒气重,进来。”
孟婵音下意识抬步进去了。
屋内的暖气很足,有书本的纸墨香,还有淡淡沉香,糅杂特殊的香气钻进鼻翼,她深呼吸一口气,听见身后传来的关门声,倏然反应过来她进了息扶藐的书房。
心中没来由的紧张揪起。
息扶藐转身见她提着食盒,局促地站在中央,垂头盯着脚尖。
上前一步,她就如受惊般往后退一步。
息扶藐停下脚步,没再继续上前,乌黑的眸子沉沉地望着她,“不是说给我送药的吗?”
孟婵音忙将食盒递过去。
息扶藐没有上前接过来,问她:“我能过来吗?”
孟婵音想到刚才的事,脸上一阵热浪,暗咬下唇点头。
息扶藐往前走,高大的影子落在她的身上,极具侵略地将她覆住。
孟婵音忍住想往后退心,等到他将食盒接过来开口想说离开。
话还未从口中出来,他倏然闷哼一声,捂着胸口单膝跪在她的面前,身子隐约发颤。
孟婵音见他脸色惨白,忙不迭的将他扶起来:“阿兄没事吧?”
她看见他玄黑的衣裳渗出深色,甚至还闻见了血味儿。
好像是伤口崩开了。
但息扶藐将身子虚靠在她的肩上,神情并不为之所动,像是已经习惯般摇头道:“无事,只是伤口崩开了,一会儿就好了。”
孟婵音眼眶微酸。
扎向他的那一簪她根本无法忘记。
看着他如今这般虚弱,她心中升起密密麻麻的愧疚,扶着他往里间休息的小榻走去。
将他安置在上面躺着,伤口那一团洇得湿漉漉的。
孟婵音见后,转身往外去。
还没有跨出去,便被身后的人拉住了手腕。
他望着她:“去哪里?”
孟婵音红着眼转头:“我去找大夫。”
出了那般多的血,她害怕他会出事。
息扶藐垂下眼睫,颤了颤,没有松开她的手,道:“不用兴师动众的请大夫,你帮我去拿药,帮我包扎一下便好。”
孟婵音含泪点头,欲去拿药箱,挣扎了几下察觉他还拉住自己不放。
“息扶藐……”
息扶藐一寸寸松开手。
待到他彻底松开后,孟婵音跑至外面寻到药箱。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缓缓拿出另一只染血的手,好似刚才四根手指涌进血肉中过,指缝中都是血。
他扯过一旁的帕子,仔细将手指上的血都擦干净,神色虚弱缥缈地躺在上面,俊美的面容呈现颓靡的病态。
孟婵音进来时目光落在他身上,忽地有些难移开。
青年双眸微阖,俊美的面容那一点黑痣如墨水不经意洒下,宽肩窄腰,手脚颀长健美,哪怕是一副病容也不减锐利。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睁开眼看去,眼瞳漆黑泛着点空,像是疼痛麻痹了他的神识。
这副模样的竟有说不出的勾人。
孟婵音匆忙回神,提着药箱上前。
息扶藐朝她伸手:“扶我起来。”
孟婵音放下药箱,环住他的肩膀,扶他靠在榻沿边上。
他还盯着她,什么话也没说。
她搭在他肩上的手指骤然松开收回,折身将药箱打开,拿出纱布与止血的药粉给他。
息扶藐面色苍白地抬了抬手,试了好几次都握不住她递过来的东西,随后道:“可以帮我包扎吗?”
孟婵音眼见他连东西都拿不稳,没有拒绝,点头:“阿兄将上衣褪下,我帮你包扎。”
说完这句话后,面前的青年明显安静了一会儿。
孟婵音见他不动,疑惑地抬眸。
曾经两人赤诚相见数次,早已经习惯了,所以她也没有反应过来,说出这样的话什么不对。
息扶藐神色如常的将上身褪下,玄袍堆砌在腰际,露出精壮的身躯,胸口薄肌并不夸张,纹理恰到好处地隆起。
一具极其漂亮的男子肉身。
但胸口处的伤口却连包扎都没有,伤口狰狞地裂开,周围的肌肤亦是红红的。
他的伤口不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吗?
孟婵音的目光落在伤口上,眼中闪过一丝疼意,他昏迷那段时日都是她陪在身边,亲眼看见伤口结痂了,怎么现在愈发严重了。
见伤口还在流血,她忙将止血的药粉倒在他的伤口上。
头顶传来从嗓子里震出的闷哼,胸口似难忍地骤缩,蓬勃出性慾的粉。
孟婵音下意识抬眸,看见他面色似被疼得潮红,额头的青筋鼓起,脖颈更是绷起两道线,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
分明是被因为疼才露出这样的神情,但他却连呼吸都克制的忍耐,沉默压抑的闷哼隐约变了意味,透着丝凌乱不堪的迷离。
如此神情,让她忽然想到以往,她见过他更为不堪的一面。
当她目光虚游地落在他的脸上,他似察觉到了,转过眼,眼尾湿红地望着她。
孟婵音被他的眼神烫到了,猛地垂下头,匆忙折身将纱布拉开往他身上包。
但包扎的时候又犯难了。
包扎时需要绕过前胸从后面再绕过来,而他赤裸的身体较为宽大,若是这样包扎,必定要抱住他的腰。
孟婵音犯难地盯着纱布,斟酌地开口道:“我去找人来帮你。”
息扶藐嗯了声。
他如此坦坦荡荡,反倒衬得她过于警惕了。
孟婵音站起身,往外走去,在院子转了一圈,发现院中空寂得很,连个侍奉的下人都没有。
她本是想要出去找人,但鬼使神差间脚步竟然转而向里走去。
回去的路上她在想着如何解释没有找到人,自己又回来了。
刚想到托词,她也走至了书房门口。
出去时她没有关门,所以现在进去时的动静并不大。
孟婵音当他是伤口崩开了,下意识往前一步。
当她走至屏风处后,也让她看见屋内的人在做什么。
她脑中蓦然一片空白,忘记了继续往前走,还是现在转身出去。
香炉里的香中夹杂了一股麝香的腥甜,好似香灰中落了一滩水,黏住香灰湿漉漉的。
男人低迷地喘息隔着竖起的立屏,摩擦着耳畔,带起难以言喻的酥软。
他晦涩的呻吟像是在忍耐痛苦。
第73章 凌乱出的媚
他还维持她走的模样,上身的衣裳并未穿上,散着几卷纱布,皮肉泛着漂亮的粉,手上动作却很是急促,像是一刻也忍受不了。
里面的人在作甚,她自然知晓。
孟婵音双膝微软,不慎跌坐在地上,捂着震颤的胸口,莫名有口干舌燥之意。
她应该走的。
但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看见了他用一张粉白的绢帕裹住,湿了上面的梨花绣,连血都被晕开了。
孟婵音认出了那张帕子,是刚才她见他胸口没有包扎上,而特地从怀中摸出一块帕子搭在上面,谨防寒风感染了伤口。
没想到他竟然……
孟婵音暗咬下唇,脸颊红艳得似外面被雪覆盖的梅花,敛下的眼睫泛出潮意,空虚之意随着他在里面动出的动静不断扩散,心下渐渐有些潮得黏腻。
这样的反应很古怪,令她想起曾经两人有过的亲昵,不分彼此的纠缠。
那股潮意更甚了。
她甚至眼中渗一丝迷离,撑在地上的手忍不住想去抚慰陡然升起的空。
还没有碰上,她回过神,湿润的眼眸睁得微圆,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她在干什么!?
她匆忙收回来,欲盖弥彰地捂住唇,防止声音从唇边溢出,眼里全是慌乱,已经对自己的反应而感到羞耻。
她现在甚至连起身走的力气都没有,浑身又虚软,又难受。
好在里面的人似乎知晓她可能一会儿会回来,只用她的帕子弄出来后便没再继续,坐起身将沾着黏物的帕子叠好,放在身后。
他闭着眼眸轻声喘息,缓缓平复余感,等她回来。
似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蜷缩在角落神情难捱,耳根通红的少女。
孟婵音双手抱住双臂,难受得如有千万只虫蚁在身上爬,像是也经历了一场酣畅的情事,眉眼间生动地染着娇艳的慾气。
屋内安静了好一会儿,那股腥甜的气味很快混合进沉香中。
孟婵音神情恍惚的从外面走进来,脸颊上犹染的红粉像是墙上的秋海棠。
息扶藐转头看着她。
她表现得似乎在外面寻了一圈,根本就没有找到人,所以顾及他崩裂的伤又回来了。
孟婵音坐在他的身边,垂着头,声气儿很低:“你的伤又崩开了。”
息扶藐轻嗯,一眼不眨地望着她:“你再帮我罢。”
他的声音还有些哑,若非是刚才亲眼所见过,她恐怕只会当做是因为疼痛。
毕竟谁也无法想象到,他会独自一人在屋内做出那样的事。
孟婵音没有说话,下巴埋进毛绒领中,唇饱和晶莹,拿着纱布的手还有些发颤。
息扶藐为了让她包扎方便,坐起身,面对着她。
男人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还混合未消散的情慾气息,很淡,像春药那般让人心头一颤,闻得恍恍惚惚。
孟婵音忍不住又往下低垂了脖颈,拿着纱布绕过他的前胸,堪堪圈住他的胸膛。
因靠得很近,所以她侧过脸颊,没有发现这样的姿势,像是她主动依偎在他的怀中。
她在听从他胸腔震颤出的声音。
扑通、扑通,一声声震耳欲聋。
息扶藐从上至下地凝望她,漆黑的眼眸沉出翻涌的情绪,隐晦的视线像是无声地侵占。
孟婵音察觉他动了一下,登时僵着脸,匆忙将纱布缠好。
在他没有触碰到她之前,她倏然站起身,神色染着一丝慌乱,望着他道:“已经好了,我现在要回去了。”
不过在包扎一个伤口就吓成这样。
息扶藐神色忽闪,遂又轻垂下眼帘,点了点头:“好。”
说完便没看她,兀自穿上起褪至腰际的衣裳,后背靠在软枕上。
闭眼憩息了一会儿,他侧首,见说要走的少女还立在原地,问道:“怎么还没有走?”
孟婵音指着一旁快要冷却的药,小声道:“还没有喝药,一会我要将盅拿出去。”
这话是骗他的,她是听说下人端来的药他从未喝过,大夫人才派人请她帮忙的,所以她要亲眼看着他喝完药才离开。
但说完话后,她隐约察觉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如有实质般。
孟婵音紧张地虚捏拳心,站在原地一副真的要等他喝完。
息扶藐没有戳穿她的谎言,坐起身,端起药盅仰头饮下。
看见他喝完了,孟婵音放下心,敛眉上前收拾残药。
息扶藐看着她似不经意地问:“还有帕子吗?刚才那一张染血弄脏了。”
孟婵音手一僵,压下眸中慌乱,转头看向他。
见他唇角沾着一点晶莹,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从袖中扯出一张绢帕递过去。
“多谢婵儿。”息扶藐神色如常地接过来,并未用来擦拭被药洇湿的唇,而是当着她的面叠好,放在胸口。
不晓得他寻她要帕子来不用,藏在身上是作何。
孟婵音回过神后见已经将帕子给了,忍着想要抢回来的冲动,提着装有空药盅的食盒,碎步急急的往外跑去。
待到她出去后男人收回视线,懒躺在榻上,又拿出那张染着美人香的帕子搭在脸上。
浑身上下只露出了脖颈与手腕的皮肤,却显出堕落的迷乱。
另一侧。
孟婵音匆忙跑出去,后背渗出黏腻的汗水,不敢分心去想,他会在里面对那张干净的帕子作甚。
长廊沉长,外面白雪覆地,还飘着几片雪花。
孟婵音思绪凌乱,一路疾步走得娇喘吁吁才缓下步伐,单手撑在红漆圆木柱上,面色绯红地喘息。
只要一停下来,她就想到刚才所发生的画面。
寒冬腊月,竟不觉得寒冷,反而热得她想要将厚厚的毛披风脱下。
回到蝉雪院后,春心见她面色绯红,连忙上前褪下她身上的披肩,端着茶水过来。
“姑娘这是怎么了,脸红成这样。”
孟婵音手背贴了下脸,的确还在发烫,遂上前拿起杆,挑出鱼食,回答得含糊:“无事,只是回来时怕下大雪,故而跑得快了。”
春心没做他想,将披肩挂在木架上:“姑娘,今儿个我从外面听人说,四公子被刑部侍郎赏识,不日就要去刑部上任,过不了多久许是要报喜了。”
孟婵音闻言眉眼染喜色:“那便好。”
她心中之事总算放下一件了。
夜里又下了一场大雪,窗户呼啸如鬼吼,被吹得啪嗒作响。
孟婵音躺在床上如何都不能入眠,睁眼闭眼皆是白日所见,甚至某处空空的。
听见外面的风雪声很大。
她起床将门窗关紧,睡不着便坐在椅子上托腮发呆。
看见敞开的妆案,从里面露出的几支簪子,不知为何,忽地想到曾经许多个夜里,息扶藐偷偷潜来亲自教她做过发簪。
里面摆放的那些发簪都还在。
她拿起那几支发簪,纤白的指尖拂过顶端。
其实她很喜欢这些簪子。
翌日。
天边放晴,露出霁光。
春心早早起来发现姑娘比她还早,已洗漱完穿戴好,正靠在架子上在喂鱼儿,脚边是以前长公子送来的小黑猫。
姑娘今日不仅起得早,还穿了一件枣红色的袄,白梨花下裙被小猫抓着玩,乌黑青丝挽垂云髻,簪着一支白玉簪,头上绢花好似活的般,肤白娇嫩,难得颜色鲜艳的清丽。
孟婵音见春心来了,嘱咐几句,将手中还未喂完的鱼食交给她,然后就出门了。
她又要亲自去凛院送药。
自从长公子醒来,姑娘已经很久没有如此频繁出门了。
春心虽诧异,没有多想地继续喂鱼儿。
另一边的孟婵音又一次从小丫头的手中接过来药。
如昨日一样,息扶藐的院中没有人,甚至连凌风都没有看见。
息扶藐像是刚起床,还穿着就寝时的长袍,看着很单薄,但好在屋内地龙暖人。
他倚在外间铺着白狐皮簟的小榻上,翻着手中的书,神情安静,面容深邃俊美,恍若神祗。
听见声音,他微抬起头,见是她一怔,遂将书阖上,眼唇轻咳嗽,“婵儿来了。”
孟婵音上前将药放在他的面前,“大夫人让我这几日都看着你喝药。”
此话有些欲盖弥彰之意,说出来她心中莫名心虚,虚捏拳心,面色倒是无甚变动。
息扶藐从榻上下来,踱步至她身边坐下,端起桌案上的药一饮而尽。
他喝得爽快,一句话也没有说。
孟婵音也没有说,沉默的将残药盅收进盒中。
临走前,她的手腕忽然被握住,青年微哑的声音传来。
“伤口在愈合,很痒。”
“嗯?”孟婵音一怔,不解地看去。
息扶藐望着她说,温和地请求:“今日也能帮我换药吗?昨天的药还没换下来,痒。”
帮他换药?
凛院有的是下人,怎么会到现在也没有换药?
可她刚才来时一路都没有看见下人,甚至连凌风都没有看见,应该是真的没有换。
孟婵音心中如此作想,已在不觉间颔首应下。
看见面前的青年殷红的薄唇微扬,她才惊觉自己方才应下了什么,此时想要拒绝似乎也不好。
她神色恬静,面容有几缕神游。
息扶藐不等她去拿药箱,兀自起身拿过来放在她的面前,腔调温下几分:“血还黏在上面,等下用剪刀剪开。”
这般严重吗?
孟婵音心中又涌来难受,接过药箱打开寻等下包扎所需之物。
而坐在身边的息扶藐已将上衣褪下了。
果然如他适才所言,白纱布上沾着斑驳血迹,从里面渗透出的血还是鲜艳的,不用掀开纱布都知晓里面何等可怖。
孟婵音用剪刀剪开纱布,眉心随之颦起,白净的面容透出些许谨慎的认真。
莫名可爱。
她全身心的注意皆在伤口上,所以并未注意到上方落在她脸上的眼神,沉幽幽的黑眸中浮起暗色。
从未在她眼中见过,如此全心全心意对他的心疼,令他生出痴迷。
他很想将她揽在怀中,可又惧吓到她。
但还是想抱她,想得要疯了。
“疼吗?”察觉到他胸膛起伏,孟婵音抬起头,黑亮的眼眸中倒映他泛红的脸,以为他是疼的。
息扶藐垂下眼睑,喉结轻滚:“嗯,有点。”
孟婵音道:“那我轻点。”
她垂下头,为了能看得更仔细,往前靠了些,幽亮的发髻中渗出淡香。
用的是桂花。
男人坐在椅上,双臂搭在扶手,健壮的身躯紧绷,她像是靠进他的怀中。
孟婵音没有发觉这样姿势生出的暧昧,手法温柔地专心包扎。
终于重新换上了新的药。
她弯腰许久有些酸涩,先抬头和他讲话,没料想他不知何时低垂着头。
忽然的抬头动作,让她的鼻尖蹭过他的嘴唇,两双眼直径对视。
那双乌黑的眼中仍旧藏着令她心悸的眼神。
息扶藐盯着她,往下垂了一寸,唇距她的唇很近。
她轻颤眼睫,下意识别过头,薄唇便从唇角一路擦过,落在耳畔,呼吸喷洒,双膝隐约发软。
而他像是刚从虚迷中回神,揽住她发软的身子放在一旁的椅上。
“抱歉。”
孟婵音的耳朵还在发烫,垂着头,白葱似的手指搭在膝盖上,攥紧了裙裾,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息扶藐见她六神无主,转过话道:“我去给你倒茶。”
说罢转身就走向茶案。
茶壶倒出清茶的水声,和身后步伐凌乱的离去声融合在一起。
息扶藐没有回头,半边暗光分割他冷峻的面容,手指却攥泛白。
倒完茶,他转身,室内果真空荡得只剩下他一人。
他饮下那杯茶。
从凛院出的孟婵音心跳很乱,从未有过如此之乱的时刻,甚至脑子不受控制地去回想刚才那一幕。
若她抬头不经意用鼻尖擦过他的唇是意外,那他盯着她的唇垂下头是为何?
许是因常年走南闯北,游刃有余在各色权贵之间,他身上有种天生的危险感,又生了张好看的面皮,很容易蛊惑人,所以她总会从他的眼中看出露骨地侵略。
八面游廊外的雪都被清扫干净了。
她沿路走过雪靴只占了点湿润,眼尾却湿红得越发盛了,如含雾的玉石珠子,脸颊被冷风吹发干。
回到院时春心不知去了何处与人玩雪。
她脸颊发烫地坐在闺房的妆案上,透过镜子茫然地盯着自己似含羞聚眉的神情,艳出春水的荡漾。
不像是在帮兄长包扎伤口,反倒像是……私会情郎?
她眼睫轻颤,忽而目光落在发髻中,幽亮的堆云发鬟中簪着一只兰花。
伸手碰了碰,暖玉材质。
所以刚才他不是要吻她,而是在将发簪插进她的发髻中。
孟婵音望着镜中的自己,眼中全是茫然和不知所措。
他又送他花簪了。
春心从外面回来时,发现姑娘已拆卸了发髻与朱钗,蜷缩在榻上小脸闷得通红。
“姑娘,你这是在作何?”春心去收拾妆案上的那些朱钗,蓦然留意到一只素净秀美的花簪,心道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从被褥中便传出少女闷闷的声音。
“春心,我一会儿自己来收拾,有些热,你能帮我将窗户开一下吗?”
“哦,好。”春心放下簪子,转而去开窗户。
外面的暮色很浓,赤红的绮丽霞光占了半边天,瓦檐上堆积的雪还没有融化,颜色对比极致分明。
春心出去了。
孟婵音还闷在被褥中,一眼不眨地看着外面的晚霞,直到最后的一点艳色被黑暗吞噬。
整座府邸都安静了下来。
夜里又飘起来雪花,窗户大开,偶尔有雪花落在地上凝结成霜,榻上的女子面色绯红,身上的被褥已在翻动中垂一半在地上,露出玉瓷般蕴白的锁骨与肌肤。
似在梦中遭受了什么,她朱唇微启,吐息朦胧得似春夜里的小猫儿,用爪子抓住琉璃发出难耐的呻吟。
在白日的那间房中,她的鼻尖不经意擦过他的唇,慌得她下意识开口欲道歉,可话还没有出口便被他扣住后颈。
男人的手指很修长漂亮,如同那些精心保养的书生,不用这双手做别的,只用来写诗弹琴烹茶做此等雅事,但又有些不同,指腹有敲打算盘留下的茧,插进发丝中按摩得头皮很舒服。
他的眼神似幽夜中猫,含笑地望着她问:“今日婵儿很美,很香,是用我以前带回来的香膏吗?”
她想要否认,喉咙却被棉花堵住了,发出的声音都是舒服的吐息。
很羞耻。
但他却像是没有听见,神色如常的将她头上的发髻散开,手指勾着如瀑青丝用不知何处寻来的白玉簪将散下的长发都挽起来,露出白净的后颈。
他一向很喜欢她低垂下颌时露出的后颈,所以吻了上去。
“婵儿。”
他吻着后颈,鼻息渐淡热,喘出了动情的声音,一声声地唤着她,也越发过分,一点也没有求人的温和。
“妹妹帮帮我,伤口在愈合,每天都又痒又痛,能不能想之前那样,帮我包扎一下好不好……”
包扎就包扎,别、别裹我!
孟婵音睁大了双眼,神情惊慌失措地想要躲开,但她发觉自己不会动了,甚至连话都讲不了。
他一直裹她,用力地裹,狂躁地裹。
她恍然惊觉自己成了那张帕子,被他握在手中,卷住炙热的硕物,连脸皮都蹭湿了,无尽的洪水倏然喷来,她口鼻都被堵住,随后又被彻底糅皱。
在梦中她差点被淹死。
孟婵音从梦中醒来,猛地坐起身,颤着手摸自己究竟是一张帕子,还是活生生的人。
确定没有变后,她无力地伏在榻上娇喘吁吁,长发贴在侧脸,单薄的身子凌乱出媚态。
不就是看了他,她怎么就能做出这种梦……
第74章 最……
孟婵音依旧如常提着药盅去凛院。
无论她端来什么,息扶藐都一一饮下,甚至从未问过是什么药。
因为昨日之事,孟婵音离他很远,唯一靠近的时候,是他开口请她帮忙换药,这时候她才会主动上前。
除此之外不乱看,亦不乱动,如同一夜之间疏离了他。
做完这一切她就提着药盅离开,甚少多逗留。
息扶藐每每会在她离开后,垂下头,摊开掌心指甲扣进了血肉。
接下来一连好几日都是如此,身上的伤在喝着药的时候反而越来越重,伤口长久被反复崩裂周围泛起不正常的乌青。
在如此下去,伤口快腐烂了。
……
息府一大清早便热闹非凡,娄子胥不知从何处得知孟婵音被寻回来的消息,清晨天还没有亮便赶过来,非得要见孟婵音。
息府众人无法,只得派人去请孟婵音,让两人见面。
三面游廊正垂着湘帘,柳树垂条落入水中,雕栏缭绕湖中巨大假山,三两侍女候在不远处。
衰败的庭院,浅塘中的残荷颓败在淤泥中,孟婵音从游廊下去,落座在院中的石凳上看浅塘中干瘪的莲蓬。
风送来一袖拢香,身旁的位置被人落坐。
孟婵音不用抬头,也知道是息扶藐。
“阿兄。”她趴在臂弯中,耷拉着眼语气低迷地唤他。
息扶藐看着前方的残荷,“怎么没来?”
今日他等了很久都未曾等到她,结果听闻是娄子胥来找她了。
孟婵音乌睫低垂,没说话。
方才娄子胥来了,而她刚将人打发走,他便来了。
许是他也知自己来得及时,瞒不过她,转过头盯着她,问她:“他就这般值得你为他用情至深吗?”
孟婵音摇摇头:“没有,他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
其实她一点也不难过,甚至反而有种松口气的念头,她没有去送药,是想到他身上越发严重的伤,觉得心中郁郁得烦闷。
“身上的伤好些吗?”她看向息扶藐。
息扶藐抬手按在肩胛处,垂下眼睑轻声咳嗽,眉眼泄出病容的脆弱,嘴上却说::“好些了。”
孟婵音‘哦’了声,低垂卷翘的眼睫看脚尖上的珍珠。
两人似无话可谈。
安静须臾,孟婵音感觉有一丝冷意,想要回去了。
刚站起身,他忽然对她伸出了手:“婵儿。”
孟婵音下意识往后退几步。
身后是下人还没有来得及处理的荷花池,满池的淤泥碰上一点便满身的腥味儿,更遑论是她这般结结实实的一脚,整条小腿都陷了进去。
若非是息扶藐及时拉住她的手臂往上,恐怕她整个人都会跌落在污秽的池中。
孟婵音忍着泥土的腥臭,颦眉借着息扶藐的力道从池中起来。
她低头牵着裙摆,原本干净的裙摆与精致的鞋履都污秽得不能看,鞋上翘角的珍珠被淤泥染得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息扶藐见后亦是轻攒眉心,观她眉头紧锁,干脆揽腰将她横抱起。
身子陡然失重,孟婵音短促地惊呼一声,随后颤着眼睫又闭上了最,避开肩胛的伤口去拍他的手臂,压着嗓音道:“放我下来。”
他似未曾听闻,直接单手托住她,另一只手则去脱她已经不能看的鞋。
孟婵音害怕掉下去,无奈之下不得不用双手环住他的脖颈。
待足下一轻,她转眸看去,看见他那冷瘦修长的指间勾着她的鞋子,步履稳健地朝着前方夏季供休憩的凉室行去。
院子静悄悄的,也没看见有下人在。
之前做了那种梦,她对他的感情正处在复杂之中,见两人又要独处,心不由得开始发紧。
她抿着唇瓣道:“你先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息扶藐睨了一眼她,依旧没有放开她,继续往前面走去。
她挣扎无果,心中正盘算要不要去碰他的伤口,好教他吃痛放开自己。
还未实行此事,息扶藐已经在她的迟疑下,先一步跨进了凉室的门。
小凉室寻常没有人来,但里面却被打扫得纤尘不染。
他定睛看着不远处的摆放雅致竹编花瓶的书案,阔步上前随手扫开障碍,将她放下在上面。
肩胛的伤口被按了一下,如同被蚂蚁咬过的疼意若有若无地传来。
息扶藐松开抱她的手,低头凝睇放在肩膀上的白玉手,目光一顿。
少女的手指纤细,修剪圆润的指甲上似涂着一层颜色粉淡的丹蔻,腕似白莲藕,曾经也无数次像这样攀在他的肩膀。
微弱的疼痛好似被冲淡了,他心中泛起无名状的痒意。
孟婵音没想到自己下手和他放下是同时进行的,神色尴尬地收回手,佯装无事发生地别过头,心虚道:“我……不小心碰到了,疼不疼?”
“不痛。”息扶藐垂下眼帘,没有拆穿她,将手中的鞋子放在一旁。
坐在书案上的孟婵音双脚悬在空中,裙摆上淤泥黏糊糊地贴在小腿上格外难受。
“坐在这里等我一会儿。”他折身去一旁寻找东西。
她不解地歪头,看着青年拉开木柜从里面寻出干净的毯子,用力扯成两半,又转身回来。
他单膝跪在她的面前,抬起她的腿放在膝上。
这种姿势……
孟婵音心跳漏了一息,回神后想要抽回自己的腿:“不……不用这般,我自己来。”
他轻‘嗯’一声没有抬头,纹丝不动地握着她的脚踝不松开。
孟婵音抵不过他的力气,最后只得卸力,坐在上方看着他。
见她没再挣扎后,他松开手,拿起刚才撕得大小恰好的布,轻柔地擦拭着她脚上的淤泥。
柔软的绸毯拂过皮肤,分明是很正常的力道,孟婵音的身体却在发热,不自觉地咬住下唇,想要压制住这样的感觉。
其实自从两人出的暗室后,他好似已经忘记了那段时日的记忆,看向她的眼神与旁人无异,那些偏执的情意就像是随着肩胛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一起结痂了。
就如同今日,娄子胥来寻她,他没有露出任何的偏执,他现在像极了爱护妹妹的好阿兄。
现在他还和以前一样爱护她、凡事都先紧着她,特殊地对待她,但她却有种闷闷的情绪压在心中。
孟婵音别过头不去看他。
分明是凉风习习的,她却热得忍不住想要抬手做扇,把这股莫名而来的热风扇开。
“好了,都干净了。”息扶藐松开她的腿,站起身往后克制的的退了一步。
孟婵音转过头,与他那双漆黑的眼在空中碰上,心尖骤然失律一瞬间。
她牵着裙摆,左右觑上面的弄不干净的淤泥,现在已经干得在泛白:“其实我可以回去换身衣裙的。”
刚才完全没有必要将她抱在这里来,浑身的泥腥味儿让人十分难受。
听她语气中不经意染上的不自在,青年立在她的面前,眼睫低垂出斯文的冷矜感。
是他被嫉妒冲昏了头,听见她去见娄子胥便在房里一刻装不了病弱,他也太渴望碰到她,所以才忽视能让人送她回去,反而将人带到这里来。
他喉结上下滚动,发出沙哑的沉闷音:“嗯,我的错。”
孟婵音也不是真心埋怨他,听见他道歉心中越发说不出感受,欲要从书案上跳下来。
但她还没落地便被他忽然搦住纤细的腰肢,桎梏在书案上。
她身子下意识地往后仰,整个人躺在了上面,乌黑的长发铺散在桌面,明眸善睐的眼眸如是四月纯洁的梨花,三月漫山遍野的野桃花。
他本是话还没有说完,想让她在上面坐一会儿,待他去寻一双鞋换了再下地回去。
但此时……
息扶藐垂下眼睑,目光落在她因慌乱而不停颤抖鸦黑眼睫上,双手轻轻抵在他的胸口,想以此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乌黑的发,樱粉的唇,怯而亮的眸,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悄无声息的引诱。
他将她虚圈住,双手撑在她的耳畔,黑发从肩上落在她雪白的脖颈上,如外面的风,带着冷凉和痒意。
极致的黑与纯洁的白,他看得认真,忘记了要说什么。
孟婵音不敢乱动,呼吸小心翼翼地屏住,被他直勾勾地看得浑身都透着不自在。
抵在他胸口的手能感受到震动剧烈的心跳,炙热地,剧烈地心跳,顺着指尖让她的心也乱了。
尤其是他压在身上,不止心跳在苏醒,慾望几乎抵在了她的腹上。
她呆滞的和他对视。
他眼中迷离,垂下头靠近她。
两人的气息紊乱地融合,起伏间连呼吸都腾出一股暧昧的潮湿。
越来越近,最终落在她的唇上。
他的唇有些干,碰上时有些痒,但她浑身僵住,眼都忘记眨了,脑子更是一片空白。
曾经两人连更加亲密的事都做过,可却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只是唇碰唇,她却连骨子都酥麻了,羞赧的情绪如潮水便涌上脸颊,忘记推来他了。
息扶藐见她没有推开自己,压不住对她的渴望,往下深吻。
察觉到伸进来的舌,孟婵音蓦然别过头,凝望眼前青筋可窥的手臂,惊慌的气息微喘:“息扶藐。”
刹那,他像是被唤回了神,鸦羽轻颤,压住她的身子缓缓地抬起,垂落在她脖颈的那一缕发不经意地拂过,她敏感地抖了一下。
“沿路石子多,赤脚容易受伤,我让人给你寻一双鞋,你穿着回去。”他往后撤了几步,距离她不远不近的三步之遥停下,眼神落在她的裙摆上。
他的神色自然,丝毫没有刚才那种勾人的慾色,温和的态度似乎并未发生什么。
孟婵音坐起身,对他点点头,下巴抵在対直锁骨的中间,手指抚着被压乱的乌发,耳廓莫名有些滚烫。
息扶藐让她在房中等一等,然后让人去找春心。
春心得知姑娘不慎落下淤泥池,听从吩咐拿着干净的衣裙和鞋履赶过来,甫一迈步至凉室就看见负手立在窗前,正看向外面的青年。
想起适才姑娘与长公子孤男寡女相处在一间屋子,春心的心便咯噔一下。
“长公子恭安。”春心压下忧虑,对着息扶藐行礼。
息扶藐转头掠过春心,颔首道:“回去给她熬些驱寒的药,冬季冷凉,她适才在庭院中吹了不久的风。”
“是。”
息扶藐吩咐完后,转眸投向里面。
她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慌忙垂下头,露出的耳尖透出血色。
他收回视线,“婵儿换身干净的衣裙再回去,我便先走一步了。”
她回他:“嗯。”
他转身往离开,将里面留给孟婵音。
息扶藐将将一跨出门阶,脚步忽然顿了一息,继而抬手拂过薄唇。
似乎还有刚才被她呼吸扫过的痒意。
待到玄色衣袂踅至拐角处渐行渐远,屋内的春心先是悄声问了几句孟婵音,然后放下手中的衣裙,悄悄推开窗扉,看见那道身影已经离去才彻底松下一口气。
春心转身回到孟婵音的身边帮她换衣,耐不住心中的担忧,问道:“姑娘,长公子为何会与你在一起?”
孟婵音摇摇头。
春心又问:“那长公子可有对你……”
“没有,我们回去吧。”孟婵音不想议论此前的事。
春心垂下头,“奴婢晓得了。”
孟婵音揉了揉她的头,与春心回了蝉雪院。
重新沐浴更衣后,孟婵音坐在案前翻诗集。
诗集放在膝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思绪不自觉地回到之前的凉室。
想了很久,孟婵音合上诗集,远山黛灰的眉微颦,忽然想到。
他身上一直不好的伤口,都快要被他抠烂了。
……
得知孟婵音要出府,三姨娘与息柔来小坐了片刻,三人一道说了许多话。
话中的意思大致是三姨娘打算从私库中,替她备了一份嫁妆,合着老夫人送的房契与铺子一道存在她的名下,日后她出了息府一人才好有银钱榜身。
三姨娘道完后看着眼前安静乖巧的女郎,容貌并非是最出色的,但性子却是最好的。
只可惜,与她并没有母女缘。
其实她是觉得既然息扶藐喜欢孟婵音,那由妹妹变转为妻也并非不是不成,但现在她似乎没有那种意思,心中只得可惜。
三姨娘在院中小坐片刻便与息柔有一道离去了。
离去之前,息柔跟在三姨娘身边走了几步,脚尖倏然一转,转身看站在门口身形萧条瘦弱的清冷女子。
息柔忽然低声对她道:“若是你对阿兄有些……特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
她似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咽下了。
孟婵音闻言神色一顿,反应过来后对她笑着摇头,“多谢。”
息柔深深地看了一眼她,不再说什么,捉起裙摆追上三姨娘的步伐。
风吹过,乍起一股子冷意。
孟婵音虚弱地靠在门口,掀眸看向前方高耸的云楼,一轮明月弯弯地挂在上面。
看了许久她才垂下头,盯着脚尖。
息扶藐现在无事,她打算要出息府了。
春心此前便已经去替她收拾了包裹,按照孟婵音的吩咐,连衣裙都没有装几件,平素用的发簪这细软更是没有碰,全留在妆匣中。
“姑娘。”
孟婵音走进卧居室,便看见春心正期期艾艾地看着自己,两只小眼通红。
春心局促地搅着衣袖,垂头哽咽道:“小姐要不你也带我一起走吧。”
孟婵音神色柔和地上前,轻轻地抱住她的头道:“乖。”
春心是息府的家生子,如果她真的离开了,是没办法带走春心的,况且她也不能保证自己离开后,春心跟在她身边比在息府好。
春心抬袖子抹着眼泪,牵起孟婵音的衣袖,可怜地望着:“那我能来找姑娘吗?”
“可以。”孟婵音颔首。
她松开春心,提着包裹往外面走去,行至大门息柔却还在。
息柔看着眼前的女子,忽然想到最初回息府时她对孟婵音满是嫉妒,但此前微妙的妒意,也在这些日子化为乌有,甚至她还对孟婵音产生了怜悯之心。
真心当做亲人的阿兄觊觎她这么多年,换谁都难以接受。
“母亲知道你要走,让我过来找你去一趟。”息柔说。
孟婵音本是想悄悄出府的,没想到大夫人知晓了,思虑再三,还是去了大夫人院里。
大夫人正在喝药,看见她进来便是猛地咳嗽,孟婵音上前拍抚着大夫人的后背。
待到咳嗽好一阵,大夫人仿佛才看见她手里提着包裹,柔和问:“婵丫头这是要离开了吗?”
孟婵音摇头,说:“我想出去走走,他身上的伤或许就好了。”
而且她最近太古怪了,总是会将大部分心神都放到息扶藐的身上,她有点分不清对他的感情,所以打算出去散心。
一是为了他身上伤朝日好;二是想看明白一段时间后,她是否还对他有这般古怪的心思。
大夫人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拍了拍她的手,“是该出去走走了,我也想了半辈子,以前老爷还在时我要替他守着家,老爷走后我也要替你们守着家的若是可以,婵儿也替我出去走走。”
大夫人接着说:“我知晓感情之事勉强不得,他或许得知你要走,还会追出来,但我会拦着他。”
“只是……”大夫人轻声咳嗽,“以后时常回来看看我,也看看你兄长可以吗?”
孟婵音看着眼前温和的妇人,拒绝的话说不出来。
“嗯。”她答应了大夫人。
“好孩子,去吧。”大夫人松开她的手,满目柔和。
孟婵音和息柔从大夫人的院中离开。
“你真的要走吗?母亲话里的意思是想挽留你。”息柔忍不住问她。
孟婵音看了眼门口停着的马车,马蹄踏着结冰的小水坑,摇摇头说:“佛寺灵,我去佛寺为大夫人祈福几日。”
最后息柔还是看着她上了轿。
马车轱辘压过青石板,渐行渐远至不见才捏着四方帕转身。
当看见不远处立着面色苍白的冷峻青年,息柔诧异地唤出声:“阿兄?”
息扶藐的视线并未从马车离去的方向移开,而是失神地盯着。
她还是要走,只是因为他控制不住,差点碰到她,她便要抛弃他……
息柔看着眼前的青年不敢说话,莫名觉得他周身的死寂得,仿佛是一具没有混沌的行尸走肉。
看了许久,息扶藐才察觉肩上的伤口在泛疼,抬手用力按住伤口,血色从伤口处渗处,面色苍白。
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杵立了顷刻便牵来马,追了出去……
息柔睨看青年追过去的背影,忽然中升起诡异的不安,心不受控制地乱跳。
嫡兄从来都不是轻易放手之人。
孟婵音走不了的。
……
街道上的雪被清扫堆积在边沿,冬季冷寒干燥,很多人都不爱出门,所以此时的街道上并无太多人,偶尔路过两三辆轿子与马车都能平行而过。
还没有走出距离息府多远,车夫忽地勒停了马车。
孟婵音察觉到马车停了,疑惑问:“怎么了?”
传来的不是车夫的声音,而是青年低沉的声音。
“婵儿。”
听见熟悉的声音,孟婵音的动作比意识反应更快,几乎是在听见声音的一瞬间就撩开了帘子。
息扶藐是骑马来的,拦住马车后便翻身下去,牵住缰绳抑制马继续前行。
“能……不要走吗?”
他来得匆忙身上披着一件玄色毛领大氅,苏绣的暗纹用的是金线,衬得上他矜贵俊美,只是眼尾却被寒风垂得干红,半分之前她说要离开时的冷静。
孟婵音张了张口,欲说话。
息扶藐先一步夺过她的话:“留下来,你想让我做你兄长,做什么都可以,求你……”
他乞求她留下,哪怕她真的将他当成兄长也罢,他不能没有她。
“别离开。”
说完这句话,周围很安静,什么声音也没有。
他在长久的安静中感受到寒凉,如同破败的袍子里灌进了风,连脸上露出笑也无法掩盖苍白。
连强求和勾引都用过了,她现在还是要离开,他仍旧无能为力。
“你……”息扶藐开口想放她走,喉咙如同冷冰颤不出一个字。
坐在马车中的少女青裙似芙蕖,白净的小脸微扬,忽然开口道:“今日很冷。”
息扶藐望着她,神色微动。
孟婵音对他笑:“其实,我是去佛寺为大夫人祈福,但天太冷了。”
所以她也不想花费时间去想缘由了。
息扶藐懂了,她并非是要离开,若是早已经打算要走,不会留到至今,是他以为她要离开。
想至此,他眼眶还是红了,嗓音沙哑地问她:“那就不去了,我接你回家可以吗?”
孟婵音望着眼前眸色如墨的青年。
其实早在之前大夫人找她说那番话,还有之前濛濛说的那些话,她在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或许曾经的确是将他当做兄长,可后来早就已经变了。
他若是不是兄长,似乎也可以。
这一刻,她心中从未有过如此明朗的时刻,忍不住朝他伸出手,笑容明艳,“好……”
息扶藐将她从马车中抱下,紧紧地拥在怀中,脸埋在她的侧颈许久未曾说话。
孟婵音察觉他情绪不稳,乖乖地站着让他抱着。
天边飘来几片雪花,落在他乌黑的发髻上。
孟婵音伸手接下雪,觉得侧颈湿润了,不知所措地提醒:“下雪了,我们回去吧。”
他闷声说:“从来没有这样抱过,想再抱一会儿。”
曾经他的感情见不得光,如今终于能在光下肆意,他不想松开。
“……好。”孟婵音抱住他的腰,耳尖微红。
冬季寒冷,街道人烟稀少,她和他第一次在光明正大地拥抱。
第75章 婵儿热……
一路回至息府。
两人原应分开,各自回院中,息扶藐却不舍放开她,非要与她多牵一会手,说两人还没有光明长大的在府上走过。
分明两人是一起长大的,这会从他口里说出来却委屈得不行。
孟婵音只好陪他在院中踏雪赏景。
路过不少人向两人行礼,孟婵音别扭地低垂脖颈。
她还是有点不习惯和他牵着手逛息府,总感觉被人看见很心虚。
渐渐的,她的下颌都快深陷进领口的绒毛中。
“怎么了?”
身边传来息扶藐的声音,她回神对他摇头,脸颊微红,没说心中的胡思乱想。
息扶藐见她脸颊染赤,便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
她心里虽接受了他,但从习惯上还是未曾转变过来,但他不能总当她的兄长。
“婵儿冷不冷?”他柔声问她。
她摇摇头,又说:“有一点点,不如我们先回去罢。”
他没说话,握紧她冰凉的手,塞进袖口中帮她暖热。
一至冬日,她便因为畏寒而手脚冰凉,身边离不得汤婆子。
如今他成了她揣在怀中的暖手炉,一触即温暖的体温,忘记了方才还不自在被人看,她舒服得眼眸都微微眯起来了。
只要舒服了,她很容易被蛊惑。
息扶藐见她弯起的眼,神色微动,忽道:“伤口好似崩开了。”
“啊。”孟婵音茫然转头看他,满脸关切地问:“不是已经好了,结痂都要脱落了,怎么会忽然崩开了?”
息扶藐蹙眉,露出几分痛感,声线似因伤口崩裂而难得的沉哑:“不知,或许是刚才回来时骑马不慎崩裂了伤口。”
说罢,他幽黑的眼望着她,“婵儿陪我回凛院,帮我再包扎一次可以吗?”
他的眼神如同回南天时墙壁渗出、刮不完湿漉的水珠,滴落在她脸上,有种露骨的湿。
孟婵音心中泛起一丝涟漪,刚藏在他袖中的掌心渐渐暖变暖。
不知是弦外之音太明显,还是她是真的担忧他身上的伤口崩裂,她点头同意了。
他牵着她的手往凛院走去。
偌大的院子四进四出,有一潭结冰的小池,婉约如画的拱桥,屋中摆满了兵器,与奇珍的漂亮摆件。
恍然看去不似平素休息的小室,反而是他的寝居。
孟婵音下意识想转身。
还不待她碰上门,便被挤进去将门阖上了。
息扶藐从后面圈住她娇小的身子,下颌抵在她的肩上,气息很虚弱,“婵儿要去何处,不是说帮阿兄看伤口吗?伤口又麻又痒,还很痛。”
气息覆在耳畔,带起的瘙痒令她耳廓发烫。
她从他的臂弯中转出去,眸光微颤地看着他,镇定道:“你先坐那边去。”
她现在听不得他自称是阿兄,心中浮起羞耻,说话时自认很正经,实际满脸天真得似被堵在角落的小兔子。
息扶藐目光掠过她泛红的脸颊,听话地转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着她主动朝自己走过来。
孟婵音立在原地缓和过热气后,熟门熟路地翻找到药箱里的药膏。
他双手搭在茶案上,目光不眨眼地盯着她。
孟婵音垂下长睫,坐在他身边,柔声说:“先把外裳褪下,我帮你看看。”
虽然她并不觉得他当真是伤口崩开了。
息扶藐低头褪下外面的衣裳,“伤口一直很疼。”
孟婵音一直以为他所说的伤口崩裂是假的,没有想到解开后果真有伤。
息扶藐低声道:“你看我没有骗你,是真的崩裂了。”
原本已经愈合的伤口此时又渗出了血,因冬季的衣袍厚,故而还没有渗出在外。
孟婵音望向他:“不是已经好了吗?为何会崩裂?”
她每日换药,是亲眼看见好的,但总是被他有撕烂,导致现在横亘在胸膛颇为狰狞。
息扶藐眨眼,语气无辜:“不知,大约是一见你心跳太快了,伤口才会崩裂,所以婵儿以后要一直在我眼前,这般我习惯了,就不会了。”
他低头用鼻尖蹭她的脸。
孟婵音小脸紧绷,拿起纱布替他包扎。
不用他说,她知道这是他为了想留下她,而刻意而为之的。
她说不出责怪他的话,兀自生闷气。
孟婵音仔细包扎完伤口后,正欲抬头说什么,忽被揽住腰往前扑在他的膝上,还不待抬头下颌被屈指抬起。
“婵儿,别生气了,是哥哥的错,不会再如此了。”
面如冠玉的青年鸦黑眼睫微阖,吻上她的唇瓣,舌尖抵开她紧阖的唇齿,渡进温热的气息,湿润润的,小心翼翼地占据她的每一寸娇嫩的肌肤。
“嗯……”她咬着下唇,瞳色渐渐迷离。
许久未曾有过亲昵交吻,她胸腔中在震颤,撑在他膝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眼中浮起朦胧水汽,如隔上一层雾气的水晶琉璃镶嵌在娇艳的面容上。
他吻得比平素温柔,似是刻意的引诱,不紧不慢地舔她的小牙齿,一颗颗地数有多少,吮出她闪躲的舌尖,温情地含在口中啮齿。
孟婵音忍不住轻喘,喉咙咽了咽,舌根都被吮得发麻,双手也有些撑不住要往下瘫软。
息扶藐及时将她捞在怀中,见她面色绯红的脸,喉结轻滚闷出沙哑的轻笑。
孟婵音意识涣散,习惯似的环住他的脖颈,水淋淋的唇又红又肿得比胭脂都艳。
她听见他笑了,还没有反应过来在笑何事,他便又罩头吻来,这次比之前更为急促,似饥渴待解渴般衔住她的下唇辗转哺渡。
呼吸变得急促,室内温度迅速升起。
游走在她的颈项的手指挑开她衣襟的盘扣,藏在厚软兰州锦缎褙子下的肌肤好似拨开蚌壳的白珍珠,嫩得散发芬芳的柔光。
孟婵音媚眼儿耷拉下,小口呼吸,神色迷蒙地盯着他去舔那一片肌肤,吮出湿漉漉的红痕似白雪绽放的一朵梅花。
印在脖颈的唇转而顺她的力道却轻舔吮含,从里面颤巍巍立出的绛珊瑚。
许久未曾有过肌肤相贴,她发现自己也只是世俗中色慾占全的女子,应有的反应一样没落下,反而渴求越发明显,如同潮水忽地翻涌而来。
她软绵的呻吟蔓延在喉咙,呼吸急促得似染着哭腔。
息扶藐微掀眼皮,眼睑下已然染上湿润,看着少女面色陀赤,像是朵开在怀中的蔷薇艳得迷乱,娇得似承露。
她往后仰得厉害,他忧她滑在地上,勾过一旁的桌脚,在抱起她放在上面,清瘦白净的手指卷起她的裙摆,里面的绸裤因她生得纤瘦而显得有些空。
息扶藐低头用鼻尖蹭她滚烫的脸颊,耳鬓厮磨般地蛊惑:“婵儿热不热,里面流汗了吗?”
他的声音已哑得听不清楚。
第76章 香风
在严寒的冬季,息府从不吝啬地龙,用的乃是昆山特产的无色无味无烟的煤,故而屋内但凡穿多了便会热出汗。
方才两人不过相拥片刻,他便已经发现她后背的小衫已经被汗浸湿了些,似诱非诱地询问着她,仿佛真的在为她着想的好兄长。
孟婵音轻眨沾湿的眼睫,艳白的小脸荡出一丝迷离,衣裳在纠缠间被弄得凌乱,白玉青葱般的手指攥住他,身子挺起将他往下拉。
一句话也没说却比说了更为露骨。
她被热得出汗了。
息扶藐手指卷起裙下的长裤扯开。
本以为会看见春水泛滥的场景,熟料他看见长裤里还穿着件极膝的绸裤,而露出的肌肤仍旧白得晃眼。
难怪答应得如此顺口,原是还防着人。
息扶藐轻笑,抬眼觑她神色茫然似也没有反应过来,薄粉的脸上浮着一丝天真。
在他似笑非笑的注目下,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双颊涨红。
“我……怕冷。”孟婵音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了事,蹬着腿就想要从上面下来。
息扶藐将她的膝盖按住,腔调温柔:“无碍,动移动,等会儿就热了。”
孟婵音再次动了动膝盖,见他压很紧也就作罢了,然心中仍旧有一丝羞赧。
方才不是在包扎他的伤口吗?怎就变成了这般景象了……
她想从上面先来,但已被他挑拨出了情,尤其是他如此的姿势,接下来是作何她心中很清楚,此时下去也有些不愿。
半推半就间,她咬住红唇别过头,手指扣紧桌沿,心跳酥麻地颤着。
息扶藐莞尔弯眼,收回视线,搭在膝上的手往下握住她的玉足磨蹭足面,如同对待喜欢的宝物般百般喜爱地亵玩。
“婵儿这处生得很美,想画下来挂在床头,每日睁眼便能看见。”他的声音很轻,似在喟叹,又似在沉迷。
薄茧的轻轻地蹭过,带起浸入骨子的酥麻痒意,孟婵音的神色朦胧含雾,感受到下涌的潮意,那股空痒意便更浓了。
他在碰,好似喜欢得爱不释手,还说那种她最听不得的话。
孟婵音受不住他的抚慰,分明并非是色气的动作,却像是抚进皮肉透入了骨。
她掩面喘息,软软的声儿是在撒娇:“别碰了……”
他沙哑的声线亦是含裹潮湿的慾气,“好。”
口里应答得好好的,手中却越发攥得紧紧的。
掌中白嫩的玉足似水中滑溜的鱼儿,漂亮得他忍不住痴迷地捧起放在胸口,低头吻她屈起的膝盖。
又轻又长地喟叹随着地龙铺开,渐渐凌乱的燥热。
他的唇很烫,触碰到肌肤像是有一团火,孟婵音消瘦的肩膀颤了一下,雾面的额间泌出细碎的汗渍。
这会儿不过才吻在膝上她承受不住了,粉颊坠了几滴晶莹的泪珠儿,端是一副芙蕖沉水的艳丽。
他掀开眼,凝睇着她咬住下唇,压住似急似哭的吐息,避开伤口处用力踩他的胸口,继而在无力垂下搭在支撑点上,被他合并一起直直地摩擦着抵在足下。
大约是觉得太烫了,还湿黏黏的,她足弓痉挛,错力间用力碾压在已经充红的上面。
息扶藐闷声,分不清是难受还是因为舒服,隔着淡湖色的衫裙,疯狂沿膝往上而吻。
随他的吻得深,那块布料一块儿浸湿了,晕红透过柔软的绣花愈发突显在眼前。
她轻轻吐息,懒媚进了骨,酡红的小脸露出餍足之色,连散开的发丝都透着轻盈。
周围很静,吮渍声渐隐渐显,两人缓解着多日想要却又吃不上的渴慾。
热浪涌至上头,她都还没仔细感受余感,忽地外面传来脚步声,以及息兰的呼唤声。
“哥,婵姐姐……”
蓦然的一声喊,孟婵音整个人瞬间脱离慾海,吓得一哆嗦。
她揪住还仿若未闻的息扶藐,如案板上的鱼儿以腿作尾踩在他的肩上,大敞之姿地推他埋在下方的头。
“别弄了……有人来了。”
外间传来的声音并不算特别近,但很是显耳,一耳便听见已至院内,倘若是走到门口,必定会听见里面的声响。
她慌得浑身绷紧,但他却没有停下,反而速度骤快。
不、不成了。
她的膝盖收紧,闷得他的耳后通红,也还是没有松开之意。
“息扶藐。”
她嗓音染上慌乱的哭腔,原本靠在桌上的腰挺立,鬓发横乱,散碎的发贴在艳赤的脸颊,源源不断的快意堆积得她想要放声。
外面的人已经很近了,都已经立在门口,还迟疑地敲了下门,问里面的人是否在。
孟婵音无法控制不出声,甚至在长久积压的酸胀中险些呻吟出声,幸得在溢出唇齿时被他吻住了。
压来一座沉甸甸的山,玉门乍破,管不住的洪涌出。
屋里的声气儿被压得极低,门口的人停了一会儿,未曾听见回应声便以为不在此处。
院中也没有别的下人可问,息兰猜想兄长许是去了婵姐姐的院中,于是不再逗留,转身离去。
谁能想到仅一墙之隔,玉体横陈的少女姿势放浪地倒在桌上,被人吻得神色迷离,水汵汵的舌尖被吮得红艳艳的,全然一副忘记今夕是何年的俏艳模样。
孟婵音的确忘记了,脑中一片空白什么,身子在痉挛地颤动。
息扶藐吻住她的唇,将气息渡进她的腔中,才不至于令她窒息昏迷。
趁此机会,他谆谆善诱地吻至她的耳畔,胯动着,问她:“婵儿,阿兄伺候得舒服吗?”
她小口地喘气,方才头皮发麻的爽感仍旧在,泪眼婆娑地点头。
何止是舒服,甚至她感觉连魂魄都飞离了体内,只剩下一具承受快意的躯壳。
他含住她的耳垂,轻声道:“那我们成亲吧,以后阿兄每日都如此。”
成亲……
她的意识回笼,眨着沾湿的眼睫,脸上呈出犹豫。
息扶藐看出她的犹豫,往前耸动,将她最后神识撞散,除了饧入骨髓的快慰再也无法思考旁的。
他继续诱哄于她:“孟婵音姓孟,所有人皆知,孟息联姻实为常态,且夫为妻纲,若婵儿与我成婚,你我不必要躲着人,还能尽情使用夫君。”
此话说得头头是道,更何况沉迷男色的女人,更是被迷得六魂七窍皆丢。
她无意识地点头应下,还想开口说些什么,被男人猛然耸移了位,铺天盖地的酸麻连骨缝都被占满了。
至于要说些什么,连她自己都忘记了。
结实的檀木桌晃出声,从边沿滴下连成黏丝在地板上晕出一滩深色。
鱼水和谐至两声长叹堵在喉,数番愉悦至香风急促,春潮难歇。
息扶藐忽然匆匆了事,要带她去见大夫人。
其实孟婵音还未曾准备好,不真实的缥缈与不安萦绕在她的心口,既觉得羞耻又觉得慌乱。
一年前她刚唤口不再唤大夫人‘母亲’,转而再过几个月又要再唤母亲,此等变化使她一时半会儿还转圜不过来。
但又被他哄得七荤八素,不知不觉便被带过去了。
来时,大夫人正在院中赏雪,身边的下人烹饪热茶。
“也不知子藐那边如何了,我没有告诉他婵儿是去佛寺,他应当以为她是要离开息府……”
正巧说着,外面有人来报,道是看见先前长公子从外面将婵姑娘带回来了,此时不知去了何处。
大夫人闻言觉着不安,急忙起身道:“他别又偏激行事将婵儿藏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毕竟长公子有前科,一旁的李嬷嬷见状也慌了,也想到这一层,连忙跟上去。
两人还没有走至门口,便看见从远处奔来的身影。
大夫人定睛一看,高悬的心登时落下。
原是息扶藐与孟婵音。
青年行如少年时,上前便燎袍跪下:“母亲。”
大夫人被他的动作一吓:“这又是作何?”
息扶藐垂首道:“请母亲允儿迎心悦之人。”
他张口便来这种话,一侧的孟婵音也被吓到了。
方才在屋内应下他的话,他转而就了事,道是一刻也等不了,需得将余下之事办妥当方才安心。
没想到他火急火燎地奔来这是为了此事。
孟婵音见他跪下,也下意识同他一样,一旁的李嬷嬷见她身子羸弱,连忙将她扶住。
大夫人抚过心口,缓出一口气,问道:“良辰吉日可选好了?”
息扶藐道:“已选定四月初。”
大夫人没急着回他的话,温和望向他身边的孟婵音,询问她的意见:“此日子可行否?”
现是十二月底,算来已是十分急迫。
孟婵音知道他是不觉安心,才会如此急迫,况且两人迟早会成亲,所以便颔首同意。
从大夫人的院子离开后,她神态恍惚得颇有头重脚轻之感,整个人都是漂浮于地面上的。
直到身边的息扶藐忽地将她揽腰抱起。
虽两人如今已有婚约,但在众人面前如此亲昵,她还是不习惯,挣扎着要下去。
息扶藐将她抱紧,垂首蹭她的额头:“婵儿走得太慢了,方才我们还未完的事,是事分缓急才匆忙了事,若再晚些我就忍不住要寻个隐蔽的假山了,阿兄抱你回去走得快些,就当做心疼一下我。”
忒不要脸的话。
以往他甚少说此等霪乱的话,如今倒是越说越顺口了。
孟婵音发烫的脸埋于他的胸口,闷声骂他是坏货。
这种骂人比撒娇都动听,非但不会令他羞愧,反而笑出了声。
青年介于少年般的笑,如陈年美酒般香醇浓厚震颤至耳畔。
孟婵音心中忽然浮起暖意,也就由他抱着,转眸看向熟悉的景色,脸上不自觉也露出一抹浅笑。
生在墙头的枯树上的积雪早已融化了,新芽青绿地冒出一头。
第77章 大婚1 良辰吉日,无人来闹新房……
息府有喜事,从二月伊始便广发请柬,酬邀宾客前来,光是请柬都是用的最好松香纸,内里字迹乃息扶藐亲自耗费数日,逐字用金粉墨书写。
听闻息府的人道,单是长公子付给的彩礼都乃息府半边产业,甚至婚书都是在大儒见证之下盖上的官印。
每一步都是他亲自精心策划,他想要她在有史以来最精美绝伦的大婚中,顶着无数人的艳羡目光,风光地嫁与他。
眼看着一切都准备好,马上要成亲了,按习俗婚前几日不能住在一起。
但才过一日就有人忍耐不住,开始和以前一般半夜爬窗,大半夜的顶着被夜露打湿的眉眼,求她收留。
心软留下人的后果是,一大早上孟婵音差点没起来。
她把脸抵在肩颈的男人推开,嗔怪道:“别闹了,下次再如此我要封窗了。”
息扶藐被她从香暖的被窝里,无情地推了下去,单手搭在床沿,幽幽地看她把他辛苦脱下的衣裳又穿上了。
要成婚的男人本就深邃的眉眼,现在比往日更为昳丽夺目,不经意挑眉都似在引诱她,“婵儿起这般早,是要去哪里?”
低沉的腔调懒懒的,听不太出来里面藏着的幽怨。
今日他终于得空,能与她在榻上晚起,却在一大早被推开,强行被禁欲的滋味并不好受。
没察觉到他越发阴郁的目光,孟婵音整理好被他蹭乱的衣襟,头也不回地道:“濛濛两月前不是嫁去了京城,今儿才到,我要早点过去接她。”
这件事他早就知晓,多此一问不过是想跟着一起去。
他这会儿坐回她的身边,弯腰替她系上衣襟的扣子,“那我陪婵儿一道去,恰好有事要与她夫婿商议。”
孟婵音颔首。
两人稍作收拾便出了府,乘坐马车去此前和沈濛早就相约的城外楼阁。
园内松柏如云,山水秀丽,一步一景色。
孟婵音随着引路的侍从上了蜿蜒阁楼,远远儿便看见露天阁楼上依偎的两人。
她眉目露出欢喜,挥手唤道:“濛濛。”
沈濛看见她,脸上生喜,也腾出手召唤:“婵儿。”
身边的拓跋文善替她拢紧身上的披风。
孟婵音松开息扶藐的手,捉裙小跑过去。
息扶藐望着她连带着雀跃的发丝,看了眼被抛弃的手,随后不疾不徐地跟在身后。
两人落座,拓跋文善道:“抱歉,夫人舟车劳累,还没进城便腹中不适,故才请两人来此处会面。”
乍听他说沈濛不适,孟婵音还当她是旧疾发作,担忧地看去:“可有碍,大夫怎么说?”
初为人妻的沈濛和往日大有不同,坐在垫上,斜斜地靠着扶手,脸色红润得没有旧疾发作的模样,反而满身柔态。
沈濛敛着眼,忍不住抚摸肚子,不好意思的同她解释:“没事,只是刚查出来有孕了,他非不让我继续进城,说路上颠簸,让我在这里休息一两日,我的病很久之前就好了,现在哪有往日那般娇气……”
话里话外都是数不尽的情意,说罢,美眸嗔怪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两个男人这会儿已经移步去了另一方议事了。
拓跋文善正与息扶藐交谈,察觉后回头报之一笑,还不知道夫人正在同好友说自己小话。
孟婵音讶然地眨眼,忍不住朝她靠过去,好奇地打量还是平坦小腹。
很微妙。
其实从她第一眼看见沈濛起,便觉得她虽与以前没什么大变化,但周身都是祥和的温柔。
原是有孕了。
她看了几眼,抬头问道:“难受吗?听人说怀孕之后身体总是乏累,还吃不下东西。”
沈濛看着她还和以前那般纯粹的眼神,温柔摇了摇头,“现在还没感觉,不过大夫说后续可能会有不适。”
“这般啊。”孟婵音也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好奇怪,濛濛要做母亲了。”
曾经两人没出阁时偶尔会说些小孩话,说以后要同一日嫁人,甚至还算过日子,打算以后的孩子都要在差不多的时候一起出生。
晃眼过去,沈濛竟然都比她早。
沈濛牵起她的手按在肚子上,笑道:“等你和息大哥成亲后,也会很快有孩子的。”
提及孩子,孟婵音转头,看向一旁与人侃侃而谈的青年。
春日暖阳滤过碧绿的树叶,落在他玄色的衣袍上,浑身都泛着温润的光泽。
他察觉到目光朝她看来,眉宇间似有万般柔情,直到身边的人递过一块玉牌,他的视线先移开,但那一抹清雅在面上晕开了。
他和孩子。
孟婵音心中忽然有了期待。
许久未见的两人坐在一起偶尔附耳窃窃私语,偶尔抿唇浅笑着倒在一起,头上珠钗都撞乱了,相互说了许久的话。
她们明媚欢喜的动静引得不远处,两位风姿卓越的青年频频投来视线。
时日转瞬即逝。
拓跋文善担忧沈濛身子不适,便与两人请辞了。
待送走沈濛,孟婵音忽然牵起男人的手,仰头看他,唤了声:“哥哥。”
他被唤得一怔,随后桃花目里溢出柔情,抬手拂她被春风吹乱的鬓边,问她:“怎么。”
无论听她叫多少次哥哥,他还是会被她叫得心瞬间塌陷。
孟婵音扑进他的怀中,低声道:“没什么,只是想到当时,还好你没有用孩子禁锢我。”
她讨厌身不由己,为了孩子妥协,哪怕她明白自己也爱着他,也同样会恨他,她不会与他有像如今这样的以后的。
息扶藐环住她,偏头靠在软黑的发顶,“其实是想过的,但后来又想了想,孩子固然能让我尽早得偿所愿,但你是不愿的,我不想你日日恨我。”
他想要的是她的爱,而非恨。
孟婵音抬头望向他,翕动朱唇认真地说:“其实我从未恨过你。”
息扶藐颔首:“我知道。”
或许怨过他,但却从未恨过他。
若是真的恨他,早就已经放任他不管离开了。
她从小便循规蹈矩,所以兄妹的身份压在她的身上,她只敢将他当做兄长,是他罔顾世俗,引诱的她。
息扶藐将她抱起,踏着春色走下台阶,眺望前方的深邃轮廓披上柔色,“方才和她聊什么了?”
孟婵音在他怀中舒适地卧着,半片春光落在雪白的脸颊上,长睫展翅,语气朦胧着困意:“没说什么,只是提及了以前当姑娘时说的话。”
息扶藐目光落在她半眯起的眼上,不经意地问:“没问沈湶?”
“问他作甚?”她睁开眼,怪异地看他。
若没有濛濛,她与沈湶半分关系可都没有。
见她提及沈湶无所谓,息扶藐眼眸轻弯,“没什么……现在我们回去,还是在这里逛一逛。”
“逛一逛罢……”她勾起垂在胸前的乌发,虚心地选择。
回去指定他又缠人了。
……
大婚当日扬州百余年来最盛大的婚礼,艳红氍毹铺满整整一条街。
白马上头丰神俊朗的新郎神态飞扬,冷峻的眉眼染上暖意,胸前大红花衬得意气风发。
跟于身后花轿格外精致,绛红与翠绿的流苏点缀华贵,锦缎绣织并蒂莲花,下摆的红尾双鱼精致细腻,内里的秀美的新娘更是光彩夺目。
沿路锣鼓喧天,周围挤满了穿红戴绿的孩童围绕,意为婚后子孙满堂。
花轿围绕扬州通巷围绕后落至息府大门。
踢轿请新娘,跨火盆,拜天地……
一路礼仪行来,孟婵音总算是被扶进了婚房。
她身着金红丝线布满的重工刺绣婚服,举着团扇,坐在婚榻上等息扶藐掀盖头。
刚从外面应酬完回来的息扶藐身着同样的大红婚服,衬得浓眉高鼻越发俊美夺目,望向眼前坐姿端方华贵的女子。
今日他迎娶的是从很久以前,便爱慕成痴的姑娘。
他的心似被燃烧的火炭填满,痴看好半晌,才在喜婆的催促下拿起挑杆。
正要挑盖头时,他才发觉自己的手竟在颤抖。
他挑开,鸳鸯盖头下低鬟蝉影动,渐显出女子精心装扮的俏脸,眉眼含羞,脸颊绯红,端是一副夺人心魄之美态。
息扶藐一时间忘了说什么,尚未饮酒的脸颊上已浮上陀红醉意。
孟婵音被他直勾勾地盯着,心中羞赧,含羞带怯地唤了声:“夫君。”
息扶藐神色暗下,回了句‘夫人’,撩袍坐于她的身边。
身边深陷,青年身上传来的暗香极具侵略性,哪怕今日装扮斯文温雅也难以掩盖。
孟婵音心中蓦然一跳,慌张垂下眸。
春心赶忙来将她头上的婚冠取下,又扶着她前去里间将外面繁复的婚袍褪下,换了身绛红轻纱裙,隐透肌肤腻白,曳地袍摆好似鲜嫩的红梅,沾着点热气便就染得脸颊绯红。
春心见姑娘生得如此美,忍不住夸了好多话,给她换完衣裳又卸了面上浓妆,简单抹上淡绯唇脂方才悄然退下。
因是良辰吉日,无人来闹新房,全被提前得令的凌风派人将外面的人都拦住了,故而屋里屋外都再无旁人。
息扶藐自行褪下身上沉重曳地的繁复婚袍,着垂感光泽极好的红素袍坐在榻沿,等他的新婚夫人出来饮交杯酒。
而里间的孟婵音立于半人高的镜前,双腮似还残留艳红胭脂,而水雾般的眼直怔地望着镜中的自己。
这身衣裙令她羞于穿出去见他,虽遮了身,却又因赤红轻纱下隐约透出白腻柔肌,本就勾勒出媚态韵味的眼尾,多了几分若有若无的青涩色感。
穿成这般,他还不得在今夜将她活吞下?
第78章 大婚2 她渡他慈悲,布施欢愉
终究不能在里面磨蹭太久。
孟婵音低垂含羞的眼睫从里面出来,从鸳鸯戏水绣并蒂莲的立屏中,莲步轻移地探出窈窕身段。
“哥哥。”
原是倚坐在榻上风流的青年目光微转,落于她的身上时忽而一顿,遂变得幽深。
在他直白的目光下,她忍不住抱住双臂,羞与抬起头,缓缓地朝前方行去,手腕上的红玉细镯一步一响,为本就暧昧的氛围多出炙热的情意。
随着她越是靠近,落在身上的目光越如有实质。
像是无声地抚摸,划过她的脸颊,吻唇、抚肩、摸腰,每一道眼神皆透着侵略。
还不待她走近,他脸上一直维系的沉稳已经彻底摒弃,耐不住的伸出长臂,捞过靠近自己的少女。
孟婵音倏然被拉住,短暂惊呼一声,鼻尖轻轻地撞去他的怀里,缠绵的香好似青梅量成的甜酒。
尤其是因肌肤相贴,所以她很明显感受到他早已动情的反应,吐纳的呼吸都染着隐忍和克制。
他的脸埋在她的颈窝,亲昵地蹭着,语气低迷地混着委屈:“这么久才出来,后面的交杯酒都要错过了。”
哪怕早就在成婚前一夜,他就让她偷偷换过这身衣裳,如今再次出现在面前,方才惊觉自己的自持力仍旧是如此薄弱。
一见她,脑中所有清醒都被抛开了,如同贪念美色的浪荡子,只想将她这身儿罗绡垂薄雾裳都撕碎,让她乘骑拂环佩弄响轻风。
孟婵音被他蹭的耳尖发烫,乌睫垂下微弱地颤了颤,忍着羞耻哄他:“让夫君久等了。”
这句‘夫君’一出口,他的背脊都酥了一半,心中的幽怨消失得无影无踪,升起几分难耐的燥热。
他侧首含住她的耳垂,手指勾住腰上的红绸,目光幽沉:“夫君自持委实低下,交杯酒我们晚些一边行郭论礼,一边饮罢。”
刚才她这一唤,直击他的灵魂的深处,所以交杯酒倒是还能缓一缓,别的再晚些就不成了。
尚未喝酒孟婵音已醉七分,柔若无骨的被他抱在怀中,耳后根红艳艳的,“嗯。”
因为是大婚,所以她现在也由着他来。
大红褥子上摆着红枣等多子多福之物,两人相对而坐,彼此的心跳震耳欲聋。
她身上那件袍子本就轻便,轻而易举便就被他解开了,很快只着露脐小衣,齐膝绸裤坐在他的身上,露出的肌肤白得妖艳。
他直勾勾地望着她,低声道:“婵儿看看我。”
孟婵音脸皮薄,不敢在如此明亮的灯光下睁开眼,去看两人赤白的身子,一直垂着头,听见他诱哄的声音,勉强掀起眼皮看向他。
青年上扬的眼尾如笔墨勾勒,深邃的五官在跳跃的红烛与婚冠下,被衬托出玉质金相,俊美得令人难以移开眼,好似不留神便会溺进那双眸中。
他笑着,牵起她的手放在绸裤上,声线沙哑地哄她:“穿着难受,帮夫君解开好不好?”
向来都只有他褪她的衣裳,何时有机会让她来过。
孟婵音唇瓣抿出深色,敛下长睫,目光不经意扫至已鼓囊囊的大红绸裤,转而又落在他稍显平静的脸上,竟看出些许等待作践的霪态。
脱他衣裳无异于是放他纵慾。
他在榻上的花样一向多,时而会像个痴迷酒色的浪子,时而又会伏小做低做出一些豢养床奴才会做的事,羞耻都少得可怜。
她只要想到心口便是一颤,勾起他裤带的手指抖得厉害。
光是一条带子就解了许久。
期间息扶藐都默不作声地等着,脸上没有半分慾色,唯有在她解绸裤上复杂的带子,解到手忙脚乱才呼吸逐渐变得紊乱。
孟婵音听见他急促地吐息,抬起水盈盈的眼,脸上露出几分委屈:“我解不开。”
好似个乖巧的好妹妹。
息扶藐勾俊美的脸庞醉迷陀红,顺势握住她的手,放在上方让她好生感受,因她迟迟不放出来而已经沾湿了些。
“妹妹再努力一下。”好似她在做什么大事打算放手,他迷离的眼神带上鼓舞。
一只手根本就保不住。
孟婵音脸更红了,下意识想要抽回,但力道比不过他,只好顺着力道抚慰他的感受。
他眼中压抑的迷乱翻涌更甚了。
红烛下,青年醉玉颓山的脸似涂上的胭脂被晕开,紧绷的下颌浮着欲求不满的潮红,还没开始便已经在开始喘成这般,实在是……
孟婵音看得口干舌燥,不自觉转过眼,目光落在放置在置物架上的金船酒壶和玉舟。
息扶藐顺她的目光望去,松开她的手,捞过一旁的酒,晃出两杯酒酿递过去:“夫人,该饮交杯酒了。”
孟婵音接过酒杯,回想此前司仪是如何教的,俯身绕过他的手臂,颤出玉舟中的酒在泛红的胸膛。
冰凉的酒落在滚烫的身上,令他蓦然倒吸一口凉气,睇眼她毫无察觉的白净小脸。
“夫人……浪费了。”
孟婵音愧疚垂头,小声说:“这种姿势手拿不稳。”
他躺着,她要与之交杯需得俯身去勾他,洒下些酒水是难免的。
息扶藐眉心微挑,弃了玉舟,随手扯断方才她半晌都弄开的带子,丝毫不觉羞耻地拍了拍:“那夫人坐这里,稳当些。”
他的神情很是正经,看不出丝毫下流。
孟婵音想到昨夜夜里睡不着看的那本书,羞怯地垂下眸,跨步坐上去。
最初时她跪坐在两侧,双手攀在他的肩上,望着他不敢往下去:“可不可以换个?”
她撒娇,不想用这种吃得更多坐姿,同时也忍不住在心中怀疑,旁人成婚也是这样喝交杯酒的吗?
息扶藐眉目温和的与她对视,哄着她:“如此坐着有支撑,夫人不至于手抖,等下将酒洒出来。”
“还有……”
他殷红的唇微扬:“难道婵儿不想看看,你是如何吃下去的吗?”
那般娇小,有时连手指都吃得吃力,怎么每次都能毫无撕裂地吃下。
孟婵音咬住下唇,那般羞人的事,其实她不想看。
息扶藐握住她的腰往下一寸寸地按下,淳淳诱哄:“婵儿睁开眼,与我一起看好吗?”
孟婵音目光慌乱地垂下,恰好看见她是如何张开口吃,撑得泛白还是吃不完。
再往下便不行了,还未开始她就已有些眼泛白,这已是极限。
他指尖抚她肚皮拱起的弧度,心中浮起满足的愉悦,夸赞:“婵儿好乖。”
孟婵音刚要偷偷往上抬的动作登时一顿,被夸得有些心虚,然后再往下沉了沉,哭腔道:“到了。”
息扶藐不再强求,握住她白嫩的腿盘至腰上。
两人好似面对而坐的欢喜佛,严丝合缝地叠至一起,如同水池中的看不见的荷花根茎般缠绕。
如此不堪的姿势,她不敢看他一眼,尾音轻颤地提醒:“夫君该喝酒了。”
“是啊……”息扶藐眨去盯着那处的眼,迷离散去,重新倒了两杯酒:“良辰美景不能再推迟了。”
孟婵音再次端过来,绕过他的手,总数算是喝完交杯酒。
还不待她口中的酒咽下去,后颈蓦然被男人扣住,滚烫的指尖按摩头皮,咬住她的唇,再次渡进一口清酿。
入口初时苦涩,下喉又有了一丝甜味儿。
这酒似乎是她当年酿的那坛女儿红。
尝到一丝甜味儿,她下意识扬眉,猫儿似的眸中藏着疑惑。
息扶藐勾唇,卷过她唇边的水渍,解释道:“是婵儿曾经在树下埋的那坛女儿红。”
孟婵音想起了,年幼是埋了一坛酒,但不是被他拿出来,然后她喝了吗?
她满脸惑意,连腰都摆得不经意。
真是越发会折磨人。
息扶藐敛目,重喘了一声,埋怨似地咬她的下唇:“婵儿的东西只能用在我身上,所以当时给你的是随手拿的一壶酒,怎料你……”
提及往事他神色浮起几分郁气。
她将旁的男人放在过心上,想嫁过,也为其买醉过,而他当时还只能在一旁看。
其中心酸他自行体会过,现在提起来便觉着心被揪出来揉成了一团碎纸,还被丢弃在泛臭的水沟中,至今还冒出着酸咕噜。
息扶藐望向渐入佳境,眉眼沾着艳的女子。
娇小的身子卧在他的身上,粉白的肌肤如一块暖玉,随之颠簸起伏时似水般溢颤着波澜。
她的眼些许微乜,翻出下眼白,媚态横生。
漂亮得似他供奉在书房,香案上的那一尊玉观音。
他心中的酸霎时消失,眼中乍现出淡淡的光亮。
这是他觊觎多年的不可求的月光,而如今这束月光已是他的了。
息扶藐扣住她的掌心,十指相握转而将她压下,眼尾滑下一滴水珠,落在她的脸颊上。
孟婵音睁开雾蒙蒙的眸,茫然地望着他。
逆着光,很难看清他脸上神色,她不解方才滴落在脸上的水珠,究竟是汗水,还是他哭了。
她抬头想要仔细地看,双眸却被一只掌心挡住了,笼罩在黑暗中看不见,却感受到他蓄势待发地压来。
息扶藐一手搦住她纤弱的腰,往最温软贴近,随着她的呼吸深出颤意。
忽然涌来的快意,孟婵音的脑中空白,忘记要问什么,眼眶内盈出水光,连骨头缝泛着酸胀。
她启唇吐息缓和堵在喉咙的喘吟,身如水绸晃荡,整个人颓然如被抚摸舒服的猫儿蜷缩着脚趾。
息扶藐阖眸吻她的眉眼,心中升起从未有过的满足,近乎令他喟叹出声来。
“我的小玉观音。”
她渡他慈悲,布施欢愉,给予他苦悲,转而又还他喜乐。
第79章 婚后1 备孕期的小夫妻
冷天渐转为暖,息府的朱门高梁上,红囍灯笼尚未拆卸,眼见喜事刚过不久。
虽然春季到了,但扬州水乡,湿气较为重,天还有些冷,想要起床尚且有些困难。
一早上耳边就是男人低哑的声音,蹭得她实在睡不下去。
孟婵音勉强睁开酸涩的眼,还没看清人,便被捧着吻个正着。
“夫人,终于醒了。”
她在心中轻叹。
刚成亲的男人太黏人了,每日都要抱着亲。
不过他每天亲是亲了,该做的也做了,但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满目柔情,描绘她柔情绰态的眉眼,“怎么蹙着眉头发愁,可是夫君昨晚没有伺候好,现在补上好不好。”
孟婵音满脸愁容地推开他又凑过来的脸,认真地道出心中疑虑,“不是我愁,按理说都这般久了,我们应该早就怀上了。”
从两人订婚伊始,他每夜都会翻窗户进来找她,怎么都都拦不住,因为要成婚,她又想要孩子,所以早就准许他放开些,那时候两人就已经在备孕了。
但现在都成婚了,而且他要得也频,次次又弄得久,只要两人身体没病,早就怀上了。
正因为担忧地盯着自己,所以没看见身后男人转过了眼,面上有几分心虚。
息扶藐不疾不徐地安慰她:“慢慢来,我们还年轻又刚成婚没几日,往后每日我都多努力几次,总会怀上的。”
听了他这话,孟婵音脑中忽然一闪而过什么,怀疑地望着他:“昨晚睡前喝了什么?”
“什么?”他茫然地看着她,见她直勾勾地盯着,忍不住笑着吻过去,“喝的是大夫开的备孕补药。”
孟婵音别过脸,不受他影响,幽幽地看他无辜作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在喝什么。”
她一直都知道他在喝药,哪怕当初他最疯魔的时候,在她没有松口同意,他也从未断过。
现在嘴上这般说努力要孩子,实际暗地里换药,她都不想拆穿他其心何意了。
息扶藐微讪,偏头轻咳,“晚些时候要也是可……”
孟婵音瞥他。
他垂下眼,拢着人在怀里哄她:“别生气,哥哥以后不喝了便是。”
孟婵音姑且先信他,抬手抹了下脸,推了推他:“该起来了,快让开些。”
息扶藐往后退,撑起半边赤白的身躯,懒懒地靠在床架上,挑眉看着她掀开褥子后露出的皙白细腰。
无论看多少次仍旧会被吸引,少女介于女人的成熟曲线,蝴蝶骨至细腰与浑圆臀弧线无一寸不勾人心魂。
尤其是握在手里,款款摆动时最是漂亮。
孟婵音跨腿欲从他身上翻过去,刚跨在他的腰间,整个人忽然被他勾住往下压。
宽大的被褥一掀,她一脸懵懂的被塞进去,只露出一头乌黑似云的黑发。
“夫人好热情。”他轻笑,不客气地收下送上来的温香软玉。
“息扶藐!”
她抬起脸,红了耳尖。
两人现在什么也没穿,如此跨坐在他的身上,自是能感受到他又想干嘛。
只是现在天已不早了,若是再晚些时候出去,她一脸的春色,明眼人一看便知方才发生了何事。
虽是新婚夫妻,但她脸皮实在薄,是半点经不住别人的盘问和调侃。
息扶藐搦住她往下压了些,重重地挺去,忍不住半眯了些眼,“夫人不知,有的事应提前些了,尤其是孩子,尽量不要和拓跋夫人的孩子年岁别差太多,不然以后不能一起上学了。”
他又往上重了下。
孟婵音被那下激得一时缓不过来,脸埋在他的胸膛,脑中一片空白,也忘了反驳他的胡说八道。
要是他早有这种觉悟,就不会一直偷偷避孕了。
说好的清晨出门,硬生生挨至快晌午。
“都怪你。”她抖着手匆忙穿衣时,还不忘抬眸埋怨地瞪着,靠在芙蓉翠鸟立屏上的青年。
他只披了件玄红绸袍,乌发披散,含笑地承她埋怨,长身玉立在不远处。
“你还看!”孟婵音软得系不上衣带,见他靠在旁边,又是一记媚眼瞪去。
息扶藐迈步朝她走去。
见他过来,她连忙阻止,“过去过去,别过来。”
他一来,保准又要被耽搁时辰。
息扶藐被拒后立在她的面前,微抬着眼皮看她,脸上似露非露着几分委屈之色,听话的没在过去。
他帮她穿衣她又不让,他看,她也不让。
孟婵音被他露出的神情看得头皮发麻,但坚持不让他过来。
匆忙穿上衣裳后,外面的人正好前来请他们去前厅用膳。
彼时门外的艳阳高照,暖春落在她微昂的粉白脸颊上,春褙子领口的细小绒毛拂过下巴,一脸的天塌了。
都到用午膳了。
这下她该怎么解释现在才来,若是被人问起,该说是昨夜太累了,还是早起了,但被耽搁了?
好像哪个都不合适。
息扶藐从后面穿戴整齐地出来,牵起她的手,侧首温柔道:“走罢,夫人。”
孟婵音凝睇他一眼,丧着脸出门。
红绸缎还没取下,合着春时生出的嫩芽儿,红的绿的分外招眼。
这一路遇见的下人皆欠身唤‘少夫人’,前不久还唤着婵姑娘,从成婚当日便极快改口了,迄今为止她从未听见有人唤错过。
她忍不住偏头去看身边的男人。
探进长廊里的绿叶稀碎了炙热的光,滤在他丰神俊美的轮廓上,犹如神祇。
曾经他是兄长,现在是夫婿。
一时间很微妙的感受填充在胸口,有什么似在坠坠地燥跳。
他似察觉到她的目光,侧首低眉看去,对她展颜一笑。
孟婵音转过头,耳畔红了一片。
她懊恼地想,现在脸皮越发薄了,他就笑一笑,有何脸红的。
今儿是新婚第二日,不必向长辈敬茶,所以大厅中没多少人,只是些平辈的兄弟姊妹。
两人一进来,几道目光齐刷刷地扫过来,原本坐在椅上的人站起来,张口便向两人请安。
“兄长,嫂嫂安。”
前天几天还叫的是婵姐姐,今天就是嫂嫂了,听得孟婵音还颇有些不自在。
身边的人察觉到她不适应,息扶藐暗暗地握了握她的手,目光扫过厅堂众人,“都坐吧。”
众人坐下。
息扶藐牵着人往上位坐去。
下人呈来滚过烫水的玉箸,孟婵音早已经饿了,刚拿起玉箸,面前的小碟便盛上了爱吃的菜。
“夫人用膳。”
她看过去。
他坐在身边望着她,乌黑的眼眸明亮,不觉得这副要她先用饭的姿态有何不对,还偏头问:“还想吃什么?”
孟婵音摇了摇头,暗地拽了拽他的衣袖,让他别做得这般明显。
息扶藐恍然回神,他是习惯了,但旁人还不习惯。
从两人在青州开始,他每日都会在餐桌上为她布施完后才会动筷吃她剩下的。
回到息府,他都着只顾着腻她,不想被旁人打搅,所以寻常用饭也是在她的院中,算来今日还是头回和曾经一样坐在大厅用膳。
放下玉箸,他转头看去,“都用膳,不必等着。”
“是。”
桌前的众人虽然都不吱声儿,但都偷偷斜抬着眼,偷看两人,满眼的新奇。
尤其是息兰,眼都要黏过去了。
府上从祖辈开始便是家主为尊,无论是长辈与否,但凡家主在都需家主动筷,众人才方可动。
哥成婚第一天在婵姐姐早起敬完茶后便心疼得不让人出来,今儿是第二日,乃祖母接见众人培育情感。
但婵姐姐自幼长在息府,所以自是省了。
哥现在当着众人的面做这种事,是将婵姐姐抬到他上头。
看来息府的家主换人了。
息兰眨了眨眼。
用完膳后年纪尚小的孩童,挨个在孟婵音面前讨要红包后相继离去。
孟婵音塌下肩膀,揉了揉。
厅堂的饭菜已被撤下。
息扶藐扶着她的头靠在肩膀,替她捏肩,“累了吗?”
“嗯。”她耷着眉眼,轻叹,“以前从未算过息府有这般多的小孩,手给僵了。”
“我看看。”他捧起她的手,放在唇下吻了吻,“夫人辛苦了,这几日府上亲戚多,带来不少小孩,我应该早些想到这点,不让他们带来的,我的错。”
息氏一共有六脉旁支,因家大业大,孩子也不少,那些人还带来了刚出生在牙牙学语的稚童,一溜望去全是乌压压的小人头。
此场景让她不禁想到日后过年,等着小人头们拜年恐怕都要坐上半晌。
想到此,她不免乜他一眼。
息扶藐挑眼看去,道:“以后我们不会生这般多的。”
多了会分走她的心神。
他心中悄然想到此,埋下头,双目抵在她的肩颈,挡住眼底的暗光。
此前想要孩子,不过是因他别无办法,现在两人已成婚了,要不要孩子都无所谓。
若是可以,一个也不要最好,如此便全然是两人的时光。
不知他一人在乐呵甚,孟婵音抬手拍了拍他的头:“放开。”
男人散漫地‘嗯’了下,抱着她用高鼻蹭了两下,“夫人……”
嗓音低沉地暗示她,清晨起来时没吃饱,现在她饱了,也该轮到他了。
孟婵音转眸软嗔他又想,“快些让我起来。”
他沉默地抱着她,见她没有被勾引的迹象,随后再懒洋洋地抬起脸。
见她端方地扶鬓,他不经意地捏玩她细长骨感漂亮的手指,提议道:“夫人,我们可要去院子里逛一逛,现在正好可以消食。”
孟婵音眺目望了眼外面。
春光明媚,园中的花在几天前都已经相继开了,去逛一逛也好。
“好。”她点头同意,没留意男人意味深长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