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1 章 有囍40
明照临听到他这话，微微扬了下眉。
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明照临是在想是不是因为“君朝满”在记忆幻境里做了什么，又或者是别的…但“君朝满”的这个说法，也确实有点可能性。
所以明照临说：“也许？”
他漫不经心道：“甚至有可能周姝就是因为这个所以在洞房后反而鲜活了起来。”
这是路回他们一直没有想明白的点，毕竟按照人鬼殊途所以人的阳气会被鬼的阴气损耗的这条定律来看，周姝不应该反而打起了精神。但要是她也收到了愿笺，也和他们一样，然后是桃花娘娘的庇佑…那一切就能够解释了。
可要是是这样的话，又会诞生出新的问题。
咬舌一般而言不会造成生命危险。
但明照临为他处理的时候，还是不免心颤。
该是有多痛，多么耻辱，才会毅然决然地扭过去，在泪水打湿脸颊的同时，狠狠地咬住自己，不再发出一丝的声音。
“你回过头，就不像他了。”
所以，才咬自己的舌头。
如果可以的话，恨不得连喉咙都带着撕破。
修长白皙的手指扔掉最后一粒棉球，紧接着，洗手池里传来了水声，一直到室内重新归于空寂，沙发上的男人才掀起眼皮，沉默地看向床上。
除了嘴巴里的伤外，身上，也有数不尽的淤青红痕。
明照临洗完手出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咬舌造成短暂的晕厥，然后就筋疲力尽，睡着了。”
屋角立着座精致沉重的西洋钟，明照临睫毛垂着，遮住灰色眸子里的情绪。
“那我在这里等着吧。”
男人身旁是满满一缸碾灭的烟头，挥之不去的烟味，也给他的面容增添了阴鸷，哪怕此刻外面已然露出鱼肚白的天，也无法令室内多一丝的温暖。
明照临拎起自己的手提箱。
“既然是有感情的……就别伤害对方了。”
话音刚落，男人就下意识地反唇相讥：“谁说我对他有感情了？”
狗比。
明照临微微眯起眼睛。
什么人鸡分离的玩意。
镜片后面，上挑的眼尾显出一个更加明显的曲线。
使他的神色看起来，满是嘲讽。
“你那是什么表情？”
男人已经站了起来，语调冷硬：“怎么，心疼？”
明照临笑容很浅。
呵，他急了。
其实并不是明照临在不屑，只是他这张脸长得清冷，虽然眼睛形状漂亮，但上扬的眼尾并未给他增添任何的媚色，再加上眼镜和过分白皙的肌肤，精致小巧的下巴，使得他整个人往那儿一站，就是种不苟言笑的禁欲范儿。
天生臭脸。
而当他这样扬起下巴，微笑的时候。
眼神就像在看垃圾一样。
“跟我没关系。”
他轻轻吐出这句话，睫毛依然垂着，似乎是在自我安慰。
又重复了一遍。
“你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再怎么选择，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也不在意后面男人的表情，转身走出这间充斥着压抑气息的屋子。
日已渐升，他没有让司机给自己直接送到家，而是选择半途下车，在路边的商超买点新鲜蔬菜。
石榴和冬枣已然上市，红彤彤的小柿子熟得正好，哈密瓜和柑橘也正当时……够了，不要再想之前的烦心事，他现在处于这种设定的书中，那么无论受有多贱攻有多渣，都和自己无关。
只是心里还有股难以排解的烦躁。
明照临草草地买了点青皮柠檬，刻意忽略了旁边一起小型争吵，平静地转身离开，默念，能重来一次，不要再选择多管闲事，过好自己的生活。
因为上辈子的明照临没什么依靠，父母离世得早，凭着夜以继日的寒窗苦读，终于硕士毕业，即将迎来美好前途。
他就像个攒金子的小貔貅，一点点地努力、打拼，认真地规划自己的生活。
直到那天，看到一辆失控的校车即将冲下栏杆。
他本能地把油门踩到了底。
幸运的是，明照临赶上了这千钧一发，巨大的撞击声中，硝烟弥漫，那辆为了上班才买的二手捷达受损严重变形，堪堪挡住了校车没有侧翻坠落悬崖。
可明照临身受重伤。
从死神手中抢回一条命后，整整三年时间，他都要靠着鼻饲管维持生命，复建的过程太过痛苦，靠着社会和同学的帮助，他艰难地恢复着语言能力。
却再也无法走路。
班里同学感情好，轮班过来陪他，几本追妻火葬场小说，也是那个时候带去医院，让他打发时间看的。
“所以，该吃吃该喝喝，遇事不往心里搁。”
明照临已经进了小区大门，原本懒散的保安立马站直身子，努力做出个专业的严肃模样。
因为这位业主，似乎大有来头。
长得好看，但是表情太冷，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听说就是个小大夫，可隔三差五总能看见豪车接送。
还都是深夜。
惹人遐想。
明照临全然没注意旁边人的眼神，略微颔首，继续朝前走去。
他住的这个地方是个老式家属院，毗邻菜市场和学校，买菜买小吃都特别方便，住户也大都上了年纪，每天出来遛个狗下个棋，自在惬意。
刚穿过来的时候，明照临没住在这里。
身为渣贱文里的医生，他定然有家族式的高端私人医院，还有可以俯瞰整个市区的大平层，明照临心潮澎湃地住了几天后，发现了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睡不着。
明照临原本就经常失眠，上学那会拼得太厉害，晚上学习打零工，熬到两三点钟都很平常，后来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后，睡眠质量就下降许多。
觉浅，多梦，易惊醒。
为此，穿书后明照临一度很不适应，晚上被叫去私人别墅一趟，回来后，他就再也别想补觉了，为此，明照临尝试过反抗，挂掉电话装死，不参与那些渣攻贱受的爱恨情仇。
毕竟写在小说里是一回事，眼睁睁地看，又是一回事。
他是真觉得受不了。
但想到此时此刻，世界上有个病人在等待着他，可能正在发烧或者流血，明照临还是叹了口气，从床上爬起。
没办法，他这人心软。
于是，在明确几个熟悉的名字和剧情，了解自己的现状后，明照临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搬家，把豪华大平层转租出去。
第二件事就是搞钱。
因为小说世界里通货膨胀，早已不是甩出五百万离开我儿子的年代了，现在直接上亿起步，而他去给小受检查身体，隔天就有极大概率掉落二十万的进账。
明照临骨碌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了。
双眼放光芒。
同时他也在家属院外面开了个小诊所，不愁客源，也没影响剧情的走向，白天他就给大爷大妈们量个血压，抓个感冒药啥的，晚上可能得去见证下渣攻贱受的爱恨情仇。
这种生活，明照临满意死了。
所以，习惯就好，别再想着多管闲事，影响好不容易拥有的平静。
现在的他，惜命得很。
在一楼外面辟了个小菜园，不忙的时候弄点瓜果蔬菜，明照临是个会过日子的人，能省则省，抠门抠得心安理得。
煎鸡蛋在平底锅里滋啦作响，小米粥的香味浅淡，明照临正给黄瓜削皮，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有完没完。
之前还是三五天才叫他出去一次，现在怎么这样频繁。
“您好，司机已经在路上了，少爷交代过，今晚您务必在场。”
明照临若有所思，是存在提前把医生安排好，以备不时之需的情况。
那就说明，这天晚上，渣攻也知道可能会出现不测，但还是铁了心要动强，所以让他直接过去。
白皙的脸颊鼓起些许，挂断电话，明照临专心地咀嚼清爽的黄瓜。
神情很认真。
他能接受穿书后的种种不可思议，还有一条原因就是，终于可以站起来，并重新享受食物。
不靠鼻饲管，不是营养液。
而是热气腾腾的，鲜活的，刺激全部的感官和味蕾，能真实地感觉到，自己在活着。
太好了。
半个小时后，明照临拎着手提箱坐上后座，今天来接他的司机格外话痨，刚开始行驶，就不住地絮絮叨叨。
“我们傅总这次特别认真呢！”
“送花送房送礼物，包了游艇讨人家欢心，嘿嘿，可算是要成功了。”
明照临略微想了下，这位渣攻他见过，是第三本书的人物，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傅家小少爷，有名的风流跋扈，睡过的情人不计其数，而相配的受则是朵清纯小白花，被虐得那叫一个惨，被骗心骗身就不说了，还被骗钱！
当时给他憋屈得不行，即使在医院，也特意登录网页点开评论区看。
……骂了一百多楼的烂黄瓜。
这种情况，不呸一口再走，就有点不合适了。
明照临手指功能没恢复彻底，打字的时候很慢，可也艰难地骂完，点击发送键。
突然蹦出个框框。
还好，是1×5＋6这种简单的算术题。
虽然不知道这种老旧网站，为何要弄如此不友好的验证码，明照临还是费劲地输入11这个数字。
回答错误，验证码自动刷新。
明照临：“……”
复建病人很生气，直接把页面点叉，后来的剧情草草翻了几页，也完全不想认真看了。
只记得那位小白花后期是真的很惨，而法外狂徒小傅总，今晚的情况，肯定是要强制。
还怕给人弄坏了，提前安排医生。
叫什么来着，书中都这样写的，皮带沾碘伏，边打边消毒。
不理解。
好变态。
而更让明照临觉得变态的是，无论是司机还是佣人，都是一副平常的表情，而老管家也是面带微笑，甚至热泪盈眶：“您知道，少爷他很久没有这样……”
从他来的那刻开始，楼上就不住地传来物品摔落的叮叮咣咣，沙发拖拽声，以及隐约的打斗和惨叫，居然没人关心小白花的安危，而是为渣攻所欣慰，庆幸他能得到佳人。
……毁灭吧。
按在膝上的手指几次攥紧，又慢慢松开。
直到楼上终于平息，老管家才施施然地为他引路，走过红棕色的旋转楼梯，踏上厚实的地毯，明照临面无表情地推开门，习惯性地朝沙发那里看去。
屋内有些昏暗，只能瞧出大致的人影。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和隐秘的甜味，混杂在一起，构成奇异的暧昧气息。
听见动静，那人猛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明照临的心突然一跳。
……不是小傅总。
是小白花吗？
黑色的衬衫凌乱，但是面容姣好，眼神锋利。
美到惊心动魄。
饶是明照临，也不由得有些失语。
可能是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美人，也可能是因为那双眼睛里散发的危险，充满压迫感，令人骇然屏息。
可这只是幻觉般的一瞬。
下一秒，美人眸光隐去，眼尾潮红，似乎还泛起隐隐泪花。
啊？
明照临愣住。
这朵小白花是……被焯哭了？
路回跟明照临聊副本思路，一向很快，语速多快明照临都听得清楚，他们彼此交流起来也不需要给对方解释什么，甚至有时候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了，故而路回虽然和明照临好像聊了很久，但其实加上换衣服的时间一起，也就二十分钟不到。
反正路回是觉得很短暂的。
故而路回扬扬眉：“是吗？没有吧。”
他说：“只是明照临现身了，我和他交换了一下线索…我们现在有点新的思路了，顺利的话，可以先帮你们完成任务三，把你们送出去。”
姚皜皜是真的有点担心路回会为了明照临留下来，毕竟路回的姿态看着越来越不像可以坚定离开游戏世界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随着【七魄灯】的一次次升级，解锁的被动或主动的能力越来越多，姚皜皜就也慢慢地有一种“直觉”，对人的情绪感知的直觉。
可能因为七魄灯本身就有说法是代表着人的七种精神。
屍狗为喜，吞賊为忧，除穢为惊，臭肺为悲，雀陰为恐，非毒为怒，伏矢为思。
但姚皜皜看了路回一眼，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问他什么。
在场的聪明人太多，她怕自己稍微没有拿捏住情绪，就泄露了什么。
第 292 章 有囍41
不过姚皜皜不问，还是有人直接问的。
就是朱绿的意思和姚皜皜的意思不同而已。
朱绿：“先把我们送出去？那你们呢？”
路回看了她一眼，朱绿不笑且过于认真的时候，那双狐狸眼总有几分冷淡的审视感，但配上她脸上浓浓的蒸汽朋克风格的面罩…嗯，是有点奇怪的。
路回笑：“别担心我们，我得和明照临想想办法先把【客人】的身份转换回【实习生】才能走转正…但想要让你们早点转正离开的话，我想确实是需要我们【客人】的身份的。”
这个副本也是更希望玩家们之间能够互相合作的啊。
明照临面无表情地站在车后面。
后备箱大开。
两只五花大绑的螃蟹肚皮朝上，颜色灰败，一点即将消失的泡沫正在融化。
明照临不死心，又戳了下突出的螃蟹眼睛。
没缩回去。
他的螃蟹，鲜活的，在超市现绑的螃蟹。
死了，死得透透的。
明照临心中忧愁地叹了口气。
吃不了了，得扔掉。
路回也在旁边看着：“不能吃了吗？”
“嗯。”
螃蟹只能活着下锅蒸。
“原来如此，”路回淡淡地说，“长知识了。”
明照临原本还沉浸在螃蟹死了的痛苦里，这下又增加点新的难过，小白花的生活技能差劲到了如此地步吗，居然连这样普通的常识都不知道。
怪不得会被连骨头地啃干净！
他想了想，还是从塑料袋里掏出个东西，在月色下撕开塑料锯齿，小心翼翼地掰开。
一枚月饼。
散装的。
看起来就充斥着廉价的气息。
“中秋快乐。”
明照临递过去半块：“尝尝？”
路回接过月饼，没有直接放在嘴里：“谢谢，这是什么馅儿的？”
“不知道，”明照临诚实地回答，“超市赠送的。”
他买了桶花生油，这枚小月饼就是被胶带缠着绑上去，买一送一，促销的。
咬一口。
哦，五仁的。
很扎实的口感。
“我不吃这个味道，”路回手里还掂着那块月饼，“太甜。”
这种甜腻腻的糕点类，他都不是很喜欢，嫌噎得慌。
明照临已经把剩下的全部塞嘴里了，闻言就笑笑：“没事，那再给我吧。
他朝路回伸出手。
没戴眼镜，嘴角还有一点点的渣。
像白瓷上落了点尘埃。
路回顿了顿，还是慢慢地咬了口月饼。
明照临：“哎？”
你不是不吃吗？
山猪吃不来细糠，感受不到五仁月饼的美味很正常啊，别浪费，他自己再吃掉就可以了啊，没品味的东西！
居然又拿回去吃了起来。
估计是饿了。
那可不，都十二点多种了，今晚折腾的时间不短，明照临有点纠结接下来该怎么办，他没了眼镜，开车回去的话稍微有点不安全。
可他的犹豫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伴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嚓”，周围瞬间亮了那么一小下。
很迅速。
如若不是天生比旁人更敏锐，是无法发现这一小小的变故。
譬如路回，还在慢条斯理地吃那枚月饼。
吃相很秀气，干干净净的，最后嘴巴上一点残渣都没有。
“谢谢，”他冲明照临笑了下，“那我不能再打扰你了，我上去了。”
明照临慢慢地开口：“那……你好好休息。”
“好。”
“明天还要去超市打工吗？”
路回笑得很温柔，眸子里波光潋滟：“是的。”
明照临别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跟人招手道别后，就上了车。
只是从倒车镜里看到，那个身影越来越小。
农历八月中的天，晚上已经很冷了，路回也就穿了件单衣，但坚持着没有转身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直到车辆消失不见。
明照临收回目光，盯着前方的红灯看。
绿灯了。
道路空旷又寂寥，长长的车道上没有一辆出行的车。
又变成了红灯。
在灯光再次变换时，明照临终于转动方向盘，调转车头。
刚刚有人在偷拍。
应该……是傅家人的手下吧。
那他在停车场转几圈，即使遇到了傅明灼，说不定也能为路回说上两句话。
树影婆娑，随着风而发出连绵的沙沙声。
果然学生们都放假回家了，这处快捷酒店也太过偏僻，晚上静悄悄的，除了枝桠摇晃，没有任何声音。
明照临下车，直接走进了宾馆。
前台的小姑娘已经开始打呵欠了，从一楼大厅到电梯间，都静悄悄的。
一直到在路回所在的楼层停下。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
明照临站在原地，没动。
没有看到跟随的黑衣人手下，而是两个吻得难分难舍的男人。
其中一个头上还缠着纱布，身上的西装被怀里的人都揉得皱起来，可仍搂着对方纤细的腰肢，偏头的动作熟练又风流。
小傅总傅明寒。
昨天还在医院呢，现在就遇见了。
明照临其实没太大意外，因为无巧不成书，当渣攻和贱受命运相连之际，总会有无数的巧合令他们偶遇。
路回就在这里住着。
所以傅明寒出现，很正常。
只是……
这个样子，未免太过难看了。
傅明寒已经揽着人的肩膀走进电梯间，见到明照临的时候扬起眉毛：“小照，你怎么在这里？”
丝毫没有昨天还被人揍的落魄感。
那纱布跟勋章似的惹眼。
明照临没什么表情：“有朋友住在这里，过来看看。”
怀里的那个男孩羞怯地仰起脸，打了个招呼。
同时小心地提了下手中拎着的礼盒：“这……是明寒刚送来的月饼，你也尝尝？”
明照临不置可否，目光落在那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上。
全市名气最响最奢侈的老字号，不外卖，只接受提前最少半年的约定，价格高昂到令人咂舌。
看来中秋节，傅明寒是为了讨小情儿开心，拿月饼出来哄人了。
而他真正的对象，半个多小时前吃的，还是超市里赠送的廉价散装月饼。
眼镜没了，挺好的。
看不清这狗比男人的嘴脸。
电梯门阖上又打开，傅明寒有点疑惑地看着明照临：“你去哪层？”
明照临抬眸，按下顶楼的按键。
他不想让对方知道，路回也住在这里。
更不想让路回亲眼看到，傅明寒跟人亲昵地搂搂抱抱。
这会成为将来心里的一根刺。
就像把钉子锲进木板，伤害如果存在，哪怕在之后的剧情里回心转意，重新拔了出来，但留下的痕迹是永远无法消失的。
“我家这个小朋友还在读书，刚到我手下实习，”傅明寒随意地捏了下男孩的脸蛋，“千万别告诉我哥，否则他还得骂我哈哈。”
说话的语气，却满满的是炫耀。
明照临沉默地看着前方。
并大踏步地走出了电梯。
他推开了步梯间的门，一级一级地走下台阶。
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亮起温柔的光。
狭小的楼梯间里，明明没有夜风的吹拂，也还是很冷。
想不通。
一个没毕业的实习生，居然能跟顶头上司谈恋爱。
他想象了下，只想掐死自己的老板。
而不会对其产生任何暧昧的欲望。
还是单纯的金钱关系好，只要每个月能按时发工资，他就勉为其难克制住给资本家挂路灯的冲动，而是一丝不苟地完成自己的工作。
说到这里，明照临掏出手机，检查了下自己的账户余额。
是穿书前的他，不吃不喝很多年才能攒下的数字。
好吧，他终于对渣攻的行为有了那么一丁点的原谅。
“咚——！”
沉浸在耀眼的数字里，没注意，一头撞上了步梯间木门的茶色玻璃。
明照临捂着额头往后退，缓了会儿才侧着身子，回到明亮的走廊上。
一时有点懵。
他要干啥来着？
哦，刚在停车场感觉有人偷拍，所以不放心路回，就过来看那么一眼，又碰到了傅明寒在外面跟人亲热。
提醒下，别让路回碰见了。
否则将来一定很伤心。
走廊上还散落着碎裂的玻璃渣，几名工作人员正在打扫，神色不虞。
明照临擦肩而过的时候，说了个抱歉，然后敲响路回的房门。
门被打开的瞬间，表情不太好的工作人员都恍惚地站直了身子，齐齐倒抽一口气。
路回……刚洗完澡。
长发湿哒哒地垂下，在浴衣上洇湿暗色的痕迹，由于热水的蒸腾，睫毛都氤氲着水汽，而形状饱满的嘴唇，也愈加红艳。
怎么说呢，美人是一种气氛。
就是哪怕素颜朝天，头发散落，只要他往哪儿一站，就足以令人屏住呼吸。
路回弯着眼睛笑了：“你来了。”
“嗯。”
明照临还在门口，没动。
“这么晚还在收拾，”路回又看着外面的工作人员，淡淡张口，“辛苦了。”
其实，他也只是随口一说。
身居高位惯了的人，是会习于对周围人表达这样的慰藉。
但这句话说出口 ，就明显招致了误会。
一个年轻点的保洁姑娘，愣愣地看着他：“这消防柜，是你打碎的？”
路回微微眯起了眼。
但姑娘明显兴奋了起来。
“可以不要钱，不用赔偿，”她吞咽了下，上前一步，“只需要……”
明照临也回眸，看了过去。
姑娘的声音越来越小的同时，对了对自己的手指：“你们可以表演一下那个吗？”
“就……麦麸给我们看看嘛。”
明照临漫不经心道：“不做什么。”
他语调闲闲：“喜欢你，所以还是无法放弃你。我仔细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面对自己的本心……我不能没有你。”
他没有看“君朝满”，所以没有人知道他此时眸中到底是什么情绪色彩，但明照临也不太像是棒读，就是声音有点散而已。
“阿满，别离开我，和我结婚吧。”
嗯……
等“君朝满”有这边的记忆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呢。
明照临眼底掠过一抹恶劣，心情忽然就从对这八点档狗血偶像台词的无语变成了期待。
因为最近“君朝满”好像很容易就被一些话激起反应。
怪有意思的。
第 293 章 有囍42
而在桃花村里，面对他这话，又还在被【喜妹意志】影响着的路回，就只有一个反应：“你受什么刺激了？”
明照临微扬眉梢：“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想法就好。”
其实他表现得和成之的形象不太像，明照临也是故意在路回面前表现得和成之的性格有出入，因为他需要确定一下某人被影响到了什么程度。
事实证明，他的试探确实有必要。
毕竟路回虽然皱了下眉，但显然不是觉得他有点不对劲才皱眉，不是属于他自己的意识挣扎出来了喜妹的躯壳和束缚，所以才皱眉。
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杀人容易，抛尸难。
路回是这样劝阻明照临的。
“所以你想想，把雨伞捅进渣攻屁股里很容易，关键是接下来怎么收场？”
路回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真诚地制止明照临拿着伞冲上二楼的念头。
红茶飘着袅袅的香味，明照临憋着一肚子的气坐在沙发上，目光阴冷。
睡眠不好的人，精神都有些不正常。
不行，这股冲动还是无法排解。
“并且这样做了后，夏念南说不定因为心疼受伤的周宁，反而和好了呢。”
有道理！
好险，差点不自觉地又做出助攻的行为！
佣人都退下了，头顶的复古水晶吊灯照着璀璨的光，偌大的客厅里空旷安静，一时显得有些寂寥。
“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明照临摩挲着温热的瓷杯，“周宁的行为太过分了，夏念南也是人，哪儿能这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第三本书没看完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的剧情。
难道只要渣攻开始懊悔，来一段进趟icu的追妻，就可以抹去之前的所有伤害？
明照临心眼小，起码他是忘不了的。
路回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周宁不是你的朋友吗？”
“是。”明照临冷冷地答。
“我这人护短，如果是我的朋友，那么他做再伤天害理的事，我也不会怪他。”
明照临震惊地对上了双笑眯眯的眸子。
“所以，楼上那位让我的朋友生气了，”路回有点懒散地靠在沙发上，“小玉，你想怎么收拾他？”
不知怎么回事，明照临脑海里冒出那句经典的霸总语录：
天凉了，让王氏破产吧。
多么耀眼的王霸之气！
“以牙还牙，给周家也搞破产？”
明照临压低了声音：“他都给人家夏念南的养父母弄了一堆麻烦，那么能不能，也让他尝尝这种被伤害的味道。”
路回的手托着腮：“好啊。”
明照临一时有点兴奋。
在人家的大别墅里商量着如何给人使绊子，想想就刺激。
兴奋得连忙多喝了两口红茶。
“那我们该怎么做，”明照临往路回那边凑了凑，“我还不太懂那些股票啊证券之类的事，是不是得做点功课，才能好好准备？”
书上的商战不都是这样写的。
惊险刺激，豪门恩怨，真假少爷，草蛇灰线。
还有各显神通的烧脑计谋！
“不用，”路回气定神闲，“刚刚你上去的时候，我观察过了，知道他家的发财树放在哪个位置。”
嘴角翘得很高。
因为他发现，刚刚的明照临在无意中，已经把他们两人，化为了同一阵营。
却连自己都没意识到。
有点意思。
“所以呢？”
路回端着红茶杯站起来，快速走到玄关处那颗高大的发财树旁，啪地一下倒进了整杯的热水。
浇死渣攻家的发财树。
好阴险的商战！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白色的瓷杯“叮”地一下放入茶托，路回朝明照临弯下腰，特做作地行了个绅士的王子礼。
明照临呆呆地看着他：“干什么？”
“跑啊，”路回还维持这这个姿势，“邀请你和我一起……”
他抬眸看向响起脚步声的二楼，笑着说出剩下半句话。
“一起逃命。”
车辆驰骋在空寂的道路上，引擎声轰隆隆地响着，伴随着明照临的大笑。
他袖子挽了起来，支在打开的窗户上，露出一节洁白纤细的小臂。
好快乐。
尤其是手机刚刚传来提示音。
二十万进账。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美妙之事呢？
“浇死发财树，真的能让周家变破产吗？”明照临的头发被风吹起，露出带笑的眼，“我总觉得，很不可思议。”
路回转动方向盘：“起码能膈应到他们。”
呦，这小白花看来还蛮有心眼儿的。
明照临回过头：“那……好好认识一下吧，我叫明照临。”
他还挺喜欢路回的。
“你好像有很多总裁朋友啊，”路回没有回应这个话题，淡淡道，“傅明寒，周宁，这都是你的朋友。”
不，不止总裁。
还有影帝，高干，以及黑皮体育生！
渣攻的类型，千奇百怪，多种多样，完美地诠释同样的世界，不同的醒脾。
明照临略带痛苦地闭上眼：“……都是孽缘。”
“你经常在大晚上的，过去帮他们处理一些事吗？”
路回继续道：“上次傅明寒，也是晚上叫你过去，小玉，你究竟是什么人？”
区区一个助攻罢了。
和你们这些主角受完全不一样。
他没有什么剧情线，所有的家世背景乃至生平，都是为了促进渣攻贱受之间的感情做准备，是个很不起眼的工具人角色。
在别人的故事里，叹着自己的气。
明照临目光灼灼：“放心，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别吃醋。
咱们仨演不了一篇燃烧的冬天。
路回无语地踩下油门。
这个小医生是个傻的，都什么诡异的脑回路。
到家的速度很快，这趟出行，并没花费太多时间。
重新简单地洗漱完毕，两人在客厅道别。
路回借住的客卧很快熄灭了灯，而明照临的房间，依旧明亮。
累了，不再挣扎。
反正睡不着，放弃无谓的抵抗。
不然辗转反侧都不能安眠的话，真的会精神愈加紧张，直至癫狂。
明照临坐在书桌前，聚精会神地浏览着网页。
淡蓝色的光晕映在镜片上，挡住了他越来越疑惑的眼神。
为什么美院的官网上，没有路回被开除的公示呢？
他记得这种类似的处理，起码得有个情况说明啊！
虽然人微言轻，但明照临的内心深处，还是想为路回做点事的。
可官网每个角落，甚至贴吧和论坛都找了一遍，也没有发觉路回的名字。
明照临轻拧眉头，这种情况在小说中，一般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渣攻能力手眼通天，直接抹杀掉贱受的存在，逼迫对方重归自己的怀抱！
要么就是所谓的开除，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吓唬人用的。
那就目前来看，路回有极大概率……是第二种-
清晨，天色已明。
路回迷迷糊糊地出来洗漱，差点和明照临撞个正着。
“早啊，”他惬意地打了个呵欠，“睡得怎么样？”
然后，就看到了双幽怨的眼睛。
几乎一宿没睡的明照临唰地扭头走了。
他以前失眠的时候就会哀嚎，世界上的觉都是谁在睡！现在总算明白，真的会存在像路回这种秒速入眠，精神状态极佳的人。
可恶，这就是男大吗！
明照临在煎锅里磕入两枚鸡蛋，泛着酸意地撒下盐末。
这顿早饭吃的比较简单，明照临心情不好，自然懒得整精致的菜肴，而更重要的是，他还有件急迫的事情要做。
“小花……哦不，路回，”他咬了口吐司片，“等会带我去你的学校看看吧。”
路回似乎还没睡醒：“嗯？”
被开除的事，说不定还有回转的余地。
但这句话被明照临藏在心里了，没说出来，怕万一事情没能成功，会让路回失望。
“我很久没回校园了，”他找了个理由，“想过去看一下。”
“不行。”
路回回应地很干脆。
“为什么？”
半个煎鸡蛋落回餐碟，银质汤勺倒映着路回的脸。
居然充满忧伤！
“我不想再去看那个充满回忆的地方了……”
路回低下头，双肩似乎都有些细密的抖动。
“因为太美好了，可是目前的我，不配。”
明照临傻眼了。
安慰的话还在斟酌，就看见路回使劲儿抽了下鼻子，说了声抱歉，就急匆匆地冲进洗手间。
传来了流水的哗哗声。
这是哭了？
明照临手足无措起来，饭也吃不下去，略微尴尬地坐在餐桌前。
许久，才听见门被推开。
路回眼睛红红地走了回来，睫毛被打湿了，显得黑而浓密，一时竟有种明丽的美艳感。
明照临：“那个，别伤心了。”
明照临：“是我不好，不该提起你的学校。”
回应他的，是漫长的沉默。
淦啊，这个时候该怎么做？
明照临最怕人哭！
不是他心软，而是这种画面，真的很尴尬的好不好！
他努力回想着书中的情节，主角受如果盈盈垂泪，那么接下来，渣攻会如何安慰他呢？
【掐住那颤抖的腰，顶碎他的哭声！】
明照临悚然一惊。
不行，这个还是太为难了。
他硬着头皮走到路回旁边，伸出手，撸了两把对方的头发。
“别难过了，我以后再也不提学校的事了。”
路回还垂着脑袋，不发一言。
明照临的脸都要僵硬了：“我等会带你出去摘石榴，不要哭了……”
这个时候，路回终于缓缓地抬起头。
“对不起，小玉医生，”他的声音有点哽咽，“我能抱抱你吗？”
早说啊！
明照临松了口气，大喇喇地两手一伸：“来！”
话音刚落，就感觉自己被人环抱住了。
路回轻轻地把头靠在了明照临的胸前。
能感受到那有力的心跳。
砰、砰、砰。
以及温暖的体温。
“小玉，”路回声音很低，“你的腰好细啊。”
明照临一时有些迷糊。
怪不得渣攻傅明寒能一掷千金，对其求之不得。
被香香软软的美人一抱，他都恨不得给人饭卡里打钱，霸道而冷酷地命令：“拿去食堂，随便刷！”
不行，路回只是向自己寻求安慰而已。
他回过神来，又揉了揉对方的头顶。
好大一只。
手感很好，很像他之前帮忙溜过的一只大金毛。
“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和人拥抱。”
路回闷声道：“我以前……很讨厌跟人的身体接触。”
这就有点胡扯了。
明照临给人顺毛：“不对，你出生的时候在襁褓里，肯定被医生和家人抱过，还会给换尿不湿呢。”
路回沉默片刻：“其实，有些实话可以再委婉点的。”
“反正长大后，我就不喜欢别人碰我，”他继续强调道，“所以我真的没有像这样，抱过谁。”
然后呢？
明照临坚定地继续顺着毛。
手感真的好棒啊！
“有没有好点，”他动作不停，“没那么难过了吧？”
路回仿佛紧了紧臂弯：“嗯，很舒服。”
很轻的一声喟叹：“真想每天都这样。”
揉脑袋吗？
明照临失笑：“不可以，这不就是像在撸小猫吗——”
路回仰起脸来，眼眸清澈：“好啊。”
声音微哑。
“喜欢吗？”
“比翼连枝”
“缘订永生”
“今有……”
明照临松开手，路回就在帖子上落下他的名字，然后他再松手，让明照临接过了毛笔。
但在明照临提笔要写“君朝满”时，路回突然按住了他的手。
明照临扬眉：“怎么？”
他似笑非笑：“阿满，你要反悔了么？”
“…不是。”
路回说：“不写这个名字。”
明照临：“？”
他以为路回要让他写“林路”或者“赵满”什么一个在他这儿绝对是假名，另一个在他这儿也不太像是真名的名字，但没想到路回说：“写‘路回’。”
“走路的路，回家的回。”
第 294 章 有囍43
“……”
明照临捏着笔站在路回的身后，低头看着路回的发顶，一时间没有动作。
他其实应该要问路回他这又是哪来的假名，但在看到路回过于平静的态度时，明照临就知道，这真的是他的名字。
一个平平无奇，说不出好听也说不出不好听的名字。
和“满”这个字没有一点关系。
不过明照临知道，人类世界是有“乳名”这一说的，还有孩子在肚子里的时候会有和他后来出生后跟本名没有一点关系的小名什么的……
所以“阿满”，是路回的乳名还是小名？
但其实这些也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路回这么多次，甚至八字写的都是“君朝满”，在合婚书上却要写“路回”……按照一个剧情流的脑子，这个时候应该是要考虑一下会不会影响什么的。
可明照临和路回都没有去想这个问题。
“张嘴。”
“我不要。”
路回全身都写满了拒绝。
明照临的表情有点臭。
细框眼镜后面，是形状上扬的一双漂亮眼睛。
“那你用水银体温计吧，”明照临重新拍了下对方的胳膊，“就你事多。”
这下，路回没再反对，老老实实地在旁边坐好。
明照临这才转向豆豆：“刚刚你问的那种药，应该是没有的。”
世上哪儿有那么多的失忆梗。
医院里发生这种情况，一般也都是因为头部受到撞击，或者出现器官性病变，才会导致患者在一定程度上失去记忆。
怎么可能存在专门忘却某个人的药呢。
给心脏抠出一个洞似的。
豆豆猛地仰起脸：“不！”
他的双眼都肿成了桃子，咬牙道：“我不要忘记他，我要报复他！”
好强烈的恨意！
发生了什么？
明照临莫名回头，看了眼路回，对方正在认真端详体温计：“没发烧耶……”
还挺嚣张。
明照临冷笑，那是因为你没达到受の百分百发烧条件，等到将来被内X，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不行，怎么能有这样下流的想法。
说好了要帮助路回原离渣攻。
“我要让他后悔，我要让他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豆豆的嘴唇剧烈抖了几下后，突然拉住明照临的双手，“医生，你能帮忙，假装是我的男朋友吗？”
明照临一怔，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为什么要找我？”
豆豆的眼神闪过一丝迷茫。
其实他也不太清楚，但就是有一股本能的冲动，似乎无形的线在牵引着自己，让他在晚上最为无助的时刻，敲响了明照临家的门。
大概就是……天意吧？
“这算什么报复方法，”路回在旁边幽幽开口，“很蠢。”
干嘛这样毒舌！
明照临不着痕迹地蹬了他一眼，然后尽力安抚豆豆：“你先别着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惭愧，剧情上的一些细节他记不清楚了。
因为晏飞和豆豆所在的第一本书，就是个挺平常的火葬场故事，靠着全程不张嘴，拉扯了整本书的误会。
作者也很淡定，从来不回复评论，也不发作话。
就像个无情的放粮机器，每天哐哐更新。
豆豆还握着明照临的手，声音很低：“下午的时候，我们……那个了。”
明照临的耳朵噌地一下竖了起来。
到火葬场前夕的剧情了！
“但是，”豆豆抓着明照临的手越来越用力，“他，他洗完澡出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还说我们是永远的……最好的朋友。”
还是那句话，这俩人，做朋友的方式就是把朋友给做了。
明照临感觉自己的手都要有印子了。
看不出，劲儿还挺大。
“我不明白，如果真的是朋友，为什么要抱我，亲我，甚至还……”
滚烫的眼泪又落在手背上。
一张棉柔巾递了过来。
豆豆这才松开抓着明照临的手，小声地说了个谢谢，就狠狠地揉着自己通红的眼睛。
因为太大力了，似乎能听到眼球被挤压的咕叽声。
明照临默默地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红道道。
……真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
下午刚做完，难道不应该按照小说的描写，双眼失焦，腰背酸软，小腿肚子直打颤吗！
“所以能不能假装是我男朋友，我想知道，晏飞他会不会后悔，哪怕……只有一点点。”
“好。”
“不行。”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视线相撞。
明照临柔声道：“没关系，我来帮你。”
助攻身份，职责所在。
这一对儿的攻除了不张嘴外，也没有太渣，之后的追妻路漫漫，被虐得也够呛，所以，就推一把吧。
不知道事成之后会有多少进账。
已知，晚上给小受检查身体，随口的一句话促进两人感情，第二天有极大概率掉落二十万。
那么——
明照临目光灼灼。
豆豆哽咽道：“拜托了。”
他是那种很绵软可爱的长相，生活中也习惯于撒娇，这会儿又想去拉明照临的手，表达自己的感激。
却感觉有点后背发冷。
“水凉了。”
路回端起玻璃杯，露出个温和无害的笑容：“我去换一下，你们慢慢聊。”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
无非就是趁他病，要他命！
在渣攻对两人的感情惴惴不安之际，当着他的面，行一些苟且之事！
拉个小手，亲昵一点。
明照临很自信。
“他明天上午九点钟的课，”豆豆翻看着手机备忘录，“会出现在学校西苑，也就是最外面的教学楼那里。”
明照临跟着点头：“好，我到时候送你。”
“那，怎么能让晏飞相信呢……”
豆豆突然有点忸怩：“我怕他一眼就看出来了，所以，咱们得编个理由。”
能让晏飞真的相信，昨天还红着脸躺在自己怀里的人，今天就坐上了别人的车。
明照临想了想。
“就告诉他，我喜欢了你很多年？”
“不行，”豆豆摇头，“我身边的朋友他全部熟悉，有没有人追我，他也都了解。”
“说我突然对你一见钟情？”
豆豆略加思索：“可他上次在宾馆见过你，也不行。”
冒着烟的热水重新放回茶几。
路回没什么表情地坐在沙发上，随意地用手支着头。
漂亮得跟幅画似的。
明照临多看了两眼，才回头问豆豆：“那能有什么办法呢？”
豆豆沉吟片刻，突然问道：“你明天开什么车送我？”
明照临自信地报出一个很大众的品牌。
“二手的，特别划算！”
豆豆沉默了下：“要不，你就说是为了我的钱吧……”
“我还是有点小钱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就说你看上了我的钱，而我，在一气之下和你牵了手……能行吗？”
这也太是那个了。
当然可以！
“明天我一早就把车开过来，然后你开我的车，送我去学校吧？”
明照临点头：“行。”
一道懒散的声音突然插话：“那……有给我安排的角色吗？”
路回的手指点在太阳穴那里，给眼尾拉得有点长，让他看上去有种艳色的妩媚。
这么有趣的事。
他可不能错过。
“当然，”明照临举着手机，给对方看页面上的地图，“这不就是你的学校吗？”
全市就这一所美院！
正好蹭车！
路回愣住：“嗯？”
“顺便看看你学业的事。”
当着豆豆的面，明照临不想暴露路回被傅家报复，惨遭开除的经历，就糊弄了下：“咱不说好了，明天去那所学校找人吗？”
渣攻贱受果然都在一个圈子里。
多巧。
路回：“你的病还没好。”
明照临：“早都退烧了。”
路回顿了顿：“可还需要休息……”
明照临不甚在意地大手一挥：“这又不累，也算是放松心情了。”
第一手吃瓜！
拜托，在医院轮班时，肛肠科的同学每次回宿舍，都要被团团围住的！
谁不爱嗑着瓜子，亲眼见证恨海情天？
毕竟健康的爱情固然可贵，畸形的虐恋才更扣人心弦！
送走豆豆后，已近凌晨。
明照临估摸着时间，又拿了两粒药片吞了，才和路回说了晚安，回屋睡觉。
应该是吃了药的原因，明照临头脑昏沉地躺下，很快就陷入了深眠。
一夜无梦。
“呜……”
醒来的时候，幸福到恨不得在床上打个滚。
他的要求真的不多，就是能每晚睡个好觉，隔三差五地有二十万进账而已啊。
揉着眼睛去洗漱，清凉的水濡湿睫毛，明照临戴好眼镜，推开卧室的门。
……好香。
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食物。
瓷碗里盛着白生生的豆腐脑，小油条和鸡蛋煎饼撂得整齐，爽口的黄瓜段，煎得微焦的香肠，一小把坚果颜色缤纷，还有散发着热气的大肉包。
肚子很配合地咕噜了一下。
饿了。
“我猜你喜欢中式的，”路回从厨房探出身子，“所以……尝尝？”
明照临惊讶道：“都是你做的？”
这进步也太神速了。
路回羞涩一笑：“我打包买回来的。”
……打扰了。
明照临在餐桌旁坐下，略一抬眸，呼吸顿住。
走过来的路回，穿着围裙。
粉色的，上面还满是爱心和草莓！
不是他的。
他挂在厨房的围裙，都是买酱油送的赠品，深蓝或者大红，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品牌名称。
路回笑吟吟地拉开凳子，坐下，把豆腐脑往他面前推了推。
明照临的喉结滚动了下。
系着围裙的美人坐在对面，柔顺的长发在侧方松松地绑着，顺着肩膀落在胸前。
笑容美得恍若梦幻。
明照临轻轻地闭上眼睛。
“又不是自己做的，为什么要系围裙？”
路回托着腮：“因为……觉得你一睁眼看到这样的场面，会感到很温馨呀。”
不，你错了。
再怎么说人一睁眼，看到的都是天花板。
并且最重要的是……
路回目前的形象，好像漫画中的白月光。
还是活不了几集的那种。
……什么亡妻回忆录。
一顿饭吃得明照临心情复杂，幸好，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走吧，”明照临整了下领带，“豆豆到了。”
玄关处的穿衣镜里，映出两个男人的身影。
明照临穿得和以前没什么区别，白衬衫黑长裤，烟灰色的领带，完全一副性冷淡的模样。
路回也是。
他的行李前两天寄过来了，依然一身黑，但细看的话，还是有点不太一样。
格外低调。
带上了挡住大半张脸的口罩。
还是这种风格，更能让明照临习惯。
门开了。
豆豆出现在门口。
明照临面容不显，眸光微隐。
好妖艳的一张脸！
特意化了妆！
路回一顿，偏头看向他：“你不会还会三岁画老什么的吧？”
齐白挠挠头：“没有那么神，但能画个大概…不过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就是会长得比较像，所以可能会有偏差什么的。”
话是这样说，但路回他们都忍不住在此时惊叹：“你这个技能很厉害了啊，完全可以去当技术警。”
应澄桦也是认真地问：“你要不考虑转警察行业，我觉得人民警察的队伍需要你。”
齐白很久没有被这样肯定过了，他一时间有点无措。偏偏他最崇拜的人也是说：“都说学画画的都是大手子，小白，你就是大角虫中的大角虫。”
说实话，他这话不少人听不懂，但齐白和姚皜皜作为两个混二次元的，还真听懂了。
好古早的用语啊。
第 295 章 有囍44
不管怎么说，路回绘制出了钟亮伟的画像后，齐白仔细看了看，还是认了出来：“他变老以后…我感觉和陶岸会有点像？”
齐白拿过笔，在路回绘制的画像上勾勒：“……大概就是这样的。”
他们都是看见过陶岸的模样的人，因为桃花城有电视且也有手机可以上网，所以他们都有搜过陶岸的模样。照片里的陶岸和本人可能会有点出入，但和齐白画的画像没有什么很大的差别。
“钟亮伟。”
路回说：“在记忆幻境里，他叫这个名字。”
他勾起嘴角：“有意思的是，在记忆幻境里，他并不是桃花村中人。”
所以，钟亮伟是怎么变成桃花村的人的？
因为他有钱有实力，是他帮助桃花村重建，所以大家都一致认为他就是桃花村的人？
津海市国际机场。
从海外出发的候机厅，排队的乘客陆陆续续检票，上机舱、落座，等候飞机启动。
同行的几名机械班级学生乖巧坐好，探头探脑，脸庞充斥着大学生澄澈的天真。
没多久。
从商务舱走回经济舱的路回，也循着座位，将背包搁在行李架，落下座，稍微喘了口气。
前排的女妹子回头比了个大拇指：“小路哥准备得好周到。”
“居然能给我们可爱的导师升到商务舱了。”
“还用的是积分抵扣大省钱！”
其他同学也都在心底敬佩路回，他学习成绩好，为人谦逊，考虑到身体不如他们年轻人的长辈导师，出行细节也面面俱到。
更何况——
路回大帅哥是真的颜值高到爆表了啊！
路回脸上挂着很淡的笑，看上去似是没什么情绪，叮嘱道：“大家好好休息吧。”
“到了法兰克福还要转车到亚琛。”
“到时候会很累。”
小分队的几个同学纷纷比k手势，戴耳机听歌的，拿出平板看剧的，还有回首掏手机赶紧给妈妈发信息表露不舍的。
只有路回闭了闭眼，又侧眸望向弧形窗外，雾蓝天空带着一丝忧郁。
会不会……
那位现在也还在津海市？
趁着还没起飞，路回从鹅毛绒的漆黑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给没再回复过他的线条发去消息。
[LIEN]：医生在忙？
[LIEN]：我马上就要出发了。
[LIEN]：这些天添了麻烦，回国后我会找袁医生进行复查，到时候想拜托他给你带份谢礼，希望你不介意。
不知是不是同在津海的缘故。
路回有着强烈的预感，对方不会再装消失，紧接着，对话框里的小白狗狗头像当真现身，吐出两串泡泡。
[线条]：一路顺风。
[线条]：你打算给我送什么？
路回盯着这句话陷入沉思。
飞机舱内响起广播，三种语言播报，提醒乘客将手机切成飞行模式，路回不得不抓紧时间回复对方的问题。
[LIEN]：暂时没想好。
[LIEN]：大概会是德国的特产之类。
线条几乎是秒回过来。
[线条]：那你知道德国特产是什么吗？
[LIEN]：慕尼黑啤酒？
[线条]：不。
[线条]：我要另一个。
[LIEN]：嗯？
[线条]：德国大香肠。
“…………”
路回差点喷了，脖颈红得厉害，属实是被对方的擦边搞怕了，也好在没人注意到他的异样。
[线条]：不聊了。
[线条]：我要睡觉。
[LIEN]：嗯。
[LIEN]：晚安。
路回将手机收好，双手交叠在胸膛前，闭上眼，心中莫名踏实了些，说不上是何缘由。
接下来是十二小时的漫长飞行。
路回睡了很久，在落地前醒来，飞机降落法兰克福机场，气候偏冷几度，他把背包里的围巾和手套拿出来戴上。
他像个有着经验的导游，跟导师和其他同学拿行李、乘大巴，从火车站转到亚琛，以最高效的速度抵达定好的酒店。
其他同学们私下都惊呆了：“话说这真的是回哥第一次出国吗？”
“他德语说得跟本地人完全没有区别好嘛。”
“小路哥简直是学术界的魔鬼！”
“啊我完全可以当个傻子，跟着他转就好了，太幸福了……”
各自的套房关上门。
导师年纪大，跟年轻人住着不习惯，其他人两两配对，路回本该是落单的那个，但有位男同学来敲他房门。
对方简直欲哭无泪：“回哥能放我跟你住一屋吗？”
“小孙打呼噜太要命。”
“我搁飞机上都受不了了。”
路回放在以前是绝对没有意见的。
但如今，住酒店给他造成的阴影难以平复，哪怕对方是，他宁可主动让出房间：“我再去开一间。”
男愣了愣：“啊？这怎么行……”
路回说没事儿，解释自己近来睡眠状况不好，也怕影响到对方，至于金钱的问题不必费心，刚发下来的项目奖学金还挺多的。
男本想说再多能多到哪去，余光一瞥，六位数的奖学金到账。
“……？！”
明明比他想象中有钱多了！
可是路回平时看着怎么怪拮据的样子啊！
好在行李箱没收拾，路回拖着就走，身处走廊，跟酒店管家在电话里用德语沟通，对方说会马上上楼。
“Dnke schn.（谢谢。）”
路回道谢后挂电话，就在这时，正前方的电梯门开了。
从里边走出了个同为亚洲面孔的男，穿着像出差的职场员工，推着折叠车，上边架着好几个行李箱。
两人四目相对。
而后，对方竟避开目光，边推车走出来，边仰头看了眼天花板，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路回：“？”
小郑：“……”
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
路回的手机响了，没再顾及这位可能是同胞的奇怪家伙，查看消息，同时往电梯方向等候管家上楼。
脚步微顿。
收到的消息竟然来自线条。
[线条]：到了？“你会越来越依赖那位。”
在袁叔说出那句话时。
明照临全然不认为有多可信，哪怕他的状况特殊，跟路回之间也不过是临时标记而已，迟早会随着新陈代谢而消失。
——到时候也没有让对方负责的说法可言。
然而。
也正是在那天晚上。
从公司回到别墅住宅，明照临的状态逐渐不对劲，无数回检查私人微信的消息，对路回身处何处、正做些什么有着不受自控的探索欲。
为什么不发消息？
他不愿意发自拍难道就不能发些别的？
不是口口声声说很想找到他这个被标记的吗？
当这些念头在心里冒出来。
明照临就清楚他判断失误了，对于商人而言，最紧急的就是寻找补救措施，而他能选的只有共同远赴德国的这个法子。
当下。
身处连锁酒店的干净套房，环境过于简洁，对搞学术的学子而言性价比高，但在明照临的体验感上多少有点委屈了。
他自小都受长辈宠爱，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身体状况不佳，呼吸过速，却没有人能帮助他。
他只好爬起来，伤筋动骨似的，脚步混乱走往开了条缝的阳台。
“咚——”
还一不小心在床尾磕到了膝盖。
这道闷声传到隔壁，同样不自觉往阳台走的路回，怕隔音不好吵到其他住客，脚步放轻，将窗户打开了一些。
有专家分析过哪怕只是临时标记也会让和之间产生缔结后的联系。
这个观点的提出没有得到验证。
但路回说不上来，像是感同身受，他感知到不舒服，身处封闭环境的他也莫名有种窒息感，并且线条久久不回复消息，似乎也证实了这点。
路回难免焦急地给那边发去消息。
[LIEN]：他还好吗？
[LIEN]：你一直没回消息。
[LIEN]：是不是情况不太乐观？
消息不过刚发送过去。
路回的英挺鼻梁上，洇出了汗，他几乎要拨出电话，而伴随着隔壁房间的动静渐小，消息也回了过来。
[线条]：在用药剂控制。
[线条]：好了一点。
两条消息气泡的间隔过长。
对方没法秒回，说明的状况未必好起来，而他作为始作俑者，远在异国他乡，心中又怎么不会愧疚。
[LIEN]：医生。
[LIEN]：我能不能跟他说说话？
路回已经走到阳台上，德国零下的冷风，直往他的领口里灌，思绪更清醒几分，不等对方同意的他直接拨去了号码。
“嗡嗡嗡——”
隔壁房间似乎传来了微妙的振动。
路回神情微顿，往那边投去目光，掌心的手机显示拒绝，紧接着弹出消息，是线条说不方便说话。
[线条]：你可以发语音。
对方仍在输入中。
[线条]：这样能稍微安抚一下他。
“……”
因“安抚”这个词带着特殊意味，有晦暗不明的色彩，路回唰地脸颊灼烫，冷风扑来也浇不灭那股燥热。
他恋爱几年从未如此做过。
如今需要隔着手机安抚的是一位陌生的。
但——
陌生的长得很漂亮，信息素很好闻，以及分明是清亮带着冷淡的嗓音，埋在他颈肩又会变得黏腻、像在撒娇。
路回的喉结滚动了两下，不敢多想，抬起手机，凑近的薄唇落下声音。
“抱歉。”
“我应该陪你检查的才对。”
“你现在有没有好一些？”
他的嗓音本就偏低沉，又因身处室外，一路奔波没怎么喝水，不免显得更沙哑，就像亚琛这座工业化城市，深邃及庄重的气息交织。
而碰巧，明照临很喜欢这样的嗓音，浸入耳廓，烫了心跳搏动的胸口。
年轻的总裁没再顾得上放置药剂，坐在地毯上，长腿交叠，手机屏幕散发出荧光，投向那张薄红依旧的脸庞。
他还想多听一些路回的声音。
明照临微微喘息，犯规地发去消息，仗着身体不舒服的状态索取更多。
[线条]：他说没关系。
[线条]：听了你的声音有好很多。
[线条]：还问你为什么会觉得他可爱。
那边的路回只能看到文字，听不到声音，但病恹恹的小白狗实在太贴合此刻的了。
只是他不知该如何回应。
总不能形容对方像这只可爱的小白狗。
路回呼出雾气，紧绷的神经稍有缓和，至少对方能问这些，说明情况确实好上一些。
但他还是不放心地问：“听我说话真的能稍微安抚到他么？”
[线条]：嗯。
路回又道：“需要我再说些什么？”
[线条]：什么都可以。
路回顿了顿：“稍等。”
他显然也没有经验，边说话边打开浏览器，搜索起相关症状，发现有医生给出相同的建议。
像他这样临时标记了他人的，通过言语安抚，确实能让状态不稳定的感到好一些。
至于说些什么。
路回越往下看，越没法在开放式的区域待着，转过身，走往浴室，置身于空荡狭小的空间才不觉羞耻。
路回很认真地说道：“抱歉。”
“我所了解的那些安抚话术似乎不太适合我们的关系。”
“我现在在国外，下周回国可以跟你见面，至于我的信息素，我可以想办法空运送到你身边。”
信息技术时代来临，对于信息素的采集、真空储藏，再转运的技术，是完全可以办得到的。
只是——
普通人通常不会做出这般思量，更直捷了当地做出承诺，只因不好说出类似于“宝宝”、老婆”这般亲密称呼的言语安抚。
在隔壁卧室的明照临怔了好半晌。
在药效的作用下，他的意识逐渐好转，可握着手机的指腹仍在发烫，气息是温热的，听着那些话的耳尖像被亲密地磨蹭不止。
信息素……
其实比嘴上哄几声更暧昧得多了。
[线条]：你真的愿意吗？
[LIEN]：愿意。
[线条]：不嫌麻烦？
[LIEN]：不麻烦。
[LIEN]：那些机构在国外很常见，我现在联系他们完全来得及，只不过可能送达时间需要1-2天。
[线条]：……
[线条]：我可以让袁彬想办法。
[LIEN]：谢谢。
一大串话砸下来。
身处酒店相邻套房的和，各自陷入微妙的境地，好似就连空气里，也萦绕着暧昧不明的气息。
这种千里送信息素的行为。
其实大多是有钱人玩情调才用的，在等候的一两天内，可以用小玩具操控，变着法子欣赏被玩弄的伴侣，主打的就是远程搞涩涩的情趣。
路回还能用道德理由让自己心里那关过得去。
而明照临完全觉得自己疯了，他到底在干什么，引诱纯良老实的男大说骚话不成，反倒做出更亲密的事情。
“……”
明照临把手机扔掉，一头埋进枕头里，清冷的脸蛋上，表情当真如同气呼呼的小狗。
肯定是临时标记害他变成这样的。
对。
一定是这样。
[线条]：德国怎么样。
[线条]：你冷不冷？
路回单手拉着行李箱，另一只手的小臂搭着围巾，好不容易腾出来要回复，管家比预想之中来得更快。
“Hll, ich in Chrlie.（您好，我是查理。）”
路回打招呼并念出自己的德文名字，与对方礼貌交谈：“Ich htte gern ein Zimmer fur sechs Nchte.(我想要一间房，住六晚。)”
名叫查理的管家惊讶挑眉，称赞他德语说得完全没有口音，而路回只是平淡笑笑，显然希望对方赶紧安排好房间。
说不上来。
自从跟线条加上好友后，他曾被明思宁诟病过的不秒回消息，有所改善，不知是不是潜意识里刻意纠正了。
或是有着亚洲面孔的他德语说得像土著。
那位管家乐意与他攀谈，多交流了些入住事项，没眼力见地来了几句蹩脚中文，还想跳一段近期火出国门的科目三舞蹈。
五六分钟后才不舍地离去。
“…………”
路回独自在房间里，感到头疼，端坐向床尾回起了消息。
[LIEN]：到亚琛了。
[LIEN]：比国内稍微冷一些。
[LIEN]：国内这个时间是凌晨，这么晚找我，那位的身体状况还好吗？
几乎是不带思索的。
他跟线条的联系全然建立那位的身体状况之上。
一墙之隔。
秘书送来了行李箱，明照临开了门，身上还披着及膝大衣，脑袋沉甸甸的，只因在同一班航机的头等舱上睡不安稳。
他让秘书赶紧也去休息：“注意点别被发现了。”
小郑哪敢说话：“……”
他刚刚就在走廊上跟未来老板娘对视了一眼。
或是身体不太舒服，明照临没顾及上秘书神色的微妙，关上门，软绵绵地倒回床上，整个人像浸泡在水缸里的粉色小水母。
脸颊发烫。
在空气中浮荡来回。
正如袁叔说的那样——他好像越来越依赖标记了自己的。
明照临侧着身子，伸出一只食指戳屏幕，似有埋怨，给路回回去消息。
[线条]：他情况不太好。
那边的消息瞬间回了过来。
[LIEN]：他怎么样了。
[LIEN]：该不会这么晚了还在医院？
[LIEN]：抱歉，我能做些什么？现在很担心他的身体。
看到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
明照临内心好受多了，可不够，远远不够，心跳声伴着喘息，后颈的腺体处在发热，轻微胀痛，更肆意叫嚣着痒意。
路回的消息好似又发了过来。
但明照临闭上眼，看不清楚，像月光照着迷雾，而他的掌心潮湿一片。
不多时。
他紧咬着下唇，睁开漂亮的凤眸，修长的手指敲下了太过羞耻的文字。
[线条]：他说。
[线条]：他想要你的信息素。
明照临还没说什么，路回就慢悠悠道：“你也有些时刻很怕我会死吗？”
因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恐惧他的死亡，所以想从他这儿得到答案，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恐惧路回的死亡？
明照临：“……”
这下轮到他不说话了。
两人沉默了不知道多久后。
路回突然就低下头，有点温热的唇贴上了明照临还冰冷得像是尸体的唇。
这温度倒是和他给人的气场、他身上凛冽的气息挺符合的。
路回碰上的时候，明照临就猛地抓着他的手，勾着他的腰一发力，路回只觉得人失重了刹那，就直接跌在了沙发上，明照临也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压抑的眉眼让人看不清他眸中的神色。
他低冷的嗓音也无比晦涩：“阿满，你用这种手段是逃避不了问题的。”
路回眨眨眼，颇为无辜地歪了下头，他勾起唇笑着，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命门被人捏着，那双丹凤眼透露出几分挑衅，于是就连眼下的小痣都显得那么生动：“那你先回答我啊。”
明照临盯着他，轻啧了声后，直接掐着路回吻了下去，毫不犹豫地咬破了他的唇，探入牙关之中，冰冷的体温和气息瞬间充斥着路回的口腔，将他整个填满。
……不管怎么说，明照临没事就好。
第 296 章 有囍45
因为明照临现在状态特殊，所以难免亲着亲着，就变成了咬。
鲜血带来的铁锈味在味蕾炸开，路回有点头皮发麻，本能地想要躲，但被明照临制得死死的，这控制狂的掌控欲浓烈到总是会在这种时候恨不得把他的手指都控制在手中，他又角力不过明照临，总不能真的把能力浪费在这种事上，那就只能受着。
说到底，明照临的这些也是路回给塑造出来的，他也是自食恶果了。
他要是在写明照临的时候，不给明照临塞这些东西，现在又怎么会吃这个苦头？
路回挣扎不了一点，只能有着明照临在他的唇齿间肆虐过，尤其喜欢冰他的蛀牙，弄得他发亶页，然后吻又往下，他的手松开了他的脖子，尖牙却直接咬破了他的颈侧。
路回都来不及跟他说让他换个地方咬，血液就先滚了出来。
路回没有办法，只能绷着神经承受着这一切，有一种自己是来脱敏了的错觉。
等到明照临终于停手时，他也不想挣扎了。
他闭着眼睛，无力地缓了缓后，感觉到明照临添得他的颈侧很痒，他下意识地想往旁侧躲一下，明照临就再度抬起手，一把扶住了他的脖子。
他心里微微叹气，这不就是落了下乘吗，因为要见自己的恋人，所以在外表上格外地下功夫，恰恰表明了疯狂的在意。
“辛苦了，”豆豆举起手中的钥匙，“出发吧？”
一辆大红色的超跑发出咆哮声，箭一般地驰骋在道路上。
果然……有点小钱。
明照临开车，豆豆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神情忧伤，路回则不动声色地坐在后面，只从黑色的口罩上，露出双睫毛很长的眼。
这里距离美院不过二十分钟，校园里面不能进，明照临降低速度，把车辆缓慢地停在大门外侧。
梧桐落叶金黄，浅浅地盖住了两侧的绿荫。
“还有大概五分钟，”豆豆明显地紧张起来，“他就会从这里经过……”
明照临颔首：“嗯。”
豆豆打开一面小镜子：“怎么办，我的妆是不是有花了？昨晚没睡好，今天起来特别没气色，我就涂了点口红，但感觉都掉了。”
他掏出一只唇膏，旋转着打开，小心翼翼地涂上自己的唇。
“别这样，”后面传来路回柔和的声音，“不能让晏飞感觉，你还在意他。”
豆豆猛地点头：“哎，你说的有道理啊！”
他急忙开始找纸巾：“那、那我现在就擦掉……”
听见了声很浅的叹息。
明照临伸手，扣住了豆豆的后脑勺，把他往自己这边拉了下。
豆豆身影一晃。
那双过于明艳的双唇，便印在了洁白的衬衫领子上。
犹如雪地上的一点红梅。
“冒犯了，”明照临松开手，“因为，外面那位已经到了。”
修长的手指取下眼镜，明照临回头笑了笑：“路小花，你在这里稍等一下。”
等我给你买几个橘子就回来。
嗯？
怎么不接？
明照临暗戳戳地占了便宜，心情大好，懒得搭理路回的迟钝，把眼镜往人家手上一放，就要推门下车。
却差点撞到脑袋。
“啊对不起，”豆豆反应过来，“这个门，是需要按这里的按钮才能打开。”
明照临默默地调整了下表情。
第一次开豪车，又不怪他。
突然有点仇富。
炫彩的车门推开，修长笔直的腿伸了出来，踩在枯黄的落叶上。
明照临无视了不远处凝固的身影，绕到副驾驶那边，打开车门。
还贴心地用手挡了下上面。
“小心。”
豆豆特配合地挽着明照临的胳膊，脖子仰得仿佛一只骄傲的小天鹅。
起范儿了。
走了好几步，才仿佛注意到了前方的男生。
豆豆故作讶异地捂住了嘴：“啊，晏飞，你怎么在这里呀？”
与此同时，感觉自己被手肘轻轻地撞了下。
明照临目光坚定。
稳住，戏不能太过！
晏飞的身影一时有些摇晃，眼神仿若猝火。
为什么。
昨天还和他交颈而眠的人，今天就挽着别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
还在车里那么亲昵！
“我来上课，”他强行稳住颤抖的声线，“倒是你，怎么和明医生在一起？”
奇怪，其实这个姓明的男人他也没见过几次。
但就是本能地有种熟悉感。
“既然见到了，正好我介绍下，”豆豆笑容灿烂，“这位……是我男朋友。”
明照临面容平静。
没关系，他只要不说话，不笑，表情就足以冷淡。
甚至还有点微妙的蔑视。
晏飞猛地吸了一口气。
明照临兴奋起来，哑巴新郎要开始放大招了吗！
是憋着不说不问，还是被逼得来一番真情剖白？
秋风拂过，高大的梧桐树沙沙作响。
“……好，”晏飞的拳头紧紧握着，努力不去看明照临衣领处一点暧昧的殷红，“我知道了。”
随即点了下头，作势就要离开。
明照临心头一哽。
就这？
你的人设保持得还真好。
说点真心话能死啊！
豆豆连着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晏飞！”
沉默的背影停下了。
“我们还是朋友对吗，你会祝福我吧？”
晏飞岿然不动。
“我、那我就搬出去和他一起住了，”豆豆的声音有点哽咽，“可能以后，就不能陪你一起上课了！”
良久，才传来一声“好”。
豆豆已经濒临崩溃：“那再见！我要和我男朋友去约会了，我们特别快乐，一见如故！我非常喜欢他！”
好家伙。
都这样了，晏飞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除了身影有些萧条。
明照临叹了口气，侧眸微笑：“宝贝，那咱们出发吧？”
豆豆强行按捺住眼泪：“好的。”
“好想带你开车兜风呀，”明照临继续道，“能把你这辆车过户到我的名下吗，这样，我就可以开着自己车，载着心爱的人了。”
开始走助攻剧情。
兢兢业业地做一名爱财炮灰。
果然，晏飞立马回过了头。
豆豆配合地很快：“好，你也别租房子住了，我有一间闲置的……”
“不是自己的房子，总觉得不像我们的家呀。”
明照临对晏飞震惊的目光视若无睹，自然地揽过豆豆的肩，带着人往外走：“要不要一块儿过户给我，晚上请你吃牛排，好不好嘛宝贝……咳咳！”
没这样叫过人，不熟悉语气，没夹好，劈叉了。
晏飞已经快步上前，恶狠狠地道：“你说什么？”
咬饵了。
明照临故作惊讶：“我们俩说话，关你什么事呢。”
晏飞气得额角青筋直跳：“我和豆豆是朋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说着，一把扯过豆豆的胳膊：“这个男人就是图你的钱！”
“那又如何？”
豆豆猛地甩开他：“我乐意让他图，只要他能爱我就好！”
没错没错。
就是这个味儿。
朕何尝不知道他是演的，只要他肯为朕花心思就好！
晏飞气得闭了闭眼睛，又睁开：“你要找，也该找一个真心喜欢你的……”
“没有！”
豆豆使劲儿一跺脚，眼泪马上就要掉下：“没有人爱我！”
他从兜里使劲儿扯出个钱夹：“但是明医生为了钱，愿意和我在一起，这就是真实的，我能摸得到的喜欢，难道是虚假的吗？不！”
一叠红色钞票，被少年高高扬起。
衬得略微花了的妆容，有些哀切的滑稽。
“这就是实实在在的，我能看得到，听得到的！”
豆豆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直到一只手按住了他。
栽满梧桐的道路上，人影寥落。
落叶飞舞中，只有一个高大的长发男人，不着痕迹地站在一侧。
目光专注。
明照临接过了钱，略微心有不忍。
“对，我为了这个和豆豆在一起，”他直视着脸色涨红的晏飞，“我敢承认，你呢？”
人设不能崩。
得再加一把火。
路回抱着肩，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突然，被烧了一下似的，慌乱地眨了几下眼睛。
因为明照临，有着浅淡柠檬味，一本正经臭着脸的明医生，扬起个很漂亮的笑容。
漂亮到……甚至有些妖冶。
然后，那双扬起的嘴唇，轻佻地亲吻了红色的钞票。
一股说不出的痒意，顺着尾椎骨爬上全身，直至微颤的指尖。
路回的心跳得有点快。
那天在宾馆，自己就好想欺负他，想看到这个人带着惊讶的茫然表情。
现在，他改变了主意。
不想看讶异的神色了。
他想看明照临哭。
算了。
反正他之后就出去了，都没有什么必要养牌了。
而且他并不后悔用焱救下了明照临，哪怕也许明照临挨了那一劈也不会真的死，还有一线生机…路回也不会拿明照临去赌。
他已经用明照临赌过很多次了，之前是没有办法，现在有办法救，就没有必要把明照临推到刀尖风浪口。
不过…明照临真的很在意焱啊。
他偏头看了眼明照临，有句话已经在嘴边了，但又被他生生吞了回去。
不行。
不能说。
说了他和明照临之间就会变得更加奇怪了！
明照临扬眉：“？”
路回闭上眼睛，往后一倒：“困死了让我睡会儿。”
真得睡，还得等囍娘子托梦呢。
明照临没动，就看着路回这样窝在沙发上一点点睡着了，他才慢吞吞地动手，将人捞起来，然后抱到了房间里去。
第 297 章 有囍46（6w加更）
明照临把路回抱回房间后，虽然是抱着人的，但却没有立马睡着。
他其实有点不太习惯他和路回之间的氛围——指刚才。
他说不出来那种微妙感是怎么回事，就是直觉路回好像有什么话想要跟他说，但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了好几次……但最让人不解的其实是他自己。
因为他明明感觉到了，却没有问。
……不知道他俩在干嘛。
明照临无声轻啧，指腹碾过了路回颈侧的伤口。
上回咬的还没好，这回又添了新伤，无论是咬痕还是吸吮过后留下的血痧，都呈现出了凌乱感。
明照临很喜欢看路回身上他留下来的痕迹。
无论是从前的签名，还是现在他颈侧的这些印子，都昭示着他在路回身上留下了什么，就像是猎场主人给自己的猎物戴上了项圈或者打上了标签印记一样，让人无比愉悦。
明照临勾着嘴角，眸光却有些散漫。
他不是什么自欺欺人的傻白甜，所以他当然清楚他和路回一直在回避同一个问题。
【心愿券】带来的。
明照临看着瘦，但不弱。
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从来没有过稍微淋了点雨，就发烧倒下的时刻。
肚子还饿着，明照临双眼发直地半靠在床头，身上裹着个小被子，腋下夹着温度计。
门被从外面推开，路回箭一般地冲进来，把手里的碗“啪嗒”一下放桌子上：“烫死我了！”
明照临沉默地取出温度计：“你都不会戴个隔热手套？”
垫块毛巾也行啊。
路回呼呼地甩着自己的两只手：“我就想你能快点喝上嘛。”
他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怎么样，多少度了？”
39℃而已。
小场面。
明照临现在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就是觉得浑身发冷，思维什么的也跟着迟钝，居然完全直接喝了一口。
路回的眼睛都要冒小星星了。
安静片刻。
床上的男人掀开被子跳了下去，连鞋也明不上穿，赤着脚跑过冰凉的木质地板，一把推开洗手间的门。
哇——
吐了。
今天胃里本来就没什么食物，这会儿几乎都是酸水，明照临拧开水龙头，喉咙又腥又甜，难受得直喘气。
路回：“……”
他在外面不动声色地看了下，才跟进来，一下下地拍明照临的后背：“没事吧？”
淦。
猛男变脆皮。
明照临的肩膀还在不住起伏，凉水湿哒哒地打湿了头发，顺着苍白的小脸往下淌。
之前吃进去的药也吐出来了。
膝盖疼，小腿肚子也酸软，那一勺热汤仿若是什么开关，瞬间召唤出所有难受的感觉。
明照临慢慢抬头，和镜子里的路回对视。
目光阴冷。
路回开始心虚：“都是按照步骤煮的姜汤啊……”
事已至此，不必多言。
“叫外卖吧，”路回顺着对方单薄的背，“买点米粥什么，好消化的。”
“不用。”
明照临把漱口水放下，用毛巾擦了把脸：“我去做。”
区区发烧。
“那……我出去给你买点药？”
“我自己就是医生，”明照临走到床沿边坐下，“还在外面买什么药？”
过了会儿，他抬起头：“真的，我有执业证。”
虽然这几个月干的，都是给小受检查身体清理伤口的奇怪工作。
可能是精神压力大加上没休息好，今天淋了场雨，就免疫力下降，直接倒下了。
没事，他有着丰富应对发烧的临床经验。
尤其是这个世界里。
设定就是内X会发烧嘛！
十次出诊，八次就是面对因为高烧，而脸颊酡红呼吸粗重，如同脆弱小玫瑰般躺在床褥里的受。
所以……路回还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
一直盯着他看。
明照临收回手，再次强调：“我真的是正经医生。”
路回这才移开目光。
刚刚明照临，在穿袜子。
晃悠悠的棉质裤管捋上，是线条很漂亮的小腿，顺着收束成纤细的脚腕，似乎一只手就能全部握住，白色的棉袜被指尖扯起，遮住了微微凸起的骨节。
没有戴眼镜。
垂下的额发，有点湿润。
很轻盈地支起一条腿，给自己穿好了袜子。
路回的手心很烫。
是刚刚被热碗烧成的红。
他突然产生出强烈的破坏欲。
想要让那只脚腕染上被按出的红印，看能不能把如同浸在凉水里的玉一般的皮肤，也变得发烫，灼热。
如果做不到呢。
面前的人毫无对危险的察觉，经过身边时，步伐居然还挺平稳。
除了头毛有点翘之外。
依然是那个冷静臭脸的小医生。
路回低头笑了笑，跟着进了厨房。
碗筷碰撞时的声音，总有种袅袅炊烟的平凡家常感。
明照临戴着手套把皮蛋捏碎，混着洗干净的生米一起下了锅，姜和瘦肉都切细丝，拿起把青翠的小葱时，才抬头：“你吃葱吗？”
“不吃。”
“就你事多。”
很平常地拉着闲话，偶尔互怼那么几下。
路回在后面帮忙搭手，很快就闻到了淡淡的米香，明照临着病，也做不了几样饭菜，就简单快手地煮了锅皮蛋瘦肉粥，来慰藉空乏的肠胃。
这顿饭端上餐桌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点了。
一勺冒着热气的粥送到嘴边，明照临差点流泪。
真香。
什么渣攻贱受恨海情天，这会儿不管谁打电话，天王老子来了，都别想阻止他把这碗皮蛋瘦肉粥吃完！
路回慢悠悠地吹了下，余光打量着明照临。
……吃饭的时候，好认真。
全身心地投入进食物里。
脸颊还是红的，额上有点微微的汗，可能是喉咙不舒服，呼吸的时候总是带着点轻喘，小口地吃着一碗热粥。
他试探着问：“明天还去学校吗？”
明照临没搭理他。
“小玉医生？”
这才抬起亮晶晶的眼睛：“嗯？”
路回便没再说话，跟人脑袋对着脑袋，大晚上地喝了碗皮蛋瘦肉粥。
房间不大，小三室，老式家属院隶属于单位，建造的时间久远，无论屋子被明照临收拾得如何干净，都有种泛黄的旧意。
很容易让人打呵欠。
距离近，能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
而厨房的面积也不算大，两个成年男性都在里面的时候，总会碰到手肘。
“你身上有股柠檬的味道，”路回刷完碗，慢条斯理地把手擦干净，“很好闻。”
明照临刚吞下退烧药，仰着脖子喝水。
“是因为经常喝柠檬水的缘故吗？”
这叫啥，腌入味了。
他还挺喜欢。
“不是，”明照临放下玻璃杯，“我在衣柜里放了香皂。”
说着，就带领路回过去看。
还挺嘚瑟。
似乎无比自豪于生活小技能。
柜门打开，上面是整齐叠放的棉质衣衫，下面挂着一溜儿衬衫长裤，颜色贫瘠到直男看了都摇头。
只有黑白灰。
然后，就看着明照临从那堆衣服侧面，拿出个小盒子。
举到路回面前。
“我把香皂切开了，”他解释道，“这样的话放在衣柜里，就会沾上味道。”
路回垂眸看去。
是对半切开的浅绿色香皂。
“小玉医生很会过日子。”
路回拿起香皂闻了下，嗯，很清淡的柠檬味儿。
来自于廉价的香精。
明照临也在看这块香皂。
突然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卧室里两名成年男子挨得很近，都能看到彼此眼睫的颤动，他还因为发烧，而心跳加快，脸皮发烫，而其中一人，手上抓了块香皂。
好经典的画面！
幸好不在浴室，才勉强保住这一幕的清白。
可就在此时，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而路回手中的香皂，沾了水似的从他手心中间挤出来，以一个非常顺滑的姿势，马上要落在地上！
明照临瞳孔地震。
身体却比往日迟钝！
……没接到。
两只手凭空伸出一捞，而路回也在这个时候往前一步，所以，正正好地，按在了对方的胸上。
好大的敲门声。
啊不。
好响的敲门声。
明照临略带尴尬地收回手，一时竟不知自己下一步动作。
其实他对于身体接触，真的不会有太大感觉。
学医的嘛。
人体在他眼里就是器官组合。
就是隔着层衣服，摸到了胸部而已。
说起来，手感相当哇塞。
关键是路回有了反应，白皙的脸颊瞬间染了颜色。
“不对，”都转身要去开门的明照临停下，狐疑地抬头，“你也发烧了？”
要不然的话，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但现在说不了这个，不能放着敲门声不管，明照临担心是傅家人找来，便把路回留在卧室，他自己出去看情况。
隔着猫眼一看，有点眼熟。
几乎就在刹那，明照临恍然想起，这不就是前几天刚见过面的豆豆吗？
就那个在宾馆遇见的！
哑巴新郎和炮灰攻二打起来时，他在旁边哭得跟个救护车一样。
呜呜噫噫的。
“怎么了？”
明照临刚拉开门，就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吹得一哆嗦。
下了一天的雨，晚上真特么冷。
豆豆带了满脸的泪痕进来了，轻轻地啜泣着。
咋了这是，又哭起来了？
别说，哭得还真好看。
挺翘的小鼻头冻得红红的，睫毛很长，圆溜溜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看起来仿佛就是玻璃做的小人儿。
明照临扭头看了眼，路回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神情已经恢复正常，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
目光相对的刹那，笑了下。
明照临有些心跳。
妈的。
这种书里的渣攻们，吃的还真好。
“明医生，”豆豆用胳膊猛地擦了下眼泪，“对不起，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
声音颤得厉害。
见此情况，明照临就给人带到沙发上坐下：“别着急，慢慢说。”
他随手拍了下路回：“倒杯热水。”
这没眼力见儿的清澈大学生。
还傻站在一旁看热闹呢。
“没事，就是我决定……要和晏飞彻底分手了，”豆豆抽了下鼻子，“所以我想请问，有没有那种失忆的药，就是吃了后，会忘掉所有和他有关的事。”
当然不会有啊！
但话没说出口，因为明照临转念一想，这可是连春/药都能存在的世界，说不定，还真的有类似的设定？
玻璃杯放在茶几上时，发出很轻的声音。
“小玉，我有点不太舒服。”
路回在沙发上坐下，手背贴住自己额头：“感觉想吐，脸很热，头也很晕。”
发烧了，不愧是小白花受！
突然心里舒服很多是怎么回事！
明照临不假思索：“去量体温。”
“找不到体温计了。”
“就在我卧室的床头柜那里，”明照临想了想，“算了，我去给你拿。”
可能是药效起作用，他这会儿好很多了。
路回注视着明照临的背影消失，才回过头，声音柔和：“当然有这种药，不过得费点功夫。”
豆豆睁圆了眼。
“我记得你，你是……”
路回笑吟吟地插话：“不过你要想好，这种药吃了后，可就再也没有回旋余地，所有的都想不起来了。”
“经历过的四季，他给你的第一粒糖，你们躲在教室后面的接吻，紧张的告白，争吵后的和好，都会消失，可不像是用了橡皮擦，纸张会留下揉过的痕迹，而是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什么，都不会再存在。”
豆豆的眼泪扑簌簌地落在膝盖上。
“而最可怕的是，”路回温和道，“如果失忆后重新相遇，你会再次爱上他吗？到那个时候，你全是空白，而他，则写满了你无法想起的记忆。”
路回很无奈似的歪着头：“好不公平呢。”
豆豆哭得都快抽过去了。
路回没放过他，声音仿若蛊惑的呢喃。
“所以，确定要失忆吗，你要想好，自己是打算报复他，还是真的，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
“呜呜呜……”
豆豆扬起哭花了的小脸：“我、我要报复他！”
路回的食指虚虚地点在自己的嘴唇上，在青涩的柠檬香气里笑了。
“这才对嘛。”
下一秒，有只微凉的手掌贴住了额头。
“是有点烫。”
明照临已经走到沙发旁，把温度计递过去，可能生病头脑不清醒，这玩意居然真的不在床头柜，不知什么时候被撂到书桌上面，叫他找了一小会。
“五分钟，”他看了眼时间，“夹住。”
路回笑得有点狡黠：“我现在又不难受了……”
“别废话。”
这种不配合的患者，很令人头痛。
明照临抬手，准备拍下路回的胳膊，让他好好量体温，看是不是真的发烧。
但路回似乎要溜。
在这一瞬间，站起身来。
伴随着豆豆的呜咽，是一声落在臀部的脆响，以及明照临的再次强调。
“让你夹好。”
湿润的空气里，弥漫起有点僵硬的缄默。
路回身形一动不动。
风把窗帘吹起，书桌上的纸张划拉作响。
明照临不明所以地眨着眼。
怎么了？
没用过这种腋下水银体温计？
简单。
他屋里还有口含的，张嘴咬住就行。
随便挑！
路回叹了口气。
最后就是最重要的一环，那就是接到杀了他们其中一个的任务的玩家，不一定真的能够杀掉啊。
就算不是路回和明照临，以囍娘子一开始选择的其他人来看，什么应澄桦冷渡、梅庭朱绿，甚至白太行和住在他身体里的李一川……这哪个不是地狱级难度？
路回戳戳明照临：“你就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吧？”
也许他们的转正，真的是好好完成这场阴婚。
“那明天不作妖了？”
“我的想法一直都是让付舟等我俩结完婚再用能力啊。”
明照临微挑眉，似笑非笑：“嗯。”
他慢悠悠道：“等我俩结完婚再看。”
路回：“……”
等下，为什么有点奇怪。
路回皱眉……算了好困，再睡会儿。
第 298 章 有囍47
路回睡了，但是明照临没有睡。
他知道路回这个副本比之前的副本都要累，因为他的灵魂被劈成了两半，在两个地方奔忙维系，所以明照临难得地没有继续挂机，而是把副本内容在脑子里全部过了一遍，去确认一下到现在为止，路回有没有什么纰漏。
路回是真的想早点从这个副本里出去，他看出来了。
他不是很喜欢这个副本……但明照临不太明白为什么。
他觉得这个副本还挺有趣，尤其是从记忆幻境里出来后，舒坦多了。
不过出去的话，也没什么，说不定下个副本更有趣。
而且明照临现在突然能够理解为什么那些玩家们都想早点从副本里离开了……副本固然有趣刺激，但是副本里能做的事和说的话都很有限，总是会惦记着副本的事儿，要聊都不好聊。
啧。
还是早点出去吧。
明照临还有很多话想要逗路回。
至于路回有没有纰漏……明照临把所有的思路和后续他们想到的可能性以及如果出现要怎么应对的计划全部过了一遍，是没发现有什么问题的，除非诞生新的故事出来。
其实明照临从前下本真的不喜欢计划那么多，但无奈有人是个计划狂，说着自己不像他没有控制欲掌控念头，但恨不得能计划到副本结束时系统响起“嘀”声。
这叫没有控制欲。
明照临无声轻哂，也低头又扫了眼怀里的人。
嘴里就没有一句真话。
雨水助眠。
尤其是淅淅沥沥的秋雨。
可谓天然白噪音。
明照临很难在白天睡着，以前是因为太过忙碌，他需要为了奖学金努力冲学业，单薄的少年沉默着成长，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填满，摇奶茶，发传单，做家教，无论是体力劳动还是脑力付出，他都来者不拒。
除了给人在游戏里刷等级。
曾经明照临听说电竞行业特挣钱，总有些懒得操作的氪金玩家，于是院里部分比较闲的同学就会做这个兼职，得到的报酬令人咋舌。
他尝试了。
然后遭到了人生中的重大挫折。
明照临，菜得一批。
那是双做实验时稳得被老师夸赞的手，也是生活中能切出漂亮土豆丝的手。
却在操纵游戏角色的时候，左支右绌，被人追着狂揍。
他不仅没赚到钱，反而还倒贴了网吧的包时费。
惨啊。
练习了几次后，明照临彻底放弃。
人生嘛，知足常乐。
有些事还是不要勉强为好。
“干嘛不多练练呢，”介绍他这个兼职的同学开玩笑，“居然还会有你不会的东西？”
在他们眼里看来，明照临是个很强大的人。
“能赚不少呢！”
同学略带炫耀地展示页面：“明医生你看，这不比出去摇奶茶强？”
“我现在还不是医生。”
明照临脸蛋小，下巴尖，天生有些臭脸，不爱笑。
所以人缘挺一般的。
照临这个名字，念得快了，会有点谐音“医生”，偶尔大家开玩笑，叫他明医生。
他便会认认真真地纠正。
是照临。
妈妈名字中有个雨，所以雨生，照临，也是一个很朴实，甚至有些土气的小愿望。
丰饶富照的一生。
他仰起脸，细密的雨水小手似的摸着他的脸颊，仿佛远方亲人的呢喃。
我当然会有这样的一生。
他大步地冲下台阶，跑向视线中有些模糊的图书馆。
内心无比轻盈。
雨势渐大，在玻璃窗上汇集成蜿蜒的小道。
明照临在屋里睡得很香。
也就是在下雨的天气里，他能在白天打个盹，补上一两个小时的眠。
这一觉，居然睡到了下午四点钟。
是饿醒的。
“呜……”
明照临揉着眼睛坐起来，呆滞地看了眼时间后，就不可置信地捏了捏自己的脸。
居然睡了这么久！
他刚刚才做出收留路回的决定，立马得到个充足甜美的安眠，这说明什么，好人有好报嘛！
毕竟看着傅明灼离开的背影那么萧条，他是真的害怕路回一出门，就被潜伏的人群按在地上，直接给手砸断。
然后再被傅明寒捡回家，在极大的惊惧中，逐渐爱上那个喜怒无常的渣攻。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明照临不想用“贱”这个字眼，来形容这类文中的受。
虽然读者都大骂渣攻贱受天生一对，快点锁死，千万别流入市场，祸害他人。
明照临从头到尾，只骂过渣攻。
他觉得受挺可怜的。
当然，第二天他的评论就被管理员删除了，理由是刺激性用语。
明照临：……
这狗比网站没倒闭真是个奇迹。
他盛怒之下骂的几句话，远远比不上文中渣攻的口吐芬芳啊！
日行一善，拯救路回。
……先拯救着看看吧，万一剧情线可以这样顺利地走下去呢。
明照临打着呵欠，拉开了卧室的门。
惺忪的睡眼猛然睁大。
不妙。
好多白烟。
以及……这是什么糟糕的味道。
酸里透着点苦，苦里带着点辣，辣里似乎还有种莫名其妙的……腥气？
明照临快步冲向厨房。
也就是味道来源的地方。
推门而入的刹那，明照临屏住了呼吸。
倒退一步，猛然吸了一大口气。
才有勇气重新进入。
“路回，”他声线罕见的有些颤抖，“你在炼丹吗？”
烟雾飘渺中，所有的一切都不甚分明，只有那影影绰绰的身影，和通红的煎锅。
以及腾空而起的火焰！
好燃！
路回回头，先猛烈咳嗽几声，才提高声音：“在给你做饭啊——”
明照临瞳孔地震。
这是在报答他？
来不及多想，明照临穿进浓密的烟雾，憋着气拿起锅盖熄灭火焰，开窗，通风，打开抽油烟机，关掉液化灶，一气呵成。
再给路回拉出厨房。
没开口，两人就对着使劲儿咳嗽。
路回的那股惊心动魄的美没了，头发扎了起来，眼尾被熏得微红，脸颊上沾了点污渍，犹如白璧微瑕，煞是惹眼。
“咳、咳……你刚刚没开抽烟机吗？”
“忘了……”
“那你刚刚是想做什么饭？”
“煎鸡蛋啊。”
明照临好容易止住咳嗽，心情复杂地拍了下路回的肩：“以后别这样了。”
他惜命得很！
剩下的事不敢再交给路回收拾，毕竟是个连抽烟机都敢忘记开的主，明照临捋起袖子在厨房吭吭哧哧，路回就在后面打个下手。
递块抹布，送个扫把啥的。
煎锅底部乌漆嘛黑，明照临摸了把，感觉再让路回继续造作下去的话，马上就得烧出个大窟窿。
“你在家里没做过饭吗？”
路回自知理亏：“没有。”
他肩膀上仿佛还留有明照临拍过的触感，那人的体温总是有点凉，和表情一样，清冷，不近人情。
就动作而言，还蛮直男的。
却认识那么多混迹情场的浪子。
路回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
看着明照临后颈上露出的一小片洁白的皮肤。
以及因为俯身下去的动作，而明显的腰线。
因为在家里，所以穿的是件很简单的纯色睡衣，宽大柔软，只有在完全弓着背的时候，才能窥得那么一点，被掩饰的美好痕迹。
路回没什么表情地收回目光，随手拎起个杯子。
却在松手的瞬间，迟疑了下。
没再继续给明照临添麻烦。
虽然他不觉得这有什么，甚至会惯于这样的行为。
在路回的认知里，适当地搞砸一些事，会有很好的收获。
他不理解，可他会跟着演，会学习。
从男女恋爱惯用的借书，到那个漂亮的阿姨故意把红酒泼在爸爸西装上，路回从很小的时候，就学会静静地观察这一切。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他很轻易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如果不行，就想办法去得到。
哪怕去抢。
无论是哭，还是笑，路回都很擅长模仿。
小时候一次晚宴，外交大使家的小公子看上了他手中的玩具，伸着两条小胖胳膊过来，要拿。
不给。
路回把玩具举得很高。
小公子嚎啕大哭，差点扯下精致的桌布。
在对方尴尬的眼神中，父亲歉意地揉着他的脑袋：“小回，能把玩具给弟弟分享一下吗？”
好烦。
为什么还在哭。
还被母亲抱在怀里，温柔地抚摸着头颅。
路回想了想，也张开嘴，哭了起来。
果然，他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个拥抱。
立刻就厌倦了。
他朝着小公子扬了扬手中的玩具：“想要吗？”
“嗯！”
男孩圆溜溜的眼睛睁大了。
“不给你。”
玩具被踩碎了。
路回坐在凳子上，两条小腿晃啊晃，嘴角微扬。
他发现了比玩具更有意思的东西。
那天晚上，父亲和家族的一个长辈起了小小的争吵。
“小回宁愿把东西打碎，都不给别人，那不就是孩子护食吗，多正常！”
父亲的眉头皱成了川字：“不是，他根本就不在乎那个玩具。”
他的儿子，只是在模仿人类的情感。
在高兴时，是什么反应，在生气时，又是什么样子。
就像此刻，隔着门缝，露出一只睫毛很长的眼睛。
懵懂而天真。
收拾完，都饿过劲儿了。
俩人都去洗了个澡，明照临出来得晚，擦着头发往外走的时候，看到路回乖乖地坐在沙发上，双手老式交叠，一副心虚惭愧的样子。
“我事先说好，”明照临把毛巾放回去，“你想明白后，就不能再去找傅明寒了。”
他不知道路回心里在想啥。
怕真的因为担忧，跑出去寻找失踪的傅明寒。
所以，他就把之后的剧情，稍微透露了一点点。
描述了下选择和渣攻在一起后，会被虐得有多惨。
虽然讲的时候，明照临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路回脸颊泛着薄红，眼神躲闪。
还明显呼吸急促。
你在兴奋什么！
这小白花铁定有些不正常。
嘴上却答应得很好。
“别有什么压力，明天去你学校看看开除的事，”明照临戴好眼镜，“接下来的话，一步步来。”
总会有办法的。
“好的，我知道了。”
“千万别再恋爱脑，”明照临走到他身边，“我可受不了自己费劲巴拉半天，你们甜蜜在一起，又选择原谅他。”
路回咕咕哝哝的：“我都知道的啦……”
可以，明照临终于满意了点。
也可能是外面依然没停的雨，让他感受到无比的安全感，连带看路回都顺眼了点。
“晚上怎么吃饭？”
路回想了想：“出去吃好吗，我知道西边有家很好吃的餐厅。”
明照临：“真的吗？”
“嗯！”
路回神采飞扬道：“以前傅明寒追我的时候，就带我去那里吃过，他们家有很多特色菜，环境也很浪漫。”
话音落下，对面的人果然安静下来。
路回的头发没彻底吹干，有点半湿润地搭在后背。
他知道自己阴暗，恶劣。
并能从中得到乐趣。
明照临很快抬起头，说的却是另外的话题。
“可是，我今天限号。”
神情陷入苦恼，在认真思索：“咱骑共享单车去，成吗？”
路回被噎了下，还没回答。
“我扫两辆，一块儿骑过去。”
明照临说着已经站起来，目光灼灼，自信放光芒。
这就是实力。
一口气扫两辆车！
路回沉默了下：“一个账号，应该不能扫两个吧？”
好像有道理。
他果断地放弃了这个在小受面前装杯的机会。
“那你自己扫。”
路回顿了顿：“外面的雨还没有停吧？”
“这点儿的雨算什么，”明照临嗤之以鼻，“再说了，下着雨骑车，你不觉得很浪漫吗？”
路回确定了。
这小医生不仅很有趣。
还很有病。
既然这样的话，当然是要好好配合。
他似笑非笑地站起来：“走吧。”
天色阴沉，朦胧细雨给世界增加了一丝不真实感。
路边的水洼清晰地倒映出树影，随即被疾驰而过的车轮碾碎。
两辆浅蓝色的单车，你追我赶，冲破无垠的雨雾！
在路边的蚂蚁都会躲进地洞里的时刻，他们不明秋意阵阵，忽略寒冷的侵袭，向着自己理想的彼岸，把车轮子蹬出了火花。
明照临甚至还站起来踩！
比不过，路回腿长，路回坏，路回骑得比他快！
不知过了多久。
他们如愿以偿地看到——
“老板大婚，歇业三天，喜糖自取，么么哒哦！”
餐馆紧闭的大门是那么冷漠。
好无助。
更无助的是，那一小盒子喜糖，已经空了。
“阿啾——”
路回打了个喷嚏，和明照临对视一眼。
这下该怎么办呢。
虽然雨不大，但这一路过来完全没有打伞，也没有找能遮挡的地方，所以两人现在几乎浑身湿透，都有些狼狈。
明照临抹了把脸上的水：“那……回去？”
好不甘心！
他们站在檐下一小片干燥的空地里，雨水沙沙作响，落叶被风卷起，又打着旋贴在路边的电线杆子上，路回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四下探寻，似乎在寻觅些什么。
这家餐馆走的是西式复古风格，门口种了连绵的玫瑰花，在古堡式的建筑前，开出大片绚烂的明艳，而一盏小小的油灯还亮着，执着地发着暖黄色的光。
路回蹲下身子，仔细地扒开玫瑰花丛。
“这里不会有的，”明照临也感觉到了冷，说话都有点打颤，“放在花丛的话，很容易弄脏，或是被雨水——”
他没说完。
雨势似乎更大了。
路回已经站直身子，朝他摊开掌心。
一枚小小的柠檬软糖，躺在上面。
“来，”路回笑了起来，“找到这份惊喜啦。”
糖纸很干净，没有任何洇湿的痕迹。
不知是藏在哪里，被人献宝似的拿出。
明照临愣在原地。
直到雨水从睫毛上滑落。
“还发什么呆啊，赶紧回去吧。”
路回催促道，语气有点撒娇似的抱怨：“我都快冻感冒了。”
正合我意。
明照临没什么表情地接过软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卑鄙。
他是故意带路回出来的。
雨这玩意吧，他淋着没啥。
从小就习惯不打伞了。
但是书中如果出现雨，那基本都是要推动下故事情节的。
无论是正经的语文书，还是以供消遣的网络文学，都必不可少这一环节。
来，让我们规范答题。
请问：下雨在这篇文章中，起到什么作用？
答：一、在结构上，起到串联全篇的线索作用，二、在情节发展上，推动情节发展，引出下文，三、在主人公的形象塑造方面，通过雨中的表现，更加深刻地表现出性格，四、在主题表达方面，升华全文。
大差不差。
就这样往上写嘛。
所以在小说中遇见下雨，要么直接湿衣涩涩，要么就是——
小受要生病，然后搞发烧涩涩。
反正都是为了酱酱酿酿！
哦，如果作者没有涉及这一部分喜闻乐见的情节呢？
那有极大的概率，就是在水文。
所以明照临是打算看一下，身为主角受的路回，会不是真的因为一场降雨，而生病。
如果他贴心照明，催人快点换衣服，洗热水澡，再熬煮姜汤的话，路回能躲过这场文中注定的病情吗？
明照临把那粒软糖放进嘴里。
伴随一丢丢愧疚。
说句有点害臊的话，他这人的道德感，仿佛真的有点高。
“回去吧，”明照临垂着睫毛，“到家后……我煮点热汤。”
争点气啊路回。
千万别跟书中的小受一样，这么轻易就发烧生病。
看看他，什么时候打过伞！
每次都活蹦乱跳！
回去的路上，雨势变得更小，几乎可以称得上一句柔和。
路边稀稀拉拉的行人，也没有打伞。
两人的速度也放慢了下来。
到家后，明照临仍觉得，软糖酸酸甜甜的味道，似乎还在嘴里蔓延。
弄得他都有点晕乎。
好久没吃这么甜的东西了。
“快去换衣服，洗热水澡，”他赶路回去浴室，“我这就去煮姜汤，驱寒！”
路回站着没动。
差点撞上。
“看什么呢？”
明照临仰起脸，神情发怔：“你这样，真的很容易……”
一只温热的手放在他额头上。
“小玉。”
路回的语气有点惊讶。
“你的脸好红。”
“你……发烧了？”
朱绿瞬间就明白了：“你是指有传言说是桃花娘娘自毁了神像救了村子大部分人？”
路回仰头透过潋滟的水盾去看外面的暴雨还有已经开始倾泻的山洪：“…不然以这场雨的架势，哪怕第一时间就开始撤离，也绝对不会有人能够活下来。”
于秋陌皱眉：“但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要让他们来经历这场洪灾？
路回偏头看向在他们身后的桃花树，喃喃自语：“为什么我们进来偏偏是刷在这儿？”
听到他这个问题，几人都微怔，同时看向了背后的桃花树。
虽然他们在这个副本里好像很边缘，但并不是一直没有做事就躺平等着路回带飞的，所以自然对这个副本也有一定的了解，在场的基本是乌托邦非核心区的顶尖玩家了，当然在瞬间就和路回有同样的想法。
他们…他们这些实习生的身份，该不会都和桃花树有关吧？
尤其他们都记得刚才伴随着那一声“咚”后，那种奇怪的束缚感……
齐白呢喃：“我们该不会是什么被暴雨砸打下来的桃树叶子什么的吧？”
第 299 章 有囍48
齐白这话还真有可能。
因为大家都在想会不会是他说的这个可能性。
主要是他们都在想，这个千年桃花树是不是神树什么的，说不定会有什么它的叶子受灾落下后会成为什么特殊的存在，然后去守护这个村，又或者是这片土地……这种设定在副本里并不少见。
那么他们实习生的身份，其实就代表着桃花树散开的“神力”？目的是去拯救什么？
在这两个问题诞生的刹那，路回也是开口：“不管怎么样，我想我们现在都得想办法把这场洪灾挡下来。”
虽然在传言里这场洪灾浩浩荡荡，死伤惨烈，但就路回现在看来，还是有人能够活下来，桃花村没有完全被摧毁，肯定是有非人力所能及的存在去拯救了这一切。
也许是桃花树散了自己的神力去守护自己的“子民”，也许只是桃花娘娘，也就是喜妹做了什么去挽救一下……但那是过去的事了。
他们现在所做的，影响不到过去，只是用来审判他们现在。
傅明灼气得差点撅过去。
又硬生生地忍了回来。
拜路回所赐，生平第二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
当然上一次的罪魁祸首，也是路回。
居然强行给他喂药，然后把自己和昏迷的弟弟关在同一个房间……
想到这里，傅明灼的眼神愈加阴冷，他之所以单枪匹马地前来，没有带领任何随从人员，就是担心路回狗急跳墙，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那人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比如，居然面不改色地被明照临挠下巴！
厚颜无耻！
“别的我都不再计较，”傅明灼呼吸粗重，“你告诉我，明寒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之前的事我就跟你一笔勾销。”
路回略微抬起眼眸，冲着傅明灼做出个口型——
爽吗？
傅明灼头皮一炸，几乎想也没想地就冲了上去，要把拳头砸向对方！
那张欠扁的脸没有任何反应，依然保持着狡黠的微笑，漆黑的瞳仁里映出傅明寒逐渐狰狞的面部，随即就是一声巨响！
明照临提前伸出脚，绊倒了傅明灼。
“抱歉啊，”他不太好意思地推了下眼镜，看起来，就是个不苟言笑，能让患者产生极大信任感的医生，“我……不小心。”
傅明灼摔得晕头转向，眼冒金花。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委屈死了！
偏偏他还不能把事情说清楚，告诉路回自己和傅明寒是清白的，因为本身的隐疾，所以，他并没有和心爱的弟弟不可描述。
可……要让一个手握权柄的霸总承认自己不行。
一道清泪从脸颊滑落。
不如让他去死！
很淡的柠檬味儿从旁边传来，傅明灼感觉，一只微凉的手落在自己肩膀上。
“别哭，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片刻后，明照临总算弄清楚，傅明灼为什么要上门兴师问罪了。
自从他和弟弟出了点岔子后，俩人一直没再见面，可能是由于心虚，也可能是有别的明虑，反正傅明寒在医院养病，而傅明灼休整好后，就重新回去上班。
直到助理告诉他，小傅总从医院消失，仿若人间蒸发。
“他进医院的原因就是你，”傅明灼用力地捏着自己的双手，骨节发白。
“我今天也是很有诚意的，”他盯着路回的脸，意有所指，“之前傅家这边，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所以各退一步，井水不犯河水，说不定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该死的路回，这几天给他搞得心力交瘁！
想想也有点埋怨明寒，招惹谁不好，偏偏去招惹路家这个小子，弄成今天这个局面。
他承认，路回是有几分姿色。
所以……哎，弟弟真是一个见色起意的小笨蛋呢。
面积不算太大的客厅里，一时有些寂静。
只有微风轻拂窗帘，迎来清冽的秋意。
“医生，”路回突然侧眸看向明照临，“我的心跳得好快啊。”
明照临坐直身子：“怎么回事？”
“可能……因为自己被威胁了。”
明照临立马看向傅明灼，目光满是谴责。
“小傅总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肯定有自己的生活，你们是不是平时给他逼太紧了？”
傅明灼的表情有些呆滞。
“再说了，人失踪的话可以报警，过来找路回干什么？”明照临语速越来越快，“他这两天都跟我在一起，根本就没有跟谁拉拉扯扯，反而是你弟弟——”
“中秋节期间，不跟家人团聚，还跟男人跑去宾馆开房！”
手指捏得太狠，似乎能听见错位的声音。
心好痛。
弟弟受着伤，也要在外面跟人厮混？
自从傅明寒失踪后，那家宾馆他也找人看过，可监控录像却被覆盖了，还以为真的是设备原因，难道，只是不想被自己发觉行踪吗……
“并且你身为哥哥，也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明照临很少这样多的话，“我记得你们父母在国外，但是否，也应该回来关心下孩子的心事呢。”
一个是变态弟控，一个是风流花花公子。
前者不举，后者种马。
家庭教育还是有点问题的。
但其实想想，也不一定怪这兄弟俩。
毕竟狗血渣贱文里，总裁遍地走，男同多如狗，要是有父母这一层关系在的话，很容易从无脑追妻文，变成四不像的现实类同志文，所以这个时候，作者一般都会冷酷无情地开始设定。
父母双亡！
父母是没有感情的协议婚姻！
父母是远在国外不问世事的神仙眷侣！
总而言之，不能给小情侣设置障碍。
要是需要撒点狗血，就再拉出来溜溜。
明照临看的那几本小说，就没有哪个主角家庭和睦，身心健康的。
“就是，”路回也在旁边插话，温和道，“明寒都失踪了，需要让叔叔阿姨知道这个情况，才能更好地解决呀。”
傅明灼心头一哽，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给弟弟擦屁股太久，不想让父母知道，傅明寒所做的一堆烂事。
路回扯了下明照临的衣角，掩住嘴巴，压低声音。
“难道是因为，家里的两个儿子都是同性恋，所以父母失望，和他们决裂了？”
傅明灼嘴角抽抽，谢谢，他听得到！
明照临跟着小声：“别当着人家的面，说这种没礼貌的实话。”
起码等人走了再说嘛。
路回心领神会地点头，大声道：“不好意思，傅总，我们要聊聊你们家的八卦，你能先回避一下吗？”
“咔嚓”一声。
两人齐刷刷地看向对方的手。
好响！
真的不会骨折吗？
“那咱们长话短说，”路回继续凑近明照临，“叔叔阿姨会不会真的因为这个原因，气得远走他乡了啊？”
明照临迟疑地摇头：“不一定吧……”
“就是啊，不至于的，再说了据我所知，明寒上面还有四个姐姐，所以也不用担心继承人问题的。”
四个姐姐！
明照临有点震惊，他怎么不记得这段情节，第三本书中的内容，自己究竟跳了多少！
路回的目光瞥向傅明灼：“傅总，我说的没错吧？”
傅明灼都感觉不到手的疼痛了。
他怎么知道……
那四个姐姐全在国外养着，当初由于傅家站队问题，多少人盯着想要把他们拉入泥潭，为了有个儿子，前面的几个女儿生下来后，就立马送走了，就是为了不落人口舌。
“所以叔叔阿姨怎么会生气呢，”路回笑得有些腼腆，“像傅家这么大的商业帝国，两个儿子都是同性恋的话，是有点亏……可如果他们俩在一起了，那不就没有外人涉足，财产也不会外流了？”
他眼睛亮晶晶地一拍手：“这是喜事呀！”
福报！
关上门后，明照临觉得，有必要跟路回好好谈谈。
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他感觉傅明灼都快碎了。
离开的背影，好是萧条！
“你为什么要开他们兄弟俩的玩笑，”明照临沏了杯柠檬水，“人家本来就心急如焚。”
话是这样说，心里不由自主给路回竖起大拇指。
歪打正着。
直接扎中了傅明灼的心！
他看过书，知道傅明灼心目中，对弟弟有一些不该有的想法，但按照后面的剧情，傅明灼应该是把这种心思藏得很深，别说外人了，连傅明寒自己都不知道。
路回眨巴着眼，神情懵懂。
……算了。
明照临瞬间就原谅了他，估计也就是随口一说。
他把柠檬水放在茶几上，朝前推了下。
“这个好酸，”路回软软地抱怨，“根本喝不下去。”
明照临失笑。
他从很久以前，就喜欢喝柠檬水。
三块钱一大包的干柠檬片，在塑料水杯里泡一天，随着一次次的换水，那股酸涩的味道渐渐变淡，但依然可以唇齿留香。
枯黄色的柠檬片被水浸泡后，也会膨胀，充盈，在无色中缓缓升腾。
就像他对未来的期许。
“我给你加点糖。”明照临失笑，拿起玻璃杯进厨房，舀起一勺蜂蜜放进去，正搅着呢，余光看到路回站在门口。
他微微挑了下眉：“嗯？”
“小玉医生，很会照明人呢。”
那可不。
被傅明灼耽搁了一上午，此时外面变了天，下起点濛濛细雨。
空气中似乎有泥土的味道，很湿润。
明照临思考片刻，又给他加了勺蜂蜜。
拿去喝！
路回接过，小口地抿了下：“好甜。”
“你事还挺多，”明照临随口道，“不喝拉倒。”
“谁说我不喝？”
说话间，就下去了小半杯。
不愧是主角受，明照临的手指搭在碗柜上，由衷赞叹。
喝个水也这么秀气。
还要露出小小的舌尖，略微舔一下唇边的水渍。
想想，就更生气渣攻傅明寒的所作所为了。
说起来，也不知道他的失踪是怎么回事，现在怎么样了。
明照临微微有点出神。
直到被温热的玻璃杯碰了下脸颊。
“想什么呢？”
“嗯……傅明寒。”
路回不动声色地放下杯子：“你和他关系很好？”
多冒昧啊。
明照临摇头：“不算。”
你们两个人的剧情，不必添上他的姓名。
最多再加点小白花、小绿茶、还有一大堆奇奇怪怪的炮灰小受。
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的零。
当然，他现在的银行卡上也有了。
明照临心头一动，看向路回的眼神多了几分慈爱。
不就是零嘛。
摩多摩多！
有人不说话装高手。
路回笑着，和明照临在于秋陌的声音中，一并转身面向了外头的天地。
于秋陌：“一拜天地。”
路回就和明照临再度一痛双膝跪下，对着天地磕了一个头。
没什么不能跪的，在游戏世界，想活着的话，命比尊严重要。
更别说明照临的概念里就不会觉得跪这个举动有什么屈辱的。
他不明白人类的那些精神。
“二拜主神——”
这里的主神，是指保佑这段婚事的“主”神，路回问过高罗的。
明照临扶了路回一把，因为他知道他那身衣服有多重。
两人再度跪下去磕了个头，再起来时，就是最后一步。
他们在所有认识他们甚至知道他们是谁的玩家、也是或朋友或熟人或有点敌对的这些关系的见证下，拜了彼此。
路回的眉心和明照临的相抵的瞬间，于秋陌就道：“礼成……”
他顿了下，因为面前的两位大佬的身份，所以最后三个字说的极其别扭：“入洞房。”
第 300 章 有囍49
这个入洞房，就是他们要把他们送回公寓。
但在公寓里会发生什么，于秋陌他们不会知道，却又莫名好像能猜到。
谁让路回颈侧那混乱的牙印和血痧还明晃晃地挂着。
大家都是高玩，不至于看不出来路回颈侧的伤又添了新的一笔。
所以……这两人说不定真的会洞房。
可以说为了剧情，也可以说两位大佬并不怕在副本里会不安全什么的，说不定还想寻求刺激。
嗯。
翌日。
参观亚琛工大的行程很赶。
在学术气息浓郁的校园，两校具有威望的老师，并肩走在前列，身后离得最近的是作为德语翻译的路回。
不仅是交流上的辅助，做足了功课的路回，对这座老牌名校的方方面面，具备高知识储量，谈论起两校的机械专业，像是早就有过留学交流经验似的。
同行其他人对路回的崇拜快要冲破天际。
在这之后，他们的午餐是在食堂吃的，丰盛西餐和浓汤，看着就很开胃，不像传说中的美食荒漠。
然而，好不容易能喘口气的路回，落在其他同学眼中，似乎又有点儿不太对劲。
“卷王也不是super mn，我感觉回哥的神经有点紧绷，你们说他是不是还没能从失恋里走出来？”
“肯定是吧，昨晚想跟他挤一屋的，但是他完全不想被人打扰。”
“啊……”
“他今天起了很早，在酒店餐厅跟人打电话，会不会是有别的事呢？”
“哎呀你们这群家伙别八卦啦，有点礼貌好不好，再不吃饭都要凉了。”
一行人赶紧讪讪住嘴。
但他们的目光忍不住侧去，见到路回坐在窗边，身穿深色羽绒服，脸庞冷峻，慢条斯理吃着餐盘里的饭菜，像是与窗外灰调的老城融为一体。
众人回想起来，其实路回也并非总是沉默寡言，课堂上或是有人请教问题，他可以说的话有说很多。
但当下的他显得非常落寞，像被氤氲雾气包围住了，神情细微，谁也难以接近他身边的模样。
“……”
其实就连路回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胃口不佳，只动了几下勺子，盯着窗外流动的人群几分钟后，摸出手机，戳进了和袁医生的聊天窗口。
【你不是在国外搞学术和赛展很忙嘛。】
【信息素采集和运输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啊，我这边在国内也很难帮到你的，再说了，你说那个朋友的情况，真不是那么容易发生的。】
【帅哥小同学你还是要相信医学奇迹的嘛。】
跟平时的说话腔调没什么区别。
可路回盯着这几行字，眼底浮现一层疑惑，哪里都觉着奇怪，正如他平时答卷考试，自然而然地刷题多了会产生语感。
这般想着。
路回没再给袁医生发去消息，而是搁下手机，动了动刀叉，脑海中自动构建时间导图，沉思这其中的不对劲究竟来自哪里。
头一回入住的高奢酒店，闯入套房的陌生，复查中断，联系不到的医生，却从津海来到南陵，还给他介绍了一位用着小狗头像的男医生。
再然后。
小狗头像的主人不肯通过好友，像是生气了好几天，所以生气的原因——会不会是袁医生擅自做主将他“介绍”给了自己？
至于那位始终不肯露面的，各种蛛丝马迹都找不到他的踪迹，为什么在他和线条成为好友后，终于肯出现了？
再到如今。
分明身体出现了状况，他提出空运信息素的解决办法，而线条说过可以让袁医生帮忙，过了一晚又奇怪地反悔了。
这一切好似没有关联。
但如果……压根就没有所谓的男医生？
就在这时。
身后的几名同学吃着饭，忽然发出躁动，全因那位搬到另一间房的男摸着口袋，慌里慌张。
“我草，我记得房卡放口袋里的，现在怎么说没就没了？！”
嘭——
路回反应极大地站起身，脸色诧然，像是听到了不该听的话。
其他人乱成一锅粥，不忘掠过路回的方向，接着互相对视，眼眸中透出迷茫，男同学更是开口关心：“啊？！”
“难、道回哥你见过我的房卡？”
路回稍微缓过来，摇了摇头，在心底默念了声：“……房卡。”
同一时间。
正窝在酒店的明照临，忙完视频会议，握着咖啡杯起身，听着风声，望向不远处的亚琛大教堂。
那双凤眼下的神情几近于平淡。
明照临抿了口热美式，蔓回的苦香令他更清醒，手机搁置在桌台上，消息接二连三地冒出来，不用想正是在赶路的袁彬。
[最帅男医生]：怎么不登私人号啊？
[最帅男医生]：工作结束了？
[最帅男医生]：你就说你这人，又想要人家的信息素，现在又不让我帮忙，咋这么拧巴呢你？
瞧着这一连串的问号。
明照临直接拨去号码，没有铺垫，嗓音带着袭人的冷意：“你还不懂？”
那边的袁彬身处行驶的列车上，听不太清楚：“啊？什么？”
“……”
明照临的指腹摩挲着桌沿纹路，“路回可能猜到咱俩认识了。”
袁彬：“？！”
“不是……”
“你让我先捋一捋。”
明照临心想这哥们有够笨的，懒得赘述细节，只轻飘飘地说道：“我，被他标记的，不是什么所谓的男医生。”
袁彬：“？”
明照临：“你想想房卡是怎么交到我手上的？”
袁彬那边传来倒吸口气的动静，啧道：“我去，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他住酒店会习惯给我留房卡。”
“他不是每回都考试或者来学习听讲座之类的吗。”
“一忙起来我就会让助理把药给他送到屋里去。”
明照临挑了挑眉梢，左耳的钻石耳钉闪过流光，霎时间，在这座陌生城市，鹅毛般的雪落下了，宣告着沉默走向了终结。
明照临垂着眸，背影倒映在玻璃窗上，像与雪景重叠在一起：“你到了再说吧。”
“我想……”
“他应该会主动提出要见面。”
滴——夜色浓郁。
窗外的风刮在玻璃上，连带着墙面都在震动，病床上的外婆陷入睡眠，呼吸平稳，没有受到丝毫干扰。
路回正坐在比病床矮上几公分的折叠陪床上。
他将手机亮度调到最低，戳开线条的头像，显示朋友圈不再是一条杠，而是“朋友仅分享三天可见”这行字。
说不上是哪种情绪在作祟。
路回在心底独自消化，那位姓照的，将他从黑名单放出来了，还在外婆手术住院这件事上给与了他经济上的支持。
一股微妙的心情瞬间蔓回全身。
路回呼出气息，稍微凌乱，脚步放轻走往阳台，月光打在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透着冷意以及捉摸不透的疑惑。
就在这时。
在他没有任何期待的前提下，静音中的手机弹出消息，无声无息，但小狗头像和气泡再次明亮地闯入他的世界。
[线条]：考虑得怎么样了？
没有称呼。
也没有对先前的事情做出回应。
路回盯着那行字，指尖悬在屏幕上，不是不想回复对方，而是完全不知该以怎样的状态回过去消息。
然而。
没有读心术的对方好比窃听了他的心声。
[线条]：对不起。
[线条]：之前放鸽子是我的问题。
对话界面显示对方还在输入中。
路回怔然，被这两句话击得无措，似乎不忍提及那个话题，率先发了一句：没关系。
[LIEN]：已经过去了。
那件事就不必再提了。
路回是这么想的，对方那么聪明的家伙，也意会到了他的想法，再询问也只关于外婆是否要转院的事情。
路回的外婆是一名阿尔茨海默症患。
那些记忆减退、语言障碍等症状，随着年龄增长愈来严重，但令路回万万没想到的是，几年前他无意发现外婆卧室里的抑郁药，才知外婆还有着抑郁躯体化的情况。
记忆中的外婆是坚韧的人。
她独自将路回拉扯长大，在鱼龙混杂的小地方，性子总要强盛，否则会遭人欺负。
但路回总记得，外婆是温柔的，小时候的院子种着好闻的岩桂花树，婆孙俩坐在下边乘凉，那时候听了很多外婆在前雇主家工作的事情。
雇主家有个美丽心善的小主人。
外婆是看着她长大的，那位女像外婆的第二个女儿，偏偏她遇上了不好的人，婚姻不幸，在几乎难产的情况下诞生了可怜的孩子。
路回有时会想。
外婆多年的抑郁或许是跟那位主人的遭遇有关。
所以——
当患着阿尔茨海默症的病患，身体深处又藏着多年抑郁的种子，哪怕有聘请的护工全天照料，也会有应接不暇的时候。
前阵子看着格外稳定的外婆，今早又冒出轻生念头，趁着陈侨不注意，走到楼梯间摔下去，好在抢救及时，没出现不可挽回的情况。
想到这些。
路回狭长的眸子，蒙着一层雾，寒风拂过他乌黑的额发，盯着屏幕，那上边已然是照先生发来的长文消息。
[线条]：把外婆带到南陵治疗会比在你家乡好很多。
[线条]：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那张卡里的钱是你的诚意，但当初走错房间也有我的问题，所以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线条]：你也不要因为我选择马上拒绝，袁彬是我朋友，是他的人脉能帮上你的忙，跟我关系不大。
[线条]：你考虑清楚了跟他说一声就好。
最后。
那边的家伙说自己明个儿还要上班，熬不了太晚，说完这些就消失了。
手机屏幕的光亮也逐渐暗下。
路回怔忡良久，人情是需要还的，更何况他们之间，微妙且复杂，但照先生似乎并没有借此多言。
另一边。
明照临发完那些话，独自在露台吹风，冷静了会儿，转身回屋内，空荡别墅的桌台上，有着厚厚的一份关于路回的身世资料。
但他没看——
明照临只听说对方的外婆患病，多年来，路回边上学边拿奖学金，还要在忙碌的学业之余，挤出时间当家教兼职赚钱。
他的日常开销很节省，其余的都用在支付外婆和自己的医疗费上，并且还得负担护工的工资。
“……”
明照临踱进卧室，把自己像粽子塞进被褥里，闭上眼，好似骗自己做些帮助对方的事，就能让当初放鸽子的罪恶感没那么严重。
——路回是个很好的人。
明照临已然笃定了这个念头，哪怕跟明思宁那个不靠谱的家伙谈过恋爱，也从未在明思宁身上索取过任何帮助，至少这些足以看清他的人品。
其他的再多看两眼都是对人家的不尊重。
明照临翻了个身，在拉扯中困意渐袭，等到太阳初升，再醒来，接到袁彬的电话。
“他同意转院了就好。”
明照临放下了心，又听发小转述了路回的话，说是等外婆的病情好转，会想办法还上这份金钱和人情上的帮助。
一大清早还迷迷糊糊的脑子瞬间清醒了。
明照临掀动眼皮，懒懒地应道：“……随他吧。”
或许。
路回从来都是这样的人，想要负责是因标记了他，还人情是因得到了帮助，于他俩之间，至多两个月后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那么辛苦才走到今天的家伙，意志如岩石般坚韧，他也不忍用“安抚”这样的枷锁将对方的人生与自己捆绑。
接下来几天。
明照临时不时从秘书和发小口中，听说路回带着外婆转院来到南陵，医疗环境提高，针对病情的方案也更落实，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只有明照临隔三差五靠抑制剂撑过奇怪的症状。
真的……
很奇怪。
冬日的暖阳下，光与影的觥筹交错间，宽敞的别墅不再冰冷，甚至热得不成样子。
这几日的明照临感到很不对劲。
他的居家办公次数变多，穿着柔软的米白色睡衣，窝在沙发上，疏懒的凤眼变得濡湿，浑身的骨头都是软的。
右手不知该摸哪里好一些。
他的腺体很热也很痒，腹部往下也好不到哪儿去，商界上的精英总裁，在家中却很是狼狈，没人帮他纾解这份预料之外的难受。
“唔。”
明照临放弃了自我挣扎。
他细腻白皙的手掌，伸进睡衣下摆里，擦过紧实的腹部，正要往下，脑海中同时幻想着路回的脸以及好闻的檀香味信息素。
那个对他做出临时标记的。
“嗡——”
明照临瞬间反射性起身！
桌台上的手机差点把他魂儿都吓散了！
“？？？”
明照临几欲崩溃，但凡是袁彬和谢宿中的哪一位，他劈头盖脸大骂一顿都算轻的。
结果——
一看竟然是他的好秘书小郑打来的电话。
明照临发作无能，滑动接通，抑着不稳的气息，佯装冷淡：“什么事？”
“老、老板……”
秘书的声线比筛子还抖，在电话那头像是要崩溃了，“您的体检结果出来了！”
明照临的脑袋木了一下。
秘书凌乱地组织语言：“那个老医大爷到底还挺靠谱的……”
“他送去的是南陵第一男医院。”
“可是怎么会显示老板你会被永、永久标记了啊？！”
晴天霹雳。
明照临的脑子里发出嗡嗡的声响。
所以——
那天他在酒店，跟路回睡也睡了，还被咬着腺体注入信息素，压根就不是临时标记？
而是有怀孕可能性的永久标记？！
电话挂掉了。
明照临靠进柔软的被褥，不知在想什么，疲倦感袭来，竟是不想管私人微信里的消息，毕竟——
他知道有位聪明的家伙会以关心的名义来试探就对了。
从白天到黑夜。
酒店的走廊传来动静，听着是成群结队的年轻人们，谈话用的是母语，把明照临从睡梦中稍微吵醒了。
一墙之隔。
从外边带回冷空气的路回轻手关门。
那身羽绒服从防水布料到帽子毛绒，沾着小雪花，晶莹剔透，在暖气攀升的房间里悄然融化了。
脱下外套。
上半身还是那件高领毛衣。
路回的体魄在灯光下完美勾勒，发丝乌黑，脸色冷若冰霜，似是没有半分情绪，却在翻出手机，看不见小狗头像回来任何消息时。
那眉尾处的青筋不甚明显地动了一下。
“……”
路回试图找事情做，从行李箱翻出资料，对大后天的展会流程挨个看了遍，又闭上眼，对着空气，用德语流畅地介绍起作品。
这种身体比脑子先进入学习状态的方法很管用。
路回能很快将杂念抛却，沉浸在正事之中，然而，小狗比他想象中更没有耐性，发来了消息。
在此之前。
路回发出的消息没能得到任何回复。
[LIEN]：今天身体状况怎么样了。
[LIEN]：袁医生建议我不要采集信息素，你们是朋友，我想你应该也知道这件事了。
[LIEN]：但我还是想再问一下。
[LIEN]：你真的不需要我的信息素了？
相隔了五个多小时。
当下，最后那句“你”而不是“那位”为主语的消息，得到了线条的回复。
[线条]：应该不需要了。
路回搁下手中的一切，握起手机，拨去号码，目光却投向正对面的墙壁，是昨晚传出像是手机振动方向的那一边。
电话很快接通了。
但听不到半点气息的那一方，显然也是聪明人，关闭单方麦克风，只给了他说话的机会。
那瞬间。
酒店走廊遇到的亚洲面孔，绝非单人份的行李箱，隔壁的奇怪动静，全都像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而路回自以为做足准备，浑身肌肉却被牵动着，喉咙似是有些灼烫。
他主动开口道：“你好。”
“如果同在亚琛的话。”
“我们要不要见上一面？”
这叫征服欲，还有……到底是路回给他添加的DOM和S属性在作祟啊。
等到路回真的眼前有点冒金星，彻底没力气挣扎了的时候，明照临才掐着人，开始给人做人工呼吸。
他很早就发现路回的命很顽强。
几次人工呼吸后，路回就缓了过来，自主大口呼吸着，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明照临松开他，如他所料，在他松开路回的那一瞬间，路回就毫不犹豫一拳砸了过来。
这空间有限，但不是躲不开，而且明照临早就预判到了，不是脚踢过来就是拳头砸过来，所以他其实完全可以挡下接住的，但明照临就只是稍微侧身避了一下，调整了角度，让路回的拳头砸在了他的胸口。
他没有绷着身体，肌肉虽然不说很软——明照临的肌肉密度很高，就算是放松时，也不会是那种软软的感觉，而是偏硬的，肌肉线条也会明显且流畅——但至少这一拳砸下来，没让路回感觉到太多力的作用。
明照临反正是不怕疼的，但他知道有人在他面前割破个小口子都要龇牙咧嘴，所以在他现在心情又愉快了的情况下，他不介意让某人好过一点点。
路回这一拳砸下去，火气其实就跟着走了点。
他自己也知道，他是真的太过纵容明照临了。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以前是因为明照临是他写的最满意的男主，寄托了他太多的情感，现在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