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交给你了灰兔驴

    刘邦进入邯郸, 得知刘盈把张敖的门客全杀了,看着自己的儿子,分外无语。

    儿子的杀性怎么这么大?

    “既然未造成后果,你不该杀他们。”刘邦道, “留着他们, 可招揽更多忠义之士。”

    刘盈道:“现在边郡豪强各个没把大汉的边关禁令当回事, 也不在乎匈奴入侵对汉民的伤害, 反正他们有马车, 能跑。既然道德不能约束他们, 便只有屠刀能约束他们。我已经张贴告示, 告知边郡黎民, 这群人是勾结匈奴屠戮边郡而死。”

    刘邦叹气。

    他是要千金买马骨,刘盈是要杀鸡儆猴。

    “你若如此考虑, 该让我来杀人,你救下几个不知情的门客。”刘邦道, “我可以当个暴君, 但你一定要当一个仁君。”

    刘盈摆手,豪气道:“我不在乎。”

    刘邦狠狠按了一下儿子的脑袋:“我在乎!大汉在乎!”

    刘盈晃脑袋甩开刘邦的手:“我不管, 谁让你来得太慢。”

    刘邦心胸宽广, 很少生气,面对刘盈除外。

    自己几乎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来了, 出兵的时间快得让萧何忙得指天怒骂。

    刘盈一边嘲讽自己没抢到功劳,一边抱怨自己来得太慢, 真是什么反话正话都让他说了, 反正都是自己的错啰?

    刘邦又给了儿子脑袋一下。

    刘盈晃了晃脑袋,头铁,不疼。

    刘盈几乎把赵国朝堂杀空, 张敖的精神受到极大刺激,一病不起。

    正好刘邦来了,虽没得仗打,正好暂代赵王职位。

    刘盈摸出皇帝小印,给刘邦写了个赵假王任命诏书。

    刘邦气得都乐了。

    你这个太子不仅要任命我这个皇帝当赵王,甚至连赵王都不给,只给一个假王?

    刘邦“撕拉”把诏书撕了,让刘盈快滚。

    “你不是要去打冒顿?你不去,我和你叔伯便去了。”刘邦道。

    刘盈问道:“你真不御驾亲征?”

    刘邦这次没捶刘盈的脑袋,只轻轻摸了摸刘盈的发顶:“我替你镇守国内。若国内再有叛乱,不用担心,你只负责冒顿,其他的交给我和你叔伯。”

    刘盈点头:“好吧,那我牵着你的马走了。”

    刘邦慈祥的笑容一僵:“啊?”

    刘盈苦着脸道:“我跑死了几匹马,给我补上!”

    刘邦的表情之肉疼啊,简直像是当亭长时喝醉弄丢刚发的俸禄似的。

    “盈儿啊,你还是骑着你的灰兔吧。”

    “我不!”

    “骑灰兔安全。”

    “我就不!!”

    刘盈和他的五百壮士骑着马离开,刘邦的马真的被刘盈骑走了。

    几位将领的好马,全都被刘盈顺走了。

    刘盈此人,只顺走将军的马,不是将军的马,他都不屑一顾。

    吕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盈儿怎么骑马?骑马多危险啊!”

    雍齿按着刘皇帝的肩膀晃:“快劝劝盈儿!”

    王陵见刘邦即将暴走,把雍齿拖走,帮雍齿向皇帝道歉。

    刘季现在是皇帝!你怎么能按着皇帝的肩膀晃啊!不要命啦!

    虽然刘季不会杀你,但会给你穿小鞋!

    “正因为危险,他才要骑马。”刘邦冲上去狠狠踹了雍齿一脚,才整理衣襟,回答道,“他迟早会骑马,现在多练一练是对的。”

    雍齿就是被刘邦踹,也要对刘邦怒吼:“等灰兔死了再练也不迟!”

    “被灰兔的神异惯坏后,盈儿恐怕就骑不了马,驾不了马车了。”资深马车夫夏侯婴道,“陛下,盈儿的马鞍有意思。”

    刘邦也发现了,轻轻点头:“嗯。”

    吕泽有点担心:“匈奴比我们马多,若被匈奴学去……陛下,要怎么保密?”

    刘邦道:“不用保密。匈奴人的优势就是从小长在马背上,骑术比我们精湛。盈儿马背上的新马具,顶多让我们和匈奴人的骑术拉到同一水准,那我们大汉的骑兵必定比匈奴的骑兵厉害。”

    众将领不知道刘邦的信心从何而来。但刘邦都如此说了,他们便信。

    刘邦有没来由的信心,他们对刘邦也有没来由的信心。

    “能速成骑兵,我们和匈奴人的差距就只有马匹的数量。”

    “再过二十年,二十年……唉,二十年后,就是我们的儿子们打匈奴啰。”

    “现在不就是我们的儿子们打匈奴。”

    “呵,我儿子年幼,没上战场。你儿子长大了,你了不起。”

    周勃酸溜溜对灌婴道。

    灌婴背过身笑,免得这位和他一起诽谤陈平的至交好友生气。

    “陛下,我想去颍川。”张良道。

    刘邦道:“再等一会儿,我陪你去。我怕那些老韩人不要脸,欺负你。”

    张良无奈:“我怎么会被欺负?我的声望比韩王孙高。”

    刘邦斩钉截铁:“朕说等一会儿,就等一会儿。”

    张良更加无奈。

    太子对自己丝毫不体贴,陛下却对自己过分体贴。皇帝和太子父子二人都令他很头疼啊。

    ……

    赵国和颍川的扫尾工作有刘邦完成,刘盈放心地回到战场。

    韩信已经和冒顿交锋几次,差点把冒顿赶进包围圈。

    冒顿十分谨慎,每次快到包围圈就跑了,哪怕断掉尾巴,也绝不身入险境。

    韩信越和冒顿对弈,越理解刘盈为何冒险。

    若能杀了冒顿,就算汉军折损过半,都算胜利。

    可冒顿连他用一半汉军换他性命都不给。

    冒顿不仅自己从来都藏在安全的大后方,还十分卑鄙地驱赶被他掠夺的汉人奴隶冲锋。

    辛苦汉军是刚从楚汉战场下来不久,自己人杀得够多了。不管什么平民奴隶,出现在自己战阵对面就都杀了。

    若是后世在和平时代过久了,道德感较高的军队,光是屠自家边郡平民,都会降低不少士气。

    如果遇到某些朝廷,带兵的将军可能还会被朝中刚正不阿爱民如子的大臣参一本。

    不过就算汉军不手软,但兵器的耐久有限,箭矢的数量有限,他们的力气也有限。

    冒顿派出的汉人奴隶还是给汉军造成了不必要的消耗,让韩信打得颇为艰难。

    哪怕韩信带兵的天赋能让他很快从中原攻城略地的兵法中转过弯,很快摸索出对草原骑兵的战法,但面对草原人来去如风的疯狗骑兵打法,步兵被动挨打的恶心感不会消失。

    人腿跑不过马腿,好不容易取得了战果不能扩大,胜了和没胜有什么差别?

    韩信真想天降十万战马,去草原上和冒顿站个痛快。

    “如果义父在就好了。以义父为诱饵,让冒顿把义父围了,我再把冒顿围了。义父肯定能抵挡住冒顿的攻击,我只需要吃掉冒顿就行。”

    韩信开始幻想,要不要召唤超级好用的义父。

    义父能牵着项羽的鼻子乱跑,自然也能牵着匈奴单于的鼻子乱跑啊!

    李左车因韩信惊世骇俗的不孝子言论受到了惊吓。

    以前自己跟随韩信时,没发现韩信如此不孝啊!

    你说的是为人子该说的话吗?别说为人子,你说的都不是人话了!

    韩信只是幻想一下。义父现在是皇帝,不比以前,没必要拼命,他不可能用大汉皇帝的安危来当筹码。

    唉,义父真的很好用啊。

    刘盈回来时,韩信还在叹息。

    刘盈问道:“要不我去?”

    韩信摇头:“只是一个太子,引诱不到冒顿。除非我、你、肥儿三人全部陷入敌阵。但我不能陷入敌阵,若我陷入敌阵,就无人指挥了。”

    虽然蒙恬等人名声在外,李左车也确实有名将的天赋,但关乎弟弟们的安危,韩信仍旧只相信自己。

    “那就换个方法。”刘盈道,“我就不信他们所有部落首领的防备都很严密。”

    韩信犹豫了几瞬,对刘盈道:“你若要出击,必须带上灰兔。”

    刘盈笑道:“当然。张敖不配我用灰兔,匈奴人还是配的。”

    刘盈驾驶灰兔,才是神仙庇佑完全体,韩信便同意了。

    刘盈接来灰兔驴,灰兔驴撒气地狠狠拱了两下刘盈,然后一蹄子踹韩信腿上。

    韩信捂着腿痛呼:“你舍不得踹盈儿,就踹我?怎么会有这么坏的驴?”

    灰兔驴扭头。

    刘盈笑着摸了摸灰兔的长耳朵:“老伙计,这次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出战,给我打起劲来。”

    灰兔驴垂下头,把脑袋拱进已经逐渐变得高大的刘盈怀里。

    “去寻匈奴的粮草。”刘盈道。

    秦末时,冒顿夺河套,掳掠大量秦国平民,已经在水草丰茂处建立城郭,命令中原奴隶屯田。

    冒顿能大举南下,除了携带游牧民族的传统干粮肉干,还携带了大量谷物。

    这是他敢于和大汉对峙的底气。

    有谷物粮草,就能烧仓。

    而部落首领为了享受,也为了最大限度保护粮草,肯定会住在囤积粮草的营地。

    韩信已经搜集到了不少情报,寻得几处可疑的营地。

    刘盈让灰兔驴选择去哪个营地。

    他相信灰兔。

    灰兔从来不会让他失望。

    灰兔驴嘶鸣一声,示意可以给自己上缰绳了。

    刘盈笑道:“晚上再去,先睡一会儿。”

    灰兔驴点头。

    虽然刘盈一直带着灰兔,但之前没有战事,灰兔在训练中也没有展现出真正的本事,刘盈带着的五百壮卒还是第一次看到灰兔过分人性化的一面。

    这驴好像听得懂人话,嘶,有点可怕。

    刘盈捋着灰兔驴头上的呆毛,神情柔和:“你我合体的最后一战,一定要青史留名。以后驴车战神,便是真的战神。你就是战神驴。”

    灰兔驴昂首嘶鸣。

    那是当然了,主人说什么废话?

    干他祖宗的!!

    啊昂!!!!!

    是夜,刘盈身穿夜行衣,带着他那五百吃了许久肉和肝脏的壮卒,悄悄离开长城。

    第122章 我就是去瞅一眼

    驴根据品种不同, 体型差距很大。灰兔驴应当是类似后世关中驴那样的大型驴品种,肩高能达到一米五,比得上一匹小型马了。

    已经十四岁的刘盈,骑上健壮威风的灰兔驴, 不再是孩童骑着他的小毛驴。虽然在骑着战马的壮卒环绕下, 刘盈和灰兔驴仍旧稍显娇小, 竟也有了几分威风凛凛。

    刘盈和灰兔驴奔驰在队伍最前列, 在还未望见营帐时, 便命令队伍停了下来。

    壮卒已经被韩信训练得令行禁止, 刘盈下命令, 他们就会立刻听从, 不会质疑刘盈的命令。

    众人勒紧缰绳,原地下马, 牵着马匹向前继续缓步前行。

    在一处空地,灰兔驴用脑袋拱了刘盈一下, 刘盈向后打了个手势。

    有壮卒立刻从马背上取下工具, 在地上一阵摸索。

    因吃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肉类和肝脏,即使今夜只是残月, 壮卒没有点燃火折子, 也能勉强看清地面。

    他们很快就从地面上拔出木刺,割断绳套。

    在壮卒清理妥当后, 灰兔驴率先走向原本有陷阱的地面。待它对刘盈点头后,刘盈才命令众人骑马, 跟随他继续前行。

    夜袭劫营不需要很快的速度, 需要的是隐蔽。

    匈奴人擅长使用骑兵,也知道如何防备骑兵。

    他们休息的营地周围都竖起了木栅栏,唯一可供马匹进入的正门面前有多处套马索、鹿角、木刺陷阱, 还有兵卒来回巡逻。

    到了能看见营地的地方,还有宽大的拒马等着刘盈等人。

    如果是喜欢看史书中战争记载的人,便知道古人劫营,最麻烦也是最危险的就是清理障碍。

    若是大军攻击营寨,一般会选择火攻烧掉陷阱。曹操麾下大将夏侯渊就是在带人灭火、修补鹿角时,被黄忠阵斩。

    刘盈因是偷袭,不能选择火攻,只能学甘宁百骑劫营时一样,先步行拔掉鹿角等障碍物,再骑马冲入敌营之中。

    有视力极好、感知敏锐的灰兔驴在,刘盈等人不需要点燃火把,便可寻到地面的陷阱。

    不仅如此,他们已经看到地方营地,还未发现地方夜巡哨兵的火把。灰兔驴选的路线,完全插在了巡逻哨兵的空当,真是太安全了。

    壮卒心头又激动又惊恐。

    北郡人早就见过驴,不像中原人初见灰兔驴时那样大惊小怪。

    现在正因为他们知道驴是什么动物,所以他们比中原人还大惊小怪。

    这真的是驴?!

    又拆掉两处拒马,留出可供两匹马并行的路后,刘盈抬手让众人上马。

    战马安静地冲入了营地内。

    在他们冲入营地火光范围时,刘盈的箭率先离弦飞出,扎入了箭楼上眺望的人的胸口。

    正往下探身查看的匈奴人从箭楼上栽倒。

    刘盈身后的壮卒也纷纷拉满弓弦,营门口的守卫在羽箭破空声发出时,便应声而倒。

    在他们倒下的时候,刘盈骑驴越过了营门守卫倒下的身体。

    待进入了营帐,刘盈等人便无法再隐藏。

    刘盈深吸一口气,发出凄厉的尖啸声。

    刘盈身后的壮卒,也按照之前刘盈的命令,有的惊恐尖叫,有的用刚学的匈奴话喊“别杀我”“杀了你”。

    他们紧紧跟在刘盈身后,乱七八糟的尖叫和喊声瞬间吵醒了营地里睡觉的匈奴人,也震傻了守夜的匈奴人。

    刘盈摸出装着只会滋火、毫无杀伤力的劣质黑火药的竹筒,用火折子点燃浸了油脂的麻布条引线,丢向旁边帐篷。

    “我的牛羊女人都被该死的冒顿抢了,我要报仇!”

    刘盈操着一口流利的匈奴话,黑色的披风一掀,露出毛绒绒的匈奴贵族毛皮衣服和帽子。

    壮卒们也跟着继续乱喊。

    有的喊报仇,有的喊逃跑,有的喊“我活不下去你们都得死”……每一声乱喊,都要配上他们自己的惨叫,好像真的有人被杀了似的。

    事实上他们自进入营地大门,除了丢竹节,还未有机会杀过任何一个人。

    “是天雷!有巫师在用巫术!”刘盈丢了几个竹节,又怪叫,“啊!你疯了吗!你被巫师操控了吗!啊!”

    刘盈换了怪叫的内容。

    配合着竹筒爆炸的响声和火花,刘盈假装好像来了个草原巫师,正在用巫术让营地里的人自相残杀。

    这时,刘盈寻到了粮仓的地方。

    高耸的锥顶,真是十分显眼。

    刘盈又是一个手势。壮卒四散开来,绕过大大小小的营地帐篷,朝着粮仓奔去。

    这次在前往粮仓的路上,壮卒终于手持长矛,在高桥马鞍和马镫的帮助下,借着战马的冲击力,迅速划开沿路匈奴人的身体。

    可惜无论打造马蹄铁还是钉马蹄铁,对封建时代都是需要摸索许久的高精尖技术活。刘盈为了保护马蹄,只让马穿了聊胜于无的皮靴子。

    现在战马踩在营地里的障碍物上,还是会吃痛降低冲击的速度。如果这支骑兵无惧地形,战力还能更强。

    刘盈等人的尖啸、乱喊和璀璨的烟花特效,让从梦中惊醒的匈奴人脑袋里紧绷的弦轰然断开。

    或许刘盈是真的有天命在身。

    他进入营地演这一出,除了扰乱敌人,还存着一个成功率渺茫的目的——在匈奴人的营地里制造营啸。

    营啸,又称炸营。

    旧时候的军营没有心理辅导,没有精神建设;打仗都是被逼而来,服从命令全靠严苛的军令;将领之间和兵卒之间的上下欺压十分严重。

    在这种情况下,兵卒的精神状态可想而知,几乎随时处于紧绷之中。

    于是,这样的兵营就可能出现一种可怕的偶然事件——夜晚,一位兵卒从噩梦中惊醒,脑袋里紧绷的弦断开,陷入疯狂。他可能大吼大叫,满口癫狂之语,甚至抽刀砍向身边的人。

    在一个兵卒突发癔症,很快其他兵卒就像是得了传染病一样,接二连三陷入疯狂,仿佛有人向营地里施展了混乱诅咒。整个营地陷入自相残杀的内乱。

    这,便是“营啸”。

    历史中的著名“营啸”事件虽然都是偶然发生,但研究其发生时的状态,可以得出两点比较确定的,会增加兵卒紧张程度,诱使兵卒崩溃的因素。

    第一,兵卒面对强大的敌人,已经吃过败仗,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状态。淮海战役中孙元良部炸营就是这种情况;

    第二,兵卒虽然没有面临败局,但由于是联合作战,彼此之间都没有信任,一点风吹草动,就误以为受到友军攻击。淝水之战时苻坚所率领的前秦军队炸营就是这种情况。

    匈奴人的军营,正好两种情况都符合。

    虽然韩信指挥的汉军,两条腿赶不上匈奴人的四条腿,没能取得大的战果。但匈奴人一直被韩信追着跑,每次接触战斗都失利,明显已经累积了很深的恐惧和疲惫;

    匈奴的部落军制使其军队各有其主,现在虽然听从大单于的命令,但平时抢夺牧场、牧民时也多有摩擦,他们彼此之间的信任并不深。

    刘盈又通过研究匈奴军队判断,匈奴还处于奴隶制,其牧民并没有接受严苛的军事训练,匈奴贵族只是靠着残忍的刑罚驱使牧民作战。匈奴人能打的精英都是各部落的小贵族。

    这一点,匈奴人和中原部队没有太大不同,都是几万精锐带着十几万,甚至几十万“炮灰”。

    所以中原能用的战术,在匈奴也能用。

    如果能煽动牧民和奴隶心中的恐惧,或许恐慌就会蔓延到整个营地,裹挟匈奴人真正的精锐主力。

    为此,刘盈把真的没什么用处的黑火药重新拿了出来——在只知道木炭、硝石、硫磺这最简单的黑火药配方,对枪炮等武器构造一窍不通的前提下,这玩意儿连做个炸药包都不好使,就能当个摔炮。

    没有哪一项技术不需要配套工业。

    但实用性不强,迷信性强啊。吓唬吓唬无知牧民,或者充当比火油更好使的引火物烧帐篷和粮仓,应该问题不大吧?

    嘿,问题还真不大。

    在刘盈从营销号里学来的半吊子战场心理学分析下,在滋火棒的璀璨特效下,在刘盈的天命加成下……

    匈奴人,营啸了。

    刘盈和他的壮卒不追求杀伤多少敌人,分路绕道纵火后直奔粮仓。匈奴人终于拿起了手中简陋的武器,抽刀所向的却不是刘盈等人,而是身边的人。

    他们的脑子好像已经失去了理智,只剩下发泄的杀意。

    有的还保留一丝情感的人,向平时欺压他的兵卒、将领挥舞武器;大部分人则是见人就砍,甚至专门挑没有反抗、体格最为弱小的人下手。

    一个、两个、三个……十个、几十个兵卒开始发疯,疯病蔓延的速度比瘟疫还快。

    当镇守此处的匈奴大贵族从睡梦中醒来,披上他那仿佛中原将领般整齐的盔甲时,营地已经陷入地狱。

    匈奴大贵族的护卫都是小贵族组成的精英。

    这样的人有的是机会发泄心中的压力,所以即使遇到营啸也不会轻易发疯。

    他们紧紧护在大贵族帐篷附近,阻止发疯的底层兵卒靠近。

    即使发疯了,兵卒也会抱有最基本的、动物般的趋利避害本能。这样的本能让他们不会去阻拦骑在马上、装备精良的刘盈等人,也会让他们在冲击大贵族的帐篷失败后,绕开这个会让他们丧命的地方。

    兵卒继续自相残杀。

    但如果此时哪个匈奴将领试图训斥他们,镇压他们,那么这群疯子也会如同被逼入绝境的野兽一样,疯狂地扑向平时那群他们不敢违背的人。

    此处镇守的匈奴大贵族,并非籍籍无名之辈。

    匈奴大单于之下大臣地位最高者,有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并称“四角”。这位匈奴大贵族,便是“四角”中排名第三,占领了河套地区的右贤王。

    右贤王追随冒顿夺大秦之河套平原,与秦卒交手过。

    那时中原混战,长城兵团已经南下,留守秦卒寥寥无几,毫无斗志,几乎望见匈奴人来了便撒着脚丫子立刻逃跑。右贤王对中原王朝十分轻视。

    他以为这次随冒顿南下,能够掠夺更多的财物和妇人。

    听说汉帝那年幼的儿子被迫到长城监军,一到北疆便卧病不起,汉帝却不准许生病的汉太子回京,仿佛要让汉太子病死在边疆似的。

    听闻汉帝有一位长子能征善战,立下赫赫军功,只是生母卑微早逝,不能被确立为太子。

    匈奴贵族开会后认定,汉帝逼迫太子,定是为那位庶长子让位。

    大汉投降匈奴的颍川侯韩信去往雁门郡的时候,被韩信安排的雁门郡援军所阻,现在还未与匈奴人会合。汉帝的家中事,匈奴人知之不详。

    只是汉帝那位长子“兵仙”的名声,已经被汉王二子齐王大肆宣扬,才连匈奴人都有所耳闻。

    可见齐王也是支持长兄,厌恶年幼的弟弟。

    这一点,匈奴人很有共鸣。

    匈奴贵族继承王位便是能者居之,一介黄口小儿凭什么登临君位?

    他们一致认为,汉帝有功劳的长子没有封王,就是等着年幼的汉太子一死,好直接册封太子!

    汉朝刚确立,便起了继承人之争。右贤王等人轻视戍边汉军,理所当然。

    他被韩信打得心境失衡,也理所当然。

    此时,右贤王并不知道韩信就是赫赫有名的“兵仙”(此称号由刘盈加封,刘肥四处宣扬),毕竟刘邦的长子应该姓刘,而不是姓韩。

    他只知道韩信还是个青年人,没传出过名声(因为他不知道韩信等于兵仙等于刘邦传说中的庶长子)。

    因和大秦军队交手次数最多,又想在其余匈奴人前面抢更多的财物和妇人,右贤王被冒顿大单于命令为先锋。他便被韩信揍得最惨。

    被一介籍籍无名的小辈揍得抱头鼠窜,右贤王心里积攒了许多压力。他又没能掠夺到汉人妇女,便只能把压力发泄在兵卒上,每天都要用鞭子抽死几个长得最强壮的底层兵卒助助兴。

    无论那些兵卒在战场上再勇猛,右贤王的个头可能还不如他们,但右贤王的鞭子落下时,他们只知道磕头求饶。

    现在这些人居然敢在右贤王的帐篷前喊打喊杀,哪怕他们最后还是怕了右贤王的护卫,没敢冲进来,也让右贤王大为震惊。

    “他们都疯了吗?”右贤王惊恐道。

    有大臣道:“听闻有巫师施法,可能他们真的疯了?”

    屁!草原上有那么多巫师,本王怎么没听过哪个巫师真的会施法?!如果有,大单于早就把巫师杀光了!!

    “右贤王,无论他们为何疯狂,但是他们确实疯了,我们还是先逃吧。”亲信惊恐道。

    自己的兵损失了,大单于可是不会补的啊!右贤王舍不得,心在滴血。

    他能成为右贤王,不是因为大单于的信任,而是自己的部落实力足够强大。

    虽然平时不在意那些低贱牧民的性命,但损失太多青壮牧民,他的实力会大大减弱,不一定坐得稳右贤王的位置。

    右贤王骑在马上,思考是镇压兵营中的骚乱,还是骑马逃跑。

    这时,粮仓火光冲天,烟雾席卷整个营地。

    “汉军趁机来袭?”右贤王立刻警觉,“逃!”

    被韩信打怕了的右贤王哪还顾得上发疯的牧民,赶紧收拢没有发疯的精兵,撤离全是火光烟雾的营地。

    刘盈等人也早就冲出了营地。

    “太子,我们接下来去哪?”

    壮卒在灰兔驴的指路下,来到一条小河边,清洗了一下脸上的灰烬,稍稍喘了口气。

    刘盈抹了把脸:“当然是好心地通知匈奴人的其他营地,匈奴右贤王遇袭,几乎全军覆没。”

    他在营地里看到了右贤王的旗帜。

    放火的时候,刘盈等人顺手刺死了粮仓附近的守卫将领和兵卒,摸了他们身上看上去像是令牌或者身份标志的东西,全挂在了自己身上。

    “不是去拼杀,通知就够了。”刘盈下令,壮卒继续上马。

    无论哪支军队的营地与营地之间都不会相隔太远,也不会离得太近。

    离得太近,水源和垃圾粪便污染预防、木柴寻找等就会十分困难,且集中居住的人越多,越不好管理;离得太远,就不能守望相助。

    所以每个营地大约都只会控制在万人之数,结成掎角之势,称“连营”。

    右贤王所居住的营地燃起火光,其他营地的眺望楼自然立刻察觉。

    刘盈举着不知道有没有用的令牌,避开陷阱绕着匈奴人的连营转了一圈,用匈奴话大喊“汉军袭击右贤王,右贤王全军覆没”,匈奴人皆未察觉不对。

    如果不是自己人,就不可能熟练地绕开所有针对骑兵的陷阱。

    再者,刘盈那变声期的嗓音特征太明显,一听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再加上他骑的骏马较为矮小,应该也是半大的马驹。一众匈奴人都以为他是右贤王麾下,哪个被长辈带来见世面的匈奴贵族少年。

    刘盈一边向匈奴人传递右贤王遇袭的情报,一边观察匈奴营地的情况。

    当他终于被人拦下时,刘盈命令身后壮卒退到营地之外十里处。

    壮卒虽然心忧,但韩信已经将他们训练成严苛遵守命令的模样,且现在匈奴人就在旁边,他们不敢质疑,只能听令。

    见这位小贵族竟然让护卫离开,自己独自觐见,那位传令的匈奴人神色和蔼许多:“不用如此紧张,你带一两个护卫,大单于也不会责怪你。”

    果然。

    刘盈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在层层保护下,他不可能刺杀冒顿。他就是和灰兔一起去瞅一眼,看看冒顿长什么样,以后别认错人。

    刘盈被骑马的匈奴人引领着,朝着营地中央走去。

    但在快到中央时,匈奴人却引着他走向另外一处,又几乎退回了营地门口。

    在一个不太显眼的帐篷前,有一个身穿盔甲的匈奴贵族正坐在马上,皱着眉头打量他。

    “下马。”匈奴人一边下马,一边命令刘盈。

    刘盈道:“那就是大单于?”

    匈奴人因对刘盈生出莫名的好感,便和善地提醒:“对,那就是大单于。赶紧下马,别惹怒大单于。”

    “好。”刘盈拍了拍灰兔的后脑勺,“冲。”

    灰兔驴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眯,四只蹄子发力,闷头冲锋。

    “什么?!”

    在匈奴人的惊呼声中,叠加了无敌光环、好感光环和弱智光环的刘盈,手持一杆缀着缨穗的铁枪,朝着冒顿奔去。

    可惜“叫门天子”那个小副本所给的“士气低落”光环不适应于现在的环境,让他少了一分助力。

    刘盈得到的新奖励,为“在自己的领土上,守城一方士气降低”。

    这个光环看上去很弱智,但一品就知道是为平叛准备。

    刘盈的脑子已经发育了大半,察觉了系统所给的奖励是根据他人生本来的轨迹制定。

    无论他通关什么副本,无论他在人生中做出怎样的选择,但“刘盈”这个人经历的“历史大事件”不会改变。

    所以前期的副本通关奖励是针对“秦末”,给他逃命用;现在的副本奖励是针对“汉初”,系统或许是希望他代替刘邦平叛。

    但刘盈此人,向来喜欢对别人充满善意的安排说“不”。

    他宁愿让系统奖励的光环变成无用的垃圾,也不会更改自己的目标。

    他的坐骑是驴,他本人也倔得像头驴。

    “吾乃汉太子刘盈!冒顿单于,你好啊!”

    刘盈大笑着将铁枪的枪尖送入挡在冒顿单于身前的护卫的胸口,“扑哧”一声,枪尖拔出,血浆涌出。

    即使有“弱智光环”,人还是会本能地行动,只是稍稍迟缓一点。

    这一点迟缓,就足以让刘盈将枪尖拐向冒顿,在身处营地也身披全甲的冒顿脸上,划出一道细细的划痕。

    这是刘盈能接近冒顿的极限距离。

    刘盈吹了一声口哨,灰兔驴已经四蹄起跳,一个急转弯,迅速逃离冒顿的营地。

    “我还以为只能吓唬他一下,没想到真的划伤他了,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

    “啊昂昂!”

    刘盈和驴绝尘而去,匈奴人的箭这才上弦。

    冒顿雷霆震怒,不顾可能伤及无辜,命令护卫立刻放箭。

    散落的箭射中了不少一头雾水的匈奴兵卒,连几个看热闹的匈奴贵族都中了箭。

    而灰兔驴跑得太快,匈奴人的箭连刘盈的腿甲都没射中。

    “吾乃汉太子刘盈,冒顿,下次见面,必取你项上狗头!”

    “冒顿大傻瓜再见啊再见,啦啦啦啦!”

    刘盈唱起了五音不全的自编道别歌,灰兔驴一边奋力逃跑,一边摇头晃脑相和。

    “啊昂昂昂!~”

    第123章 谁才是汉帝长子

    刘盈一路逃, 匈奴人一路追。

    壮卒们忐忑不安地等到了刘盈,还没看清刘盈的脸,就听见太子大喊“快逃”。

    等他们回过神,灰兔驴已经越过他们。

    还好他们一直在马背上等着, 不然等他们上马, 灰兔驴的背影估计都融入夜色中了。

    刘盈有点后悔, 让壮卒等他的地方太近, 自己还没有把匈奴人甩开太远。

    早知道该让他们在百里外等的。

    不过一直留在匈奴人的视线里也有好处。刘盈能勾着这群匈奴人, 一头扎进阿兄韩信设好的包围圈里——当韩信眼睁睁看着刘盈冒险, 自己什么都不做吗?

    刘盈四处宣扬右贤王全军覆没时, 韩信也真的领兵攻破了右贤王的营地。

    韩信以为会有一场恶战, 结果当他看到夜里明亮的火光,带领军队来到右贤王营地时, 右贤王营地没等他出手,便已经全军覆没。

    韩信一眼就看出, 这是营啸所致。

    弟弟究竟做了什么, 导致右贤王营啸?总不可能是运气好,正好撞上吧?

    不过就算只是运气好, 也能证明盈儿是天命所归的帝王啊。阿兄骄傲地轻轻颔首。

    韩信早知道弟弟有多气人。

    刘盈偷袭, 绝对不可能安安静静逃走,一定会激起对方的极度愤怒。所以韩信早早就设好了包围圈, 等着刘盈带人过来。

    但韩信还是误判了刘盈。他以为刘盈会引着所烧的营地的匈奴人过来。

    怎么右贤王的营地都被破了,盈儿还没来?难道是孤身去追右贤王了?一个废物右贤王, 活着死了又有什么关系?盈儿何必冒险?

    就在韩信冥思苦想, 刘盈能引来什么人时,刘盈终于到了。

    这时草原上的太阳都要跃出地平线,天空都从黑色变成深蓝色, 众人视野清晰许多。

    韩信一眼就看到了刘盈身后不远处腾起的巨大烟尘。

    他也看到了灰兔驴表示自己很轻松的圆溜溜大眼睛。

    灰兔驴没用劲跑,遛着身后的匈奴人玩呢。

    “太子这是把匈奴人的主力全拉来了?”宋昌这是第一次以战将的身份上战场,也是第一次看到太子在战场上的本事。

    张不疑已经紧张到说不出话。看他那心理素质,很怀疑他是不是只继承了四十岁之前的张良的性格和脾气,把张良的良好心理素质给继承丢了。

    “很好。”韩信淡淡应了一声,命令汉军合围。

    草原上没有什么遮掩的地方,汉军的步卒只能趴在干枯的草地上躲着,走近了就能看到。

    若不是匈奴人被刘盈气红了眼,追击的速度又太快,一时半会儿不好转头,韩信就算设好了包围圈,匈奴人都能转头逃走。

    刘盈见到了汉军的包围圈,为避免匈奴人逃走,命令壮卒先跑,自己的速度放缓。

    壮卒被刘盈吓得够呛,但又不敢不听命令,只能硬着头皮离开。

    “来,冒个险。”刘盈笑着对灰兔驴道。

    灰兔驴点头,掉转驴头朝着匈奴人冲过去。

    韩信看到了这一幕,吓得差点握着缰绳的手一抖,骑马飞奔出去。

    刘盈竟然挥舞着长枪冲向了追击的匈奴人。

    匈奴人见刘盈接近,连忙射箭。

    刘盈手中的长枪舞得密不透风,没有一支箭落在他的腿甲上。

    匈奴人一眨眼,舞着长枪的刘盈就杀进了匈奴人中。

    有的匈奴人迟疑要不要继续放箭,有的匈奴人手中的箭已经放了出去。

    迟疑的匈奴人被刘盈的长枪捅了个对穿,放箭的匈奴人射中了自己人。

    当领兵的将领下令围堵刘盈,不让刘盈从匈奴人的包围中逃走时,灰兔驴几个跳跃,便冲出了匈奴人的包围,再次和匈奴骑兵拉开了距离。

    “你们好弱哦。”刘盈回头,一手持枪,一手做鬼脸,“我可以杀你们个七进七出!”

    匈奴人怒气值+MAX。

    匈奴人理智值-MAX。

    刘盈嘲讽成功。

    韩信抖着手升起令旗。

    战鼓齐鸣。

    “杀!!!”

    看见太子的英勇,汉军的士气也+MAX。

    韩信亲自冲锋在前,与刘盈擦肩而过。刘肥焦急地跟随在韩信马屁股后面。

    灰兔驴慢慢停下,刘盈下驴。

    一人一驴“啪嗒”坐下,相互倚靠着大喘气。

    陈平领着一众护卫将席地而坐的刘盈围住,自己下马:“早知道你这次故意冒险,就该带着萧禄、吕台他们一同去。”

    陈平是嫌弃刘盈新收的壮卒了。

    刘盈命令他们先走,他们听从命令,这一点陈平不会怪罪他们。但这群壮卒身上、脸上没有刘盈脏,现在也没有脱力,很明显杀的人比刘盈少多了。

    哪有护卫杀的人比主君还少?你们难道想当的是项羽的护卫?!

    “我哪知道正好遇到冒顿了,就忍不住气了气他。”刘盈嬉笑道。

    正从马屁股上拿衣服给刘盈更换的陈平手一顿,反手就给了刘盈脑袋一下:“胡闹!”

    “哎哟。”刘盈敷衍地给了陈平一个面子。

    他第一次看到陈平被吓得失去了分寸。以前他阿父连汉王都不是的时候,陈平都怎么生气也对他恭恭敬敬,这次居然上手给了他一个爆栗。

    陈平又让人牵来马车,里面备着温水,竟就在战场上给刘盈擦拭身体,更换衣服。

    刘盈抱怨:“战斗还没结束呢。”

    陈平道:“难道你还要再上战场厮杀一场?”

    刘盈已经脱力,还嘴硬:“为何不可?”

    陈平不理睬刘盈,继续给刘盈换衣服。

    其余壮卒还有力气,陈平随意点了一个将领,让他们带着这群壮卒再厮杀一场。

    太子都脱力了,你们好意思留着力气吗?

    刘盈看着手下壮卒可怜兮兮的愧疚神情,有点同情,但不多。

    没办法啊,他的弱智光环六亲不认敌我不分,阿父阿母用了都说好,带着这群人,就没办法开弱智光环了。

    所以这群人是真的敢死队。

    等刘盈真的得到刺杀冒顿的机会时,他肯定会在战场开弱智光环,这群人也会被他的弱智光环影响,生还几率大大降低。

    韩信敏锐察觉了刘盈的能力,刘盈便将弱智光环的存在告诉了韩信。

    连灰兔驴都能凭空出现,把他拱翻在地,弟弟悄悄告诉他的什么弱智光环也不算神奇了。

    不过韩信叮嘱刘盈,不可再告诉他人其他本事。哪怕是阿父阿母那里,刘盈也最好保密。

    这种本事,泄露了就很容易被针对。

    刘盈拍着胸脯,说只告诉阿兄,因为阿兄最厉害,他需要阿兄帮忙,帮他克服弱智光环的弱点。

    韩信嘴很严,这件事连刘肥也没有告诉。

    刘肥可能观察出了什么,没有多问,还帮韩信、刘盈掩饰。

    敬爱兄长,爱护幼弟,刘肥是真的对兄弟友悌。

    韩信现在对壮卒最主要的训练,就是让他们将听命令和保护刘盈训练成条件反射,不动脑子也能凭借直觉和习惯不出差错。

    刘盈说弱智光环对项羽这等全靠直觉的猛将作用很微弱。他不能将平凡的人训练出名将的直觉,但可以让他们训练出低配猛将的习惯。

    反正韩信也不是太在意这群人的死活,只要他们能在脑袋放空的时候保护好刘盈,就达到了训练的目的。

    韩信认为这不算难事。因为大部分兵卒在打仗的时候,脑袋其实都是放空的。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需要听命令就好。

    所以只要将领被斩,令旗折断,哪怕正处于优势,军队也可能溃败。

    项羽能百战百胜,斩将夺旗的本事是他最大的倚仗。

    陈平很聪明,又知道刘盈有神仙庇佑,见韩信如何训练那群壮卒,就猜到刘盈敢于刺杀冒顿的倚仗。

    但刘盈还是会受伤,就证明那倚仗也不是特别强大,刘盈还是得冒很大的险。

    换好衣服,咕噜咕噜灌了半肚子蜜水,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的刘盈开始吹嘘自己如何吓了冒顿一跳。

    “如果我把武器投出去,冒顿就死了!”

    其实不会死。

    首先刘盈还在敌阵中,不敢丢武器;其次投掷武器是很明显的动作,弱智光环只是让人反应迟钝,不是把人震傻,如此明显的动作,别说冒顿左右的护卫能当,全副武装的冒顿自己偏个头就能躲过。

    “唉,还是我太仁慈了。没有在枪上涂见血封喉的毒药,饶过冒顿一命。”

    其实涂毒没用。

    武侠小说中涂到刀刃上就能见血封喉的毒药不存在,所谓造成破伤风的铁锈、粪便污染,多杀几个人就被血洗得差不多了。且就算有,只一个浅浅的伤口也不会造成多大伤害。

    其实武将的刀枪都是不洗的,且都有血槽,箭上都有倒钩。破伤风这玩意儿,以现在的土法子只要药够多,处理得及时,也能扛过去。不然刘邦身上那么多贯穿伤,早就死透了。

    冒顿显然也是打不死的小强,早年也是亲自拼杀,和刘皇帝一样能抗。

    “冒顿见到我该给我磕个头,谢我不杀之恩。”

    但事实是事实,影响刘盈自我吹嘘了吗?

    抛开一切不谈,就说如果他的长枪能扎冒顿脑袋一个对穿,或者枪尖上涂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冒顿会不会死吧!

    刘盈遗憾地摇头叹气:“就差一点啊。”

    陈平嘴角微抽。

    他不仅是谋士,也是一员能领兵的猛将,陪刘邦打的硬仗不少。刘盈一描述当时情况,他就知道刘盈不可能杀得了冒顿。

    刘盈自己也清楚。

    就为了吓冒顿一跳,刘盈就能冒如此大的险,若真的有机会杀了冒顿,陈平都不知道刘盈会做什么。

    唉,放走了冒顿又如何?只要再给大汉二三十年,匈奴定是能被大汉碾压的。

    陈平心里不赞成刘盈的决策,但知道刘盈很倔强,已经决定的事定会我行我素,比刘邦还不听劝。他只能把不赞成藏在心中,尽力帮刘盈达成目的,减少危险。

    刘盈硬撑着自我吹嘘完,才枕着陈平硬邦邦的大腿睡着。

    睡着前,他还埋怨陈平的大腿太硬,全是肌肉,不如阿母的软。

    陈平真想再给刘盈的脑壳两下。

    刘盈入睡很快,闭上眼便睡着了。

    睡着的刘盈似乎没有做梦,所以神情很平静。

    陈平想起陛下和皇后曾抱怨的话,乖巧的刘盈,可能只能在刘盈睡着时见到。

    十四岁的少年郎的身量已经朝着成年人发展,只面容稚气未脱。

    陈平看着刘盈安静又乖巧的睡颜,恍惚间想起与刘盈初遇时。

    魏王虽给他高官厚禄,但只是将他放在身边当做摆设,并不接纳他的献策。

    眼见魏王一脚踏入穷途末路,他抛下一切外物,提着一把旧剑,卷着一张旧席,骑着瘦弱的老马,南下投奔新的明主。

    他原本是想投奔楚国贵族项梁。

    谁曾想,他只是在残破的驿站多看了刘盈一眼,就被小小的垂髫孩童劫走。

    那时和此时一般无二。

    刘盈负责叉腰使坏;刘肥负责动手助纣为虐;韩信先当瞎子纵容,等弟弟们动完手,他再帮忙善后扫尾。

    兄弟三人真是默契,气得陛下和皇后亲自去荥阳逮人。

    和以往不同的是,当刘盈长大,陛下和皇后越发信任刘盈,在刘盈冒险时,也不会再亲自来阻止了。

    皇后可能还会担忧,陛下却恨不得太子一夜长大。

    陈平为刘盈盖上毛皮披风,转头看向车窗外。

    马车外,汉军的战鼓震天擂响,厮杀声仿佛把天边的云彩都震散了。

    朝阳已经爬上了天空,晨辉散落在鲜血淋淋的战场上,将清晨妆点得仿佛黄昏。

    此战毕,汉军斩首两万,为此次战争获得的最大战果。

    刘盈在冒顿的脸上划了一道没流血的口子,冒顿送了两万骑兵来给汉军斩首。

    真是礼尚往来。

    冒顿大单于大气!

    冒顿看到刘盈送来的书信。

    那书信一定是刘盈亲手写的,因为字迹就和画似的,张牙舞爪仿佛要从帛书上跳出来,再给他比个中指。

    冒顿怎么知道比中指是在侮辱人?当然是汉太子刘盈已经不装了,把“乃公竖中指”的特色旗帜亮了出来。

    傻了吧?什么娇弱太子是骗你哒!

    刘盈派陆贾将他的传奇过往写成通俗小故事,送书信的时候顺带给冒顿送了一份。

    陆贾还按照刘盈的要求,客串了一次说书先生,不仅送故事书,还为冒顿讲故事。

    冒顿这次愿意和汉军通信,是想给汉军使者展示他身边的颍川侯韩信。

    让淮阴侯韩信非常愤怒的是,颍川侯韩信趁着他与匈奴大战,丢下大部队偷偷逃出重围,与心腹共计两千余人,终于逃到了冒顿身边。

    这下除非杀了冒顿,否则他是不能杀了侮辱他姓名的人了。

    我韩信没有给匈奴人当狗!那是颍川侯干的!不是淮阴侯干的!

    韩信已经能想象,中原某些分不清淮阴侯和颍川侯的人,又在诧异他为什么想不开要去匈奴吃生肉了。

    匈奴人虽被汉军斩首两万余人,吃了个大亏,但精英只被杀了几千人,大部分还是见势不对赶紧骑马溜了。

    两条腿,就是跑不过四条腿。

    不过汉军还是很强的,用两条腿硬生生把非精英的骑兵跑过了,抓住了,斩首了。

    冒顿还是很气的。

    他最气的,还是被刘盈贴脸嘲讽,并在脸上划了一道痕迹。

    即使知道自己当时很安全,但枪尖的触感擦过脸颊的时候,冒顿还是久违地感到了死亡的威胁。

    那就像是一只巨大的蟾蜍将自己吞进去又吐了出来,等他回过神,盔甲的内衬已经全部汗湿。

    当颍川侯韩信到来时,冒顿毫不犹豫地邀请大汉互遣使臣,商议“停战”。

    停战是不可能的,这样一无所获地回去,他的威信会降低。

    此战要么让大汉大出血,要么让窥伺他大单于位置的部落多死点人,不达目的绝不能轻易停战。

    他就只是让汉使来看看,被汉军围追堵截的颍川侯已经逃到了草原上。现在,匈奴人将对大汉了如指掌,而大汉对匈奴,仍旧知之甚少。

    在情报上,大汉输了一头。

    冒顿以为汉太子会派汉使来斥责颍川侯,并放狠话一定会杀了颍川侯,或者告知颍川侯,其留在中原的家人已经族灭。

    谁知道刘盈根本把颍川侯当空气。

    汉使进入帐篷后,就像不认识颍川侯似的,连个眼神都没给颍川侯。

    当冒顿向汉使介绍的时候,汉使冷漠地“哦”了一声,便继续当不认识颍川侯。

    刘盈的书信不让匈奴交还颍川侯,还能写什么?

    嗯,他在吹嘘自己曾经的丰功伟业,嘲笑冒顿居然这么容易被骗。

    哈哈哈哈,当初项羽也是这么容易被骗,现在都变成好几块了。

    乃公的敌人,就是死得可惨了,呜呜呜(抹眼泪)。

    嗯,刘盈的书信上真的画了抹眼泪表情图,可生动了。

    冒顿与刘盈那惊鸿一瞥,因夜色深沉,再加上刘盈脸上全是烟尘血渍,冒顿并不记得刘盈的容貌。

    但这表情图,还是让冒顿脑海里蹦出个活灵活现的顽童,在对自己比中指。

    就像是汉太子旗帜上那样的动作。

    刘盈火不火,冒顿不知道。但他是真的出离愤怒了。

    成大事者,都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哪怕被刘盈激怒,冒顿还是同意了陆贾要给自己讲故事的“请求”。

    他倒要听听,那汉太子有何本事。

    于是,他听见汉太子先于汉帝夺丰邑,垂髫之年单骑擒李由,刚束发就单挑胜了项羽……真的假的?!

    冒顿看向颍川侯。

    颍川侯韩信很想说假的,但单挑项羽那一场,他是亲眼看到的,真不能说假。

    但要说真吧,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颍川侯韩信便道:“虽有出入,但汉太子确实有战功。”

    冒顿疑惑:“有战功的不是汉帝长子?”

    韩信道:“大单于所说的可是齐王刘肥?刘肥虽有战功,但可能是汉帝故意压制,不如汉太子名声更显。”

    冒顿摇头:“不,我说的是汉帝长子,那位兵仙。齐王不是汉帝第二子吗?”

    韩信瞠目结舌:“啊?大单于所说的难道是韩信……呃,不是我,我是说现在与大单于敌对的汉军统帅,淮阴侯韩信?淮阴侯不是汉帝长子,只是义子。”

    冒顿有点糊涂:“可能就是他吧……什么?现在汉军那年轻的统帅,就是兵仙?!可兵仙乃是汉帝长子,是齐王亲口说的!”

    韩信也糊涂了。虽然有人戏称淮阴侯如同汉帝亲子,淮阴侯还真的是汉帝外室子不成?

    可以汉帝性格,淮阴侯真的是外室子,认回来便是,难道还会有人挑剔皇帝的私德?

    总不能是害怕淮阴侯功劳太大,压了汉太子一头?

    但是以汉太子的神异,似乎连淮阴侯的功劳也压不住汉太子吧?何必多此一举。

    不对,淮阴侯肯定不是汉帝私生子,因为淮阴侯的妻子是楚王刘交的女儿啊!

    韩信回过神,道:“淮阴侯不可能是汉帝亲子,因为淮阴侯夫人乃是大汉翁主。”

    冒顿这才知道,自己从头至尾都被骗了。

    什么备受委屈的汉王庶长子兵仙根本就不存在,真正的庶长子是到处宣扬自家义兄才是长兄的傻子齐王刘肥。

    汉帝根本没有什么继承人之争,全是唬自己呢!

    等等,齐王真的是傻吗?会不会这是齐王故意放出假消息骗他?!

    陆贾花重金从冒顿帐篷里探得了冒顿和韩信的对话。

    冒顿的人虽然嘴严,但韩信的仆人嘴可不严。

    他们想着自己来到草原上会过的苦日子,就停不下收受汉人贿赂的手。

    不多攒点钱,他们难道真的吃生肉啊!

    刘肥得知自己被冒顿评价为心机深沉,颇为委屈:“阿兄就是大兄啊。”

    刘盈频频点头:“没错没错,刘肥就是非嫡非长,哪里说错了?”

    可怜的淮阴侯韩信被情报里一连串的“韩信”给气得肝疼,还要被弟弟们气。

    他决定要亲手剐了颍川侯。

    这个世界上只能有他一个韩信!!

    刘肥看着阿兄暴跳如雷,十分心疼,和刘盈说悄悄话。

    “盈儿,你还是给阿兄改个姓吧。”

    “嗯,我也是这么想。可怜的阿兄,‘韩信’这个名字被颍川侯玷污了,就像是某皇帝玷污了泰山封禅。”

    刘肥虽然不知道弟弟在说什么,但弟弟说得对。

    呜呜呜,阿兄也太惨了。

    于是刘肥更加卖力地宣传,我阿兄那个韩信,不是投匈奴的韩信。我阿兄是没来得及改姓而已,他其实是姓“刘”哒!

    冒顿和颍川侯得知此事,又有点糊涂了。

    呃,难道淮阴侯夫人只是个障眼法,其实淮阴侯真的……

    于是冒顿写信给淮阴侯试探了一下,问淮阴侯是不是汉帝外室子。如果是,淮阴侯被压制得太惨了,都不能认祖归宗。他愿意助淮阴侯一臂之力,杀汉太子,夺嫡称帝。

    韩信回信,愿意和冒顿一叙。

    就弟弟一个人能当诱饵吗?我也能!

    刘肥,按住那只刘盈,不准他乱跑!这次我来当诱饵!

    和韩信合军的蒙恬直叹气。

    打匈奴呢,这么严肃的事,怎么连淮阴侯也变得跳脱了?

    以前他和韩信合作过,韩信不是这样的性格啊。

    李由永远在阴阳怪气:“他们三人凑在一起,就是这副臭德性。”

    他走向像离水的活鱼一样蹦跶的刘盈,帮刘肥死死把刘盈按住。

    刘盈惊叫:“阿兄!你别去啊!你的武力值一力士可擒之!被匈奴人抓走了怎么办!”

    韩信怒道:“屁!谁一力士可擒之?!你听谁说的胡话?!你兄长我是万人敌猛将!”

    刘盈道:“陈平说的。”

    看热闹的陈平很无语:“我没说过。”又给自己甩锅。

    第124章 屯屯鼠系统加点

    韩信为了展示自己勇武, 非要当这个诱饵。

    这次轮到刘盈被五花大绑。

    刘肥愧疚地对刘盈道:“阿兄说这次我帮他,他就不计较我们俩绑他的事了。盈儿,委屈你了。”

    说完,刘肥让人把自己也绑住, 和弟弟一同吃苦。

    萧谨亲自来送皇后的家书。

    皇后有点不信任其他人口述的三个混蛋儿子的情况, 更信任性格忠直的萧谨。

    萧谨见到刘盈和刘肥被绑在一块儿, 韩信叉腰大笑的模样, 当即要了一匹白帛, 给这三人画了下来。

    回宫后, 萧谨将画呈给皇后。

    吕雉揉了揉眼睛:“盈儿都长这么高大了?”

    萧谨摇头:“那是淮阴侯。”

    吕雉深吸一口气:“那被绑着的人是……”

    萧谨道:“太子和齐王。”

    曹夫人忍不住凑上一看:“这个人肯定是肥儿。”

    吕雉看着那个抿嘴讨好笑的简易小人, 不得不夸赞, 只要萧谨说了自己画的是什么,再看萧谨那简略的画, 确实抓住了神韵。

    那个张嘴大喊,五官都扭曲了的小人, 就是自己的儿子了。

    不过为什么信儿做了盈儿常做的事?

    萧谨答道:“淮阴侯要以身为饵, 诱冒顿入包围圈。太子说淮阴侯一力士可擒之,要以身代之……”

    萧谨话未说完, 吕雉便按住了额角:“别说了别说了,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头疼。

    见儿子们都如此活泼,吕雉猜测他们过得确实很好, 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放下心后,吕雉让人把画送给刘邦。

    刘邦已经让大部分将士卸甲。他命雍齿暂代赵国相国, 镇守赵国, 支援自家三个儿子抗击匈奴,自己带着一小支部队离开了赵国,巡视中原, 尤其是韩国故地。

    路上,他看到了萧谨的画,笑得连看到自己刚建国,边郡豪强就和匈奴勾勾搭搭的疲惫都没了。

    刘邦对张良笑道:“萧何把女儿教养得很好。”

    张良答道:“陛下可不要在萧相国面前说这句话,会把萧相国气到。”

    刘邦改口:“盈儿把壮壮教得很好……扑哧,哈哈哈哈!”

    张良笑道:“萧相国听到这话,大概就要托病挂印了。”

    刘邦:“哈哈哈哈哈。”

    当着萧何他不敢笑,背着萧何,他要笑个够。

    哈哈哈哈哈。

    刘皇帝心中抑郁愤懑一扫而空。

    在皇帝皇后安心的时候,韩信已经带着十几个骑兵,与冒顿私会。

    他扫了冒顿一眼,嗤笑道:“你这是带兵来围我,还是与我商议要事?”

    冒顿没想到韩信只带了十几个人来,看着自己带的千余名骑兵,确实有点尴尬。

    不过成大事者,脸皮都厚。冒顿奉承了几句韩信有英雄气概,便不再接韩信讽刺的话。

    韩信似乎是真的想来谈大事,冒顿不接话,他也不再嘲讽,与冒顿说起正事。

    韩信问冒顿如何助他登上皇位。

    冒顿其实没想好。他对手握重兵的韩信会投奔他半信半疑,只是诈一下韩信,没想到韩信真的来了。

    冒顿反问韩信需要什么。

    韩信狮子大开口,张口就要一万精锐骑兵,再来十万匹骏马给自己的私人部队当坐骑。

    冒顿不是给不起,但不可能就这么给了,问韩信能付出什么。

    两人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双方都找了人记录私会纲要,好要挟对方。

    不过这会议纲要,完全是冒顿要挟韩信。

    只要把他们私会的事泄露出去,韩信要如何解释?

    韩信表现得很坦然,冒顿心中更狐疑。

    他不相信有兵仙之名的汉军统帅,会表现得如此愚蠢。

    可若是引诱自己进入围杀圈,就韩信这十几个骑兵,这不是拿韩信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韩信表现得越反常,冒顿就越不敢轻举妄动。

    在一旁出谋划策的颍川侯韩信也悄悄劝冒顿别杀淮阴侯韩信。

    “淮阴侯虽然是汉军统帅,但太子和齐王皆在汉军阵中,汉军还有蒙恬和李牧之孙那样的名将,缺一个淮阴侯不会给汉军造成太大损失。反倒是将淮阴侯与我等私会的事传出去,可能会引起汉军混乱。”

    颍川侯韩信并不希望草原上再多一个韩信。

    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清楚。若淮阴侯投靠匈奴大单于,恐怕自己在匈奴的地位就会降低了。

    留着淮阴侯,一是淮阴侯可能真的会在大汉那边为匈奴提供情报,到时最熟悉中原的自己就会成为和淮阴侯接头的人,地位会大大提高;二是淮阴侯如果真的是来套情报,他们杀了淮阴侯,汉军确实没有太大损失,还可能举起“哀兵”的旗帜。

    因颍川侯韩信自己有一颗六国旧王室的脑子,所以看刘盈等人,也觉得大汉的皇室充满着六国旧王室的阴谋味道。

    刘盈自幼蛮横。颍川侯韩信不相信刘盈这样霸道的性格,能在长大后还逐渐容忍一位功劳极大的兄长——无论这兄长是亲兄还是义兄。

    在颍川侯韩信看来,汉太子刘盈说不定就等着淮阴侯送死呢。

    冒顿争夺大单于之位的路上也充满了血腥——他杀光了父亲兄弟,父兄的妻妾现在都在他的后宫里。

    冒顿很认可颍川侯的话。

    无论现在这位年轻的汉军统帅在打什么主意,放他回去,对匈奴才更好。

    韩信一边神游天外,一边一心二用继续讨价还价,似乎没有发现冒顿和颍川侯的窃窃私语。

    看他这副表现,冒顿真没发现他有其他的安排。

    韩信在私会冒顿的这个地方,确实没有其他的安排。

    他的安排,在他处。

    “老将军,你都这么老了,还是回去歇着吧。”雍齿看着匈奴的营地,摩拳擦掌。

    蒙恬冷冷地瞥了一眼这位援军:“匈奴未灭,便先争功?”

    雍齿呼吸一滞,对蒙恬拱手道歉,说自己只是开个玩笑。

    蒙恬不再看雍齿,拍马上前一步,垂老的面容上目光如炬,看向自己面对了半辈子的敌人。

    雍齿冷汗涟涟,不敢再活跃气氛。

    他扫视了一圈其他将士。

    汉将汉卒皆队列整齐,神情肃穆。

    再看着前排带甲精锐兵卒那一身黑漆漆的皮甲,仿佛黑沉沉的乌云,雍齿恍惚间看到了曾经睥睨六合的大秦军团。

    雍齿跟着刘邦与秦军干过许多场硬仗,但他没有见过睥睨六合的秦军。

    他所见到的秦军,都是疲惫的,迷茫的,哪怕仍旧很凶悍,但只是像穷途末路的野兽般的。

    他没见过一群“人”组成的大秦军团。

    【“啊?雍叔父,你问大秦这么烂,为什么大秦能扫灭六合?”

    “哈哈哈哈,雍叔父,因为六国更烂啊。”

    “秦人扫灭六合时是很为自己是大秦人自豪的。虽然大秦视黔首如牛马,牛马尚能活,多少人想当牛马而不能?”

    “灭六国时,大秦兵团真的是有军魂军威这等玄之又玄的东西在的,因为秦人过得最好,他们坚信自己扫灭六合后,会过得更好。”

    刘盈强迫雍齿陪着他读书,对抓耳挠腮的雍齿大笑。】

    雍齿松开缰绳,在披风上擦了擦手上的汗珠,又重新握紧缰绳。

    他骑的骏马上也配备了高桥马鞍和双马镫。

    雍齿本不擅长马战,现在能在马上轻而易举发挥出自己的本事。

    曾经有人问过刘邦和刘盈,若是匈奴人将马鞍和双马镫学了去,会不会反过来压制大汉。

    刘邦摇头:“匈奴人自幼会骑马,汉卒大多服兵役后才开始学骑马。双方都配备了马鞍和双马镫,只是让弱势的汉骑兵,变得能和匈奴骑兵抗衡。不用担心。”

    刘盈叉腰,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历朝历代,从未有中原王朝担忧自己改良骑兵装备,会让草原民族学去后反压制他们。为何?因为无论是大汉建立前我们的祖宗,还是大汉覆灭后我们的子孙,都坚信同等装备下,一汉当五胡!”

    雍齿不去想以前哪来的汉,也不去想汉灭后怎么还是汉人,他就记得最后五个字。

    一汉当五胡!!!

    蒙恬亮出了大汉蒙阴侯的旗帜。

    除了上面的字,他的旗帜和他在当秦将时无二。匈奴将领一眼就认了出来。

    汉军方阵竖起了令旗,汉卒举起了手中长矛,最前排的带甲汉卒握紧了盾牌。

    刘盈拍马:“二兄,今日我兄弟二人第一次同上战场厮杀,可要战个痛快!”

    刘肥抖抖:“盈儿,你的灰兔呢?”

    刘盈回头,龇牙笑道:“去接大兄了。”

    刘肥有点想晕,但在战场上不敢晕。

    刘盈已经带着他的五百壮卒和终于能与刘盈同行的亲卫小将们,如一条细细的绳索一般,绕向了匈奴人的侧翼。

    匈奴人发现汉军大军静悄悄地寻到了他们的营地,已经整兵出营,与汉军决一死战。

    这时是不可能逃跑的。不说匈奴人不认为自己和汉军硬碰硬会输,就是会输,现在掉头逃走,才会一败涂地。

    “大单于呢?!”左贤王挛鞮稽粥,也就是冒顿的太子,未来的老上单于惊怒道。

    两军交战,总有人要为炮灰、为先锋、为中军、为殿后,损伤各有不同。大单于不在,仅凭他的声望,不可能让各个部族首领完全听从命令。这些人都会想着保留自身实力。

    “大单于还未回来!”属下紧张道。

    挛鞮稽粥直觉他们陷入了汉军的计谋。但这时候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思考了,他只能暂代匈奴统帅的身份,一边与汉军正面交锋,一边派人去请大单于回来。

    挛鞮稽粥是个很厉害的将领。他的本事,与彭越相同。

    在他就任大单于期间,用的就是游击战术骚扰大汉。

    老上单于继位后撕毁冒顿单于定下的和平协约,命令匈奴骑兵分小股突然袭击汉军边境,掠夺一番后立刻遁逃塞外。

    因秦长城连年失修,在汉文帝时已经荒废得差不多了,烽火台的作用大大减弱,汉军不能及时救援。待汉军集结时,匈奴人已经不见人影。

    但老上单于有一个弱点,就是不太会正面大军团作战。

    他在连续骚扰大汉后,以为汉文帝软弱,便纠集十几万兵力南下彭阳(今属宁夏),烧毁回中宫,一路差点打到了大汉的甘泉宫。

    汉文帝发骑兵十万,要与匈奴决战。

    汉军过了月余追到彭阳,老上单于便怯战跑了,汉军一无所获。

    之后老上单于继续骚扰大汉,每年杀掠大汉过万人口,直到汉文帝再次与匈奴和亲,杀掠才停止。

    不过待军臣单于继位,又再次撕毁和平协约,继续大举杀掠大汉边郡庶民。又是汉景帝与匈奴和亲,边郡的百姓才有了几年安稳日子可过。

    好像对每一任匈奴单于而言,杀戮汉人就是他们的求亲仪式似的。

    再后来,长城修缮了,府库堆满了,骑兵练好了,汉武帝的双外挂也上线了。

    风水轮流转,这次该大汉撕毁和平协约了。

    我能等到我儿子当皇帝,大汉死了十几万平民后,再去撕那张协约吗?

    那必不可能啊!

    刘盈没有灰兔,没有“膝盖中箭光环”的保护,头脑却异常清醒,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迟疑。

    有灰兔时,他知道自己很难死。

    在副本中,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死。

    所以这种大无畏的心态,不是灰兔和副本给他锻炼出来的。

    可能是天生的吧。

    刘盈咧嘴一笑,手中铸铁长枪在匈奴侧翼划开了一条口子。

    “吾乃大汉太子刘盈!匈奴人,可敢与我一战!”

    “吾乃大汉齐王刘肥!敢伤吾弟者死!!!!!”

    刘肥绕向匈奴人的另一侧,长刀斩落前来应战的匈奴将领脑袋,挥刀直指匈奴人的令旗。

    “随本王砍了它!”

    “唯!!”

    年轻的左贤王挛鞮稽粥得岁数,和大汉的统帅淮阴侯韩信差不多大。

    但有他英明神武的父亲在,挛鞮稽粥在他父亲死之前,在登临大单于之位之前,能独领一军的机会太少了。

    大汉的劲敌老上单于,那位老奸巨猾的匈奴游击战宗师,还要磨砺个二三十年才会显露锋芒。

    所以他现在很茫然。

    是战?是逃?

    他直觉不能与大汉的军团正面硬碰硬。但大单于还没有消息,他真的能丢下大单于逃走吗?

    大单于会不会以为他想篡位?

    就当退一万步,他篡位了。年轻的自己,真的能压制住匈奴其他大贵族吗?

    “快去请大单于回来!”

    挛鞮稽粥一边做好了率领本部精锐逃走的准备,一边再次派人去催促父亲回来。

    见挛鞮稽粥竟然不想让自己本部精锐冒险,其余匈奴贵族便也怯战了。

    ……

    “既然,大单于不像是诚心帮助韩某,那便等下次再会吧。”韩信算着时间,起身告辞,“待我大败匈奴,大单于再考虑开什么价。”

    灰兔驴慢吞吞拱进帐篷。

    韩信见到这一只不是自己带过来的大毛驴,淡然自若的神情出现了一点点波动。

    “这不是汉太子的小马驹吗?”冒顿可能认不出刘盈那张脸,但认得刘盈那只长相奇异的坐骑。

    颍川侯韩信也认出了那头神驴,对冒顿道:“那是驴。”

    冒顿不敢置信:“驴?驴怎么可能跑得比马还快?”

    韩信没说话,第一次骑上了弟弟的灰兔驴。

    以前他靠近灰兔驴,灰兔驴都会故意拱他,就像是使坏的弟弟一样顽皮。别说他和刘肥,连义父义母都不能在喂食之外的时间靠近弟弟的驴。

    冒顿笑着走过来:“这真的是汉太子的坐骑?没想到淮阴侯竟然能把汉太子的坐骑带来。若淮阴侯肯割爱,我愿意以三千骏马相换!”

    三千?你看不起谁呢?

    灰兔驴的眼睛瞬间变成倒三角,韩信正想怎么敷衍冒顿,它已经冲出了帐篷。

    “啊!”

    韩信咬到了舌头。

    冒顿正伸出手,试图摸太子的神驴一把,就吃了一嘴的驴尾气。

    灰兔驴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启动驴引擎的时候,正好放了一个超级臭超级响的大驴屁,喷了冒顿一脸。

    冒顿捂脸干呕的时候,韩信那十几骑护卫才匆忙追上去。

    “将军!等等啊!”

    “啊!好快!”

    “追追追不上啦!”

    刚才还杀气腾腾的韩信壮硕护卫,现在就像是被丢弃的孩子,一个两个呜呜大叫,画风就像是他们奔腾的骏马那乱甩的马尾巴一样凌乱。

    冒顿终于停止了干呕,站在原地呆愣了半晌,思维空白了许久。

    怎么回事?似乎有点不对劲。

    不知道心中慌乱从何而来,但冒顿知道自己现在能做的最正确的事,便是立刻回到匈奴大营。

    冒顿回去的路上,总担心遇到汉军袭击。

    虽然以他千余精锐骑兵,哪怕遇到汉军的大部队也能轻易甩开,但他不能及时回到匈奴大营,大本营遇到汉军主力袭击,他就不能……

    等等!

    冒顿终于抓住了自己脑海里冒出的灵光。

    “赶紧回去!”冒顿声嘶力竭地吼道。

    他简直不敢置信,难道韩信以身为饵,不是想杀他,而是想隔开他和匈奴大军?

    难道这么短的时间,汉军就已经来到了匈奴大营的地方,自己却一无所知?

    汉军的速度怎么会如此快!

    而且他与韩信相约的时间不到半个时辰,只半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韩信就确信在大汉也没有统帅的前提下,能让群龙无首的匈奴人溃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来,给他们滋个花。”

    刘盈击破匈奴侧翼后,在匈奴骑兵增援前脱离了匈奴军队,回到了汉军兵阵中。

    汉军的投石机已经准备妥当,上面装的是没有杀伤力的火药罐。

    如果加点糖,或许这些火药罐能厉害点。但别说现在刘盈自己都吃不到糖,哪来那么多糖浪费,就是有,在众人都不习惯使用火药的时候,这些火药罐用十个,有五个会炸到自己人,还是威力小一点好。

    刘盈的目的本就不是杀伤,就是吓唬匈奴人的战马罢了。

    汉军能上的战马不多,刘盈已经让它们听习惯响声了。哪怕还有少许战马慌乱,就汉军那稀稀拉拉的战马,乱了也没事。

    匈奴人的战马那么多,乱起来一定很壮观。

    “冒顿单于回来了。”

    吕台和吕禄兄弟二人浴血归来。

    他们负责拦截左贤王挛鞮稽粥派去接应冒顿单于的信使部队。

    挛鞮稽粥派去的信使部队,是匈奴人精英中的精英,两人皆身披数创,才将他们全部拦下。

    刘盈本没想过他们能把人全拦下,只是阻信使一程便够了。两人做得比刘盈所要求得完美。

    “好,不愧是我的表兄!”

    刘盈没有过多夸奖。

    他各拍了一下两位表兄的肩膀,翻身上马:“接下来交给我。”

    吕禄笑得很傻,牙花子都露了出来。

    在人前一向稳重矜持的吕台,竟也笑得和吕禄一样傻乎乎的。

    兄弟二人目送刘盈离去,接替刘盈指挥投石部队给匈奴人滋火伴奏。

    挛鞮稽粥迟迟没等到冒顿大单于归来,又见匈奴人溃败太快,名将的直觉上线,命令匈奴人不等冒顿大单于,直接撤退。

    只要匈奴人想逃,哪怕马被汉人不知道怎么弄出来的天雷地火吓得够呛,胡乱逃走也能逃走很大一部分。

    至少贵族和精锐肯定都能逃,只是损失了许多青壮牧民和奴隶。

    挛鞮稽粥心在滴血。

    “撤!”

    他撤离前,回头看了一眼汉太子那与众不同的滑稽旗帜。

    汉太子刘盈,我记住了。

    挛鞮稽粥狠狠甩了一下马鞭。

    ……

    “冒顿大单于,又见面啦!”

    “之前约好的,我来取你项上狗头了,你脖子洗干净了吗?”

    冒顿看见杀出来的汉人骑兵,和为首汉将马屁股上绑着的匈奴王旗,目眦尽裂:“刘盈!!!!”

    “叫你乃公作甚?”刘盈嬉笑,一匹比刘盈所骑战马小一圈的马驹从旁边冲过来,与刘盈的战马并列奔跑。

    不,不是小马驹。

    “灰兔,来,合体!”

    刘盈双手在马背上一撑,竟然从奔驰的骏马上旋身跳下。

    “啊嗷!”

    灰兔驴大叫了一声。

    刘盈在驴背上坐直身体,笑着握住了灰兔驴的缰绳:“抱歉哈,砸疼你了。冲啊!”

    灰兔驴越过了奔驰的骏马。

    骏马的脚步放缓,被刘盈身后的壮卒一一越过。

    “他疯了吗?!”颍川侯韩信没想到刘盈只带了这么点人,就敢直冲过来,“大单于,我去会会他!”

    颍川侯韩信挽弓。

    冒顿的其余护卫,以及冒顿本人,也都弓箭上弦。

    箭雨向刘盈等人罩下,壮卒皆将箭矢挡落,无一伤亡。

    而刘盈,他竟然没有挡箭!

    冒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亲手射向刘盈没有戴头盔的面门的箭矢,在快射中刘盈的脑门时突兀地拐了个弯,软绵绵地被刘盈的腿甲弹开。

    因这惊人的一幕,连冒顿都短暂失语。

    刘盈已经冲入匈奴人那千余骑兵中。

    匈奴人握住兵器的手松懈了一瞬。

    哪怕只有很短的一瞬,在刘盈与他们擦身而过时,他们竟然没生出敌意,便没有及时阻挡刘盈。

    相互对冲的骑兵相对速度极快,刘盈的毛驴却能轻松插入他们的缝隙中,动作敏锐得好像在对方骑兵到达某个位置前,它就能提前避开似的。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刘盈便接近了冒顿。

    冒顿再次看到了刘盈举着的枪尖。

    说要为冒顿阻挡刘盈的颍川侯韩信,已经弃弓持戟,试图架住刘盈的铸铁枪。

    “背汉者,死!”

    刘盈突然面目狰狞,一声大喝。

    此刻,他才开启了“降智光环”。

    灰兔驴连续两个侧跳。

    往左,刘盈避开了颍川侯韩信突然停了一瞬的长戟。

    往右,刘盈将枪尖递出,扎穿了颍川侯韩信没被盔甲保护的脖子。

    灰兔驴越过了颍川侯韩信和他的马。刘盈的枪尖“撕拉”扯下颍川侯韩信半边脖子。

    刘盈再次举起了长枪。

    冒顿也已经从刘盈的“降智光环”中回过神,举刀与刘盈相对。

    冒顿的护卫回过神,纷纷前来救援。

    刘盈身后的壮卒也追上来,与匈奴骑兵厮杀。

    他们的眼神都有些呆滞,都以本能厮杀,但杀招并未有半点迟钝。

    等杀红了眼,谁还动脑子?!

    降智光环已然无用。

    “哐!”

    冒顿和刘盈擦肩而过,长刀和长枪相撞。

    战马和战驴几乎同时回旋身体。

    又是“哐”的一声,长刀和长枪再次相撞。

    冒顿的虎口震得发麻。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刘盈,不明白这个少年郎的力气为何会如此大。

    战马和战驴再次在厮杀的众人中回旋身体,冒顿再次挡住了刘盈的枪尖。

    他竟然只能抵挡,找不到机会主动攻击。

    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刘盈,此刻脸上和双眼就像是结冰了似的,嘴唇紧抿,每与冒顿的兵器相抵,冒顿都忍不住呼吸声音大了许多,他却一声未吭。

    在很年幼的时候,刘盈便知道,副本赠送的“光环”和“神驴”可能失效,但有一样东西却永远是自己的。

    那便是……

    “系统,加点!”刘盈怒吼,“全加力量!”

    【已加点。】

    系统副本通过时,除了直接增加的素质点和固定素质点,还会奖励自由点数。

    耐力、力量、敏捷、智力、敏锐,五项数值,刘盈可自由加点。

    每一次加点,他的身体素质就会有提高。加点的效果会越来越低,最后无限接近满分,即人类可能达到的极限。

    除了系统直接加的素质点,刘盈从未分配过任何素质点。就连系统分配的固定素质点,只要不是过副本直接加上去,刘盈都全攒了下来。

    不然,他刷了这么多次副本,怎么可能身体素质才如同普通弱冠男性?

    刘盈是一只屯屯鼠。

    他想,扮一只可爱的屯屯鼠,或许能吃到大老虎。

    冒顿不知道刘盈在乱吼什么,他用和刚才一样的力量去抵挡刘盈的长枪。

    仍旧是熟悉的“哐”的一声巨响,但长刀脱离了冒顿的手。

    刘盈将枪尾一甩,一个棍花砸在了冒顿垮下战马的脑袋上。

    包裹着铁皮的硬木枪棍,竟将战马的脑袋砸出了一个凹陷。

    战马悲鸣一声,往一旁栽倒。

    刘盈又是一棍,砸向冒顿的脑袋。

    冒顿举起双手,用带着金属块的臂架抵挡住刘盈的枪棍。

    金属与金属相撞,冒顿的臂架凹陷,手臂也不自然的弯曲。

    刘盈那包着铁皮的枪棍,居然也弯曲了。

    “嘶!不可能!”

    冒顿痛呼,不明白刘盈为何突然力气大增。

    他身经百战,看得出刘盈之前与他交战也已经用尽全力,绝对不可能收着力气。

    “快救大单于!”

    匈奴人仗着人多,拼命阻挡汉军其余壮卒,前来救驾。

    刘盈不再管战马报废,双臂也已经报废的冒顿。

    他先掰直了枪棍,然后身体微微后仰,手中长枪平举。

    “快放箭!”

    冒顿再不敢顾忌射伤自己人,忙命令放箭。

    但匈奴人的箭射中了匈奴人,射中了刘盈带来的壮卒,却仍旧避开了刘盈。

    离得近了,匈奴人看得更加清楚。

    他们眼睁睁地看到箭是如何诡异地偏离了原本的路线,如同遇到了君王一样俯首。

    如当初追击刘盈的楚军一样,匈奴人的心态也崩溃了。

    他们不敢再射箭,能举起武器抵挡汉卒的兵刃已经是求生本能作用。

    刘盈平举的长枪脱手飞出,刺穿了一个中原人长相,正准备逃跑的将领的胸膛。

    那位将领虽未着铁甲,但也身披厚重的皮甲。

    所以他看着自己被洞穿的胸口,满脸不可思议。

    这样也能?这样也能?!

    你是项羽吗?!

    “我说了,背汉者死。”刘盈关闭降智光环。

    他已经不需要这个光环了。

    “别管匈奴人,把叛徒都杀了。”刘盈平静下令,拿起绑在驴背上的另一杆枪。

    这一杆枪是全铸铁打造。

    “匈奴人可降,下马者跪拜者我饶你不死。”刘盈用新的铸铁枪砸断了还想跑的冒顿的战马的马腿,“叛汉者,请竭尽全力地挣扎。”

    刘盈偏头,对终于落马的冒顿微笑:“大单于稍等。”

    说罢,他放下落马的冒顿不管,持枪冲向跟随颍川侯韩信叛汉的将领。

    冒顿落马时双臂已断,无法抓住缰绳,在战马倒下前离开。他的腿被倒下的战马压住,已经折了。

    下马的匈奴人跪在地上不敢动,无一人敢上前将痛呼的冒顿从倒下的战马身下救出。

    汉卒的人数,已经比还骑在马上的匈奴人多了。

    更让匈奴人绝望的是,又有一支汉军,在刚与他们分别没多久的汉军统帅韩信的带领下赶来。

    他们认识另一位韩信。

    他们也猜到了汉军统帅韩信所谓的商议,是在与汉太子合伙骗他们。

    大局已定。

    败局已定。

    吓破胆的匈奴人纷纷下马,叛将却不敢下马。

    他们是逼急了的野兽,拿出最大的力气,想要和汉太子同归于尽。

    刘盈微笑:“对,就是这样,好好挣扎,别死得太容易。”

    “不然,怎么对得起被你们屠戮的颍川人呢?”

    刘盈的话音落下,已经有一人落马。

    刘盈的速度太快,连护卫的汉卒都只能堵住叛将逃跑的路,不敢插手刘盈的厮杀。

    颍川侯韩信,在背汉投匈时,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劫掠了颍川。

    如历史中的代国相国陈豨叛汉时一样,举起叛旗的第一件事,就是劫掠屠戮代国。

    这样的人,还有人给他们唱冤?

    这样的人,都该死。

    韩信到达的时候,刘盈还在厮杀。

    他没有阻止刘盈,而是和其余汉军一起,安静地看着弟弟一枪又一枪,在叛将身上开出一朵又一朵血花。

    最后一名叛将精神崩溃,从马背上跌落,跪在地上求饶。

    灰兔驴脚步放缓,踱步走到那名叛将身边。

    刘盈高举长枪,枪尖透背而入,将最后一名叛将钉死在地上。

    噤若寒蝉。

    鸦雀无声。

    躺在地上,已经痛得快失去知觉的冒顿,直愣愣地仰面看着刘盈松开长枪,朝他走来。

    “阿兄,借把刀给我。”刘盈伸手。

    韩信策马走向刘盈,将佩刀递给刘盈。

    “轮到你了。”刘盈活动了一下手臂。

    杀了十几个人,他快没力气了。

    不过砍个废物的脑袋,问题还是不大吧?

    “不,不,不要杀我,我投降!”冒顿终于明白了刘盈想干什么,惊恐大喊,再无一丝英雄气概。

    “我不接受。”刘盈的长刀落下,卡在了冒顿的脖子上。

    他委屈地看向韩信:“阿兄,我没力气了。”

    韩信忙搭了把手,帮弟弟砍了冒顿的脑袋后,下马把弟弟从灰兔上抱下来。

    灰兔就地一躺,表示自己也很累,也不想走路了。

    “为什么阿兄没带马车来?难道让我骑马?我不!”

    “嘘噜噜!”

    韩信命令人去把马车赶来,其余人原地休息。

    另一边应该用不上自己了,还是照顾盈儿更重要。

    刘盈用韩信马背上水囊里的水洗了洗脸上的血,让呼吸好受一点,然后往地上一躺,呼噜声震天。

    灰兔驴在刘盈身旁一趴,也呼噜声震天。

    韩信坐在刘盈身旁,解下披风给刘盈当被子。

    干爽的披风瞬间被刘盈身上未干的鲜血浸透。

    韩信皱眉。

    他看向那一地叛将未凉的尸体,眼神冰冷。

    收拾战场的汉军兵卒仍旧很安静,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他们投向席地而睡的汉太子的眼神,有敬佩,还有畏惧。

    连与刘盈并肩作战的壮卒也一样。

    刘盈不在意身份,对兵卒也会露出顽童的一面。汉军兵卒常对刘盈露出慈祥疼爱的眼神。

    现在,这样的眼神再不可能出现了。

    ……

    汉高祖六年,这个时空中的大汉王朝建立第三年,汉匈第一次大战爆发。此战以匈奴冒顿大单于战死,大汉大获全胜告终。

    汉匈边境迎来短暂的和平。

    第125章 快取消和谐补丁

    大战扫尾的时候, 刘盈是睡过去的。

    连陈平指挥一群壮汉给刘盈像刷年猪一样洗洗刷刷时,刘盈都没醒。

    刘盈身上只有些擦伤,洗干净伤口,敷上草药, 很快就不流血了。

    刘肥伤得比刘盈重多了, 身上绑了好几层的布, 却在酣睡的刘盈身旁狂掉眼泪, 好像弟弟伤重不治似的。

    韩信嫌弃刘肥不吉利, 试图把刘肥赶走。

    刘肥抱着柱子不肯走, 伤口都崩开了。

    韩信因咬伤了舌头, 说话不方便, 不好骂人,只能狠狠踹两脚刘肥没有受伤的屁股, 任由刘肥去哭了。

    反正盈儿醒来后,挨骂的又不是自己。

    刘盈此次一睡, 就睡了一天一夜。

    韩信都吓得流眼泪了, 刘盈才爬起来狂吃一顿,解决完个人生理问题, 然后继续睡。

    “累。”

    身体素质暴涨, 刘盈不仅累得慌,还饿得慌, 好像回到了七八岁每天身高抽条的时候,睡醒就想吃, 吃饱就想睡。

    李由笑话刘盈, 还真成了豚豚了。

    豚豚刘盈狠狠咬了李由的手臂一口,才继续吃睡。

    李由捂着手臂的牙印,遭到了友人陈平放肆地嘲笑。

    等等, 为什么陈平是我的友人?我不承认!李由拒绝和帅气阴逼当朋友,哪怕再帅气也不行!

    刘盈这睡觉,也没有闲着。

    当屯屯鼠把东西都用掉,倒倒口袋,一个铜板都没有时,屯屯鼠自然就心慌了。

    刘盈难得回到年幼时勤奋的模样,眼睛一闭就刷副本。

    这副本,是来北疆前就开启了,名字叫“千古蓝图大帝波澜壮阔的一生”。

    嗯,系统的取名越来越长,越来越没品。

    虽然标题没有指谁,但刘盈一看这标题,脑海里就冒出一个名字。

    千古蓝图大帝,网庙爆踩某太宗的十哲之首,还能是谁?

    呀,隋炀帝继位的时候,唐太宗已经是个小朋友了吧?好像李渊还是杨广的亲戚?那四舍五入自己就是李世民的长辈,可不可以揍李世民的屁股?

    别问刘盈为什么想揍李世民的屁股,就说你回到大唐,当了李世民的长辈,想不想把小朋友李世民欺负得哇哇大哭吧!

    一想到自己当皇帝前,都不可能抽到唐太宗的副本,小心眼的刘盈就记恨上了唐太宗。

    甭管为什么记恨,反正没事就恨一下,刘盈把活都推给了阿母,很闲。

    刘盈在北疆(看阿兄韩信)练兵时,也有断断续续刷副本,只是副本无趣,便没有多打扰阿兄。

    术业有专攻,阿兄现在无用。

    简称“蓝图大帝”的大副本中第一个小副本,为“基建狂徒”。

    这个副本和“全军覆没”小副本前期一样,类似于《文明》之类的策略性游戏。

    刘盈眼前有一个庞大的、繁盛的帝国,他需要压在百姓所能承受的极限上疯狂搞基建。

    这个“极限”,不仅是财富,还有死亡人数。

    百姓死多了,就会造反。而三征高丽(人家高句丽早就应大隋皇帝的意愿改名高丽,别为某些无耻的后来人再说人家不是高丽啦)前,大隋的百姓还是一直在忍耐的,不仅没有造反,大隋还在征讨吐谷浑后进入了极盛。

    学学,赶紧学学。

    刘盈仿佛已经听到系统的催促声了。

    行吧,系统制定的路线,平叛之后就该搞基建了。

    虽然休养生息很好,但长城、道路、水利也不能不维护啊。怎么压在百废待兴的汉帝国崩溃的极限上,艰难地把汉帝国的基建底子打好,这大概就是系统想要让他从隋炀帝那里学习的……

    嗯,真的能学到东西吗?

    刘盈表示怀疑。

    他坐在龙椅上,半盘着腿,手撑着下巴,看着系统呈现出的“大隋数据”,酸得牙都要咬不动肥肉了。

    酸啊,真酸啊,比阿母酿造的梅子醋还酸。

    给我这样的大隋,我也能疯狂搞基建而不让国家崩溃。还用隋炀帝教?!

    刘盈很生气,伸长没盘着的腿,踢了一脚在他脚下玩玩具的小屁孩。

    小屁孩默默抬头看了皇帝表叔一眼,挪了个地方,继续和长得与他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小了一圈的弟弟搭积木。

    刘盈叹出了一口酸气,低头观看两个被他绑……召进宫伴驾的“吉祥双生子表外甥”。

    方块人小朋友,欺负起来没有成就感。

    刘盈再次催促系统给上面打报告,解除自己的“童年和谐”补丁。

    自己已经束发啦!不是稚童啦!不需要方块人补丁!

    刘盈长大了,已经不满足梦里“全息游戏”的幼稚画风。

    别说什么系统认为宿主十八岁才是成年人,就是以现代标准,“三岁向”“六岁向”到“十八岁向”“二十一岁向”中间,还有“十二岁”“十六岁”两个大标准呢!

    就算你不认可虚岁,好歹给我把画风提高到“十二岁”吧?

    我要求不高,哪怕塞尔达那种二次元渲染画风都行。

    记得不要大头娃娃,我要身体比例正常的。

    系统表示,宿主要求真多。

    因系统没有智能,程序非常僵化,现在还在打报告。

    结果不下来,刘盈都提不起欺负人的心,只是养着两只方块人小朋友玩耍,顺便在方块人小朋友的父母进宫时,光明正大地挑拨夫妻关系,婆媳关系,恨不得小两口就会就打架。

    宅斗!撕起来!撕响亮些!我爱看!

    “表叔,给。”一个瘦弱的方块人小朋友,把方块桃子捧给刘盈吃。

    刘盈摸了摸小朋友的脑袋,把桃子啃得只剩桃核,再赐给小朋友他哥。

    方块人李世民小朋友:“???”

    刘盈被方块人李世民小朋友的困惑表情逗得捧腹大笑。

    哈哈哈,真好玩。

    系统快点解除和谐补丁,画风变了更好玩。

    不过这个副本怎么回事,李世民怎么还有个双生子弟弟了?这是哪里魔改的历史?

    刘盈不记得李世民有个病秧子双生子李玄霸。

    他只记得,李世民有个和这个名字很相似的,叫“李元霸”的弟弟,有项羽之勇。

    李玄霸现实中应该不存在吧。

    如果存在,这个可怜的病秧子不仅后世一点存在感都没有,连名字和人设都完全变了,也蛮可怜的。

    刘盈很同情,把病秧子刚搭的积木塔给推了。

    看着小朋友眼里那一泡泪水,刘盈再次捧腹大笑。

    好玩,真是太好玩了。

    系统,听到没有,赶紧给我关掉补丁,改个画风!

    系统如果有智能,肯定想给刘盈比个凸。

    你改画风,就是便于你更好地欺负小朋友吗?什么屑人啊。

    “等这个副本通关,就把副本给李世民看,嘿嘿。”

    甭管李世民再看一遍大隋的历史有什么意义,你就说李世民看见自己被欺负,会不会生气吧。

    哈哈哈哈哈。

    刘盈副本进度没刷多少,心情非常好。

    没办法,搞基础建设和经济建设,真的不是有脑子但不想多用的他的强项。

    陈平虽好,可此事最擅长的还是要属萧何。

    等汉匈之战扫尾结束,停战协议签订后,他才能回去让萧何在百忙之中帮他写作业。

    在那之前,他就随便搜集一下萧何可能会想要的信息,并且欺负一下小朋友,来混混日子了。

    唉,不是刘盈不努力,是萧何代写作业更有性价比。

    刘盈不仅这么想,还在给老丈人的信里这么感慨。

    萧何本来就被汉匈大战后大汉岌岌可危的财政状况急得嘴上起泡,看了刘盈的信,嘴上的泡都气爆了。

    挂印,辞职!这次我绝对不心软!我需要休息!除非刘盈回来老老实实监国!

    非常老实的那种,不准皇后帮忙干所有活!文书要自己批,回复大臣的话要自己写!

    谁家皇帝连批复都让别人代写?这是什么昏君啊!

    刘邦看到刘盈呈上来的汉匈大战报告文书,都生气了。

    乃公我再不耐烦写东西,文书之类的东西都是自己写。你个孽子居然还让人代写?!

    或许是历史的惯性,刘邦提前很多年,写下与另一个时空的汉高祖的遗言差不多的话。

    我,刘邦,草莽出身,不耐烦读书。

    现在拥有了天下,我深知不读书不行,连打仗的时候,都安排文人在一旁给我念书,教导我书中的道理。

    我文章写得不好,这些年多练习了一下,终于文辞稍稍能看了些。

    你,刘盈,自幼有大儒教导,怎么比乃公还不如?!

    你居然连乃公让你写的文书都让别人代写,那个刘肥和韩信,不准再帮弟弟写文书了!当你们换只手写字,我就认不出你们的字迹吗?!

    等乃公回来,连你们三兄弟一起收拾!!

    韩信看到义父的信,无奈道:“我就说骗不过。”

    盈儿的字迹那么特殊,岂是自己和刘肥换只手乱涂鸦就能模仿的?

    盈儿的字不是乱,不是丑,是独具一格的张牙舞爪,字如其人啊。

    “弟弟那么累,哪有空写什么文书?”刘肥嘟囔,“是阿父太苛刻。”

    韩信认可刘肥,便道:“给义母写信吧。义母知道盈儿这么累,肯定会站在我们这边。”

    刘肥点头如捣蒜。

    吕雉果然如韩信和刘肥所料,写信和刘邦大吵了一架。

    我儿子率领死士突袭,阵斩冒顿和侮辱我儿姓名的某侯,累得好几日卧床不起,你还让笔都累得握不稳的盈儿给你写什么破文书?!盈儿口述,信儿和肥儿代写有什么问题?就是皇帝,也能有个润笔的!他都没让身边儒士帮忙写,够给你面子了!

    刘邦问从长城边特意亲自跑来报喜,狂吹刘盈的雍齿:“你不是说盈儿精力过分旺盛,一顿能吃两只小羊羔,你离开前,还因炫耀力气大举大石头,被蒙恬和陈平联手揍了?”

    臣子揍太子,很僭越,但刘邦夸赞蒙恬和陈平揍得好。

    刘盈小时候就喜欢举石头,现在力气大了,是不是还要学秦武王扛鼎啊?!

    怪不得老秦人蒙恬应激破防,实在是老秦人看不得这玩意儿。

    “有精力扛大石头和吃小羊羔,扛完大石头吃完小羊羔后,不就没精力写文书了?”雍齿一脸理所当然,“和我差不多。”

    刘邦无语。

    和你差不多?那我家盈儿就废了!

    他让雍齿当赵国相国,权力几乎等同于赵王。雍齿不仅不感激,还嫌弃看字看得头疼,非要让他换人。

    无奈,他只能把曾经经商的卢绾派了过去。

    虽然卢绾有了些小心思,但盈儿就在雁门郡,卢绾有盈儿看着,不会被人所骗。

    刘邦心很偏,哪怕卢绾私下勾连,想要一个诸侯王的位置,在刘邦看来,卢绾也是被小人所惑,不是卢绾的错。

    第126章 吕禄自请留河套

    卢绾去雁门郡拜见刘盈, 顺便催刘肥赶紧回齐国。

    他只看见韩信,没看见刘盈和刘肥:“太子呢?”

    韩信道:“去河套了。”

    卢绾傻眼:“啊?”怎么又跑了?

    刘盈和刘肥这次不是无故偷跑——不,刘盈从来没有无故偷跑过,都是有理由的。

    河套原本在被刘盈吓炸营的右贤王手中。

    右贤王在汉匈一战损失惨重, 汉匈和谈, 刘盈便让右贤王把河套还回来。

    右贤王舍不得河套。但河套平原虽然水草肥美, 却离大汉太近, 他势力衰退, 想守很难。

    再者, 冒顿已死, 虽说应该冒顿之子, 左贤王挛鞮稽粥继承大单于之位。但挛鞮稽粥过于年轻,不能服众, 右贤王认为自己也有机会上位。

    冒顿自己都不是原本的大单于继承人,那冒顿的继承人, 当然也可以不是原本的大单于继承人。

    右贤王要争夺大单于之位, 只能把势力收缩,就更不能得罪大汉了。

    挛鞮稽粥试图以大单于的身份和大汉签订和谈时, 与他商谈的是陈平。而陈平在与挛鞮稽粥开会扯皮时, 已经派出了其他汉使,与匈奴其他部落分开签订协定。

    面对挛鞮稽粥的抗议, 陈平带着淡淡的讥笑道:“你若有你父亲那样的权力,能完全控制匈奴人, 大汉自然只会与你和谈。但现在那些匈奴大贵族真的会听你的话吗?大汉是真心想要边境和平, 不得以为之。”

    挛鞮稽粥便只能代表自己本部势力,带着屈辱继续和大汉和谈。

    其余匈奴贵族竟然绕开他和大汉和谈,就证明他对匈奴的掌控已经落到低谷。他越愤怒, 越冷静地知道现在必须和大汉停战,先扫清内部,再继续与大汉为敌。

    挛鞮稽粥想要立刻无条件停战,陈平却是不肯了。

    匈奴人想战就战,想走就走?大汉是这么好脾气吗?

    当然,挛鞮稽粥可以单方面停战,退回草原上。

    大汉和其他匈奴贵族都不熟悉,其他匈奴贵族一定不会借大汉的兵,为大汉引路。

    挛鞮稽粥熄了要走的心,只能陷入陈平的节奏,与陈平商讨赔款。

    大汉似乎只是想要一个面子上的好看,陈平没有狮子大开口。

    他只是讨要了在秦末战争时,匈奴掠夺的中原人口。

    挛鞮稽粥现在连养自己的精锐骑兵都困难,掠夺的中原奴隶难以控制。

    且现在他在匈奴内部话语权较弱,不把中原奴隶交还给大汉,也可能很快就被其他匈奴贵族找借口瓜分。

    大汉人口众多,多几万衣衫褴褛的人口,实力也不会得到多大增长。其余匈奴部族就不一定了。

    挛鞮稽粥原本以为大汉想要马,已经设好了陷阱。

    养马有很多门道,大汉人不擅长养马,他在提供给大汉的马上做点手脚,便难以繁育出能用的战马。没想到大汉挺识趣,绕开了这个陷阱,只是索要中原奴隶,挛鞮稽粥便懒得再多算计了。

    陈平向挛鞮稽粥索要中原奴隶的时候,其余汉使的要求也差不多。

    除了索要河套平原之外,大汉不需要金银马匹,只要对方送还掠夺的中原人口即可。

    在索要河套平原时,蒙恬便带着刘盈和刘肥去河套平原遛弯。

    河套平原哪些地方能屯田,能筑城,能驻兵,蒙恬都了如指掌。

    河套平原没丢几年,秦国在河套平原修的驰道还没有完全荒废,修一修还能用。大汉能借由秦朝原本的基础建设框架,迅速掌控河套。

    右贤王本来还舍不得让出河套平原,大汉的军队都到了,他便只能放句狠话“我还会回来的”,灰溜溜撤退。

    撤退之时,他还不忘和大汉继续和谈,以掠夺的中原人口和五百匹没阉割的骏马,换取大汉的铁制兵器。

    刘盈做主,慷慨地给了。

    他对不赞同的蒙恬道:“他现在想要兵器,是为了和挛鞮稽粥争夺大单于之位。这点风险,换骏马很划算。再者,这位匈奴的右贤王就是个废物,给他兵器,他也战胜不了挛鞮稽粥。希望他能给挛鞮稽粥多制造点麻烦。”

    刘邦不在,刘盈自己能做主。刘盈还肯给蒙恬解释一句,很给蒙恬这位老将军面子了。

    蒙恬同意了刘盈的决定,问道:“太子对挛鞮稽粥评价很高?”

    刘盈毫不犹豫地鄙视道:“远不如我!”

    蒙恬哭笑不得:“这世上除了陛下,无人能与太子相比。”

    “阿父也远不如我。”刘盈仍旧毫不犹豫地鄙视道,“他的本事……嗯,等彭越养好伤,让彭越来会会他。”

    不知道彭越这位中原游击战大师,能不能适应草原的环境。

    蒙恬听到刘盈提起彭越,就猜到挛鞮稽粥有何本事。

    他皱眉道:“如果长城……唉。”

    刘盈安慰道:“别担心,现在神仙给我的新课程,就是教我怎么在亡国的边缘大搞建设。”

    蒙恬呼吸一滞,心跳慢了一拍。

    那个神仙难道是想让大汉二世而亡吗?!

    太子,不可以学啊!!!

    蒙恬头疼极了。他早知道为太子梦里授课的神仙很离谱,但每次听闻太子的课程,还是对心脏很不好。

    刘盈安慰了蒙恬后,便寻找人手留在河套养马。

    刘盈又去调戏李由:“以前阿父想让你养马,你学会了吗?”

    李由怎么可能会养马?!他只是区区一个二代秦人,根本不会什么养马的“秦人祖传手艺”。

    “唉,不是真正的老秦人,果然没有养马的本事。”刘盈调戏完李由后,才去问章邯要人。

    章邯以前是秦国少府。他管理秦皇用度,也包括为秦皇养马的人,知道哪些老秦人有祖传的养马手艺。

    可惜章邯能文能武,本事太大,老刘不肯放人。

    让章邯去河套养马?!别说老刘要来揍小刘,萧何肯定会真的被刘盈气得挂印。

    “唉,让谁在河套守着呢?”刘盈头疼。

    匈奴仍旧强大,仍旧对河套虎视眈眈,河套不能只放养马的人,得驻军,所以需要一个地位较高的人守着。

    现在大汉能用的高官太少,基本一个萝卜一个坑,刘盈合心意的人都被刘邦护食似的护着。

    哪怕刘盈和李由开玩笑,也清楚李由要帮萧何修律,李由想偷懒养马,刘盈都不会同意。

    难道我在河套多留几年?反正朝中有阿母,自己不回去也没关系。刘盈看着水草丰美的河套平原,心痒痒。

    如果他留在河套,每天都可以骑马在草原上浪里个浪,天天遛狗放鹰打猎,嘿嘿……

    “盈儿,你别笑了。你是不可能留在这里的。你再不回去,阿父阿母就要亲自来抓你了。”刘肥虽然不想让弟弟不开心,还是让弟弟认清现实。

    “哼。”刘盈努嘴,“知道知道,阿父阿母真烦。”

    刘盈准备和阿父通信。

    自己想不到派谁,那就让阿父头疼吧。阿父都当皇帝了,应该让他多烦恼。

    刘盈训斥阿父偷懒的信还没寄出去,吕禄鼓起勇气找到刘盈。

    刘盈诧异:“啊?你想留在河套?”

    吕禄道:“是。”

    刘盈打量了吕禄一会儿,道:“陪我出去骑一会儿马。”

    吕禄开玩笑道:“不带灰兔去?灰兔会不会生气?”

    刘盈没好气道:“灰兔最近在犯懒,说天气太凉,不想出门吹冷风。当我不想带它出去遛弯吗?”

    吕禄笑道:“它的性格,和你以前很像。你以前也不喜欢出门吹冷风。”

    刘盈穿戴好毛绒绒帽子和披风:“我现在也不喜欢。”

    他嘴里说着不喜欢,却带着吕禄离开营地,在马背上吹冷风。

    匈奴秋季来袭。现在河套已经快落雪了。

    刘邦和吕雉催命似的催促刘盈和刘肥快滚回来,否则大雪封路,刘盈就要留在河套平原过冬了。

    水草干枯,骑在马背上眺望,河套平原更加一望无垠。

    刘盈让马慢悠悠地踱步,与吕禄安静地散了一会儿步。

    吕禄一直等着刘盈开口。

    直到安静了差不多一刻钟,刘盈才开口:“禄表兄,我都快忘记你在沛丰时的模样了。”

    吕禄问道:“沛丰时的模样?”

    刘盈勒马回首:“反正不是现在这副成熟的模样。”

    吕禄失笑:“都多少年了?你都长大了。”

    刘盈道:“是啊,快十年了。”

    刘盈记忆力很好,不是真的回想不起吕禄当初的模样。

    他只是无法把当初那个总带着好像没带脑子笑容的吕禄,和现在的吕禄画上等号。

    虽然吕禄在刘盈面前,偶尔还会露出傻乎乎的笑容,但刘盈能察觉,那些笑容大部分时候都只是吕禄想让自己安心而已。

    他的兄长们,仍旧把他当小孩哄。

    刘盈道:“表兄,你已经封侯,该陪我回京,入朝为官,为我助力。”

    吕禄摇头:“盈儿,你需要有一位亲信留在这里。我既然已经封侯,便不在乎功劳和官爵,正好留在这里。”

    他对刘盈笑了笑,是刘盈很熟悉,又觉得陌生的傻乎乎笑容:“我违背父亲的命令,从家里偷跑那一日,就在心里发誓,我一定要帮上你。”

    吕禄当初只是想和刘盈等人一起玩。他只是想要朋友,想要故事中那样真挚的友人。

    他只是……很孤单,很羡慕刘盈身边的热闹,羡慕刘盈和吕台、吕产打闹。

    都是表兄弟,为何父亲不肯让他和盈儿一起玩?盈儿身边多热闹啊。

    刘盈平静地看着吕禄:“表兄,不要背负与自己无关的愧疚。”

    吕禄垂眸,脸上傻乎乎的笑容淡去:“盈儿,我只是认为这爵位受之有愧,想要立下配得上爵位的功劳。”

    “行吧。”刘盈十分干脆地应下。

    吕禄惊愕地抬头。

    刘盈对吕禄调皮地一笑:“禄表兄你早这么说,我早就同意了。想立功?这是好事,我帮你!”

    他知道想要立功不是吕禄真正的理由,但那有什么关系?吕禄说目的是立功,那他就帮吕禄朝着这个目的狂奔。

    “记住你现在的话。”刘盈用马鞭轻轻戳了一下吕禄,“表兄留在河套管理马场,防备匈奴,没有任何乱七八糟的原因,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立功!立下配得上彻侯,将来能够封列侯的大功劳!”

    吕禄眼神迷茫了一瞬,继而坚定地点头:“是,我记住了。”

    刘盈嬉笑:“这才对嘛,这才是我刘盈的表兄。来,表兄,我们比赛谁先回到营地。输的人就给阿兄写信说倾慕于他!”

    吕禄震惊:“啊?!别和韩信开这种玩笑,韩信会生气!”

    “哈哈哈,那你别输啊。反正阿兄不会生我的气!”

    “喂喂,盈儿,别这样!”

    “驾!”

    “等等!”

    表兄弟二人你追我赶,惊起飞尘草屑一片。

    第127章 凯旋回京便拆台

    吕禄请求镇守河套, 其余友人都不知道。

    吕台也不知道。

    当得知此事时,尘埃已经落定。

    友人都知道吕禄是个怕寂寞的“傻孩子”。因为怕寂寞,因为想要朋友,吕禄连父亲的命令都不听, 连家人都“背弃”了。

    这么傻的人, 如果不是恰巧想要交的朋友是刘盈, 很讲兄弟义气, 又本事够大, 地位够高, 护得住吕禄, 可能吕禄被卖了都要帮人数钱。

    如今的吕禄经历了家中巨变, 又在战场上磨砺了许久,已经不复以前天真痴傻。

    他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将领, 也能当一位合格的大汉官吏,机警和圆滑都不缺。

    可吕禄骨子里还是那个怕寂寞的人。

    他几乎每日都要约友人聚会, 每隔几日就要择一家友人蹭床。

    可能他是太不喜欢家里的气氛了吧。

    吕台最照顾吕禄。

    吕禄这个傻孩子当初是偷偷跟在他的身后上战场, 吕台一直认为自己有责任照顾吕禄。

    亲生兄弟吕产离得远,又早熟, 吕台对吕禄, 恐怕比对亲弟弟吕产的责任感还强。

    他得知吕禄要独自镇守河套,要在人生地不熟, 没有任何一个友人陪伴的偏远边疆生活,情绪十分激动。

    刘盈让吕台去劝吕禄, 若吕禄能被他劝动, 自己就把吕禄带回京城。

    其余友人也纷纷劝说吕禄,刘肥还跑去和吕禄抵足而眠。

    他们不是不相信吕禄能守好河套,只是以吕禄怕寂寞的性格, 在河套也太苦了。

    吕台甚至希望自己来镇守河套。

    他是刘盈最年长的表兄,镇守边疆最为合适。

    吕禄却道:“我想多做点事,不然这个侯位拿得不心安。”

    他笑了笑,道:“怎么能犯了错,还得侯?姑父和盈儿不在意,我在意。我再厌恶父亲,我也是父亲的儿子,父亲的儿子中唯一得侯位的人。”

    刘肥道:“你这样说,盈儿会生气。”

    吕禄点头:“我知道。盈儿说,我镇守河套,在河套养马的唯一原因,只是我渴望立下功业,渴望成为彻侯。”

    刘肥阻止吕禄的继续劝说,道:“这就对了。你想立功,我就支持你。”

    吕禄又笑了,道:“盈儿也是如此说的。”

    刘肥道:“你是我和盈儿的好兄弟,你有野心,想要立下大功业,理所当然。其中受的苦,是为了功业必须付出的努力。好好干。”

    吕禄重重点头:“嗯。”

    吕台深深叹了一口气,只能道:“好好干,多来信。”

    吕禄再次重重点头:“嗯。”

    刘肥和吕台都站在了吕禄这边,其余友人便不能劝了。

    他们都让吕禄多来信,自己也会给吕禄勤写信。

    “若受不了寂寞,就滚回来。”

    “我才不会!”

    友人离别的时候是笑着的。他们嬉笑打闹,并无伤悲。

    所有人都还年轻。

    他们也可能和吕禄一样离开京城,去各地建立功业。

    这群勋二代早早跟随刘盈,甚至比父辈更早地立功——刘盈带着他们夺丰邑的时候,刘皇帝还在当山贼,萧何和曹参都还是秦吏呢。

    因过早立功,他们都很自信,都很有野心。

    无论是躺在父辈的功劳簿上,还是躺在自己以往的功劳簿上,都太无趣了。他们还年轻,定是要在史书中单独列传,才配得上他们的本事。

    刘盈天天和他们说史书,说那根本还没有出现的纪传体的史书小故事。他们便开始向往。

    谁不想青史留名?

    吕禄听友人们畅想未来的话,心中竟也不苦了。

    他似乎真的和友人们一样,只是为了立功,为了青史留名,才留在这孤苦的河套平原养马。

    而他确实无论选择留在河套平原的起因是什么,结果都和只是寻求立功的友人们一样。

    哪怕千百年后,他们墓葬中的骨头都化作了泥土,大家也能一起在史书中再相会。

    永不孤单。

    吕禄高举着双手与友人告别,笑容灿烂。

    ……

    大汉的战神太子再次立下神奇的大功劳,凯旋之时,夹道欢呼的黎民比肩接踵,甚至连低矮的屋顶上都爬满了人。

    刘盈骑在灰兔上和两边的人挥手致意,吐槽给他造势的阿父阿母:“屋顶怎么都有人?阿父阿母不怕有人刺杀我?”

    刘肥瞬间担忧:“对啊!”

    “对什么啊。”也被迫回来参加凯旋典礼,在快到栎阳的时候与两位弟弟会合的韩信没好气道,“屋顶上很明显是保护你们的侍卫。”

    刘盈和刘肥这才认真打量屋顶上的人。

    激动的神情很真挚,欢呼的声音很洪亮。

    呃,阿兄是怎么发现他们是侍卫?

    刘盈狐疑地看向韩信。

    韩信道:“大部分人都被我操练过。”

    刘肥明悟:“原来如此。”

    刘盈更狐疑了。阿兄练过的兵无数,怎么会记得几张平平无奇的脸?

    韩信补充:“有几个人蠢得我印象深刻。”

    刘盈不怀疑韩信的话了。

    能在宫中当侍卫的人,估计都是官宦子弟。阿兄不能像操练普通兵卒那样严格,面对蠢货就更头疼,怪不得印象深刻。

    啧,同情阿兄。

    刘邦和吕雉所暂住的宫殿,是大秦在栎阳的离宫。

    他们身穿帝后冠冕,在宫门等候立功的儿子们。

    虽然之后他们会教训这三个偷跑的儿子,现在还是要给立下大功的儿子足够的脸面。

    韩信和刘肥恭恭敬敬向帝后行礼,刘盈双臂一抱,下巴一抬,十分不耐烦道:“挡在门口干什么啊,我快困死了饿死了!我要吃饭洗澡,然后立刻睡觉!”

    刘邦立刻撸袖子。

    吕雉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刘盈扑到吕雉怀里,用脸蹭了蹭阿母,又扑到刘邦怀里,用脑袋拱刘邦。

    “快走快走,我好饿!听见我肚子的咕噜咕噜响了吗?饿!”

    “唉。”刘邦阻止儿子把他拱走,“行行行,别拱了,注意点形象!”

    “我饿!不要形象!”刘盈才不管阿父阿母给自己搭的台子有多大,台子下的观众有多少人呢。

    他半日未吃饭了!饿!

    “好了好了,回家回家,肉早给你准备好了,马上吃。”吕雉十分无奈。

    但听到刘盈的肚子真的响如雷鸣,吕雉便心软了。

    她对韩信和刘肥招手:“信儿,肥儿,都不必多礼了,回家吃饭。”

    韩信和刘肥无奈:“是。”

    刘盈一只手牵着阿母,一只手牵着阿父,飞快奔跑,把阿父阿母拽着走。

    “别跑!”

    “孽子!慢点!你阿母的钗环都要掉了!”

    “谁让你们戴那么多东西。”

    “盈儿,别这样。”

    “盈儿,老实点!”

    “阿兄和刘肥好烦。饿!”

    刘盈仰天长啸,成了一只只知道喊“饿”的复读机。

    大好的气氛被喊饿的刘盈破坏,群臣都不知道该做何表情。

    “别生气,盈儿是真的饿了。”来接齐王回去的齐相曹参,对气黑了脸的萧何道。

    为了隆重欢迎刘盈凯旋,萧何额外加了不知道多少班。

    “哼。”萧何很想拂袖离开,但还是去收拾残局,安抚群臣。

    太子就是这样的人,你们别惊讶。

    以后我再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我就挂印!萧何神情凶狠。

    曹参摸了摸鼻子,没有偷跑,乖乖给萧何打下手。

    萧何要是真的被气病了,他就要回来当相国了。

    齐国的相国就够令他头疼了,给大汉当相国,他连喝酒的时间都没有。

    而且离刘盈远一点,寿命才长。

    刘盈仗着自己太子之位稳固,不把群臣放在眼里,一点礼仪都不讲,只想回家吃肉。

    曹夫人正在为刘盈准备宴会,听闻刘盈把群臣都丢下,自己跑来吃肉,很无语地看向刘盈身后二人。

    刘邦看天,吕雉看地,帝后二人都不作声。

    曹夫人叹气:“宴席还开吗?”

    “明天再开!今天我要吃饱了好好睡一觉!阿姨,好饿啊,好累啊!”刘盈拉长声音撒娇。

    曹夫人便也不管什么宴席不宴席了,让人把烤好的小牛抬上来。

    刘盈手持匕首,一个人守着一头小乳牛大快朵颐。

    刘邦开玩笑要抢刘盈的肉,被刘盈怒斥。

    “你都当皇帝了!还穷得连儿子的肉都抢吗!”

    听了刘盈的怒斥,刘邦分外无语。

    见刘盈确实饿得厉害,刘邦便没有训斥刘盈,等刘盈吃饱了再说。

    没想到刘盈真的啃下了一整头小乳牛。

    刘邦看着刘盈鼓鼓的肚子,神情分外震惊。

    刘盈吃饱后,就地倒头就睡,睡前让阿母阿姨记得帮自己洗澡。

    这是临时加了太多点的后遗症。他饿得快,吃饱后立刻就想睡,一刻也不想忍。

    刘邦和吕雉更不敢训斥儿子了。

    吕雉红着眼眶道:“怎么会饿成这样?怎么会累成这样?”

    刘肥和韩信对视一眼。

    他们也不知道啊。弟弟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边疆再苦,真的没有缺弟弟那一口吃的。

    刘肥和韩信有苦说不出,只能受父母阿姨斥责他们没有照顾好弟弟。

    刘盈成功逃过了绑架大汉淮阴侯的惩罚。

    嗯,淮阴侯自己写检讨,反思自己为什么会被人绑架。

    听闻刘盈回宫便大吃一顿,吃完后倒头就睡,其余大臣心里的不满便也散去了。

    太子又累又饿,且年少,确实不该强撑着和他们开宴席。陛下和皇后欠了些考虑,该等太子休息妥当,再办宴席。

    萧何也在反省,并心疼刘盈受的苦。

    只有张良还算冷静,冷眼看着萧何等人反省。

    他叹息,人人都如此纵容刘盈,刘盈这混不吝的性子,大概是改不了了。还好自己年纪大了,等刘盈当皇帝后,受苦的不是自己。

    第128章 小两口和老两口

    刘邦和吕雉第二日也没能炫耀儿子。

    头一日, 刘邦在刘盈睡着后,亲自把刘盈当成猪崽洗刷干净,塞进被窝。

    第二日,刘盈起床大吃特吃, 休息了一会儿, 跑校场上疯狂运动, 又倒头边睡。

    睡的时候, 他对背着手来看自己跑圈的刘邦下命令, 洗澡又拜托阿父了。

    刘邦满头雾水。乃公这个皇帝, 难道是你的洗澡仆人吗?!

    他就不该突然父爱发作, 给儿子洗澡。

    吕雉嫌弃道:“你那叫洗澡?把盈儿的皮都刷红了, 得亏盈儿皮糙肉厚。”

    刘邦乐道:“就因为他的皮比在泥里打滚的猪还厚,才必须那么洗。”

    吕雉冷笑:“你有道理, 那你继续帮他洗。”

    说的好像我做不到似的。刘邦便带着满脸不愿意的韩信,和躲在宫中不想回齐国的刘肥, 一起继续给刘盈洗刷。

    吕雉把刘盈丢给刘邦照顾, 回到皇后宫中,担忧才浮现眉头。

    萧谨跟随吕雉学习, 心直口快, 有疑惑必开口。

    她不解道:“皇后既然担心陛下不能照顾好太子,为何不亲自照顾太子?”

    吕雉犹豫了一下, 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的经验告诉萧谨。

    萧谨见吕雉犹豫,便道:“皇后若为难, 当我没问。”

    听萧谨那神似刘盈的语气, 吕雉叹了口气。

    自己和刘季的相处中多些算计,是她自保和保护孩子的手段。但若教导萧谨这样对待盈儿,她总有些别扭。

    她的心是偏向盈儿这边, 不愿意任何人对盈儿有城府的。

    但看见萧谨没心没肺的模样,吕雉却鬼使神差地开口解释了:“盈儿足够优秀,陛下对盈儿很满意。在陛下对盈儿很满意的前提下,陛下对盈儿花的心思越多,与盈儿的感情越深厚。”

    萧谨想了想,道:“我明白了。就像是阿父担忧我的时间多了,就没空担忧兄长了。嗯,兄长这么说的。他们请我多让阿父操心,这样阿父就很少训斥他们。”

    吕雉失笑:“是这样。”

    她知道萧谨真的明白了,心里却没有预想中的那样担忧。

    吕雉这才察觉,这个在最危险的时候陪伴自己的小女孩,或许是被自己视为女儿了。哪怕壮壮将来为了自保对刘盈使一点心计,她也不会生气。

    吕雉正因为察觉自己对萧谨的母女之情而心情软乎乎的,萧谨又道:“陛下整日无所事事,正好多操心太子。太子将来的孩子,可不能让太子多操心。太子已经够忙碌了。”

    她做出一个唏嘘的神情。

    吕雉:“……壮壮,别这么说陛下。”

    萧谨慎重道:“皇后放心,我只在你和太子面前说实话。”

    吕雉头疼:“在我们面前也……唉。”

    她还担忧萧谨的城府?萧谨有城府这样东西吗?!

    她以后有的教了。

    刘盈在饭点准时醒来,吕雉一边给他塞吃的,一边哀叹萧谨的傻白甜。

    刘盈转头就去找萧谨嘲笑阿母:“阿母说你傻呢。”

    萧谨戳着帕子道:“皇后担忧我对你算计,又担忧我心无算计。她是个好母亲,也是个好人,就是真累啊。”

    刘盈背靠着萧谨的日记书架,抱着双臂道:“你不用学她。是阿父没给阿母安全感,阿母才只能对阿父算计。”

    萧谨眨眨眼:“难道不是老大你让皇后很没有安全感,皇后担忧你不讨陛下喜欢,才为了你算计吗?”

    刘盈放下手臂。

    萧谨歪头。

    刘盈夺走萧谨手中的针线,把萧谨举了起来。

    萧谨笑得发钗都掉了:“干什么?恼羞成怒?”

    刘盈冷酷无情道:“区区手下败将居然敢嘲笑老大,你是想夺位吗?看招!”

    刘盈自恃力气大,握着萧谨的腰,把萧谨高高举起,转风车。

    萧谨抱头:“放手!晕了!”

    刘盈把萧谨往上一抛,萧谨惨叫。

    吕雉本来给小两口一点相处时间,希望他们能相处出自己想要的粉红色泡泡,就听见萧谨的惨叫声。

    她和看热闹的刘邦忙跑来看两小在干什么,就看到刘盈把萧谨往空中抛。

    吕雉捂着胸口:“刘盈!你干什么!”

    刘邦吹了声口哨。

    刘盈把萧谨抛起后,放下双手,还往后退了一步。

    萧谨捧脸尖叫,吕雉呼吸停滞,吹口哨的刘邦则脸色一沉,大跨步向前,试图接住萧谨。

    刘盈这时却平举双手,让萧谨稳稳落在双臂上。

    萧谨颤颤巍巍伸出双手,抱住刘盈的脖子:“我、我错了。”

    刘盈用本来应该是很浪漫的,后世称呼为“公主抱”的姿势抱着萧谨,邪气歪嘴笑。

    跑来接萧谨的刘邦伸手就是给刘盈脑壳一下。

    吓呆的吕雉也冲上来,把萧谨抢回自己怀里。

    她抱着萧谨,拍着萧谨的背道:“别怕别怕……刘盈!”

    刘盈揉了揉脑袋,道:“我只是吓唬她。我现在力气超级大,能接住她。难道我还能伤了壮壮?呃,小时候打架的时候,我好想真的把她摔地上,摔得一身乌青哈哈哈哈。”

    在吕雉怀里的萧谨回头:“我不记得你有摔得我一身乌青,我只记得我多次把你屁股踹肿。”

    刘盈否认:“屁!没这回事!”

    萧谨冷笑:“怎么,现在力气大了,就不承认以前打不过我了?”

    刘盈和萧谨开始翻对方黑历史,互相细数自己坑害对面的光辉经历。

    两人小时候见面就打架,除了正式比试时的角抵,玩着玩着突然闹脾气,便你掐我我咬你,不知道多常见。

    在萧谨的口中,刘盈常被她打得哇哇哭。

    在刘盈的口中,萧谨每天都要跪地求饶。

    刘邦和吕雉实在没办法,一个捂一人的嘴,把两人拖开。

    吵吵吵,吵什么吵,吵得脑瓜子疼。

    刘盈吵完又犯困,再次倒头就睡。

    在刘邦和吕雉在琢磨,怎么让刘盈和萧谨和好时,又没见到两人。

    他们问了宫人寻去,见刘盈抱着一个大盆吃水煮羊肉,萧谨正在帮他拆肉。

    “多吃点。”

    “好,下次把你再抛高些。”

    “嗯嗯嗯,真好玩。”

    刘邦和吕雉面面相觑。

    两人悄悄后退,并互相吐槽。

    刘邦:“下次别救壮壮了,她乐意。”

    吕雉:“我不管他俩了。”

    吕雉终于确认,她确实把萧谨当女儿,和刘盈一般无二的女儿!

    刘邦双手捂嘴偷笑。

    每次听到吕雉说“我不管了”,他就想笑。

    哈哈哈哈,吕雉说这句话的表情太好笑了,他忍不住。

    吕雉生气道:“你什么表情!我这次肯定不管了!”

    刘邦已经捂不住声音了:“哈哈哈哈!”

    帝后的声音传到皇后宫的小厨房门口,刘盈和萧谨停止对话,对视一眼。

    刘盈翻白眼:“啧,他们又要吵架了。”

    萧谨笑弯眼:“是好事。”

    小插曲过去,刘邦和吕雉以为第三天,刘盈就能恢复正常。

    谁知道,刘盈还是那副模样。

    这下夫妻二人吓到了,忙让御医给刘盈诊断。

    御医拽断了胡须,刘盈的脉搏十分强壮有力,再观其颜色,绝对健康。

    他正想随口找点“疲惫”之类的借口,给刘盈开点提神的补药。刘盈一个眼神扫过去,御医心里不知为何“突”地一下,竟不敢说话了。

    刘邦注意到刘盈的眼神,训斥道:“你吓唬御医干什么?!”

    刘盈没好气道:“明明诊断出我很健康,却怕你们责罚,硬说我不健康,给我开苦药,我能不瞪他?好了,下去吧,我都说了我没病,阿父阿母非不信。”

    刘邦问道:“太子真的无事?无事就说无事,有事便说有事,无须遮掩。”

    他说罢,让人捧来笔墨,给御医写了一封免责的诏书,丢御医身上,才又道:“说吧。”

    御医跪下道:“太子确实很健康,甚至比寻常人更强壮。”

    刘邦笑道:“那就好。”

    他毫不迟疑地相信了御医,并赐予御医金帛,让御医离开。

    带御医离开后,吕雉才表现出自己的犹疑:“真的吗?”

    刘邦道:“你我不会医术,若不信御医,还能信谁?既然只能信御医,那就无须多虑。况且御医和盈儿说的话是一样的,就能更信任。你且心安吧。盈儿,听闻你力气暴增,现在你暴食嗜睡,可是与你暴增的力气有关?”

    刘盈没好气道:“你才发现啊?多的我不能说,反正就是这样。阿父你观察力太弱了,现在才发现。还好你没上匈奴战场。你这样反应迟钝,肯定会被冒顿使计包围,成为千古笑柄。”

    刘邦关切的神情消失。

    还关切什么?孽子不需要乃公的关切!

    吕雉也对刘盈那张嘴无可奈何。不过刘盈仍旧嘴欠,大约是真的无事。

    吕雉又观察了几日,发现儿子确实除了暴食和嗜睡,并无其他毛病,才勉强安心。

    她也不提什么让刘邦和刘盈培养感情了,放下政务亲手照顾刘盈。

    但她才照顾了两日,刘盈就嫌弃她烦,有阿母看着不自由,让阿母还他私人空间,不要老来太子宫。

    刘盈拍桌:“阿母老来太子宫,太子宫还是我的太子宫吗!阿母是不是想架空我!”

    刘邦把暴怒的吕雉半拖半抱带走:“我早说孽子不需要你我关切。”

    吕雉暴跳如雷:“我再也不管他了!”

    刘邦:“嗯嗯嗯,哈哈哈哈。”他就说了,娥姁说这话的时候真的好好笑啊。

    于是,吕雉和刘盈的矛盾,又变成了帝后二人的矛盾。

    睡饱后又去觅食的刘盈,抠着鼻孔从吵架的帝后二人身旁经过。

    蒙毅和萧何等大臣正抱着一大堆文书过来。

    他们要与刘邦商议向关中迁民的大事。

    刘盈见蒙毅来了,放下抠鼻孔的手,倒退走到蒙毅面前挡路。

    蒙毅警觉:“太子,你要做什么?”

    刘盈亲切道:“我听闻诸位长辈担忧我的身体,特意来告诉叔伯,我身体很好。”

    蒙毅确实关心刘盈身体,但刘盈这么说,他总觉得有诈。

    萧何挡在蒙毅面前:“好了,我们已经从陛下那里得知,你只是累着了,又在长身体,需要多睡几日。我们已经不担忧了。”

    刘盈神情更加亲切:“口说无凭,叔伯肯定还是担忧我。”

    王陵道:“确实担心你。盈儿,你真的无事?”

    萧何神情大变:“王丞相!别开口问他!”

    王陵疑惑:“啊?为什么?”

    刘盈抢在萧何继续开口前道:“我现在就向叔伯证明,我特别健康,特别强壮!”

    说罢,他三步并作两步两步,走到还在吵架的父母身边,把他们身边用作装饰的金闪闪大鼎举了起来。

    王陵赞叹:“盈儿力气真大……啊?蒙毅?蒙少府,你怎么晕了?!”

    刘盈放下鼎,捧腹大笑。

    帝后停止了吵架,萧何闭上了双眼。

    一些大臣面露疑惑,一些大臣捂眼哀叹。

    根据各位大臣不同反应,就能看出大臣们的文化素养和所属阵营了。

    嗯,至少老秦人故吏肯定都得给刘盈叹一个。

    汉太子刘盈,明明击溃匈奴,阵斩冒顿和某不是淮阴侯的韩信,立下赫赫战功,却在回宫不到一旬,就被皇帝陛下罚关禁闭。

    一时间,朝堂人心惶惶,诸侯更是众说纷纭。

    莫不是太子声势太大,惹皇帝忌惮了?

    正在被关禁闭的刘盈,居然在他被关禁闭的太子宫中,见到了诸侯的使臣。

    “啊,支持我?”刘盈眯眼,“你们有什么本事支持我这个战功赫赫的太子?”

    来者丝毫不惧:“凭‘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太子英明神武,又在彭城居住过,当是明白此话含义。”

    刘盈知道,那人想说项楚兴盛背后有“楚三户”的鼎力支持,所以他了然一笑:“嗯,明白,含义就是楚三户全是废物,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还往自己脸上贴金,也不怕脸烂掉。”

    来者:“……”

    偷听的刘邦和吕雉:“……”

    第129章 大秦遗留烂摊子

    刘盈的宫里进入了诸侯王的使者, 帝后二人自然是知道的。

    帝后故意吓唬刘盈,想看看刘盈会有什么反应。

    如果刘盈露出惊慌失措,不敢置信的反应,帝后二人一定会时隔多年, 再度一次甜蜜的新婚生活。

    显然, 刘盈是不可能让父母心情舒适, 关系和睦的。

    他骂完眼前的使者, 就拍案大骂父母无用。

    怎么诸侯王的使者能入太子宫了?谁引荐的?谁给的令牌?

    现在诸侯王的使者都能进入太子宫了, 岂不是下一步逼宫的逆贼都能直接在朝堂上殴帝三拳, 大喊“朕朕朕, 狗脚朕”了?

    我们大汉才刚立国啊, 竟然已经沦落到了亡国的地步,阿父阿母是怎样的废物啊。

    刘盈痛心疾首。

    我刚去北疆把匈奴赶出去, 阿父阿母却把家都丢了。我辛辛苦苦补房顶,阿父阿母让人把门窗都拆了。大汉破破烂烂, 太子缝缝补补, 我真的太悲壮了!

    啊?悲壮?引这个诸侯王使者面见太子的张不疑傻眼。

    这人只是递了个令牌,请求和太子见面, 不是太子自己召见他的吗?

    怎么听太子这话, 好像是这人大摇大摆无诏入宫,把堂堂兵仙淮阴侯亲自训练的宫中侍卫当做无物似的。

    刘盈也想起侍卫是阿兄训练的, 于是把阿兄也骂了进去。

    什么兵仙啊,连个侍卫都训练不好, 诸侯王的刺客都混进来了!

    使者的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 连之前刘盈侮辱楚之三家的气都被吓消了。

    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使者,虽然因为家世倨傲了一点,那也是规规矩矩按照拜见太子的流程递牌子来拜见太子的, 我不是刺客啊!!!

    刘邦和吕雉偷听的时候,韩信也被刘肥拉来,不情不愿地被迫偷听。

    他堂堂淮阴侯,为何要做蹲墙角偷听的事?!太丢脸了!!

    但大汉的皇帝、皇后和齐王都在蹲墙角,你就说区区一个淮阴侯合不合群吧。

    淮阴侯被迫合群。

    听到弟弟侮辱自己练兵的本事,韩信差点冲出去,被刘邦和刘肥按住。

    吕雉瞥了韩信一眼,韩信委委屈屈地双手捂住嘴。

    刘邦和吕雉虽然生气,但也很好奇,刘盈能闹出什么有趣的事。

    因秦的仇恨值太高,大汉朝堂那些前秦臣,都会特意避讳这一层身份,免得六国那群揭竿而起的同僚情绪上头。

    自刘盈给蒙毅炫耀力气后,大汉朝堂还是第一次秦臣抱团集结,纷纷上书。

    包括张良、李左车这样的六国旧士在内的同僚,都对这群前秦臣表示了同情和理解,第一次摒弃了旧恨,全力支持抱团的秦臣的控诉。

    陛下,皇后,快管管太子吧!太子绝对知道秦武王扛鼎而亡的典故,他就是故意的啊!

    秦武王扛鼎也不是故意炫耀力气大,而是以扛“鼎”来完成“秦能取周代之”的政治宣传。

    谁知道,他一个手滑,差点把秦国送入衰落深渊。

    幸亏赵武灵王是个好心人,送了个从未学习过如何为王的懦弱质子回秦国,强兵压迫秦国立那无能质子为王,秦国才保住了战国七雄的地位。

    刘盈也明白手滑的结果,也自恃力气大,认为自己不会手滑。但万一呢!

    秦武王之前举过比鼎还重的东西,不也失手了?假如刘盈手滑了怎么办?!

    何况刘盈扛鼎的理由比秦武王荒唐多了。秦武王有很正经的政治目的,刘盈就是为了和蒙毅开玩笑!!

    秦臣真的是受不了了。

    连还在长城扫尾的蒙恬得知此事,都送来了劝说的书信。

    太子样样都好,就是太爱冒险。陛下,求你管一管啊!!

    刘邦当皇帝前陪着刘盈读书,当皇帝后让陆贾、郦食其、张苍等人为他读了许多书,虽然当时没反应过来,见老秦人一个接一个的捧胸口,他也记起了“扛鼎”的典故。

    这孽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气人。

    刘盈不在京城时,京城颇为无趣。

    除了看臣子斗殴,刘邦这皇帝当得确实有点无聊。

    当坏皇帝不无聊,想当一个好皇帝,天天烦恼不完的政务,真是太无聊了。

    刘盈一回来,朝堂就变得热闹。那群仿佛带着严肃面具的臣子们鲜活起来,曾经的老兄弟们在自己面前的笑容也变真实了。刘邦很舒坦。

    他竟然期待刘盈给他搞事了。

    诸侯王的使臣趁着帝后巡视正在建造的长安城,私下来拜见太子刘盈,起因是刘邦刚准备执行,正在朝中争吵的政策——“实关中”。

    “实关中”的政策,要从灭秦的战争说起。

    虽然后世常认为项羽才是灭秦的主力,刘邦是个捡漏的,但刘邦入关的时候,关中还是有很多秦兵的。

    章邯拉起一支刑徒军队镇压农民起义,不是大秦没有军队,而是在中原生乱时,关中秦地的军队不敢乱动,需要原地镇守。

    仔细想想也知道,大秦派一支军队去北疆,再派一支军队去百越,那派出去的都是“能派出去的军队”,中原和关中也是有强兵镇守的。

    这支强兵,全以老秦人为主。所以刘邦入关,还是经历了一番苦战,秦地死了不少青壮。

    项羽阬杀降卒,王离、章邯手中的长城兵团、骊山刑徒兵团中的老秦人青壮也全部被杀。

    可怜的老秦人,秦国统一前要为秦国征战卖命,秦国统一后没得到什么好处,秦灭时就属他们最惨。关中此时真的应了某曹姓诗人在屠徐州几年后路过徐州,饱含同情热泪所吟的那句诗,“千里无鸡鸣”了。

    这个时空的关中,比原本汉高祖那个时空稍好一些。

    原本的时空,汉高祖再定三秦,与章邯等三位原秦将鏖战,老秦人又死了一大批。

    这个时空,至少章邯没有拉着老秦人再送一次死。

    不过再定三秦少了章邯这个敌人,关中也只是从十室九空变成了十室七八空。刘邦定都关中,放眼一看,那个荒啊,荒得好像自己是在荒郊野外定都。

    那肯定要把人迁入关中啊。

    关中土地肥沃,水利设施完善,只要有人,很快就会恢复繁荣。

    要迁什么人呢?

    这又要说到大秦的另一个政策已经快说腻的政策——“自实其田”。

    秦始皇当初为了防止六国旧贵坐大,也迁徙天下巨富入咸阳。

    可这件事做得有点糙。

    他迁人入的是咸阳,咸阳根本没有那么多地给人住。于是各家就象征性地把“家主”迁来,旁支都在原地待着。

    六国王室可能都败落了,王子王孙都在牧羊种田为生,但旁支宗室和卿大夫们仍旧是好好地在自己原本封邑过着好日子。

    秦始皇在掐灭六国王室后,或许以为已经没有后患,该施恩六国旧士了,于是下令黔首“自实其田”。

    那群原本是宗室或者卿大夫的六国旧贵变成的黔首,自然也要“自实其田”。

    好了,这下项梁在关中杀了人,都可以在江东大摇大摆为郡守座上宾了。

    刘邦当了皇帝,面对秦始皇在地方上造就的这一堆豪强,头疼不已。

    刘敬献策,何不把六国大族迁至关中?

    咱们也不迁太多,齐国大族和楚国大族的势力最庞大,在灭秦之战中也甚为活跃,就迁他们!

    刘邦深觉有礼,便迁最可能谋反的楚之三户“屈、景、昭”和怀氏(众所周知,说“三”定有“四”,就像是四天王一定有五个一样),与齐国田氏,以及其他六国豪族入关中。

    刘邦的诏令还在起草阶段,诸侯王竟然已经得知消息。

    别说有人拿着楚王的令牌进京,就是齐王和齐相俱在栎阳,从齐国而来的使臣居然也有不少。

    刘邦大怒一番后,命令负责城防和宫防的韩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这些诸侯王使者随意走动。

    当他罚刘盈禁足,皇帝忌惮太子战功的传言甚嚣尘上,诸侯王的使者便把牌子也递到了刘盈处。

    刘邦就乐了。

    吕雉也挺好奇,一向气人的儿子,要怎么气这群叛贼。

    谁知道刘盈没骂敌人几句,那犀利的话语全对着自己人了。

    刘邦和吕雉便更不让韩信阻止刘盈。

    他们都被骂了,如果不看刘盈狠狠欺负使臣,岂不是就只有自己被骂了?

    绝对不可以!

    韩信在墙角抱着膝盖蹲着。

    他为大汉的未来感到深深的忧虑。

    哦,不是未来,现在已经很忧虑了!义父义母你们比盈儿还幼稚!还有你,肥儿,不准压着我的背!

    刘盈瞥了窗口一眼。

    刚刚萧谨悄悄露了一只手出来,比了四根手指,他便知道阿父阿母和阿兄刘肥都躲在那里。

    之前的话就是故意骂给他们听的。

    刘盈又补了几句骂齐王昏庸无能的话,才把注意力转回使臣身上。

    “你真烦啊,既然说项氏立国全靠你们,那我问一问刘襄和刘伯是不是这样,让他们领兵与你们伟大的楚之三族聊聊。”刘盈掩嘴打了个哈欠,“反正项氏已经杀过一次楚怀王,区区楚国大族,肯定也会毫不犹豫地剿灭。对了,你姓景?”

    使臣还没从刘盈要让已经改姓氏的项氏灭他们的族的狠话中回过神:“是……”

    刘盈拍了一下大腿,大笑道:“项梁当初渡过乌江,第一个杀的就是姓景的楚王,哈哈哈哈。”

    使臣:“……”

    刘盈转头:“对吧,刘襄?你父亲是不是杀了个姓景的?”

    为刘盈切甜瓜的刘襄擦了擦手,对刘盈俯首作揖:“是。”

    刘盈道:“我现在给你一支兵,你能不能把景氏一族全屠了?嗯,理由就是他们伪装楚王使臣,用假令牌混入皇宫,试图行刺?”

    刘襄答道:“能。”

    使臣惊怒道:“太子!你不怕楚地造反吗!”

    刘盈嫌弃道:“你们要是能造成功大汉的反,楚汉之争中代表楚国的就不是项羽了。连乃公的手下败将项羽都打不过,你们还好意思来乃公这丢人现眼。反,赶紧反,不反不是楚人。”

    刘盈往后一靠,躺在虎皮椅子上,就像是一个山大王,提高声音:“阿父,你说好不好啊?”

    “好个屁。”刘皇帝终于不偷听了,气鼓鼓走进门,伸手就要给刘盈脑袋一下。

    刘盈挡住。

    刘邦愤怒:“你居然敢挡!”

    刘盈道:“别闹了,说正事呢。刺客还在这里。”

    使臣已经吓得瘫软,连忙辩解:“我不是刺客!令牌也是真的!我真的是楚王使臣!”

    刘盈笑道:“什么?楚王要谋反?阿兄,你老丈人要谋反,看来只能你亲自去一趟了。”

    吕雉假装自己没来偷听,已经带着萧谨离开。

    韩信和刘肥迟刘邦一步,从门外进来。

    韩信道:“好。”

    使臣闭上双眼,心理承受能力太差,咕噜一下晕了过去。

    刘邦的大巴掌终于扇到了刘盈脑袋上:“闭嘴!”

    你是很久没欺负刘交,想把刘交吓死吗!

    刘盈深深叹气:“真的不能把他们逼反吗?反正现在他们现在不反,后来也会支持其他诸侯王谋反。”

    你当那些谋反的异姓王是哪来的钱粮?

    原本历史中,汉高祖下诏,陆陆续续迁齐楚大族屈、景、昭、怀、田,和燕赵韩魏的旧贵大族入关中。诏令仅仅执行不到一年,陈豨反,魏赵等豪族皆支持陈豨,战乱持续近一年;英布反,荆楚随即陷落,曾经能和项羽过招的猛将刘贾被杀。

    没有六国旧贵出人出钱出兵器,陈豨不过一列侯,英布被项伯破国后的重新募兵的钱都是刘邦给补的,他们拿头和汉高祖周旋一两年。

    所以汉高祖再出关中,再灭六国,这可不是一句虚话,是实打实地与六国旧贵比了一场。

    既然迟早就要打,不如先逼反一家,断其一指。

    韩信赞同:“盈儿的战略,可出师了。”

    韩信难得夸一个人。虽然他很经常夸刘盈。

    刘肥正想赞同,刘邦冷笑一声:“行,你们自己和萧何说去。”

    刘肥闭上嘴。

    韩信干咳了一声,撇开脸。

    刘盈捂住额头:“啊,我好困啊。唉,我可能生病了,因为被阿父冤枉关禁闭,忧愤成疾了。”

    说完,他痛苦地阖上了双眼。

    张不疑和刘襄对视一眼,保持跪着的姿势,小步小步往后挪,试图缩到墙角躲着。

    刘肥小声道:“阿父,盈儿生病了,快叫御医吧。”

    “叫屁啊!”刘邦又给了刘肥脑壳一巴掌,并且向韩信伸出手。

    韩信敏捷地闪躲刘邦顺手的那一巴掌。

    才不要和弟弟们共苦呢,我又没犯错!

    但刘邦还是迅速变换方向,给了韩信后脑勺一巴掌,韩信没躲过:“你去向萧何保证,我绝对不主动起兵,让他别听信谣言。盈儿这里我压得住。”

    韩信遗憾道:“是。”

    唉,不能打仗了。手痒。

    第130章 梦里有个好东西

    刘盈丝毫不给诸侯国使臣脸面, 放言不反不是楚国人,还要派原项家的西楚国将领给楚之三户好看。

    这放言被刘邦压了下去。

    他是暂时不敢让刘盈处置异姓王的事了。等大汉缓过气,萧何同意再次出兵时,再让刘盈出手吧。

    吕雉之前向刘邦提议, 先随机选个老实的异姓王开刀, 做成鲜嫩可口的罐头, 赏赐给其他诸侯王, 一定能鉴别诸侯王的忠心程度。

    吕雉现在向刘邦叹息, 不用麻烦了, 让刘盈给所有异姓王写封信, 就能鉴别了。

    刘邦深以为然。

    刘盈大开嘲讽之事, 刘邦还是告诉了萧何。

    他向萧何诉苦,刘盈那厮天天想着打仗, 幸亏自己压得住他。

    刘邦向萧何保证,至少一年不起大的兵灾。

    萧何竖起三根手指。

    刘邦苦笑道:“我看不到三年那么远。”

    萧何收回一根手指。

    刘邦支支吾吾:“我努力。”

    萧何颔首, 放下手:“让齐王滚回齐国。让太子和淮阴侯来帮我。”

    刘邦道:“信儿是太尉啊。”

    萧何嫌弃道:“能被太子和齐王绑走的太尉还当什么太尉?主将都被绑走了, 还领什么兵?让吕泽或者王陵去当太尉,韩信来当丞相。”

    刘邦纳谏如流, 让吕泽去当太尉, 韩信接替吕泽为丞相。

    他还把萧何嫌弃韩信的话告诉韩信,挑拨离间。

    韩信平时脾气不好, 见到樊哙等人都鼻孔朝上,不屑与樊哙等同为彻侯的人为伍。

    但面对萧何, 大概是跟着刘盈和刘肥坑害了萧何太多次, 他的态度很恭敬。

    萧何鄙夷他,他也忍耐下来,并不生气。

    “信儿啊, 肥儿懦弱,只知道奉承盈儿。你是家中长兄,要好好照看盈儿,千万不要让他惹萧何生气,令萧何挂印。大汉离不开萧何。”

    刘邦送走万般不情愿的刘肥,让韩信在宫中住了一日,拉着即将每日打卡上班的韩信的手谆谆教导。

    韩信向刘邦保证:“义父,我定会好好看住盈儿,不让盈儿偷懒。”

    刘邦神情恳切:“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

    第二日,刘邦从太子宫把睡懒觉的刘盈从被窝里拖出来,送两个孩子去相国府上班。

    今日无早朝,刘邦一直把韩信和刘盈送到宫门口。

    坐在马车里的刘盈打哈欠:“阿父真逗。”

    本来很为刘邦一片慈父之心感动,听到刘盈的评价,韩信也感动不起来了。

    好吧,他同意弟弟的话,确实有点逗。

    韩信拖着打哈欠的刘盈进入相国办公的官邸,萧何和王陵在门口迎接两人。

    韩信向萧何行礼,刘盈就地一躺。

    韩信:“……”

    萧何兜着手低头:“你在干什么?”

    刘盈枕着手背,闭着眼睛道:“困,没睡醒。萧伯父放心,我常席地而睡,不挑床铺。”

    萧何对韩信道:“把你弟弟扛进去。”

    韩信试图把耍赖不想干活的弟弟抱起来。

    抱……有点困难,再试试。盈儿最近重了好多啊。

    宋昌和张不疑轮流跟在盈儿身后。今日伺候盈儿的是宋昌。

    宋昌试图来帮忙,被王陵挥手挡开。

    王陵一把就把壮小伙刘盈提起来,扛背上:“嘿,重了好多。”

    刘盈嘀咕:“那当然,我每日吃那么多肉,不是白吃的。”

    王陵笑着把刘盈扛进官邸,韩信护着刘盈,不让刘盈从王陵的背上滑下去。

    萧何仍旧兜着手,走在两人身后进门。

    得知陛下的两个儿子要来相国府干活,官吏又紧张,又兴奋。

    如果被太子或淮阴侯看重,那就是一步登天啊。

    他们肃立在道路两旁,要给太子一个好印象。

    太子却没想给他们好印象。

    看着太子被王丞相扛进门,官吏脸上都出现震惊又幻灭的神色。

    他们听闻的那位英明神武的太子,不该是这副模样啊!

    萧何目不斜视地从众人崩溃的眼神中走过。

    刘盈都做出那么多奇葩事了,居然还有人对刘盈怀有不该有的奢望。希望他们早日清醒。

    刘盈虽然百般耍赖,萧何让他干活时,他还是会好好干。

    萧何一边给刘盈派活,一边碎碎念现在大汉的经济情况。

    诸侯势力大,若加上刘肥和刘交的地盘,天下三分之二都已经被分封出去,大汉直属的地方只有关中、汉中、关东等地,大部分是老秦国的核心区域。

    赵王张敖最先被废,刘邦本想在群臣或者子嗣中再择一赵王——他属意给韩信改姓,让韩信去镇守赵地。

    刘盈骂刘邦,阿父是什么废物啊,赵地离大秦这么近,驰道也没有荒废,还需要诸侯王吗?好不容易无痛废了赵王,赶紧撤国立郡啊。

    刘邦反应了半天,才辩解“我们这是大汉,不是大秦”。

    “唉,萧伯父,你说的我都知道。”刘盈双手撑着下巴道,“你是想先休息几年再打,我是想咬牙打完后再休息。谁也说服不了谁。”

    萧何平静道:“我能说服你。若你想打完再休息,请自行负责后勤。”

    刘盈改口:“好吧,我被说服了。”

    韩信十分无奈。他还以为盈儿能再支棱一点呢。

    后勤有什么了不起?只要他和盈儿合力,又不是弄不好,也就是累了点。

    “算了,迁徙大族,他们迟早会撺掇异姓王谋反。”刘盈放下撑着下巴的手,“等他们与异姓王合在一起,正好一起扫灭。哼,一群废物,连秦末舞台都当不了主角,还幻想在大汉搞事?”

    刘盈从萧何所给的文书中,抽出一份给韩信。

    韩信不明所以,低头仔细看刘盈给他的文书。

    这封文书,是萧何以大汉相国的名义,再次重申刘邦对有功将士的奖赏政策。

    包括异姓王的国土在内的,所有大汉管辖的疆域,都有将士名籍归乡。

    韩信陪弟弟念了这么久的书,政治眼光已经高了不少,确实有了为相之才。

    他手指头轻轻点了一下桌案,道:“天下近三成土地已赏给原本无地的贫苦兵卒,他们绝不希望大汉覆灭。”

    刘盈半眯着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的光彩。

    阿兄真的已经和史书中的淮阴侯韩信完全不同了。史书中的韩信虽是黔首,却否认自己是黔首,更不愿意看到黔首,只愿意与高士为伍。他的心中,也不认为黔首多有能耐。

    韩信没发现弟弟眼中慈祥的光芒,他继续讥笑道:“民心向汉,将相皆不如汉,扫灭他们只是时间问题。即使没有我和盈儿为将,义父自己都能扫灭他们。”

    萧何本来也欣慰地颔首,闻言无奈道:“信儿,你太傲气了,在外人面前,对你义父多些尊重。”

    韩信不解:“我很尊重义父。”

    他那话哪里不尊重义父了?他不是夸义父会带兵吗?

    萧何不知道怎么向韩信解释,只能先把这件事揭过,等有空再慢慢教导韩信。

    希望能教导成功。

    韩信国士无双,可不要因为那张嘴出事。

    萧何、王陵带着韩信和刘盈处理了分田和收税等事,又讨论起更深的税制改革。

    现在大汉一切沿用秦朝旧例,只是废除了一些比较复杂的政策,将繁复的赋税合并。

    大汉才刚建国,赋税乃国之根基,需要持续完善。

    刘盈一拍脑袋,道:“说来我这次梦中的功课,便和税制有关。要不要参考一下?”

    虽然税制需要与生产力匹配,但看看人家先进的税制,总会有点启发吧?

    萧何也猜到刘盈所谓“梦中架空作业场景”,恐怕不是完全虚假。

    他立刻道:“你怎么不早说?!”

    刘盈抱着双臂冷哼:“你们都逃避帮我做功课,我怎么和你们早说?”

    萧何和王陵皆干咳。

    刘盈将新的功课告知他们,希望叔伯们帮忙。

    萧何等人以刘盈已经长大,自己的功课自己做,不可像幼年时那样偷懒为由,拒绝了帮刘盈当亡国之君。

    他们日日想着如何救大汉的民,刘盈却让他们帮忙思考怎么虐大隋的民,萧何等人哪能做到这么可怕的事?

    连陈平都觉得,此事他想不出办法。让他坑害敌人还好,坑害自家庶民还是算了吧。

    何况大兴土木,以至于亡国之事,哪还需要人教?不是动动手指就能做到的吗?实在不行,把秦始皇和秦二世糅合在一起,当一个前英明后傻逼的君王,不就行了?

    蒙毅等秦臣更是不愿意帮忙。

    他们总觉得刘盈是在指桑骂槐。

    萧何干咳之后,厚着脸皮道:“你若早说能看到大隋完整的税制,我就帮你了。”

    刘盈诱惑:“不仅有大隋完整的税制,还有舆图和户籍资料,我都能背下带出来哦。”

    他逐步推进副本进度,现在才开启新的功能。

    征税和修大运河,怎么能没有地图和户籍资料?

    萧何倒吸一口气,道:“交给我!我会把张良和蒙毅也劝服!”

    王陵道:“把吕泽也叫上!”

    不止吕泽,王陵干脆把老伙计都挖了出来,连大喊“我真的大字不识”的雍齿也没放过。

    雍齿毕竟是丰邑豪强,文化程度在汉初一帮泥腿子勋贵中还是算高的。

    连已经回齐国的齐国相国曹参,与代国相国陈豨都得到了书信,让他们帮忙思考作业,赶紧让使臣骑马送来。

    曹参已经组建了齐国咨询团,把作业内容包装了一下,让他们替自己做作业。

    陈豨咬着笔杆,总觉得是不是自己最近贪钱贪过了,陛下在敲打他。

    曾经是商人的卢绾也被刘邦叫了回来,派到刘盈身边,给他安排了一个太子宫的官职。

    镇守北疆的李左车也被催促。

    李左车装病,不想回来。

    刘邦得知刘盈能从梦中获得的资料,激动不已,差点把刘盈揍一顿。

    这么好的事,怎么不早和乃公说!

    已经强壮的刘盈不仅不肯乖乖挨打,甚至攥紧拳头和他阿父打了一架,试图把他阿父打得满头包。

    怎么和你乃公说话呢!乃公早就和你说了有好东西,你偏说乃公骗你!怎么,现在想要了?求乃公啊!

    本来也很激动的吕雉,听着校场内父子二人互称乃公,生死搏杀,心惊胆战,头疼眼花,被萧谨扶回了皇后宫。

    不能看了,再看下去,她就要气晕过去了。

    萧谨安慰吕雉:“陛下都不介意太子自称‘乃公’,皇后何必担忧?太子自幼就自称是陛下的阿父,皇后早该习惯了。”

    吕雉气若游丝:“我永远也不会习惯。”

    萧谨十分同情皇后。

    看来皇后将来会生很多次气,这对身体不好啊。